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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yy年间,插插十一年,在银宕河畔,有一座通体青色的大楼,我们的故事,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姑娘们,起床啦!”红红的高墙深院中传来一声嘹亮的清呼声,这声音清澈响亮,如同清涧流水,一听就知道曾经刻苦的训练过,当初即便不是红牌也一定是一个出名的戏优名伶。
这声音说完,正绕梁的功夫,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拎着裙角,蹬蹬蹬的冲上了楼梯,挨个拍门。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青楼的老鸨唐川,俗称妈妈桑是也,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红牌,在秦淮河畔小有过名气,后来年老色衰,一度动过想从良的念头,可无奈左看右看都觉得天下男人都是混账,于是只好带着一帮年轻的姑娘落草为娼,继续在银宕河畔卖笑为生。
这老鸨倒是口气大,花几百两银子买下了几栋楼院,大笔一挥,鬼画桃符的给这栋楼写了一个名字:千金一笑楼!
从此以后,这银宕河畔就算又多了一家勾栏之地。
老鸨拍的第一扇门,是一扇挂着菊牌的镂空花窗门,按照窑子里面的规矩,老鸨首先喊的便是最不红的小姐,次要红的小姐晚点喊,最红的小姐不喊,让她睡,春睡日迟迟嘛!
老鸨拍了一阵却不见里面有动静响应,额头上已是冒出了一层层细汗,她是个受不得累的,这一出汗,脾气就上来了,破口大骂道:“这个死蹄子,睡那么死,八辈子懒猪投的胎吗?昨儿个打鼾打得震天价响,吵得老娘一宿没睡,现在装什么死啊?开门,快给老娘开门!”
正痛骂间,却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妈妈……”声音温柔细腻,动听入耳。
老鸨扭过脸一看,却见一个身材匀称,容貌清秀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正冲着她腼腆的笑着。
这个男子穿着一身灰衣,头戴深蓝色帽,一副小厮打扮,却是这千金一笑楼的小二。
本来这天下间的小二都是最受气的角色,脏活累活一把干,更何况这窑子里的小二还有一个别称,叫做龟公,就越发的不堪了。
可偏偏这男子长得实在是俊秀,来千金一笑楼招工的时候,被老鸨一眼看中,收到了身边当成贴身小厮,专门让他端茶送水,也不让他去干那点头哈腰,在门口大呼小叫的皮条客生计。
说来倒也奇怪,这男子姓沙名番,倒和西游记里面的沙僧一个姓,但奈何名番呢?老鸨思前想后不得其所,又不好当面问起,便只得作罢,好在这楼里面的姑娘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老鸨倒反而见怪不怪了。
看见沙番冲着自己浅笑,老鸨刚才那凶狠的骂人模样顿时消失不见,犹如变脸一般也呵呵绽开一个笑:“哟,是你呀,什么事儿?你倒是起得早,不像这帮骚蹄子们,晚上一个比一个浪,到了该起的时候,都成了汤锅里面的软面条,起都起不来!到底是我看中的,就是不一样呢。”
沙番见老鸨夸奖自己,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甜,说道:“优宫她一大早儿就出去了,所以不在屋子里面呢。”
虽然已经是第无数次听到优宫这名字,老鸨依然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哟,优宫,宫里面优秀的红牌么?
“什么?一大早就出去了?”老鸨满脸奇怪“这蹄子一向爱睡懒觉,怎的几天起这么早?莫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
沙番一笑,秀秀气气的露出六颗雪白的牙齿:“昨夜里有一位恩客听说送了优宫姐姐一盆名贵花卉,听说叫做什么波斯大丽菊什么的。”
老鸨一脸唏嘘:“这蹄子本来就不是什么风雅人,偏偏好菊花,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名种啊……糟蹋了,啧啧,真是糟蹋了!”
沙番正要说话,却听见楼梯下面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齐鲁口音的声音,哇啦一声响亮入耳:“是哪个在俺背后编排俺咧?
两人听见这声音,齐齐回头,却见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咳咳,不对,是三尺的红脸女人站在楼下,怀中抱着一盆黑色正怒放的菊花,拧眉昂首的大喊着。
这盆大丽菊胜放得正艳,将优宫的脸都遮挡了一半,这美人抱花,很有点人面菊花相映红的意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老鸨气得笑了出来,从勾栏上探出身子大声道:“你这粗胚,抱着那一盆大黑菊作甚?抬头看看天色,都几时了?”
优宫被这一喊,嘴里面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什么,蹬蹬的便上了楼。
这女人一上来,老鸨和沙番便觉得像有一座山在快速靠来,不由自主的齐齐往旁边一退,第无数零一次感叹:好雄伟的一条大……咳咳,姐啊!
说来老鸨本来不想收留这女人,但奈何那日这厮大吼了一嗓子:你们是瞧不起俺们山东银咧?还是瞧不起俺们农村银咧?想当初,俺在俺们村还是村长咧,哪里轮得到你这厮小瞧人?
嚯!
老鸨那时就瞪大了眼睛:只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却没听说过踊跃从娼的!
新鲜事儿!
再者,这两顶歧视帽子一戴上来,说不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优宫虽然长得也算是相貌端庄,身材高大,可奈何皮肤黝红,再加上一口浓重的齐鲁口音透出一股亲切的乡土气息,动辄便以村长自居,实在是吓坏了不少嫖客,至今生意寥寥,算是久旷之身。
老鸨见她平日里没什么生意,便经常使唤她做些粗重活儿,倒惹得她背地里没有少埋怨。
优宫上了楼,见老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老鸨身旁的沙番则低眉顺眼的看着地上,并不看自己,她一大早被人教训,心中苦闷,闷哼了一声便抱着大丽菊进了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门窗跌下好些尘土。
老鸨挥舞着手中的手绢驱赶着尘土,咳咳的骂道:“这粗蹄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尽吃饭不干事儿了!总有一天要将她扫地出门,省得在这里浪费钱粮。”
沙番在旁边用手掩着嘴,声音闷闷的说道:“可不行呀,村长要走了,谁去干那粗重活儿呀,光是我一个人做可吃不消的呢。”
老鸨笑道:“你倒是安的好心,敢情留下她就是为你安排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从房门口离开,只留下房间里面的优宫一个人抱着黑色大丽菊仰天发痴,泪眼朦胧:“这憋屈郁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咧,俺也想做红牌咧!”
二
老鸨和沙番说着,从优宫的门口来到另外一间房的门口,老鸨抬起手来,正要敲门,却见门飞左右,吱呀一声,出来一个女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一张口打了个哈欠后,伸头探脑的嚷嚷道:“谁呀,谁呀,一大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鸨气得上去就是一个爆栗子,怒道:“看看天色,还一大早?快点收拾收拾自己,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接客了!”
这女人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却见是老鸨那白胖胖的脸庞上满是怒容,顿时满脸赔笑:“妈妈,可得宽容些个,昨夜儿实在太晚,四更天才睡下,眼下刚刚醒,对饿来说,可不正是一大早么?”
老鸨笑骂道:“得了得了,就你还折腾到四更天?莫不是恩客把你折腾哭喽?”
女人掩着面,含羞带臊道:“我可没哭……”
老鸨抚掌大笑:“你没哭?真个没哭?我昨夜里可是听见你那屋有呜咽声来的,我可听得是真真的,可容不得你狡辩!都老姐儿了,怎么还会被弄哭?哈哈……”
女人笑得更加羞涩:“……是客人哭了。”
老鸨笑声戛然而止,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女人叫做玄远一吹,本来这楼子里面的姑娘是打死不相信有人姓这个姓,可这厮后来拍着胸脯说自己本来是姓轩辕,然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轩辕黄帝的后代,于是姑娘们便宁愿相信她姓玄远,而不是轩辕。
谁让这厮嚣张的模样很让人牙痒痒来着?
至于为什么叫一吹,楼子里面的姑娘则纷纷掩嘴偷笑,说:“这名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便是瞧见这姑娘那一张樱桃小口,便足见其名的风流韵致。”
一吹姑娘生得身材中等,相貌倒也端庄,只是言谈举止总带着一股痞气,尤其是看人的时候喜欢斜眼看人,性格虽然豪爽,但是生在女孩儿家就不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只好一块儿跟村长在房间里面旷着。
不过昨夜来了一大拨的马客,所有的姑娘们都揽到了生计,这楼里面一些久旷的姑娘也算是久旱逢甘霖,老鸨见一吹这眼角含春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真个作孽,可怜昨夜的客人不知道被折腾成啥模样了。
老鸨撇了撇嘴,说道:“快去梳洗梳洗,瞧瞧你那眼圈儿,一会客人来了,可莫把客人吓跑喽!”
一吹听了,连忙快步跑进房中,揽镜自照,看了半天,发现并没有黑眼圈,又快步跑到门口,张口刚要说话,却见老鸨已经带着沙番离开了门口。
一吹撅了撅嘴,啪的一声将门关上,继续又赖到了床上。
老鸨和沙番离开一吹的房门后,沙番低声道:“妈妈,我先去烧点热水,一会儿姐姐们起来了,正好洗脸。”
老鸨满脸微笑:“还是你心儿细,去把,把火烧得旺一点儿,不用节约柴火。”
沙番笑吟吟道:“我晓得了。”
说着,沙番正要转身离去,却见楼下走廊快步闯来一个人,刚进屋便大声呼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出事了!出人命了!”
这一嗓子喊得老鸨立刻探出头去,大喊道:“谁在嚷嚷?作甚么大惊小怪?发生甚么事情了?”
却见楼下站着一个身材窈窕,身穿红衫的女子,这个女子一只手攒着一张香喷喷的手绢,一只手不停的给自己扇着风,目光焦急的四处打量,正打量间,听见楼上一声喝喊,她顺着声音一抬头,顿时大喜:“妈妈,快来,出事儿啦!”
老鸨怒道:“东门,这还没开门营业呢,你嚎的甚么丧!”
这女子复姓东门,名字叫做什么却是因为当年这女子身世流离颠沛,已经是不记得了,但由于其身世坎坷,爱说话聊天,爱大呼小叫,说起话来海阔天空能将人忽悠得落不了地,时间一长,周围姐妹们便称呼其为东门吹牛。
东门一脸急切:“哎呀,妈妈呀,出人命啦,出大事儿啦!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老鸨笑道:“少来了,你昨儿个还说柴房起火了呢,结果就是一个火折子没熄,冒点儿青烟罢了,我还不知道你?天上掉一滴水,你就以为天要塌了!”
东门听了跺脚道:“这次可是真真儿的,我要有一句虚假,天打雷劈!”
一旁的沙番接话轻笑道:“已经漏劈了一千零五十八回了……”
老鸨大笑:“还是我家沙番记性好,真个儿记得清楚。”
东门急得满脸涨红,正无计间,眼角一扫,见旁边拐过一个人,东门顿时大喜,连忙香风盈盈的奔过去,一把拽住这人的胳膊,大声道:“十三姐,你在这里啊?可太好了,赶紧的,跟我去前院瞅瞅去,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东门拽住的这人叫做南海十三郎,虽然名字是男儿家的,但身子却是地地道道的女儿身。
十三郎从小生在武林世家,父母将其当男孩生养,取的也是男孩名字,因此浑身上下脱不了几分豪气与侠气。
两年前十三郎由于父母的安排,将其嫁到了另外一户姓林的武林大豪之家,她与其夫性格不合,仅两年便感情破裂,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走到银宕河畔的时候,浑身盘缠用光,正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走投无路的时候,恰逢千金一笑楼招护院,她便自告奋勇,当起了这里的护院。
十三郎与这楼里面的姐儿都不同,她此时穿着一身劲衣,一条长裤,腰间系着一条镶花红腰带,衣衫袖口留着金丝紧边,一头乌黑的长发扎了个马尾,显得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十三郎见东门如此急迫,便追问道:“莫急,发生了甚么事情?慢慢说。”
东门喘了口气,说道:“在前院,有一具死尸……”
“甚么?”不等十三郎说话,老鸨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蹬的下楼,一下扑到东门跟前,追问“你刚才说什么?前院真死人了?”
东门翻了老鸨一个白眼:“当然呀,要不然你当人家没事找事自寻没趣呀?”
老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哎哟,这可怎么是好,怎么会有人死在前院,这可是大大的麻烦啊!”
老鸨一把抓住跟过来的沙番,说道:“沙番,速速到衙门里去报案,可要把事情说清楚干净了。”
沙番哎的应了一声,还没提步,一下又被老鸨拉住:“慢着!算了,还是先不要去衙门了,这种事情沾上门来,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面,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楚呀,还,还是私了扔后院埋了吧?”
老鸨正手足无措间,却见十三郎说道:“妈妈,不管怎样,是报官私了,我们且先去瞧个究竟,不就知道了么?”
老鸨大喜,赞道:“还是十三郎沉得住气,瞧瞧我,真是臊得慌,这一听见有事儿就慌了手脚,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快快,一块去瞅瞅去。”
说话间,一行人便快步奔着前院而去。
绕过一座假山和小桥,一行人很快来到前院,却见前院的矮树丛旁边果然流淌出浓浓的鲜血。
几人凑到跟前一看,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只见草丛里面躺着一个人身材肥胖的男人,身首异处,身子众人眼前不远的地方,肥硕的身子压坏了不少花花草草,脑袋却在三米开外的一朵小白花旁边。
“这……”老鸨傻了眼,抬起头来看向十三郎“十三郎,你做过捕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怎么死的?”
十三郎也不说话,满脸严肃,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沾鲜血,然后仔细勘察起四周来。
老鸨在一旁看得啧啧而叹,对东门和沙番说道:“你看看人家,果然是世家出身,就是专业,啧,瞧瞧那范儿!”
沙番和东门齐齐点头:“就是!”
老鸨在一旁等了一阵,见十三郎勘探了好一阵却始终没有信,便不由得有些着急,说道:“十三郎,到底咋回事?说说,最起码告诉我,你认为这是咋回事?”
十三郎站起身来,长吁一口气,满脸肃然,声音低沉的说道:“我认为,这是自杀!”
老鸨:“……”
沙番:“……”
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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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博客:n/17k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