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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章 虚幻和现实 三

    顾予南和田星星的进展很快,不到一个月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对于这个决定,其实连顾予南自己都有点解释不清楚,但是人生又好像就是这样的。到了年纪了,就找个人成家。而田星星呢,刚好是那个适合的人。他对她感觉还好,他父母喜欢她,她对他感觉也还好,她父母也喜欢他。

    不是必须结婚,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不结婚。

    可是顾予南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某个剧本中的某个人物,只是在按着已经安排好的情节走。

    为什么结婚?因为人生的情节到这里该结婚了。为什么和田星星结婚?因为在目前的情节里她是最适合的。

    只是这样都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他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做梦了。在梦里,明明一切都很真实,但是每次醒来就记不起梦里的东西。他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梦里是现实,还是现在是现实,到底那些梦是真的梦,还是他现在才是真的梦。

    就像庄周梦蝶。

    是蝴蝶变做了庄子,还是庄子变做了蝴蝶;是庄子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子。

    是顾予南的“梦”梦到了“现实”,还是“现实”梦到了“梦”。

    顾予南现在有了个习惯,在半夜重温那些老电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习惯,但是就是很自然的这样去做了。

    婚礼举行的前几天,他在重温着林道长的僵尸片时,他突然想起小陶。

    再然后,他发现,除了小陶这个名字,他想不起那个女鬼的样子。他只记得,他遇到过一个女鬼,叫小陶,他收留过她两天。她长什么样,声音什么样,脾气怎么样等等这些,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的储存。

    就是从这时开始,顾予南突然发现不对。

    小陶是谁帮忙送走的?他知道是他的同事阮悦的朋友,但是这个朋友是谁,这个问题他以前没想过,所以脑海中完全没有答案也没有印象。可是当他开始想这个问题,阮悦的那个朋友的名字就浮现了出来,他叫门无鬼。

    人有时会出现和他类似的情况,一件事,可能开始你没有留意,所以心中也就没有时时储备答案,但是一旦你去刻意寻找,也许就可以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出想要的答案。

    这是正常的现象。

    但是顾予南却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他更像是自己给自己出了一道题,然后根据这个题目来计算最符合的答案。

    两者是非常接近的的,但是却又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顾予南得出“门无鬼”这个答案时,门无鬼还只是一个名字。他又开始想,门无鬼是什么样的长相,又是怎么样性格的一个人,有关这些的答案才又慢慢浮现了出来。

    顾予南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了。

    这不是现实,也许那些记不起来的“梦”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里,就像是一张由他自己来画的纸,他在这纸上写下自己的疑问,而这个“现实”则会根据他的疑问来做解答。

    也就是,这是一个他创造出来的世界。如果他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那么他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造世者,而如果回到梦中的现实,那么,这个世界只是一场幻觉。

    如果这是幻觉,一个人为什么会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觉世界里丢失部分记忆?他很确定自己一定是遗忘了某些东西,特别是在明白“梦”才是现实后,他对此更加确信无疑。那些曾经出现的一闪即过的画片,一定是他所遗忘的部分。

    可是为什么遗忘?是那部分记忆被自己排斥,还是为自己答题的“它”催眠了自己?这个答案并不难猜到。那些画面会出现,说明在潜意识里自己是不想忘记的,那就是被这个幻觉世界,也就是“它”所催眠。

    至于为什么,对于顾予南来说,这答案也不是太难。他之所以会被这个幻觉世界所迷惑,相信它是真的,是因为它太过真实。但这个幻觉世界和真实世界必然是有所不符的,有不符就是有改动,而为了不让这改动变得矛盾,就必须去掉一些会显示出矛盾的东西来。比如,他只记得名字的小陶。

    可是,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幻觉世界,怎么才能记起被遗忘的部分?

    婚礼开始的前一天,顾予南将双方家长约了出来,还有田星星,宣布取消婚礼。

    这个宣布引起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面对双方情绪激动的家长,还有给了他一巴掌的田星星,顾予南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除了记忆不同,还有什么不同?自己真的一定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

    这个世界的人也会哭也会笑,自己挨了巴掌也会痛。一样有日升日落,一样有花开花落,这个世界的人,和原来世界的人,有多少区别呢?

    为自己一定要回那个世界?

    顾予南突然有些动摇了。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满意吗?算是满意吧,一切看起来都还好。

    自己对原来世界的一切满意吗?不知道,因为有些东西已经想不起来了。

    用已知的不错,换未知的不确定好坏,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什么是真实呢?自己未曾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如果自己对原来的世界也有所怀疑呢?原来的世界是否还真实?

    是的,他有更多的理由选择这个世界。但是他的心里总有着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在他发现这是一个幻觉世界后更加强烈。

    在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他要去寻找答案,他的直觉在告诉他,答案很重要。

    可是,即使如此,他又该如何做,才能离开这个幻觉世界,才能寻找回记忆被遗忘的部分?

    顾予南坐在那张属于他的床上低头冥思。

    这是一个依赖于他的意识而存在的世界,因为这样,它显得简单,但也因为这样,要离开它很难,它就是你,如影随形。

    每一个结果,都是由一个问题衍生而出。他的意识告诉这个世界,天上应该有太阳,于是,这个世界有了太阳。他的意识告诉这个世界,太阳应该有升起和落下,于是,这个世界容让太阳按时升起和落下。

    他尝试过开着车,不停的往一个方向走,不停的走。他想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尽头,也想知道,那些他不知道的角落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但是他没有走到尽头。在他面前不断出现的,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即使在距离上,它们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它们就在他眼前,嘲讽地俯视着穿梭其中的他,好像在告诉他,错的不是它们,而是他的记忆混乱了,出现了偏差。

    如何使一个奔跑的人停下?要么他没有力气再跑,要么让他跌倒。

    这就是顾予南的办法。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在不断奔跑的自己,要么等到自己在这老死,要么让这个世界跌倒。

    所以,他在不断地尝试,尝试给这个世界设置障碍,尝试让这个世界自己绊住自己的脚。

    这个世界由他意识衍生,他要做的很简单,不停地问,再不停的否定和怀疑。

    比如小陶。这个世界为什么隐去有关她的部分?这个问题他暂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小陶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矛盾点,越是矛盾,越能让这个世界跌倒。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出疑问,又不断快速地给自己一个假设的答案,再以最快的速度去否定了这个答案。他不需要去思考哪个答案是正确的,他要的,是让这个世界无法也无法判定该做何判定。

    小陶是什么样的?不是叶晓艺的样子,不是阮悦的样子,不是田星星的样子。。。。。。顾予南不加思考地以最直接的反应不断地否定着一个个答案,当脑海中出现“不是白城雪的样子”时,顾予南知道“它”开始乱了。

    白城雪,这个陌生的名字之前是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但是她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里,同属那段他记不得的和这个世界矛盾的部分。

    小陶去哪了?真的投胎转世了吗?白城雪是谁?他们怎么认识?

    一个个答案不断出现又不断被推翻,直至新的问题在最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

    虽然闭着眼,顾予南却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崩坍。

    小陶、白城雪、小古、峡俞镇、女王墓、阮悦手链上彩色石头折射出的地图、贺兰山。。。。。。

    当一样样被遗忘的东西随着问题出现,顾予南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被隐藏,为什么他会记不清小陶了。

    在他的意识里,也许一直都希望洋葱、老林、老蒋还有敖教授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所以他的意识自动进行了某些屏蔽,屏蔽了他们去女王墓及之后的事。

    而至于小陶,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希望她能得偿所愿的拥有新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