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他们在离湖边不远的森林里找到了方宜生。他晕倒在地上，肩膀连着脖子的地方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幸好没有咬到颈动脉。
阮悦给他上了止血药。方宜生血流得有些多，不休息一下只怕没办法上路。白城雪提议小陶、小古和方宜生原地休息等他们回来，门无鬼说起那座被角蛇撞塌的石梁，又怕万一前面遇到这种情况，那到时三人就要被困在这了。再者，也不知道这森林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小陶和方宜生都受了伤，小古还是个稚气的少年，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三个人只怕是凶多吉少。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见在天色已晚，光线更加的昏暗了，决定还是先休息一晚再一起出发。
带来的帐篷已经被落在了石室那，湖边的夜晚几个人也只能起了火堆围坐取暖。
“师父，叶东家怎么知道那个方宜生是假的呢？而且好神奇啊，原来人鱼居然会变身吗？”
小古坐在门无鬼旁边问。对叶钧他是跟着门无鬼称呼的。火光映在他那张带着稚气的脸庞上，兴奋的神情和着脸上的火光一起跳动。
这一路的经历对这个少年来说是充满惊奇、恐惧、害怕而又兴奋的。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离奇和前所未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况且谁知道那是不是人鱼呢？至于叶东家，他不是暗示得很清楚了吗？我想他是发现假方宜生的皮肤有问题吧。”门无鬼吸了口烟，那是秦皓给他的。他冲不远处的叶钧道：“我说得没错吧叶东家？”
“皮肤太白。”叶钧头也不抬地闭着眼回了一句。
小陶暗里一笑，这对叶钧来说也算进步了吧？换了之前，估计他都懒得搭理门无鬼。
“让我来猜一猜过程。”小陶笑着说，“叶钧发现假方宜生不对，因为那个假方宜生什么都记得伪装，却忘了皮肤的颜色，但是当时我们在湖面上，如果直接扑上去，一来可能被它逃脱，二来大家不明真相的话可能会阻碍到叶钧的行动，所以叶钧先是借着回答小古的问题，暗示大家可能暗里有大家没注意到的问题，提醒大家不要被表面现象欺骗。刚好白城雪这时候搭话了，叶钧故意表现出恶劣的态度，接着，顾予南发现了叶钧的反常，但是他之前扮演的角色不适合再挑起这个话题，为了不让它怀疑，所以暗示我顺着叶钧的反常套话。
接着，就是我按照顾予南的暗示和叶钧争执，故意提到‘不一样’，而叶钧也借此说出‘如果白就算特别的话’的暗示，让大家注意假方宜生的皮肤。这时候秦皓和门无鬼一看假方宜生的皮肤就明白了，所以秦皓故意用话激怒叶钧，借此两个人假装要打架，趁假方宜生没有防备直接将它抓住。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是吗？”
“我觉得基本上应该是没错的。”门无鬼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出入。”
“哦？哪一点呢？”小陶问。
门无鬼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地道：“你怎么知道叶东家说的白是皮肤呢？我觉得‘如果你白就算特别’那句，叶东家说的白，应该指智商才对。”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门无鬼喊了声“有暗器”，侧身躲过，“啪”的一声，被小陶丢过来的那块小石头打在了旁边的小古额头上。
“师父。。。。。。”小古疼得泪眼汪汪地看着门无鬼。
“咳，不就一个小疙瘩嘛，你要学习法术，要吃的苦多了，这点小疼算什么，就当历练了。”门无鬼伸手在小古额头上青了的小包上一按，痛得小古直咧嘴。
“真二。”小陶鄙视地看了眼门无鬼，起身朝湖边走去。
“我去走走。”见小陶走开，白城雪也站了起来。
这里的天空没有星星。
小陶在湖边坐了下来。胸口痛得厉害，可是她不想大家知道，所以才特意避开了。以前她只是一个虚幻的鬼魂，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也能和他们一样，碰得到摸不着，她可不想自己成为他们的累赘。
“一个人在这可是很危险的，那种人鱼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呢。”白城雪软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陶放下捂住胸口的手，笑道：“没事，这里离得不远。”
“怎么，有心事？”白城雪走到她旁边坐下。
“没有，本来想看看星星，”小陶抬头，“谁知道这里什么也看不到。”
她侧过脸看着白城雪：“你呢，怎么会来这？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白城雪低低笑出了声，道：“看来你可不像顾予南说的那么笨。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记得的比较少。你很关心这个？”
“当然了，我说了，我来这，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和我们白家有关系的那个女人。”
“就算是这样，我是不是恢复了那些记忆很重要吗？”
“当然，”白城雪看着她，脸上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很重要，难道你不曾好奇过自己遗忘的曾经？”
“好奇过。我曾经很想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从一开始就只有孤独。对于不能离开陶罐的我来说，没有过去，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人类失去记忆了，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一个鬼魂失去记忆了，那些和生有关的东西却不可能再有机会去体会。”
小陶举起手，放在自己眼前。
“现在，我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去明白那些感觉，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喝到真正的水，吃到真正的食物，我有多开心。我不知道这个机会能保持多久，如果可以。。。。。。”
她紧紧握住手，攥成一个坚定的拳头：“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让这个机会一直存在下去。”
真的不惜任何代价吗？白城雪担忧的蹙起双眉。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早点。。。。。。
“你们在聊什么？”
小陶和白城雪回头，顾予南正站在离她们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们。
白城雪笑了笑，站起来道：“他来找了，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
经过顾予南的身边时，白城雪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顾予南看到她的眼睛有一瞬的惘然和迷茫，只是一瞬，她已经又是那笑吟吟的模样：“你和我的一位故人真像。”
说完，她越过顾予南，径直朝休息的地方走去。
“看来我还真是大众脸呢。”顾予南已经不只一次被人说像对方的某个朋友了，对白城雪的话也没放心上。他在白城雪刚才坐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小陶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你身体还好吧？要是疼的厉害，一会回去了再吃一粒止痛片。”
“我好得很啊，早就不疼了。”小陶笑眯眯地道。
“还说谎。我看你一个晚上不时的捂着胸口。你虽然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是被撞的那几下内伤也不清，你当时是不是吐血了？如果淤血积在胸腔里没有及时处理，以后就麻烦了。”
见她一脸呆愣地看着自己，顾予南继续道：“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了吗？你不就是怕被当成累赘吗？真是的，整天就喜欢没事胡思乱想，我们现在这样，不管怎么样也只能一起走了，如果不想拖累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更应该说出来好及时解决问题。。。。。。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你一个晚上都看着我吗？”小陶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来一句。
什么啊，自己讲了一堆，她就只听到这一句吗？
不过这句话听着，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
顾予南不自在地别过眼神去看湖面。真是的，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还好这里没别人，要是门无鬼在，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了。小陶和自己说话一向没有忌讳，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顾予南，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顾予南看着她。夜色里微弱的光从湖面折射在她脸上，带笑的双眼里似乎倒映了整个湖面所以细碎的波光。
原来，她也挺好看的。
顾予南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认识小陶的时候，她是只典型的女鬼，青面黑唇的。后来虽然有所改善，但是白得像刚粉刷的墙壁的脸和没血色的唇怎么看也不像活人，顾予南自然不会去研究一只鬼的长相了。现在突然在这朦胧的夜色里，看着活生生的小陶，不自觉的就冒出这想法来了。
怎么回事，自己晚上怎么老是不对劲？顾予南懊恼地敲敲额头。
“喂，顾予南，你干嘛？”小陶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没什么，没什么。”顾予南站起身来，“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总觉得不安全。”
“好吧。”小陶跟着起来，“说到这啊，我就想到人鱼，没想到原来人鱼长得那么丑，而且还会变幻伪装成别人。”
“其实那东西也不一定就是人鱼，可能只是长得像人鱼。又或者人鱼其实是一个大类，还可以分为很多种呢，比如像我们平常知道的猫科动物，虽然是猫科动物，老虎和猫给人的感觉还是差很多的。”顾予南边走边说。
小陶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呢？你的脑袋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大啊。”
“这关脑袋大什么事？”顾予南奇怪地问。
“闷乌龟说的，脑袋大就是脑容量大，就可以记比较多的东西。”小陶很认真地道。
顾予南无语：“你别听他鬼扯，他的话你也不想想有几句可以信的。我只是因为平常喜欢看那些轶闻传说之类的，加上平常的工作会接触到一些，所以多少就会记住部分了。”
“我也喜欢听这些，以后你多讲一些给我听好不好？”
“当然可以啊。”顾予南点头。
“告诉你，我记忆力也是很好的哦，那段少年中国说我已经会背了哦。”
“少年中国说？”
“对啊。”小陶停住脚步，“就是那次你和田星星说的恰同学少年里面的那一段啊，我听你们在说，看电视的时候就特意留心了一下，果然是很有意思的一段哦。”
“真的啊？那你还挺厉害的。”
嘿，我才不会告诉你其实我是让阮悦帮我抄下来背的呢。听到夸奖，小陶得意地道：“我背给你听好不好，看我有没有记错。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矞矞。。。。。。”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顾予南接口。
“对啊，一下子后面的忽然想不起来。”小陶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出糗啦，还说自己记得呢。
“记东西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就在脑子里，但是就是找不到准确的位置。”顾予南笑了笑，继续往回走。
休息的地方离得并不远，没走一会就到了。其他人已经先各自休息了，或靠或躺，只有阮悦在守着火堆等他们。
顾予南向阮悦要了片止痛片，让小陶吃了下去，要阮悦和小陶都去休息会，自己看着火堆守夜。
第二天．
方宜生的伤虽然没办法这么快好，不过那些药对伤口的愈合倒是很见效。
关于昨天为什么会自己被攻击而倒在森林里，方宜生自己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大家正准备前往湖边，走在后面的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好像有人在低声呢喃着什么，不知不觉间就自己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了，后面的事就记不大清楚了。
看来，这种像人鱼的东西，或者可以就叫它人鱼，可以对它做几点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