书名:余生偷欢
作者:沈念空
唐牧荑六岁的时候,被养父带回家。
在十年光阴里拖着圆滚可爱的唐世慈一路跌滚玩闹地长大,直到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他。
可是她怕了,逃了开,却被他追得无所遁形,终于败下阵来陷入爱情。
她走了那么久,路过那么多的人。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她终是这么想着。还好,这一路走来,爱的人始终是他。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不伦之恋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牧荑 ┃ 配角:唐世慈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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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牧荑(ti第二声)刚坐上鸣声阵阵的火车,不出几分钟就开始后悔起来,她不应该省下买飞机票的钱,其实也差不了几百。
七月初的z国在哪都像个火炉,她正好赶上大学生放暑假的热潮,被人挤着进了车厢内,数着车座,找了好一会儿座位才安定下来坐稳。
她被挤坐在靠窗的位置,旁人散着热气的躯体紧紧贴在身上,她有些烦躁地往里靠去。车厢里闷热,空气中夹杂着人身上的汗水味。她扯了扯嘴角骂了一句:“真是活受罪。”她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打起盹来。她昨夜睡得迟,今早起得早,还出了一身汗,又累又困。
其实到现在为止唐牧荑还是有点恍惚,对即将回家这件事显得措手不及。
不错就是措手不及,在两天之前,她还在医学院的宿舍楼里躺着,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舍友游雪告诉她,宿舍楼下的阿姨贴出告示,两天之内会停水停电,之后就是封校。
游雪从对床探过手来,卷着她的头发问她:“阿荑,你暑假回去吗?”
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想了好久都回答不上来,扯着嗓子叫嚷道:“我也不知道。”
“你今年不会又不回去吧?”游雪从那头翻身爬过来,抓着她的肩不住地摇
她被摇得喘不过气来,掐着游雪的手臂让她停下来:“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拜托,”游雪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有什么大事用得着四年都不回去。”
“也不是,”她打开游雪的手,眉眼垮下来闷闷不乐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谁还不让你回去?”游雪狭长上挑的凤眼瞪圆了看她,“你自己不想回去吗?要是我在外面上学,一个月不回去一次,皮都发痒。”
她“嗤”的一声笑出来:“怎么回家让你妈给你挠痒?”
“这不是比喻嘛。”游雪捣她腰间,“快说想不想回去?”
她打着滚求饶:“想。”
“那就回去呗。”
她摇了摇头:“不是想了,就一定要见。”
“你这是什么歪理。”游雪被她气到,“从上高中我们就狼狈为j,看来你还有事埋着我。”
“算我求你,”她扣住游雪的嘴,“你不要再乱用成语。”
“那你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呀?”她脑仁发疼不想理会她,“本来就没有的事。”
“那你咋不回去?你年年住我家,我爸妈看见你都怕了。”
她听她这样说脸涨得通红:“真的?”
“说说而已,你还真信了。”
“不行。”唐牧荑摇头,扳正她的脸看她,“回去,我今年回去。”
“逗你玩呢,真信了?”
“嗯”了一声,她点着头说,“深信不疑。”
“再瞎说我跟你急啊。”游雪抓住她的肩又摇起来。
唐牧荑被她摇得两眼发昏:“好了好了。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你别再折腾我了。”
唐牧荑今年正好双十年华,过了这个暑假就要升大二。
至于为什么不回家,她自己只觉得,有些事真得很难说清楚,并不是不想待在他们身边,只是很多时候天都不从人愿。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唐泽孺的时候,她还不叫唐牧荑。
那时候她干瘪枯瘦,伸出的手指像冬日枯竭的枝条,脸色发黄,丢在人堆里是那种找不出的类型,亲爹妈都要找老半天。更何况她还没有亲爹妈,所以对于唐泽孺来福利院j□j,只一眼就挑中了她这件事,她觉得十分的逆天,这不科学!
往后的很多年中她都在猜想原因,最后无奈地归结于她实在不起眼到了极点,鸡立鹤群。
她在自己人生的第六个夏季中,看着唐泽孺迎着夕阳的橙色余晖向她走来,面容英俊,高大颀长的身体遮住她头顶的阳光,她被笼在阴影里,却没有半点对陌生人应有的害怕。
她早已习惯,对于被领回去又被送回来,这种事她重复了四次。这是第五次,她觉得就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好玩,虽然这让她很伤心,但她并不愿意承认,而且她也没有坐过过山车,她听说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游戏,因为下来的人少数意犹未尽,其余的都说不愿再坐,所以她也不想坐,她不想被人领回去又被送回来,这真是件极丢脸面又叫人伤心的事,但是她又不得不坐。
唐泽孺把她带回家的那天,她其实是害怕的。
怕的不是唐泽孺,而是楚妍。
记得那天,她和唐泽孺在福利院门口待了很久,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他送回来,她想了想,还是应景地挤了两三滴眼泪,但没想到一个失控,就哭成了泥人,眼泪流下来把她沾着泥的脸搅合得不堪入目。
她用手背擦了一把,糊得更开,唐泽孺看不下去,一把将她塞进车里。
车子开了很久,久到她睡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却依然在高架上开着。
见她醒来,唐泽孺伸出手,揉她的脑袋:“乖,很快就到了。丫头是不是饿了,爸爸来得急,忘了给你买吃的。”
她那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他,因为之前四次都失败的缘故,她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兴趣。她兴趣恹恹地扭过头不看他。
他却以为她生气,讨好地捏着她的耳朵:“是爸爸的错,下次不会了。”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唐泽孺将她抱起,像抱着小孩子一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碰到唐泽孺的手,男人肌肤的温度灼热要比自己的体温高出很多,她有些恍惚,突然觉得温暖。
她很为难,有些愣头愣脑,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与她相反得是唐泽孺显得很开心,他抬起头侧着脸看她。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头扎进他的脖子里,两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
过正门的时候,她听见女人暮年却又努力拔高的调子:“唐先生回来了。”
入了厅内,只觉身体一降,唐泽孺将她放在沙发上,温柔地笑:“这是叶娘,她看着爸爸长大,自然也会疼你,乖丫头,叫声叶娘。”
这还不好办,她立马站起来,乖巧地叫:“叶娘。”对方是个体态微胖的老人,脸上只有细微的皱纹,可是发根处的头发已是花白,看得出年纪大但精神很好。
叶娘笑着走过来,裹住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这小丫头,嘴真甜。看这瘦的,让人心疼。”揉着她的肩膀,嗔怪道,“以前在外面都是怎么过的。往后吃饭可得好好补补。”
她乖巧地靠在叶娘怀里,只一只耳进一只耳出,这些话她听得多了,那四家人都说过,还不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她送了回去。
那天深夜,她还没有安顿下来,唐泽孺就因为药厂的事急着赶过去。他走的时候一再地嘱咐她,吃饱后要好好的休息,醒来便能看见他。
她点着头答应,尽量让自己显得可爱:“我会的,爸爸。”
唐泽孺揉她的脑袋,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笑着离开。
叶娘把她带到餐桌旁,让她坐下:“小姐坐着等我,我去给你准备晚餐。”声音冰冷,没了刚才的笑意。
她僵在那里,只一瞬地恍惚很快就调节过来。她挺直了背坐起,试图振作有些难过的心。
“咚,咚,咚。”二楼的过道响起脚步声,在深夜静谧的屋中很是吓人。
她心里打着鼓,小声地抱怨,宅子大了连回声都那么吓人。
那脚步声传到楼梯口,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人慢慢踱出梯口,夏夜里裹着长长的披衣,看不清楚那人的身材,却能看出四肢修长,乌发披在肩上,微微凌乱,是个女人。她转过脸来,唐牧荑蓦然一震,好漂亮的人。
那女人看见她也是一震,白暂端丽的脸上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片刻又散开。那人走下楼梯,挑了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来,没有说话的意思。
唐牧荑脑子飞快地转,对于她这个熟手来说,这种情况还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什么意思,要她主动去问好吗?
她不言不语片刻,女人也坐在那里没有声响,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当她空气。
唐牧荑想了很久,觉得不该是这样,自己应该讨人喜欢,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有些踯躅,磨了好久才走到女人身侧。
叶娘从厨房走出来,把饭菜端上桌面。她看了唐牧荑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唐牧荑辩不出她什么意思,只当她是鼓励,她伸手抓着女人的衣角,抬头看女人端丽的侧脸,有些腼腆地唤了声:“妈妈。”
女人转过脸来,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捉住她抓着衣角的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柔声说:“不许叫我妈妈,你看这里,这才是我的孩子。”她声音轻柔,眉眼带笑说不出地暖意,见唐牧荑愣在那里,抬手拍她的脸。
“记得,我叫楚妍。”
楚妍放开她的手,拿起身侧的绣布仔细地擦每一根手指。
她的手还维持着被打落的姿势,唐牧荑抓着裤缝擦了两下,转身爬上椅子。虽然不明白唐泽孺带自己回来是为什么,但楚妍已经有了孩子,那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她坐在那里,偷眼看女人隆起的肚子,女人侧眼看她,眼角的余光让她不敢再偷偷地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唐牧荑打了个寒颤,从回忆中醒来。
身旁妇人的婴儿已经睡去,白嫩的小脸靠在妇人丰满的胸前,时不时地动几下嘴里的奶嘴,煞是可爱。
妇人咧着嘴轻言轻语:“这臭小子可劲地折腾人,哄他睡着,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等他大了,我得使劲地挤兌他。”
唐牧荑伸出手,摸了摸婴儿头顶卷起的毛发:“我弟弟小时候也这样,使劲折腾人,每次想骂他,可又舍不得。后来想想他们也没错,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你还有个弟弟。两个孩子好啊,小时候有个伴。现在都不允许生双个啦。”
唐牧荑脑海中想起唐世慈软蠕可爱时的样子,心中发暖安慰道:“生一个有一个的好处。生两个也有两个的坏处。”
唐世慈是唐牧荑的弟弟,也就是楚妍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唐牧荑跟着唐泽孺回家时,楚妍就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
那天晚上过后,唐泽孺直到在第二天下午才回家,回家时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
唐泽孺一下车便急匆匆地找她,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院里的草坪上,抬着头看着头顶的茂盛的树叶。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在她脸上投下一片的斑驳。
听到声响,她转过头看着他,眼中一片的淡然,看不出悲喜。他心中一片钝痛,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像她妈妈那样,无所顾忌的活着,笑起来的时候像天边最灿亮的晨星。
唐泽孺坐下来,将她拦腰抱到腿上,亲着她的额头:“丫头,怎么了。爸爸回来,不开心吗?”
她越过他,看见楚妍在不远处看着她,用手放在肚子上,不时的揉着。她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有自己的孩子,还要将她带回来。她看着他,这个还不满30岁的男人,正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树荫下的唐泽孺,眉骨柔和,墨染似得眉下,一双淡栗色的眼睛,直挺的鼻和微微勾起的嘴角。这个仿若从水墨画中走出的温柔男子,就这样看着自己,淡栗色的眼中只有一片暖意,找不到任何欺骗。
她昂起头笑着摇头,告诉自己是了,只要还有人需要自己,就可以了。
唐牧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唐泽孺待她时时如初,一如既往的好,呵护备至,总问她冷暖温饱,总怕她不开心或不够开心。
她渐渐地明了,只要有唐泽孺在这个家里,便没有人敢当面对自己不敬。而自己也觉得释怀,因为除了唐泽孺,其他人她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到了唐家的一个月多月后,唐世慈出生了。她自己以为,唐泽孺会待自己不如以前,可是他却对她一如既往。
在唐牧荑的印象中,唐世慈刚出生时很丑,丑得一塌糊涂。紧紧闭着的眼睛,有些发暗得红红皱皱的皮肤,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她在玻璃房外一脸地嫌弃,唐泽瑞揉着她的脑袋也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难看。”
楚妍不愧是母亲,刚生完孩子虚弱的她,就嚷着要看孩子。直到护士一再地嘱托,婴儿有黄疸,抵抗力差,得等些时日,才能抱出无菌室,她才安静下来。
等唐世慈出院的时候,已经完全长开,可爱的像个小天使。
唐牧荑把婴儿小心地托在怀里,看着他白嫩却还显不出轮廓的圆脸,但是一双乌黑的眼珠却很漂亮,看着唐牧荑的时候,咿咿呀呀地叫着,碰到痒痒肉的时候,会咯咯咯地笑成一团,像个白胖的糯米团。
唐牧荑知道,楚妍很不喜欢自己和唐世慈玩。可是唐世慈就像楚妍的反骨一样,偏偏就认准了唐牧荑。除了喂奶时楚妍抱着他,睡觉时没有声音得安静躺着。其他时候大多数都待在唐牧荑的身边,总是伸出手要她抱他。
唐世慈一岁多的时候还是断不了奶水,喜欢叼着奶嘴。她为了让唐世慈断奶,总是诱骗地端着碗甜腻的粥坐在唐世慈面前,喝得滋溜溜得响,假装那是人间美味。喝了快两个星期的粥,她都腻得想吐,而唐世慈也终于成功地断奶。
唐世慈断奶之后,却依然让人头疼。总是不肯乖乖地吃饭,非得让她端着碗喂。不过所幸得是唐世慈很乖,只要有她在,就不哭也不吵,吃饭也是乖乖得,等着勺子伸到他嘴边,就啊呜一口吃掉。
唐世慈两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大家开始担心,楚妍带着他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而她自己也忧心起来。
她总是抱着唐世慈,让糯米团坐在自己腿上,看着他“刺儿,叫姐姐。”
糯米团睁大了眼看着她,嘴张了张“啊。”
她气馁得一手托着糯米团的背,一手捏着糯米团的脸“叫姐姐。”
“啊。”
“蠢蛋。”
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唐世慈依然只会啊这个发音,她却一脸疼惜的抱着他“没事,刺儿,就算不会说话姐姐也陪你玩。”
唐世慈三岁的时候已经能走能跑,虽然还不会说话,不过总是跟在唐牧荑的后面,像条安静的小尾巴。唐牧荑今年已经八岁了,唐世慈再怎么粘人,她总是要上学的。
记得上学的第一天早晨,她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地喝着牛奶,心里默默数着数,终于在数到294的时候,卧室里传来惊天的哭声。她听着心都揪成了一团,立马跳下椅子,直奔卧室。
刚打开门便看见,糯米团哭着一颤一颤,扭着身子伸出手要抱。
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连忙把他抱起,因为没站稳抱得急了,还晃了晃。
唐泽孺站在她身后,一把把他们两个小家伙都抱了起来:“卖小猪啰,买一送一……”这才把两人都哄得笑出声来。
闹了会,楚妍走进来说:“别闹了,牧荑准备一下,待会我送你。”
话音刚落,糯米团就一脸又要哭的摸样,唐泽孺只好哄骗他说姐姐出去给小苦买糖吃。
糯米团这才作罢,只是一抽一抽地缩在她怀里,把头蹭在唐牧荑的脖子里,过了会抬起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她只好违心地撇开脸不看他,嘴里胡乱地应着,马上就回来。
在学校的第一天,她感觉不到丁点兴奋,有得只是无尽的焦躁。等她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糯米团已经哭不出声得软成一滩窝楚妍怀里,见她回来,马上伸出两只手要她抱。
楚妍看她的目光犹如针刺,她却在糯米团红肿的眼睛下败下阵来,心下软成一片,算了,再多一个在乎的人也好。
火车慢慢地停下来,到了目的地,车里的人轰然一片站起来,拿着随身的东西准备下车。告别妇人之后,唐牧荑也随着人群出了列车。
走出火车站的一刹那,这个城市的味道扑面而来。唐牧荑深呼吸了几口,转过头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街头,久违的城市,那些尘封的记忆和感情,激得她连呼吸都透不过来。
三十几度的高温,唐牧荑放弃坐公交车的打算,站在出口处开始等出租车。的哥看见她托着个箱子,马上就有两辆出租车停在她前后。
路上很堵,二十几分的路程,硬是磨了一个小时,的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唐牧荑解围道:“我不急,你慢慢开。”她转头看车窗外,阳光透过薄薄的车膜,在她白暂的脸打下一片暗灰:“我记得前几年w市没这么堵。”
的哥从后视镜中瞄了她一眼:“小姑娘,现在私家车多了,又有外地的人来讨生活,人比以前翻了倍啊。”唐牧荑笑道:“人多热闹点也好。”之后就看着窗外,不再说话。的哥在后视镜中只看得到她的后脑勺,前面车也散了,就专心开起车来。
到家的时候,的哥帮她把箱子搬出后备箱,走时探出头打趣道:“这地方住的都是有钱人,小姑娘家里好气派。”
唐牧荑笑骂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多补给你的。”
唐牧荑站在家门口,推开铁栅栏,忐忑的心情一如多年前刚来的第一天,一般无二。
门径直地开着,大厅里却没有人。
家里还是像以往那样,并没有变化很多,只是客厅的墙壁柜上多了几套公仔,唐牧荑记得公仔发行的时间是在两年前,公仔看上去就像新的,看的出主人很爱惜。
不用说这一定是糯米团那小子的,印象中会跟在自己身后讨好的少年,他一定很喜欢这些东西。心里不禁一软,顿时万千感叹地伸出手拿起一个把玩。
“放回去”低沉醇厚,不带感情的声音,却是一字一字地说着,叫人感受到压迫。
唐牧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公仔应声落地,玻璃瓷的公仔瞬间碎裂开来。
她愣了愣,却马上反应过来地过身,有些脸红地低下头想要道歉。
却听到对方的笑声,她不安地攥着拳头,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尽然没有,便缓下心来,也笑着抬起头来。
少年正抱臂站在楼梯口,见她抬起头来,一脸的面无表情,眼中带着嘲讽“你故意的。”
才弯了一半眉眼顿时僵住,她只觉耳后一片滚烫“不,不是的。我手滑,没有抓稳。”刚放松下来的手又瞬间紧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
“谁知道你说得真假。既然弄坏了,就得陪个新。”少年说着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我这么说不过分吧,姐。”
唐牧荑侧过头看进他的眼里,只觉得唐世慈漆黑的眼一片冷意,更无半点对自己的尊敬,仿佛刚才那声姐,是为了嘲笑她而叫的。
她心里难受非常,面上却不露半分。轻轻推开他贴着自己的脸“我知道了。”待她再看向唐世慈,才发现四年不见的弟弟,已高出自己大半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唐世慈看着她,”嗤”了一声,转身窝在沙发中,看不出他多高,却能从他翘起放在茶几上的腿看出不矮。很是宽阔的肩背,却因少年的年纪,带着点青涩的味道。
唐牧荑不再看他,只自己提着拖箱上楼,在房间门口碰到叶娘。她笑着打招呼:“叶娘。”
叶娘冷冷地看她:“你怎么回来了?”
唐牧荑装作没看见她冷淡的样子,打开房门径自走进去:“有点想你们,回来看看。”
叶娘跟进来,站在一边看她收拾东西,良久说道:“我以为你会没有脸回来?”
她停下手里的活,有些无奈:“叶娘,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
“你身上有哪点是能让我喜欢的?”
唐牧荑牵了牵嘴角,自嘲地笑:“可我觉得我哪里都让人喜欢。”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就让我觉得恶心。”说着“砰”的一声甩上门离开。
唐牧荑抿起嘴,不再分心,加快手里的动作整理起来。
虽然说是整理,其实只要把她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就可以了。房间很干净,看得出她不在的四年里,一直都有人在打扫这个房间。
唐牧荑把头埋在水中,直到再也憋不住气,猛然钻出水面。她将头靠在浴缸沿上,将身体放松,连日来奔波的劳累总算有些缓解。
她想起刚才唐世慈叫她的那声姐,轻浮却又好听。她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般地喜欢,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却又止不住得欢喜。
她记得唐世慈小时候叫她可不是这样得放肆又无礼。他总是讨好怕她嫌得低低地叫她:“姐姐”,声音也不想现在这样得低沉,而是带着正太时期得柔软。
她正式上学后,三岁的唐世慈从开始又哭又闹到最后终于妥协得乖乖等她回来。
她还记得自己小学一年级的那年寒假,下了场特大的雪,连隔了十几个路口的那条河都结了层厚厚的冰盖子。她带着已经能跑能跳的糯米团,和几个平日玩在一起的小伙伴,一路杀了过去。
天很冷,大家都冻得哆嗦,但是面对结了冰的河面,像油锅里溅了水花,炸了锅似得不安稳。当第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上了河面,却安然无事后,之后的人便有恃无恐地踩上去。
唐牧荑带着弟弟,自然想着让他先玩。她一把挽起糯米团的袖子,怕带着手套拉不住弟弟的手,便将两人的手套都摘了下来。
她抓着糯米团,踩在冰面上。让糯米团站在她身前,在后面小心的推着他划。糯米团开心得咯咯咯直笑。
大家起初都玩得很开心,却不知是谁站在岸边,狠狠地扔了块砖头在冰面上。原本冰面结了有一指节那么厚,应该是吃得起的,谁知冰面上有五六个孩子在蹿腾,冰面就缓缓地裂了开来。
掉下去的时候只有一瞬间,看着糯米团突然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唐牧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都朝着头顶涌,以致于四肢都冷得不得动弹。
身旁的人都吓得哄跑到岸上,她却跳进冰窟窿里。所幸他们都靠在岸边玩,水并不深,只到她的胸前,可是冰凉的水透过厚重的棉衣包裹着她的身体,冷得她连话都说不出,只感觉呼吸艰难,透不过气,连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她紧紧地抱着糯米团,一步步向岸上走去,糯米团安静地趴在她胸口,脸色煞白,显然是又惊又怕,也冷到了极点。她不敢耽搁,怕冻坏了他,抱着他跑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唐泽孺和楚妍就坐在大厅里说话。看见他们灰头土脸地回来,楚妍站起来当即一巴掌甩在唐牧荑的脸上。
她当时满心的懊恼,低下头,没有看见唐泽孺瞬间铁青的脸。
她只知道唐世慈却像是终于缓过劲来大哭大闹:“不许你打姐姐。”
她一下子怔愣在那边,心中百感交集。她怎么也想不到,糯米团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楚妍也被唐世慈开口说话这件事,惊得又喜又恨。喜得是她的小人儿终于会说话了,恨得是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着唐牧荑。
唐泽孺看不出欢喜,将两个孩子都一把抱起,转身离开前冷冷地盯着楚妍:“没有下次。”
唐牧荑从水中爬起,低声咒骂自己:“真没出息,老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待她躺在床上,门上传来敲门声。唐牧荑打开门,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被人拥入怀中。
她的额头抵在对方的锁骨处,鼻尖都是温暖的味道。感到对方紧紧的双臂,手掌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唐牧荑的鼻尖酸涩,眼睛潮湿起来:“爸爸。”
男人松开她,双手却依然扶住她的肩,身体前倾,在唐牧荑的额头上印上滚烫的唇:“嗯。”
唐牧荑看着唐泽孺,唐泽孺一如十四年前初见的样子,眉骨柔和,墨染似得眉下,一双淡栗色的眼睛,直而挺的鼻和微微勾起的嘴角,完美的依然像从水墨画中走出般。彷佛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唐泽孺笑着看她,抬手将她的头按入自己怀中,长舒了口气:“丫头,回来就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泽孺频频得往唐牧荑碗中夹菜。唐牧荑实在吃不下,只能用手捂住碗口:“爸爸,我的胃实在撑不下了,你就放过我吧。”唐泽孺这才作罢,开始自己吃起饭来。
一时间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唐牧荑抬起头看唐世慈,见他正看着自己,忙把视线移开,看着唐泽孺说:“楚姨怎么不在家?”
“她有课题要做,最近都留在实验室。”
“你往常最讨厌见得人不就是她么。现在怎么又提她?”唐世慈端着饭碗,用筷子挑着饭,眼睛直直地盯着唐牧荑。
唐牧荑不忍看他挑衅的眼神,只装作没听见。
唐泽孺停下手中的动作,皱起眉头看他:“谁准你这么说话?”
唐世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唐牧荑心慌地看着唐泽孺:“爸爸。”
唐泽孺无奈道:“站住,坐下把饭吃完。”顿了顿又道:“你最近越来越没规矩,见了你姐也不叫。过完暑假就要升初三,不许再和那些人鬼混。成天往外跑,捣鼓个什么东西。今后都给我在家里,好好补习。正好你姐也回来,让你姐教你功课。”唐泽孺询问她:“丫头,可以吗?”
唐牧荑心中苦涩,如果就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真是尴尬得不得了,她摇了摇头说:“我把世慈的公仔弄坏了,得花时间给他找一套,恐怕要有段时间闲不下来……”说道一半,侧眼看唐世慈瞥她的眼神中j□j裸的嘲讽,她心中恼怒,头一热接着说,“不过只要在家,就帮他看看。”说完这些就后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吃过晚饭,三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唐牧荑是为了多陪陪唐泽孺,而唐世慈是被唐泽孺一套家和万事兴的说法留下来。
靠近深夜凌晨时,唐泽孺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爸爸果然是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精神。我先上去睡。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唐牧荑看着唐泽孺上了楼,想着唐世慈应该也快上楼了,等着他开口,却不想他彷如终于定下心来,方才几个小时得浮躁,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此刻坐稳入定的样子。
唐世慈估计是坐着不够舒服,来回换了几个姿势,最后顺势靠着沙发背躺了下来。刚才两人中间隔着个唐泽孺,不过一米不到的距离。现下他躺了下来,直接将头枕在了唐牧荑的大腿上。
唐牧荑从唐泽孺身影离开的瞬间,身体神经便拉成一条直线,此刻见他躺下来,枕着自己的腿,恨不得立马移开。
唐世慈只当没有感觉到她的僵硬,自顾自得在她腿上转着脑袋,将脸朝向电视机,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就这样两人许久都不再说话,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播放广告的声音:“只要999元,你就可以拥有……”
唐牧荑见他许久都不再有动静,上身动作轻微得朝前倾,只为了能看看他现在是哪般模样。
回来这么久,都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也没有好好看他一眼。
这样也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不同于唐泽孺柔和的眉骨和淡栗色的眼珠,唐世慈的眉骨很高,眉毛虽也似墨染得浓黑,但眼珠却似寒冬夜晚苍穹得漆黑,眼睫长而密,此刻却安静地敛了下来。鼻梁直而挺,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脸颊轮廓刚毅,似刀斧劈出来一般。
唐牧荑怎么也想不到,唐泽孺那般水墨画中走出的人,会生出唐世慈这种人,犹如战国杀场上厮杀的将士,一身得血味和冷意,没有半点唐泽孺身上得温情。就连楚妍身上那种傲慢和无礼,也没有被他继承到。
唐牧荑咬着牙,开始埋怨起自己,唐世慈小时不是这样的。
虽然唐世慈小时也初显性情,有着不同于江南柔软温情得粗糙,但是他漆黑的眸子没有现在这样得冷意,仿若寒潭。那时的他总是眉眼弯弯地笑着,腻在唐牧荑身边,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唐世慈七岁那年,有次楚妍半开玩笑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姐姐。”唐世慈笑得一脸荡漾:“因为将来姐姐是要嫁给我的。”
唐泽孺忍笑地问:“谁告诉你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妈妈和爸爸结婚,那么姐姐当然和我结婚啊。”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而唐牧荑心中却十分感动,当时说不出为什么,现在想来或许有种吾儿初长成得欣慰吧。
那次之后楚妍费了大把的口舌,终于把他的思想给扭转了过来。唐世慈却在他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年华,难过萧条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那次之后,有天唐世慈放学回家,一改往日萧条。
唐牧荑看着比她小五岁的弟弟,趴在写字桌前,目光如炬地看她,眼神之犀利犹如自己是头香得流油的烤炉猪。
“刺儿,干嘛这样看着我?”
“姐姐,妈妈说你是领养的。”
唐牧荑心下一沉,手中的笔停了一下,又刷刷地写起作业,看似不在意,面色却已苍白:“嗯。”她知道总有天要面对,没想到来的那么早,她害怕看见刺儿看陌生人的眼光。
唐世慈没有看出她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说:“姐姐,我哥们阿辰和我说了,”他用手背抹了把嘴,嘴里发出滋滋声,“你是我的童养媳。”
唐牧荑听后挂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哭笑不得:“刺儿,你关注的重点错了。”
唐世慈腻歪地钻到她的怀中,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不不不,对我来说,这才是重点。”
唐世慈说完又裂开嘴笑,在她怀中滚来滚去,她只当他说笑,心中却软成一片,把他紧紧地抱住,教训道:“不许动,我要写作业。再动就不理你。”唐世慈一脸紧张地定住不动,嚷嚷着:“不动不动,你不许不理我。”
唐牧荑想起往日唐世慈的笑脸,又想到现在他不冷不热的样子,只觉自作自受。
唐牧荑看他此刻安静地闭着眼睛,想他应该是睡着了,才魔怔了般,伸出手颤巍巍地想摸摸他的眼睛。
“啪”的一声,还没碰到,就被少年打落。他转过头怒视她:“不是嫌我恶心吗?碰我干什么。”说罢看也不看她,起身就走。
唐牧荑被他一句话顶的肝火旺盛,拍着心口不住地安慰自己不气不气。腹诽道,臭小子刚才谁一脸舒坦得躺我腿上。
唐牧荑活到二十岁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她十六岁那年,在唐世慈亲了她一下的时候,她反应得不够冷静,不够体面。
唐世慈不过是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见她惊到,他又坏笑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惊恐得将手中的盘子打翻,慌乱中打了他一记耳光,外加一句变态。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灿亮如晨星的黑眸渐渐黯淡下去,如千峰山下无人窥望的寒潭,散着冷意,犹如一汪死水,再无半点流光波动。
唐世慈没有说话,只摸了摸被打的脸,转身走出门,他离开前看了唐牧荑一眼。
只那一眼,唐牧荑便忽略了唐世慈细瘦还未抽枝的手脚,和那不够宽厚的肩膀,满心满眼只剩下他漆黑如寒潭的双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唐世慈用这般眼神看她,冷漠如陌生人。
要知道,他看她时从来都是眉眼弯弯,哪怕生气也是眼角带笑。。
她在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四年时光中,将近有一半的夜晚都在他的目光中醒来,惶惶而不能眠。
其实,唐牧荑说的那声变态,骂的不是唐世慈,而是自己。
唐世慈十一岁生日就在发生这件事的一个多月前。那天只是家里小型的办了个生日派对,有很多他的同学过来,他们玩的很疯也很高兴。
派对散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