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肯再等两天,也可以跟那几个大一的老乡一起南下,但问题是,我不愿意。

    原因有二:首先,我和他们不熟——虽然说已经过了一个学期,但我和他们既不同系,又住得远,平时基本不见面,况且他们几个在同一所高中毕业,只有我例外,未免显得太过另类;其次,我真的归家心切到,连一天都不想再等。

    那封匿名信已经寄出一个月了,仿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我很想寄第二封信向对方挑明身份,但如此一来,就会显得我很下贱。虽说几年之后我就可以毫无廉耻地向每一个人承认这一点,不过在现在这个阶段,我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我考虑要不要在寒假期间约她出来见面,给她一点暗示,我虽然还没下定决心,但我真的很想早点回去。

    *

    列车上的人并不算多,我的意思是,持站票上车的人不算多。

    当然,始终还是春运期间,每个座位上都有人,但起码不像那些北上列车那样连落脚地方都找不到。

    「不好意思。」我将背囊放上行李架,向一个正在发呆的姐姐示意我的票是靠窗位。

    「哦。」那位扎着长马尾的姐姐看了我一眼,十分可亲地笑了笑,然后往旁边让了让。

    一瞬间,我被她电到了。

    我这个人一向肤浅。由小到大,只要随便一个稍为过得去的女孩向我真心诚意地露齿一笑,基本上都能把我电到,一个不小心,我还可能会莫名其妙地爱上她,最极端的情况下,我甚至会变态到,默默暗恋她五年以上。

    ——五年前,那一次仿如命中注定般的邂逅,与及那一个纯洁无暇的轻盈浅笑,就是这样突然而永远地印刻于我的心中,然而,当日那位向我送出微笑的女孩却对此一无所知。

    显而易见,这种微笑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凶险。

    而眼前这位姐姐的笑容,就令我再一次感觉到同样的危险性,更甚的是,这位姐姐似乎比我心中的女神更加妩媚,尤其是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瞳,仿佛一眼便看穿了我。

    而且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她似曾相识。

    很多年之后,我总结出如下规律:当我觉得一个女人似曾相识的时候,通常都意味着我和她之间,有一个人要为对方倒大霉。

    「这位同学,你要坐进去吗?」见我呆望着她不动,她便笑说。

    我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我一坐下,就发现对面的两位乘客明显又是一对学生情侣。他们正在旁若无人地靠来靠去,讨厌得要命。我一向认为在公共场合秀恩爱应该注意分寸,因为你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激恼别人——现在这个距离,我随时可以用一记直拳将这对狗男女轰到车顶上去。

    我略带不爽地扭头看向站台,几分钟后,列车开始离站,渐渐加速。顺利的话,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就可以到家了。

    「你是哪间大学的?」旁边那位姐姐忽然问我。

    「华立理工。」我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

    「咦,好近哦,我是迪大的。」

    确实很近,从西门过去,走路也不过十分钟左右。要是在大学林立的中心区倒也罢了,但事实上,我们的学校地处偏僻,那附近严格来说,只有这两所大学。

    「你也是一个人吗?」我看了看四周。

    「不是哦,我的朋友在后面。」她指了指身后:「不过坐位正好隔开了。」

    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个美女姐姐肯陪我聊天,我便放弃了那几张早就听到腻的cd,专心吹水。

    我们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地区文化差异聊到校园生活,从娱乐八卦聊到男欢女爱。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地乱聊一通,这就是与陌生人聊天的最大好处。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和她聊,而她也乐意奉陪。

    在交谈中我得知她叫郑菲燕,已经读大三了,最近正打算考研,想在校外租个房间专心学习,但好的房间租金不低,租金低的又不合适。我建议她找人合伙租个三房一厅之类的单位。她却说和陌生人合租不放心,与朋友合租呢又不靠谱,因为那多半和住宿舍没什么分别,只会互相拖后腿,况且,她说她的朋友对于考研,意志并不强烈。

    然后,她问我有没想过搬到校外去住。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学校分配的宿舍环境还可以,而且有网线,唯一不爽的是大一新生不准带电脑,这可是死规定。另一条针对新生的死规定是,不准搬出宿舍,不过这条抓得很松,据我所知,根本就没人会在熄灯后过来查房,稍稍伪装一下就能骗过去。

    我如实相告。她哦了一声便转移话题。

    那时候,我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错失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十二点过后,很多人开始闭目休息,我们也不例外。(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