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买的好吃。”江母拖着柏岩的手,亲切地说,“你对江靳不用客气,让他做给你吃。什么重活累活你都别动手,让他做。”
……这位女士您是江靳的亲妈吗?柏岩默默吐槽。
“好了。”江靳把最后一箱东西塞进去,用力合上后备箱,招呼柏岩,“该回去了。”
“经常回来。”一边默默不说话的江父突然低声开口。
柏岩愣了愣,回以一个由衷的微笑:“哎。”
此行让柏岩觉得很感动,心像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手捧江靳妈妈给的一只很大的橘子,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映入眼帘,竟比来时看上去要更加美好。
“我是江靳的妈妈,以后也是你的妈妈。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耳边又响起江母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一阵暖暖的感动。
开车的男人依然凝神专注,侧脸像雕塑一般沉静,却又坚定果决。
他那么好,简直挑不出缺点。柏岩想。他的好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自己,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出相当的与之回应。
他叹了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某天午休的时候,柏岩接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川打来的电话:“干嘛呢?”
柏岩正胃口大开地吃着爱心便当,嘴里含着食物说话就有点含糊不清:“我在吃午餐,说太多话会消化不良。”
言下之意就是:“有屁快放。”
“……”大川无语,“晚上有空吗,过来一趟吧。”
柏岩想了想,今天应该不会留作业,便爽快答应下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自从跟江靳在一起之后,大川便很识趣地很少联系,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寒暄一番,他好像很介意做灯泡。主动打电话约,还是第一次。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柏岩咽下嘴里的饭菜,认真问道。
“嗯……算是吧。”大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下半句,“kev不见了。”
柏岩脑中霎时飞过无数个问号。kev不见了?为什么你比我和江靳还先知道?你关心他做甚?……
他突然意识到应该还是先关心一下失踪人口比较好,于是问大川:“怎么回事。”
大川有点烦躁地说:“一时半会说不清,你晚上过来再说。”
挂了电话,柏岩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又打电话给江靳,问他:“kev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怎么了?”kev经常行踪不定,江靳早就习以为常。
“大川说kev不见了,让我晚上过去一趟……没头没脑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靳就笑:“喔,这么紧张。”
很奇怪是吧,我也觉得很奇怪。
柏岩想这么说,猛然像发现什么一样大呼:“他们俩不会……”
“你才知道?”江靳在电话那头毫不掩饰自己嘲弄的语气,“正常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柏岩惊讶之余还有点泄气,居然最后一个知道,真是太迟钝啊太迟钝。kev拖着箱子去大川家的时候就应该发觉出不对劲了,居然傻傻相信了箱子里装着砖,那么蹩脚的谎言……那时候一定是饿昏了,一定……
“晚上要不要我陪你过去?”江靳问,其实说起来,三个人里跟kev最亲的就是他,但他好像是最不上心的那一个,好像说不过去。
柏岩想了想,觉得大川可能会尴尬,还是否定了这个建议:“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有事情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试着联系一下kev,能联系上最好了。有消息通知我。”
似乎没有比这更合理的施行办法,江靳点点头。
电话不停地拨出去,又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接或者关机。kev常用的几个号码通通打不通。江靳不禁真的开始担心了。
虽然kev行事不喜欢跟任何人商量,但对江靳还是非常有交代,除了……
想到这里,江靳皱起眉头,拿起手机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嗯,帮我查一下林寅亨最近的动向……”
挂掉电话,他焦急地默念,kev,你最好不要是去找那个人。
晚上等柏岩到了大川家的时候,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虽然单身汉家里脏乱差是正常情况,但满地酒瓶和烟头,屋主还半醉半醒浑身酒气,歪歪斜斜地给他开了门,回到客厅就烂泥一样躺在地上,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川啊,起来好好坐着说话行么?”柏岩拖他。拖不动。
满脸胡渣的大川看上去老了好几岁,眼神不聚焦,面颊上都是油,听到柏岩说话也不出声,只偶尔喃喃念着“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之类的话。
标准的失恋后综合征啊!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柏岩真想一个耳光把大川抽醒,让他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说一遍。
好在大川呆滞了一会儿之后,自己强撑着去浴室用冷水洗了脸,再回来的时候,虽不算完全正常,但口齿和意识相对来说清醒了许多。在柏岩不断的提示之下,才总算是把他和kev的关系完整讲了一遍。
柏岩听完整个人要石化了——传说中的,酒后乱性啊!
而且还乱出了感情!
他把大川的脸摆正,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又悲痛地问道:“你不是说,直的弯不了,弯的直不了吗?”
大川颓然看他:“我要是知道,就不用问你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柏岩捂脸泪流满面,我天生就是弯的呀。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讨论半天,终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只得一起躺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
“你喜欢他吗?”柏岩问大川。
“挺喜欢的。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他……很好。”大川回答得很认真,说话的时候倒是出乎意料的清醒,像是在回忆什么,表情超脱出三界之外。
看他的样子,柏岩已经了然,但他还想知道kev是不是也喜欢大川。想了想觉得没法问,如果大川知道这个答案,就不会苦恼如此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kev。
这时,江靳的电话打来了,他连忙接听,问是不是有了kev的消息。
江靳的声音也带着焦急:“你问问大川,kev有没有跟他说过要去哪个地方。”
柏岩用力把大川拍醒,原话复述了一遍。
大川努力睁着眼睛想了好久,回答道:“去哪儿我不知道,不过他是在你过来避难那天走的,应该是下午三点一刻的飞机。”
柏岩立刻把这个消息转给江靳。那边的男人上网查了下当天的航班,再三确认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倒在了椅背上。
kev,他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大川没法开车,江靳让柏岩等他过来接。
江靳过来的时候,地上的人早已经昏睡过去。柏岩费力地把他拖到床上躺好,给他盖上毯子,才关上门跟江靳一起走了。
柏岩觉得心里很乱。和大川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像今天才真正了解他。以前的大川,讲义气,不爱说话,脾气不算太好,但总体来说还是沉稳的大好青年。原来他也有受情伤无法自持的一面。和kev的感情,更是让他始料未及,一时无法接受。他没有想到,在他只顾着自己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如此深刻地爱过一场,又如此狼狈地受了伤。
“江靳,我觉得我不是个称职的哥们儿。”他向身边的男人深深反思。
江靳无言苦笑。kev失踪竟然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又何尝不是失职。
伸手把柏岩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江靳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只得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怀里那人的背,咒语一般念着:“会没事的,会好的。”
不知道是在催眠柏岩,还是在催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此处又喜剧转正剧……顶锅盖遁。
☆、努力爱我就好
天气渐渐转凉,出门都要穿上呢大衣了,樟树的落叶铺得大街上都是,清晨和傍晚会起薄薄一层雾气,以至于出门散步的时候,两个人要轻轻握着手,驱散淡淡的寒意。
kev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大川不喝酒了,话变得更少,柏岩偶尔去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劝,两人就没滋没味地拉些家常,其余的时间,都是沉默。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这场无头无尾的失恋之病,迟早就会好起来的。柏岩在心里对自己说。
江靳在背地里四处托人打探消息,终于搞清楚了这几个月以来kev的行踪。前后的线索联系起来,那小孩想要干什么,马上了然于胸了。
那是一趟危险到几乎有去无回的生死之旅。kev决定要去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吧。所以连江靳也瞒着,谁也没说。
江靳当然也不能告诉柏岩。既然kev连他都不打算牵扯进去,那更没有让柏岩担心的必要了。
他只能默默祈祷,kev能够活着回来。
三年一度的医学联合学术交流会议今年在一个沿海城市举办,江靳作为科系里最年轻的主治医师,被推选为代表。
院长亲自点名,纵然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假装感激地道一声谢谢提拔。
家里那头猪更加不愿,看他收拾行李,就趴着床上指手画脚地添乱。
“三天而已!带那么多条内裤干嘛!”
“领带颜色太花哨了!换那条深蓝条纹的!”
“去了海边不准下水!”顺带把泳裤从箱子里抢出来。
“……为什么。”江靳满脸黑线。
“你想裸着上身被人用眼神吃豆腐吗?!”柏岩这气生的理直气壮。
哦,这是在护食呢。江靳挑起嘴角:“你多虑了,同行的都是四五十岁的男性前辈……”
“那更不行了!被猥琐大叔看上更恶心!晚上会悄悄潜去你房间推倒你的!”
江靳彻底无语了。你男人我看上去很容易被推?
为了维护身为攻的尊严,江靳把行李箱挪到床下,一把抓住那个扭来扭去的身体,直接把人压得不能动弹。
离开的航班定在清晨,江靳很早就起床洗漱准备早餐。
整理完毕想回卧室亲亲柏岩就走,却发现那个一向贪睡的家伙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揉眼睛,头发还乱糟糟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送你……”
心一下子就化掉了,不禁伸出手把柏岩抱在怀里,不舍地亲了又亲。
“我帮你系领带吧。”柏岩在他怀里认真地看着他。
江靳很少穿西装。因为开会的缘故,全程都必须着装正式,所以今天就穿了西装,但他刚做完饭,还没有系领带。想起柏岩在银行西装革履地上了好几年的班,系领带的手法必然是很娴熟,既然他有这个心情,就乐得让他代劳。
柏岩白皙的手指在颈间灵活地翻飞,很容易就打出一个饱满漂亮的领带结。江靳赞赏地看着他:“能干。”
柏岩眯起眼睛受了这一声表扬,然后后退几步,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江靳的身材很标准,肩宽,结实,窄臀长腿,是标准的衣服架子,和柏岩清秀的小身板不同,他的身量带着成熟男性的力量。上班时都要换白大褂,所以平时的穿着以舒适为主,经常是棉麻长裤和毛衣的搭配,慵懒随性。今天这一身西装显出了稳重精神,因为腰身被突出的缘故,还带着几分性感。
看柏岩的眼神不断在自己身上流连,江靳感到很满意。可那家伙饱了眼福嘴上还卖乖:“这一身看上去真显老。”
“哦?”江靳从他口不对心的话语里觉出了趣味,“有多老?”
柏岩假装思考一番,说道:“少说也有三十二。”
江靳愣了愣,继而笑起来:“哦,那谢谢你夸奖。我下个月过完生日就三十四了。”
“……”柏岩哑然。
不等他缓过神,江靳就凑过来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又附在他耳边柔声说了句“等我回来”,便转身拎着箱子走了。
等大门关上好一会儿,耳边的热气散去,柏岩才缓过来下意识地往前伸手:“我说了要送你的……”
居然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甚至连他的年龄都不知道。
一整天柏岩都在为这件事情沮丧,课都上得心不在焉。
他生日那天,江靳特意赶过去,准备了那么大的一份生日礼物,而江靳的生日,如果他不说,自己根本就不会想起。
为什么做男朋友都做不到称职呢。
江靳也整天都在想着柏岩,不过,是沉浸在早晨起来将醒未醒时的可爱面容里。
他根本就无所谓柏岩知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和生日。对他来说,恋爱的乐趣就在于施予和掌控,这两点柏岩都能让他最大限度地满足,其他的,真的无所谓。
但想起那家伙可能会为这个纠结一天,嘴角就不自觉弯起一个不小的弧度。
真有趣。那家伙烦恼苦闷的样子,怎么会那么有趣呢。
会议内容很枯燥。江靳无聊地应付着各路同僚,说着客气话,心下却盘算家里那只猪过得怎么样,吃饱了没有,睡得好不好。
柏岩的确过得不怎么样。每天在外面吃,跟江靳做的没法比,晚上没人给他抱着睡,担心影响江靳开会和休息,电话也不敢打太久。江靳走了两天,他就失眠了两天。
最后一天的傍晚,一场蓄谋已久的秋雨声势浩荡地降临了,没有任何缓冲,雨幕凶恶地俯冲下来,瞬间把整个城市变成一片泽国。
柏岩当天全天有课,并且很不幸地没有带伞,等下了公交站,路上的积水都已经淹到了小腿。公交车站离家还需要步行十几分钟,这不短的一段路程,足够他全身湿透一百遍,更何况他不得不把笔电包紧紧抱在怀里,无法腾出手遮挡头部。
狼狈地一路小跑着走进公寓楼的过道里,柏岩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站了几秒钟,身上淌下的雨水就在脚边积了不小的一滩。他紧皱着眉头走进电梯,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逃不了的。柏岩揉揉鼻子,打算到家之后先给自己煮一碗姜汤。
打开门,把笔电包放在茶几上,费劲地脱下湿透的外套和长裤,正准备往厨房走,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天空,不久之后就是一声惊天的炸雷,像是能把整个城市劈开成两半。柏岩不禁脚步一滞,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耳膜在经历过那声响之后微微地刺痛。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柏岩连忙跑回茶几边,从包里掏出手机。
他看到了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妈妈。
“小岩,吃饭了吗?”
妈妈的声音在这恐怖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温暖。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柏岩的眼眶就热了起来。明明就还饿着肚子,他却用力点点头,仿佛妈妈能看到一样。
没听见柏岩的回应,妈妈有些着急,又担心地问道:“小岩?在吗?”
“在的,妈妈。”柏岩连忙应声,“您身体还好吗?”
“我跟你爸都挺好的。就是特别想你。你爸昨天还念叨着,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你就能回家了。”
妈妈虽然说得很轻快,但在柏岩看来,每一个字都是用力的鞭打。他哽咽了,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罪孽。
因为取向,他不敢和父母联系过密,怕不小心露出蛛丝马迹,就算电话联络,也是报喜不报忧,讲的有限。
可他现在过得很幸福,幸福到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妈妈,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恋人,待他如珍宝,他想一辈子和那个人走下去。
但他不能说,他的恋人,是个男人。
被雨淋湿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沁出一丝丝的寒意。喉咙里像有什么哽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岩,怎么不说话了?”沉默越久,妈妈的语气愈发焦急。
他努力挤出几个字:“我也想你们……”声音已经不成语调。
妈妈也沉默了,像是被他的情绪传染,再说话,也带了几分哭腔:“那就回来吧。爸妈随时等着。”
柏岩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哭出来,深呼了一口气,他竭力让声音平稳:“我现在还有点事情,下次再聊,妈妈,保重。”
妈妈显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轻声地嘱咐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放下电话听筒。
咔哒一声,妈妈的声音消失在那头,柏岩放下手机,靠着沙发缓缓地坐在地上,抱紧膝盖,把脸埋在腿上,低声地抽泣起来。
闪电和惊雷没有停过,但柏岩注意不到了。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色彻底黑透。他只感到身上湿透的衬衣重又变得干燥起来,隐隐又有些热,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在沙发上,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客厅突然响起了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响,钥匙插进门锁,轻轻一扭,门开了。
有人进来了,并且还打开了灯。
强烈的光线一下子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拿手去捂住脸。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唤了他一声:“柏岩?怎么了?”
江靳。是江靳回来了。
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衣服被小心地脱下来,自己被放进浴缸,被温热的水流小心而仔细地清洗着,洗完之后,被干燥的浴巾擦干身体和头发,又被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温暖的被子。
头被抬起来,嘴里塞进两颗药,嘴边挤过来一个杯子,他下意识地张嘴喝了两口,温热的水带着药顺利地冲进胃里,继而头又被轻轻放回枕头上,额头上覆盖了冰凉的毛巾,舒服多了。
“江靳……”意识模糊之间,他轻轻地叫着那个名字。
“我在。”宽厚的手掌伸过来,跟他的握在一起。
是江靳的声音,没错。紧紧抓住那只手,柏岩安心地沉沉睡去。
江靳看着昏睡的柏岩,一边心痛,一边又庆幸自己归心似箭提前回家,要是等到明天早上,还不知道会严重成什么样子。
刚进门时看到他满脸泪痕,昏昏沉沉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担心得要命。
还好只是发烧。
柏岩像是在做梦,不太好的那种,眉头紧锁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一样翕动着,嘴唇因为高烧而干燥不堪,他忍不住亲上去,想湿润那嘴唇。
“嗯……”身下的人发出轻轻的一声鼻音,极度不舒服一般动了动身体,手却毫不放松地紧紧握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傻瓜。”江靳刮刮他的鼻尖,手指触上他面庞的轮廓,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抚摸,“为什么哭得这么凶?是想我了吗?”
低下头细细吻着那张沉睡的脸,不敢过分用力,心里恨不得把他紧紧捂在胸口,再也不离开半分。
柏岩在半夜醒了过来。周身的燥热已经退去,睁眼的时候已经一片清明。
侧过头,在床头灯微弱的光线里看到江靳趴在床边,一只手与自己交握,已经睡着了。从来都睡得很安静的他,这次居然发出了极细的鼾声,一定是累急了。
柏岩轻轻动了动,江靳迅速地醒了过来,抬头看他:“醒了?好点没?”
那漆黑的瞳孔周围,已然有了淡淡的血丝。
“好了。”开口说话才知道,喉咙已经嘶哑不堪。
江靳摸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稍微放心了一点,又伸手去拿床头的杯子,发现已经空了,起身想去倒,手却被柏岩紧紧拉住:“别走,让我看着你……”
整句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粗粝不堪,他心疼得连忙坐下,轻轻回握那只手,柔声安抚着:“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两人就那样在黑暗里看着对方,用手心里的温度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良久,柏岩用干涩的嗓音,极其缓慢地说了一句话,语调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连做个好儿子,都做不到……”
江靳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他今天哭得如此惨烈的原因。他觉得有点想笑。
那张因病而稍显憔悴,但依然好看的脸在轻柔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真是单纯得让人心疼啊。
江靳对上柏岩的眼睛,像是要把力量传递给他:“那就努力爱我吧。”
柏岩瞪大眼睛看他,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努力爱我。”江靳抵上他的额头,“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好,你只用在爱我这件事上,做到一百分。”
身下的柏岩静静躺着,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再次睡着,江靳在他紧闭的眼角边,发现了一道新的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正剧变煽情了……这文的风格越来越诡异……抱头
☆、启程
感冒只是小病,休养几天很快就会痊愈。
心里的病才是大病,但大病好像随着小病的康复,也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彻底好透的那天,柏岩做了一个决定——回家过年的时候,跟家里摊牌。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不管结果如何,想要永远跟江靳在一起,就必须要走这一步。
然后,猪和饲主回到了原来和谐的生活,每天好吃好喝床上床下不亦乐乎。就当柏岩以为旧历年的最后一段时光会一直在幸福中度过的时候,江靳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一趟云南。”某天的饭桌上,他如此宣布。
柏岩瞪大眼睛问他:“又要开什么会吗?”
江靳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柏岩比较好:“不是,是别的事情。现在还不好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咦,好神秘。”柏岩眼中的好奇更甚,“云南啊……要去几天?”
“还没定,看情况。”江靳不打算再继续我这个话题,给他夹了一筷鸡丝,“快吃,菜要凉了。”
柏岩这才低头认真扒饭,没有再追问。
【云南警方接到线报,破获一起大规模国际贩毒案件,缴获大批量毒品,大部分涉案人员已被抓捕候审,贩毒集团首脑和几名高层手下目前在逃中……】
收拾完碗筷,看着躺在沙发上揉肚子消食的柏岩,江靳悄悄把餐桌上的报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傍晚,江靳把柏岩的行李收拾好,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丢在车上,送到了大川家里。
上次那场高烧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再放他一个人在家。大川失恋的症状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托付给他。
柏岩当然知道江靳的用意,只是男人对此行一言不发,总让他觉得心里不踏实。但他说回来再说,那走之前就不要问了。
航班十点起飞,江靳简单地和大川打了个招呼,准备赶去机场。
“我送你。”大川起身换鞋。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把车停在机场那边,回来也方便。”江靳拒绝得轻松,见柏岩似乎心有不舍,不禁伸手宠溺地揉乱了他的头发,“这个,就在这里寄存几天,等我办完事情,再取回来。”
寄存?我是小孩子还是物品?柏岩无语,闷头准备随他往外走。却被江靳拦住:“不用送了。”
“啊?”柏岩失望极了,“送到楼下都不用吗?”
“你是想让我舍不得走吗?”江靳忍不住笑意更浓。
“你们真是够了……”大川额角有青筋在跳动,“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我送江靳下楼,柏岩你去客厅看电视。”
柏岩刚想发飙,却看见江靳点了点头,温柔地示意他回去客厅。
那好吧……默默服从。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江靳随大川下了楼,却不急着走,靠在车身上,声音低沉地问他。
大川见他已经洞悉,便不再隐瞒,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告诉我,这次去云南……是不是跟kev有关?”
“是。”江靳答得干脆。
听到肯定的回答,大川的眼中突然发出不明意义的光,他焦急地抓住江靳的衣袖,问题一个接一个:“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在云南?你们……”
“现在还只是推测。”江靳后退一步,把大川紧抓自己衣袖的手轻轻移开,“我没办法给准确地回答你。他现在可能有危险,我过去那边,也可能会有危险。一切都不确定。”
大川颓然地靠在车上:“我什么都不能做……”
“你能的。”江靳突然侧过脸,认真地注视着他,“好好保护柏岩,我会每天傍晚的时候给你发一条短信,告诉你当天的情况,但你不能让他知道,他会担心。”
他对柏岩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么深厚的地步了吗。大川下意识点点头,想起自己和kev,又忍不住心头一阵酸楚。
见大川答允,江靳很意外地叹了口气,继而又笑了,那笑容的成分非常复杂,大川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辨认出来。
“如果我没有跟你联系,你一定要看好柏岩,不要让他出门,尤其是不要回家——我说的是我们住的那个房子。”江靳仰头看着掩藏在云层背后,并不明晰的月光,轻轻勾了勾嘴角,“作为交换,我会尽力把kev带回来。”
大川心头一热:“千万要注意安全……谢谢你。”
“你上一次谢我,还是为了柏岩。”气氛太尴尬,讲点打趣的话比较好。
果然,大川脸上浮现出两片不易察觉的红晕,被敏锐的江靳捕捉到了。
“我想,kev跟你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江靳言辞恳切。见识过他失恋酗酒的样子,他由衷地觉得,kev那孩子就需要这样一个痴心又可靠的男人。
“哈。”为什么在如此严肃的情况之下还能笑得出来,大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轻笑着说,“柏岩也很幸福啊。”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彻底幸福了。”江靳抿着嘴唇,做出一个“有点遗憾”的表情,“不过,我会努力的。”
轻薄的月色之下,两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到一起。
“一路平安。”
“谢谢,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昨晚的份。抱歉量有点少……卡文了……
☆、独占欲
柏岩紧紧握着手机,读着江靳刚刚发来的短信:
【大理现在还是像春天一样,街上的姑娘都穿着裙子。】
你去云南到底是为了干嘛?瞒着我的目的就是去看妹子?柏岩气愤地按着按键飞快地打出几行字:
【祈祷你不要被白花花的大腿们晃瞎。】
很快,江靳就回了过来:
【大腿们确实很白。】
靠,看了居然还敢承认,等回来我挖掉你双眼!
正待酝酿一番恶毒之词时,男人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不过不如你。】
柏岩一时被堵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江靳离开了三天。一向不喜欢发短信的他,这次每天都会在睡前发短信给他,汇报行程,逗他开心,或者说些沿途见闻。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越来越默契了,感情溶进了血液里,和这个人一起生活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未来一定也要和他一起”的念头日渐坚固。
正愣神的时候,江靳又传过来一张照片。是他在客栈里和一只可爱的萨摩耶的合影。照片上的人一副闲适的模样,笑得温柔,让人不禁心里一动。
附带一句话:
【它和你很像。一模一样的白。】
卧槽,我要摔了手机!
两个小时之后,柏岩睡了。大川那边也按时收到了江靳的信息,内容却完全不一样。
【目前可以确定kev是安全的,我还在努力地找他,但刚刚发现有危险的人在附近,我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担心他们会通过我的通话记录找到你们,所以等下我会把si卡销毁,不再用手机。明天之后每天7点我会用客栈的电话打给你,柏岩那边,你就说我要进山,手机没信号了。不必回复。】
读完短信,大川舒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明白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确定kev安全了,就能放下一半的心。
他想给江靳打个电话提醒他注意安全,打过去却是无法接通状态,想必是已经把si卡处理掉了。
他走到柏岩的房间门口,门没有关严,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柏岩的睡脸,睫毛沉静地盖下来,在隐约的月光下投下一排阴影。
此刻占据他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从未想过,那个人可以取代柏岩的地位,完全霸占住他的情感。
kev那张白皙粉嫩,下巴尖尖的狐狸脸突然闪现在他脑海中,带着狡黠的笑,眨了眨眼睛说:“我们这就是在一起了呢!”
大川闭上双眼,把手放在胸口。
希望你,千万不要有事。
“和你住一块儿真没意思。”在无休止的相互吐槽甚至大打出手之后,柏岩双手扶墙,吐出一口恶气,凶狠地盯着大川。
大川在刚刚的战役里取得了胜利,此刻正以胜者俾睨众生的姿态俯视柏岩,牙缝间挤出一个字:“切。”
“切你妹!”
“你是不是还想打?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大川作势挽袖,向柏岩逼近。
“你别过来!”柏岩下意识往沙发后面躲,“我很凶的!”
大川不禁笑出声:“吓唬谁呢。”
跟大川玩了一会儿躲猫猫之后,柏岩彻底暴躁了,他大吼一声:“无聊死了!”一个虎扑扑到沙发上,烦躁地扭来扭去。
大川很伤心:“你以前从来不嫌弃我无聊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那你现在每天晚上都干嘛呢?”
柏岩抬起头想了想,然后滔滔不绝地说道:“白天上课,中午吃江靳做的便当,晚上回家吃江靳做的晚饭,等吃完了他洗完碗,我们就去散步,散步回来之后洗澡,洗完澡聊天看电视,有作业就做作业,他百~万\小!说,看完就……”滚床单。咽了口口水,把这句话也咽下去,“睡觉了。”
大川觉得很委屈,辩驳道:“那也不是特别有意思啊。你想散步我陪你去,电视就在这儿放着呢,你今天有作业没?”
“有。”柏岩点点头。
“那赶紧去做呀!”大川把他往房间里拖。
柏岩紧紧抓着沙发背:“不想做!对着你没有灵感!”
啪嗒。大川感到自己的玻璃心裂了。他冲上去死命掐着柏岩的脖子大吼:“我到底哪儿不好了!你他妈这样嫌弃我!”
问完他自己也愣住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啊。
柏岩倒完全没注意,以为他闹着玩呢,往旁边躲着,伸手抓住大川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以防窒息,龇牙咧嘴地故意说话气他:“你呀,脸太丑,皮太糙,心太木,人太笨。”
听完这句话,大川无力地松开手。这下,裂了的玻璃心彻底碎完了。
柏岩感到脖子上的压迫消失了,看向大川,他已经抱着头蹲下去了,眼睛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以前明明怎么说都无所谓的啊。
但总归是自己造成的结果,柏岩伸腿踢了大川一脚,装作嫌弃地说道:“心眼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语调却明显地软了七分。
大川没有接话,只是大力而缓慢地摇摇头,那几下动作里却似乎含着无限的痛苦。
柏岩不敢再说了,甚至动都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那夜宿醉的大川似乎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没有喝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那么不好,他才走的吧。”
话说得极轻,像是问句,但又好像不需要谁给出答案。
柏岩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大川指的是kev。顿时又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得挪过去轻拍着大川的背,安抚道:“总会回来的。”
大川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整个后背都随之抖动了一下。这一声咳嗽仿佛带走了他大部分的情绪。很快地,他挤出个难看的笑,对柏岩说:“嗯,你说的没错。”
怎么说呢,大川笑得很有难度,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额头五六条扭曲的深纹,嘴角扯得有些抽搐,扭曲程度不是四分五裂、南辕北辙这些词语可以形容的。柏岩被震撼到了,他艰难地咧开嘴回应了一下:“呵呵呵呵。”
大川为了不辜负柏岩的热情,于是更加努力地压迫五官:“哦哈哈哈。”
气氛一下子从压抑变成了诡异。
柏岩强忍住吐槽的欲望,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大川面前,眼冒精光地对着大川想挖八卦:“给我讲讲你跟kev在一起的事儿呗。”
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