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陈启航虽然并不瘦弱,但比起现在死死按住他的那两个壮汉来,却明显斯文单薄得多了。
所以,他愤怒地挣扎了一下,却非但没能挣开对方的压制,反而还被其中一人腾出手来,就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陈启航闷哼一声,一下子痛得脸色都变了,显然那一拳打得不轻,叫他颇有些吃不消。
而那人已经提起拳头,第二拳又往他肚子上打去。
40、清算
“住手!”石楠的声音从来没有那样尖锐过,以至于竟然多了一丝刺耳的感觉,而且还带着不可抑止的颤抖。
所以,一拳已经堪堪要挥到陈启航身上的那名壮汉,手下不由就微微一顿,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石楠已经顺手抄起沙发前面的一把小木椅,咬着牙说:“你敢再动他一下,信不信我立即砸得你们脑袋开瓢?”
看着这样一幕,另一名壮汉和陈启航以及刘代辉也都同时愣了一下。
那壮汉满身壮硕的肌肉,连厚厚的运动服外面都透出隐隐的轮廓,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当然不可能被一个瘦弱的女人拎把小椅子就吓住,所以,他很快就露出一抹哂笑,回过了头。
但石楠却在他这么一顿的功夫,已经一步跨到刘代辉身边,拎着椅子,厉声说:“刘袋鼠,你疯了吗?”
那壮汉没想到石楠的目标居然是刘代辉,倒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老板,还打不打?”
刘代辉看看气势汹汹站在自己面前的石楠,居然笑了,不过,他接着就对那壮汉摆了摆手,说:“先等等!”
石楠这才松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刘代辉,叫你的人放开他。这里是我家,你要还稍微念着一点咱们九年同桌的情分,就不要在我这里撒野,叫人打我未婚夫!”
刘代辉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笑嘻嘻地反问:“你未婚夫?石楠,你居然打算跟这样的人结婚了?”
石楠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冷地说:“没错,我们正月初六就结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种事情要忙。你作为我的老同桌,不帮忙不贺喜就罢了,不添乱总可以吧?”
刘代辉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陈启航,对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也冷冷地看着他。
刘代辉哼了一声,重又回过脸来看着石楠,缓缓地说:“不好意思,我还就是来添乱的——老同桌,这人除了长着一张祸害女人的小白脸以外,到底有什么好?说真的,他一点也配不上你!要不,你考虑一下我,觉得怎么样?”
陈启航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又火了:“姓刘的,你要不要脸?”
他一挣扎,那壮汉立即就扬起了手。
石楠连忙把小椅子在地上磕了一下,喝道:“住手,不许动他!”
刘代辉看了看她的神情,终于还是对那略有些犹豫的壮汉说:“方哥,先别动他。”
石楠这才皱着眉头转向刘代辉,说:“刘袋鼠,配不配得上这种话,轮不到你说,我们自己觉得般配就行了。至于你,咱们那么多年的同桌,开玩笑还是有个度比较好吧?”
刘代辉便又笑了:“你们自己觉得般配?呵呵,那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吧?来,给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来,递给石楠。
石楠有些讶异地接过,才看到竟是这两天陈启航和安雅丽在一起的各种照片。
两个人并肩一起走路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男俊女美,无比般配。
陈启航抱着安雅丽飞奔的时候,满脸都是无比焦急与关切的神色。
银行门口,安雅丽低着头,陈启航手里捏着一张纸巾递过去。画面唯美得仿佛电视剧截图,但那样的温情,却深深刺痛了看图人的眼睛,也深深刺痛了看图人的心。
说真的,他俩在一起做了些什么,陈启航每天回来都有向石楠汇报。
但一来,陈启航不可能说得详细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比如安雅丽在银行门口掩面而泣,他递纸巾的事。
二来,听他说,和真真切切看到照片的感受,更是完全不同,比如看到他横抱着怀里的女人,满眼焦灼地飞奔,和听他轻描淡写地说送她去了医院。
刘代辉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眼里深深浅浅的变化,直到她终于看完最后一张照片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陈启航。
陈启航的神色却很平静,触到她的眼神时,也完全一脸坦荡的表情,只是,他什么话也没说。
石楠看着那样坦荡的神情,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
所以,当她再回过头看着刘代辉的时候,那眼神里完全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愤怒,甚至连一点点拈酸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平平静静地说:“刘代辉,这些照片是你找人偷拍的吧?可是,我家启航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原因我知道,是为了办理房产证更名的事。为什么会抱着她,是因为安雅丽怀孕发生低血糖晕倒了,我家启航送她去医院。”
刘代辉睁大了眼睛:怎么,她非但没有吃醋生气,居然还一口一个“我家启航”叫得更亲热了?
但是,还有更叫他惊讶的事,那就是石楠蓦然语气一变,非常严肃地说:“反倒是你,我很想说几句!”
刘代辉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有种时光倒流,又回到中学那时候的感觉。
其实,石楠的记忆里,是刘代辉对自己各种迁就和讨好。
她却完全不知道,刘代辉的记忆里,可完全是她这个同桌的各种厉害和霸道。
刘代辉自己都不记得,九年的同桌生涯,抄了她多少回作业。所以,一旦她生气,后果首先就是他没有作业可抄,会被老师各种罚站各种叫家长。罚站就罢了,叫家长是刘代辉最害怕的事。妈妈还好点,爸爸要是知道了,会拿皮带抽得他好几天连凳子都没法坐。
当然了,这个同桌作为数学课代表,在他面前虽然比较厉害,但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包庇他晚交作业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另外,当老师要叫家长的时候,她可能还会帮他求求情。而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非常喜欢这位课代表,所以有时候被她哄几下,可能就放他一马的事情,也确实常常发生。
后来妈妈在家长会的时候,知道了这些事,居然对石楠说,请她以后每天早晨到自家包子店来吃早餐,顺便帮她管管儿子。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老师说妈妈管不了他,要打电话找他爸爸告状的时候,妈妈竟叫他赶紧求同桌帮忙说说好话。
正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刘代辉对这位同桌一边心怀感激,一边也是满心敬畏。
而这位同桌大人,因此在他面前格外趾高气扬,动不动就板起面孔来很严肃地批评他一顿,搞得她是他的私人老师一样。
而刘代辉,每每在她板起面孔教训他的时候,也完全不敢说话。
当然,话又说回来,人家又是课代表又是团员,每次说的话,好像也都很有道理,而且都是为他好,他也实在没什么可辩驳的。
“刘袋鼠,你发什么愣?”还是石楠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刘代辉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人,突然就又有些好笑:果然,这老同桌在他面前,还真是余威犹在啊!
“不许笑,严肃点!”石楠一本正经地说,然后自己却也露出了一抹苦笑,“怎么,你也想起以前了?”
“是啊,你上学那会儿,最喜欢这样板起脸来教训我了。”刘代辉笑着说,“所以,我那时候一直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去当老师,而且还一定是当班主任,就跟咱们黄老班一样!”
石楠叹了口气,说:“刘代辉,你现在这个样子,才让我觉得,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同桌刘袋鼠,而不是现在这个好像变了味道的混蛋。”
刘代辉愕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听石楠又缓缓地说:“上中学的时候,我还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那时候仗着自己学习好,在你跟前耍了不少威风,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很可笑也很丢人。但是,你居然从来不跟我生气,一直都对我那么好。今天想起来,其实我是很感动的。所以,想起咱们小学初中那些相处的经历,也觉得很美好。你知道吗?除了孙媛,你就是我初中时候最好的朋友了。”
刘代辉彻底被她说懵了,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石楠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真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咱们之间会多了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刘代辉没有说话,心里其实也颇有些感慨:确实,谁会想到,分开十年之后,彼此竟然会有这样的交集?
石楠看着他,又说:“我不知道,你和陈启航之间,从前都有些什么恩怨。但就我认识他之后,从我知道的情况而言,我觉得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毕竟,他谈了十年而且已经准备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被你硬生生地抢走了。”
刘代辉哼了一声,冷笑:“老同桌,你是来替他抱不平了?”
“刘袋鼠,说这话就是你不讲理了!”石楠却反驳道,“明明是你今晚带着人冲进我家,说要跟我的未婚夫算算账的,我只是跟你掰扯掰扯道理而已。因为,我觉得你既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带人冲到我家来打他!”
刘代辉愣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石楠便又接着说:“刘代辉,我要说的,不只是你今晚做的事,还有你跟安雅丽的事。按理说,我没有资格管这件事,毕竟我跟你之间,除了一点同学情谊之外,就不再有别的什么关系了。要说大家还顾念点情分,也就是当年还比较要好的朋友罢了。所以,你就当我是好心劝你一句,好吗?”
刘代辉愣愣地点点头:“你说。”
“我想,你在明知道人家谈了快十年而且都谈婚论嫁的份上,仍锲而不舍地追了安雅丽三年,应该是很爱她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会因为她旧情难忘而更加失落吧?”
刘代辉脸上便又浮起一丝冷笑:“我没什么失落的。一个女人而已,何况,现在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到这一句,石楠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睁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刘代辉笑,只是笑得无比苦涩,“我们分手了,所以,没有关系了。”
41、感动
看着刘代辉满脸心灰意冷的表情,再听到他说已经和安雅丽分手,石楠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一身酒气,带着两个人来她家里打陈启航了。
她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刘袋鼠,当初追她追得很辛苦吧?”
刘代辉抬眸看着她,一脸的不明所以。
石楠叹了口气:“我听你上次说,认识她三年了,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甩了陈启航,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就想,你当初明知道安雅丽有谈了近十年的男朋友,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追人家的时候,大概是把她当女神一样了吧?那时候,有没有觉得,哪怕她多看你一眼,都是很幸福的事情?”
刘代辉的神色一下子就有些恍惚起来,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
石楠的回答叫人觉得很无语:“我猜的。”
刘代辉瞠目结舌,半晌才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所以,刘代辉,其实你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安雅丽吧?之所以会像刚才那样对我示好,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旧时的情谊在里面,但更多的,恐怕还只是为了气气陈启航吧?”
看刘代辉终于露出一抹赧然的颜色低下了头,石楠却不禁笑了笑,又说:“刘代辉,那么不容易得到的人,终于在手里了,为什么反而不知道珍惜了呢?”
“谁说我不珍惜?”刘代辉终于一脸沮丧,“你以为是我想分手的吗?你知道,我今天去找她,她跟我说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红了眼圈,居然哽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她说,她不需要我负责,她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从此跟我再无牵扯!”
这一次,又轮到石楠瞠目结舌。
但是飞快地一转念,想到今晚要是劝不好刘代辉,遭殃的必然就是陈启航。
那两个壮汉,真要当着她的面动手打陈启航,她可能就只好去跟他们拼命了——可问题是,就她这把子力气,拼命真的管用吗?
幸亏,刘代辉跟她之间还有那么一点情分,好歹会听她两句话,说什么也得好好利用,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启航被人家打啊!
所以,她很快就又再次开口:“刘代辉,你现在知道难过了?那你跑到医院,当着那么多人骂人家骂得那么难听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可能会一气之下离你而去呢?”
刘代辉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喃喃地说:“我那时候气急了,真的没想那么多。后来,我也很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会那么口不择言?我给她道歉了,可是她再也不肯理我!石楠,你说,我该怎么办?”
石楠暗暗吁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猜对了他们分手的原因,但看看此时刘代辉的样子,也真的很有些同情他,声音不知不觉就变得柔和下来:“以前怎么把她从陈启航身边抢走的,还怎么把她抢回来啊!是个男人,就把陈启航从她心里赶出去,叫她一点一点发现你的好,回到你身边啊!”
陈启航听着这样的话,不由一脸黑线。
可是刘代辉沉默半晌之后,原本迷惘的眼神却渐渐清明,最后终于露出了笑意:“石楠,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突然走上一步,伸出双手抱了石楠一下,在石楠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却已经又松开了她,转身就往门口走,一边对那两个按着陈启航的壮汉一挥手:“哥俩,谢了!跟我走!”
俩壮汉对视一眼,倒也不多废话,果然放开陈启航,跟着他走了。
只留下瞠目结舌的陈启航靠在墙上,过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骂道:“这混蛋,占完便宜他就这么走了?”
看他回过神来,拔脚就要追上去,慌得石楠一把扔掉手里的椅子,连忙抢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你消停点儿吧,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这帮瘟神送走!”
气得陈启航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石楠赶紧说:“好了好了,你都打人家两回了,便宜也该占足了。”
“我占什么便宜?”陈启航依旧愤愤不已,“那混蛋抢走了安雅丽,现在竟然又跑来招惹你——”
“哦,是吃醋了啊?”石楠连忙打岔。
陈启航愣了一下,终于略略平静了几分,却仍是皱着眉头说:“能不吃醋吗?当着我的面抱我未婚妻——”
石楠笑:“啊,居然是为我吃醋?我还以为是因为人家抢了安雅丽呢!”
陈启航终于无语,拧着眉毛低头看她。
石楠这才松开了一直抱着他的双手,退开一步,抬眸看着他说:“追出去干什么,跟人家拼命?你打得过人家三个人吗?”
陈启航咬了咬牙,却无言以对。可不是,那两个人要是动手打他的话,他真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今晚,明明是石楠凭着跟刘代辉那一点同桌的情分,一直在拼命护着他。
看着石楠略带嗔怪的眼神,感受到她心底的担忧,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踏上一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楠楠,今晚谢谢你!”
石楠回抱住他:“谢什么?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打你!”
然后,她又推开他,问:“还疼吗?”
陈启航愣了一下,才想起刚开始的时候被人家打了一拳,连忙摇摇头说:“早都不疼了。”
可是石楠想起他当时痛得脸色都变了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大放心,就又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启航忍不住就笑了:“多大点事啊,至于就去医院?”
不过,他转念一想,突然又说:“哎呀,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要不,你给验验伤?”
石楠起初听他说有点不舒服,倒是不由心里一紧,生怕人家真的把他给打出内伤了。
但接下来就看到这家伙三下两下脱了大衣,然后作势要脱里面的衣服,不由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话说叫她验伤,再一联系他的动作,立即就明白这家伙要干什么了。
好啊,她担惊受怕一晚上,怕他挨打,所以跟人家磨破嘴皮地打岔说情,到头来他倒留着力气,居然趁机占她便宜?
石楠先是红了脸,然后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陈启航笑着顺势往沙发上一缩,便由她压住打了。
可是石楠又哪里真舍得打他,不过就是在他肩膀上胳臂上砸了几下,还没舍得用什么劲儿。
陈启航等她停了手,却又笑着来了一句:“楠楠,你今晚凶神附身吗?怎么这么暴力?哎,对了,你刚才拎一把小椅子跟人拼命的架势,实在是深得咱妈真传啊!”
石楠愣了下,想起自己刚才那副样子,还真是跟妈妈的剽悍如出一辙。
可是转念再一想,自己刚才那么不顾形象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可全都是为了他。他倒好,事后居然还拿这个来取笑自己?不由又羞又恼,二话不说,扑上去又是一顿暴打。
陈启航只是笑,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由着她打。
只是,看到石楠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用力,鼻尖上居然冒出几颗细细的汗珠,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他脸上笑容突然微微一敛,蓦然伸手抓住石楠的手腕,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哎?这是怎么回事?
蓦然形势逆转,被他抓住双手压在沙发上,石楠倒是一下子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下一步会怎样的时候,眼前的灯光已经被他投下的阴影覆盖。
“楠楠,其实我今晚很感动。”
很久之后,陈启航的声音才在石楠的耳边柔柔地响起。
刚刚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的石楠,此时哪有余力抵御这样温柔的低语,一颗心立即就化成了一滩水。
可是,他还嫌不够,居然又补上一句:“楠楠,我爱你!”
石楠闭上眼睛,低低地回应:“启航,我也爱你!”
陈启航不再说话,甜蜜的亲吻再次落下来,然后渐渐变得热切。
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摸索着往她衣服里伸去。
石楠却捉住他的手,轻轻推了开去,同时转开脸,结束了跟他的热吻。
陈启航把身子稍稍撑起来一些,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别、别这样,启航!”石楠喘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说,虽然目光里有一丝软弱的为难,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陈启航却不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石楠红了脸,露出十分羞窘的神色,半晌才说:“我、我今天不方便。”
陈启航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石楠满脸通红地坐起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陈启航看她一眼,终于只说了一句“我去冲澡”,就自己去鞋柜里取了拖鞋出来,然后进卫生间了。
石楠一直等他进了卫生间,才起身去厨房打开了热水器。
陈启航洗完澡出来,石楠已经在沙发上给他放好了枕头,还放了两条厚毛毯。
至于她自己,则躲进卧室里去了。
陈启航看看沙发,再看看敞着门的卧室,却又笑了。
他径自走进卧室,在床沿上跟石楠并肩坐下。
看看兀自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的石楠,他用胳膊肘轻轻碰碰她,问:“骗我的是不是?”
石楠的脸更红了,却仍旧只是低着头,说:“没骗你,是真的。”
陈启航便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真的就真的吧。”
顿了顿,他却又蓦然露出一脸坏笑说:“反正,早晚都是我的,最多再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石楠一下子就笑了,在他胳臂上轻轻砸了一拳。
陈启航则伸出胳臂,就又揽住了她。
石楠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突然有些好奇起来,微一迟疑才问:“喂,你这副德性,究竟是怎么熬得住那十年的?”
陈启航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石楠一下子又有些后悔,连忙抬头看着他,说:“对不起。”
陈启航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顿了顿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你觉得好奇也很正常。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那次,可能稍微急了点,她一下子就哭了。然后,我就慌了,没敢再继续下去。”
石楠愕然,怔怔地看着他。
陈启航苦笑一下,才又接着说:“我想,可能那件事,对她造成的阴影太大了。所以,后来我就不敢再要求了,想着等她慢慢接受。等到了结婚的时候,再注意点节奏,不要吓着她,可能就会好了。只是,后来的事,谁又想得到呢?”
石楠无比尴尬地看着他,半晌才能开口,却仍是只有一句:“对不起。”
“没什么,都过去了。”陈启航侧过脸来俯视着她,终于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低声说,“晚安!”
42、完美
第二天是周一。
不过,因为说好了下午要和安雅丽一起去银行办更名手续,所以石楠去找经理请了半天假。
没想到,经理批了她的假条以后,接着就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原来,临江路那里即将有一个新的分行落成,石楠因为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个人,所以可能要把她调过去。而且,调过去以后就不用再做辛苦的柜员,而是转到行政部门当个小领导了。
目前还只是内部消息,调令大约到三月才能正式下来,所以经理又叮嘱她先别急着跟同事说,石楠连忙笑着说知道了。
中午陈启航来接她吃饭的时候,石楠就很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要知道,她独自一个人兴奋了一上午,连孙媛也不敢说,实在是太想找个人分享了。
而且,等三月的时候,她已经跟陈启航结了婚,要搬到临江路的新家去住,离上班地点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陈启航听了,自然也很高兴,连夸她能干,倒叫石楠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样喜悦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银行上班的时候。
陈启航给安雅丽打了电话,然后两个人就去银行门口等候,直到安雅丽开车过来,才手牵手一起下车。
安雅丽看着那两人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气,心里却一下子就痛得天翻地覆。
但在看到安雅丽的那一瞬间,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
陈启航是因为想起周五那天安雅丽的痛哭,而石楠则是不想给人家一种故意来秀恩爱似的感觉。
但是同时松了手的时候,彼此却不由对视一眼,随即就相视而笑了。
却不知道,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看在别人眼里,才最是招人艳羡。
所以,当两人并肩往安雅丽走去的时候,就看到她有意无意地略低了头,目光避开了两人。
一直等两人走到跟前,她才终于抬起头来,却先将目光投向石楠,牵起一抹浅笑点了点头:“你好!”
石楠便也微笑着点头致意:“你好!”
陈启航看着两人这样的平和,却格外觉得诡异。
他悄悄抹一把额上的细汗,暗暗庆幸:还好,他的两任女友都是温柔含蓄型的。
不知怎么,居然还有闲心偷偷想象了一下:要是这两人的性格,一个像石明慧,一个像方慧珍,这会儿还真不知道,会成了怎样火星撞地球的惨烈场面。
但是,在他这么出神的片刻,安雅丽已经先行一步,往银行大厅走去了。
石楠走出一步,才发现他神游天外,连忙拉了他一把。
看到她疑惑中带些不悦的神色,陈启航不觉有些赧颜,连忙笑笑,顺手就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了。
石楠却低下头,悄悄地笑了。
方才两个人明明默契地松开了手,可是他这会儿却又不知不觉就牵着她的手走了,呵,可见习惯已经养成,不那么容易改了。
这一次,事情倒是办得很顺利。
银行受理了三个人递交的申请,说是五到十个工作日内审批下来,叫他们耐心等候。
不过,陈启航已经不耐烦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拖拉,暗暗决定回家找个熟识的人帮帮忙,尽快拿到银行的审批。而房管局那边,只要银行这边同意,那边就是个过户手续和费用的问题,容易得多了。
他要赶在年前把这事儿快快办妥了,叫石楠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高高兴兴跟他结婚。
从银行大厅出来,陈启航对安雅丽说:“等银行的审批下来,我再打电话给你。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房管局,把剩下的手续办完。”
“好。”安雅丽便又对石楠点点头说,“再见。”
石楠便也连忙跟她道了再见。
然后,各自回到车上去。
安雅丽的车停得远一点儿,所以,等石楠在副驾座上坐好,透过车窗玻璃看去时,只见她还没走到那辆黑色的轿车旁边。
石楠看着她窈窕的身段,由衷地感叹了一声:“身材真好啊!”
陈启航正转身去拉安全带,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是吗?其实你身材更好!”
“滚!”石楠转过脸来白了他一眼——安雅丽个子比她高,身材比她更纤瘦,陈启航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消遣她的吧?
谁知陈启航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其实,大多男人并不喜欢太瘦的女人。”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手感不好。”
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石楠二话不说,扑上去一顿暴打。
陈启航自然没处可躲,却也不抵抗,就那样缩在驾驶座上,笑着任她打。
两个人笑闹得开心,都没看到安雅丽的车从旁边驶过。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那两个人在车里笑着玩闹,她的眼里,蓦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幸福,曾经离她那么近啊!
可是她自己,却亲手将他推远。
现在痛悔莫及,是不是已经太晚太晚了呢?
车子驶上街道。
安雅丽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十年来的那些记忆,清晰得一如昨日。
启航,你变心还真快啊!
可为什么,却又要夜夜入我梦中,一如往日般笑得眉眼弯弯,与我相偎相依?
十年前那个夜晚的记忆,混乱而又模糊,她唯一记得的,只有极致的痛楚和无比的惊惧。
之后的半年,她就没有再从自家屋里出来过。
直到父母动用所有的人力物力,举家搬迁到省城。
虽然到了一个新的学习环境,可是她却再也不复从前的活泼开朗,变得孤僻怯懦。
在医务室醒来的时候,妈妈正在不停感谢一个同班的男生。
哦,那个男生她有印象,是班里的音乐课代表。
看她醒来,妈妈赶紧跟她说了怎么回事,叫她也好好谢谢人家。
末了,又说:“雅丽,启航的爸爸妈妈,就是咱们前面那栋楼上的陈老师和肖老师。”
她这才想起来,这位课代表的名字叫陈启航。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她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看到那里停着本班的几个男生。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显眼,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彼时,那少年一脚跨在自行车上,另一脚正狠狠蹬在旁边一辆车子上。
对方被他蹬得斜晃一下,险些摔倒,忍不住叫道:“喂——”
周围却只是一片大笑。
安雅丽骑着车子经过的时候,正看到他恣意地大笑。
夕阳的余晖,仿佛也格外偏爱这般飞扬洒脱的少年,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听到后面有车子赶上来的时候,安雅丽本能地往路边避让了一下。
谁知对方却“哎哟”一声,车把一拐,就有往她身上撞来的趋势。
安雅丽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躲闪,车子却已经不听使唤,就往旁边的绿化带里倒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蓦然伸过来抓住她的车把,稳稳地定住了车子,随后耳边就想起少年恶作剧的笑声,还夹杂着一声顽皮的调侃:“喂喂喂,胆子也忒小了吧?车技也忒差了吧?”
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容,清澈明亮的双眼笑得弯弯,干净而又温暖的笑容,仿佛一缕阳光,就那样直达她心底。
高中的时光匆匆而逝,课业的繁忙,叫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品尝早恋的快乐,更多的时候,倒是想方设法在躲避老师父母严密的盘查。
大学四年,异地的恋情更是聚少离多。
光阴犹如白驹过隙,终于等到把这段恋情光明正大公之于众的时候,当年恣意洒脱的少年,已经长成温雅俊朗的青年。
在那个周日的午后,他父母都出门去了,两人才难得在他房间里独处。
可能是因为知道父母不会很快回来,所以那天他胆子格外大,激吻之后竟然直接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但安雅丽却因为他急切的动作,蓦然勾起了多年前那一夜的记忆。
那极致的痛楚与无边的惊惧永生难忘,时隔多年想起,竟再次叫她浑身冰冷,并且剧烈地颤栗起来。
她一下子就哭了。
陈启航慌得手忙脚乱,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道歉。
她终于止住哭泣,看着他惊慌又沮丧的神情,才想到应该给他一个解释:“启航,其实我——”
可是,看着他清澈纯净的双眸,却又突然就失去了告诉他真相的勇气,嗫嚅着说:“我希望,到新婚之夜,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新娘。”
陈启航的笑容颇有几分勉强:“你在我心里,怎样都是完美的。”
呵,她怎么就那么该死地想了这么一个词出来?
她今生,还有完美可言吗?
“完美”那个词,成了一道魔咒。
从此,她夜夜噩梦。
梦里,她再也没有完美的伪装,而她完美的爱人,冰冷地望着她:“肮脏的女人!”
越到婚期临近,她越是噩梦缠身。
可是,那个不堪的回忆,她连何真真都不敢说。
她只是控制不住地日渐暴躁,为了一句话就跟他吵得天翻地覆。看到他盛怒的神情和冰冷的背影,就会怀疑他到底有多爱她,能不能爱到可以接受她那样不堪的过往。
直到那个晚上,跟同事出去吃饭。
晚上回家的时候,本来要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却又蓦然想起,因为下午接她的时候晚到,两人又接着昨天因为窗帘的分歧吵了一架的时候,突然就出了神。
也许是天意吧,那么凑巧,刘代辉三年来每晚雷打不动的一个电话,就那么适时地响起。
或许是因为几分酒醉,或许是因为满心忧闷,不知怎么就跟他去了他家里。
刘代辉一个人住,看她满腹心事,就又陪她喝了几杯。
酒入愁肠,醉意更浓。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昨晚听她将那段过去和盘托出,并跟她一夜云雨缠绵的,竟然不是他!
平生第一次动手打人,一记悲愤的耳光过去,男人那张白净的脸上,立即多了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可是,他却跪在她脚下,流着泪说什么都不在乎,只求她能低头看他一眼。
他爱得那样卑微,却偏又那样执着。
安雅丽颓然地跌坐在床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
十年前的那一夜,还可以归咎到别人身上。
可昨晚呢?他如果还能原谅,那他就不是陈启航了吧?
43、入魔
忘了是谁说的,得到手的就不会再珍惜。
安雅丽现在真是深有体会。
刘代辉起初确实是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但慢慢就一点一点改变了态度,直到在医院里借酒撒疯,对她破口大骂。
安雅丽终于心灰意冷,离开医院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了。
刘代辉挨了陈启航几脚,又被医院保安扣留了几个小时,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当晚就打电话给安雅丽道歉了,没想到安雅丽却根本不听他道歉,只淡淡地说:“我不想继续耽误你,你也不必再觉得意难平,咱俩分手吧。”
刘代辉当时就傻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连忙再打过去,但安雅丽已经不接他电话了。
等他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安雅丽关机了。
刘代辉这回似乎也火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憋了三天,没跟她再联系。
但第四天的时候,他终于熬不住,又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