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好了对四国的用兵事务之后,平手汎秀渡过了不太有趣的一个多月。
由于内外各种条件不成熟,目前无法再向其他方向发动军队。京都正因为“义辉遗孤”被处死之事处于舆论焦点,此时前去的话,不管持什么观点都不太合适。界町等地的商人倒是排着队希望得到刑部大人的接见,但也不能一直遂他们的愿,否则倒显得太过轻率,不够尊贵,有损格调了。
当然,如果统治者的偶像是诸葛武侯、明太祖或者雍正帝那般集权者的话,一个人管成千上万的人,内部政务倒是永远忙不完的。
可是平手汎秀并没有这个野心。
所以那些日常的公文签发与案牍来往,他都委予了各部门的奉行和代官们,本人则是取本舍末,垂拱而治。
既然暂时没有值得一提的要事,那便将精力寄托在声色犬马,轻歌曼舞之中了。
毕竟平手家根基较为浅薄,人丁难言兴旺,而今能任用的成年一门众,总计都不到十人而已,这实在不利于将来长治久安。当下努力耕耘增产,培育更多下一代的郎党,那也是重中之重的工作。
并不能简单视为沉溺酒色,而因称作是战国武士必须全力以赴的任务。
于是平手汎秀怀着高度责任感与使命感,以壮烈的牺牲意志,不辞劳苦地进入了“芙蓉帐暖度春宵”和“春宵苦短日高起”的状态。
期中唯一出现的变数是界町豪商天王寺屋的老板津田宗及。
他去年已经借助巧妙的时机,将一直独居修行的妹妹送到平手家内宅当中占了一席之地。今年考虑这位“如春尼”已经年满三十不在最佳育龄,又呈上一万贯献金,令他青春靓丽正值十六岁的侄女得以共享殊荣。
别的人就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了。
一般人肯定都出不起一万贯献金,而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又多半早有了跟脚,找不到与刑部大人拉关系的切入点。
天王寺屋的这位小姐既然能被她叔叔挑选出来,其容貌气质自是不俗,只是娇宠惯了,并不如其他姑娘曲意逢迎的服侍,反而时时有些微不足道的小性子。但充满年轻活力的胴体与背后白花花的银钱,都大大。
于是一方面开始警惕,身边的一些年轻侍卫是不是已经被外人收买渗透了,另一方面,立即找到言千代丸向他径直发问:“最近可曾在什么人那里,听说了四国那里的事情吗?”
闻言言千代丸不疑有他,毫不犹豫说出两名近侍的名字:“是奉太郎与任三郎,几天前与他们闲聊之时,谈及此事。听了之后我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当然也不是不信任河田长亲大人,但是毕竟地方基层的情况一贯复杂,如果真的那么多人都表示反感的话……其中的是非真伪可能需要更加仔细的判断才是。”
平手汎秀若无其事问道:“你是怀疑河田长亲纵容部下劫掠百姓,引发众怒?”
“这……”言千代丸有点惊吓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倒不至于有意纵容,只是怕判断不够仔细。”
“这个判断可不能太仔细。”平手汎秀反驳道:“最近你也大略到过前线,看过乡野百姓们的生活了。豪族与农人之间,真的有绝对的分界线吗?”
“……原来如此。”言千代丸若有所悟,缓缓答道:“您对孩儿说过,许多贫苦的武士,仅仅靠知行俸禄难以维持生计,也需要下地劳作。也有很多不甘寂寞的农人,时机合适就会扛着锄头作为杂兵参战。武士失去土地没落归农,农人拼杀出前程升为武士,两者的身份,根本就难以区分……河田长亲大人认为这些人属于需要攻打的对象,并没有错误。而另一些人觉得他们是无辜者,也有一定的道理……”
“因此,对待地方上的国人豪族,往往只挑选最桀骜不驯的一两个加以打压,大多还是分化瓦解为主。”平手汎秀严肃地向孩子解说到:“现在,一次性对付阿波、赞岐地区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势力,如果只诛杀几个首恶,力道就会不足,将来这些人的后辈亲眷势必卷土重来。而一旦扩大株连,就一定会引发该怎么办了。”
“噢!简直太透彻了,一看就能搞懂,仔细思索又有无穷的哲理。这就是所谓的深入浅出吧?”言千代丸眼前一亮,十分感兴趣地问到:“这位唐土的至圣先贤,是哪位高人呢?是孔子吗?还是孙子呢?”
“这个嘛……都不是的。”平手汎秀微笑摇头,“因为某种原因,关于这位大德的事情,我们目前所能见到的书籍都全无记载。不过,日后倘若时间合适,我会跟你好好讲讲的。”
“明白了。”言千代丸回神点点头:“父亲大人,看来您是将阿波、赞岐那些不受控制的国人众列为需要消灭的目标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更加坚定地给予河田长亲大人更多支持才是……”
“确切说,也有一部分国人众,是孤立、打击的目标。甚至不乏有一些,是需要主动团结、争取的。”平手汎秀眼神忽然多了一点诡异的色彩,“河田长亲……他在四国这两年来干的是很不错的,所以我决定,过一段时间就奏请朝廷和幕府,赐下适当的官位,以示表彰。然后就让他在京都附近活动一段时间吧,作为堂堂朝廷官员也不适合老在外面,四国的事务会另外派人管辖的。”
“呃……”言千代丸下意识皱了眉头,觉得这里面有一丝不妥,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不妥之处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