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七日
第一日上帝说,要有光
疾驰的火车披着夜色开往黎明,车窗外天渐渐亮了,这算是霍作作到达海市的第一天。一夜没睡的霍作作,闻到海风咸腥的味道,精神一震。
开了车窗,强劲的海风狠狠地拥抱了霍作作,她哼起了新加坡电视剧《浮沉》的主题曲“大地不曾沉睡过去,仿似不夜城这里灯火通明,是谁开始第一声招呼?打破了午夜的沉寂。空中弥漫着海的气息,叫卖的呐喊响着生活的回音,遍地忙忙碌碌的脚印,写的是谁人一生的传奇……”陈云意心头涌起熟悉的感觉,也跟着哼唱起来,在海风中唱这歌,别有一番风味。
小时候看的《浮沉》,剧情多已忘记,但那些渔民如船一样浮沉不定的人生,务实勤力的奔忙,还有海边那独特的人物风情却印象深刻。想当年新加坡电视剧风靡中国大江南北,《调色板》《人在旅途》、《浮沉》……70后的青年们,哪个不能哼几句主题曲?他们都是怀旧的,哼起这些老歌的时候,那一个时代的记忆就奇异地在彼此心间流转,不再需要言语。
从小浸淫的新加坡电视剧,把对海的神往根植在霍作作的精神意念中,让她万分喜悦地亟待扑入海市的怀抱。而陈云意,这个海市的优秀男子,更让海市成为霍作作心中一个不可言说的城市。
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霍作作喜不自胜,又忐忑不安。
小时候霍作作就像匹野马。她家住学校里,对周边村子里所有的一切她都怀有浓厚的兴趣,村里的女同学家收了红薯芋头什么的,就爱拉霍作作到家里做客,天天煨红薯烤玉米抓螃蟹,跟着感觉走,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乐不思蜀,真正在自己家的日子倒不多。为此霍作作没少被她爸打。不打她还先报告,打怕了就开始先斩后奏。
这一次霍作作又要先斩后奏了。不,事实上她打算斩而不奏。
去朋友家玩,对自小惯常在外面放养的霍作作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火车上陈云意的话,却让她意识到这次旅行非同寻常。
陈云意问她:“你带避孕套了吗?”
敲山震虎啊!霍作作被震得动弹不得。此刻她的生物钟正是睡眠最香浓的时候。醒着,已是不易,哪还能应付这种问题。她呆呆地摇头。
陈云意又问:“那避孕药呢?”
霍作作摇头。心里只“扑通扑通”大跳。
陈云意也摇头了,帅气的脸上满是责备:“你怎么搞的?去别人家连避孕的东西都不带!你就没想过会发生什么吗?太不会保护自己了!”
霍作作的斗志又被激发了:“我怎么不会保护自己了?我带有刀。”
陈云意惊讶:“什么刀?水果刀?自卫用的?”
霍作作阴仄仄地笑:“嘿嘿,阉人用的。”
陈云意不屑地瞧着她:“得了吧,你知道阉哪里吗?割蛋蛋还是割鸟鸟?”
霍作作更不屑:“都割,铲草除根!”
陈云意倒吸一口凉气:“女孩子家家,以后不许说这么血腥的事。”
霍作作不服:“是你自己问我的。换别人我才不告诉他。我直接等他玩累了,睡着了,敲昏了绑住就阉。想让我霍作作吃闷亏,门都没有!”
陈云意狡黠的大眼露着浓浓的笑意:“有意思,我倒想知道被阉是什么感觉。我问你这个是想弄清楚等会回家怎么安排你的住宿问题,你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霍作作倦极了,不想和陈云意开玩笑:“自己睡啊。我不习惯和你睡。”
陈云意很坦然地说:“可是我家没有床给你睡啊。”
霍作作连举起手来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凌晨三点才上车,就算是头牛都困倦不堪了,这长途过路车别说座位,拥挤得连个舒服的站姿都没有。就那么站了近3个小时。好不容易有人下车,刚找到座位,陈云意就给她来那么一出。哪有家里没床也要买票邀人回家的呢?
霍作作困倦得脑子都麻了:“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只想要一张床,你居然说没有!找死啊!”
陈云意很无辜,大眼睛里全是童叟无欺的真诚:“真的没有,我不骗你,我家很穷的,又不开宾馆,买空床留着干什么?”
霍作作这才紧张了:“那有房间吗?”
陈云意点头:“有房间。”
霍作作松弛了,说:“有房间就行了,给床席子我就好。几张凳子一拼不就是床了?”
陈云意却很热心地说:“那样不舒服,你是客人,又是女孩子,怎么能这样怠慢你呢,我的床很舒服的,我们一起睡吧。”
霍作作猛捶了一阵陈云意的腿:“我决定了!我睡床,你到空房间去睡凳子。”
陈云意不干:“没有理由我三包你回家,还要自己睡凳子啊!哦,对了,我现在才想起,其实凳子不够你睡,每张的高低也都不一样。”
霍作作只好认了:“那我打地铺,睡席子好了。夏天,地铺凉快。”
陈云意闲闲地说:“我想起来了,席子长霉坏掉了,也被我姐姐丢了。”
霍作作火了:“什么?!席子都没一床!好吧,那我睡报纸!报纸!报纸总行了吧?下车我就买报纸去!”
陈云意笑了:“好的,看在你的要求那么通情达理的份上,报纸钱我出了。”他笑得真好看,霍作作都要看呆了。
可是床啊!她要一张床啊!累了一夜,床和枕头就是命啊!霍作作试探着摸摸陈云意的脸:“陈皮,你最好了!你是个大好人啊!要不你睡报纸给我睡床好吗?不就多买几张报纸吗?我出报纸钱。”
陈云意很严肃地说:“好,我睡报纸。猪头饼,我告诉你,你睡我的床没问题,但我自己的房间,我是有钥匙的。要是半夜我觉得睡报纸不舒服……”
“那我还是睡报纸吧。把你没有钥匙的房间给我。”霍作作心情一直跌到谷底,陈云意这个奸贼,候车那么多小时他没说,眼看要到站了才告诉她,分明就是逼她睡报纸。要是他早说,借门卫婆婆的钢丝折叠床背来多好,再不济也弄张吊床装小龙女。现在要滚在地上的报纸,和难民有什么区别?平时倒没什么,霍作作去同学家住,米袋也睡过,可是现在她是要来她也不知自己来干嘛的。不管干嘛,在陈云意面前蜷在报纸上睡觉总之不妥得很。她很在意很在意自己在陈云意眼里的样子的。睡报纸……
霍作作气闷,打开车窗吹风,猛劲的海风把霍作作的不快扫荡一空海啊!大海越来越近了!下车她就要去看海!20岁,终于要第一次见到海了!兴奋中,忽然想到自己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高兴地回头说:“咦,你不是有姐姐吗?我跟你姐姐睡。”
陈云意一听他姐姐,整个人都黯然了:“她?你还是别指望她了。她是个怪人,在家待业久了,脾气很坏,我们亲戚来串门,稍微坐久点就被她赶走。上次有个亲戚想留宿,把行李放她房间,被她丢出门去了。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要被她给得罪光了。”
霍作作吓了一跳:“你别吓我,太夸张了吧。”
陈云意闷闷不乐的:“谁跟你开玩笑?要是有可能安排,难道我故意不让你睡床?”
霍作作看得出来,问题真的很严峻,就笑了:“别担心,最大不了我睡报纸。我自己先跟她说去!我最会勾引女生了,一分钟就熟,我就怕我回去你姐姐会舍不得我哦,要跟我走哦。”
陈云意:“好吧,那你去搞定我姐姐,搞得定你就有床睡,搞不定,我睡我的床,随便你睡哪。”
下了车,霍作作在陈云意背后愤愤地踩他的鞋。陈云意弯腰穿鞋好几次,每次回头看她,笑着叫她别踩了,但是都没有开口说一切都是骗她玩的。
越近陈云意家,霍作作越紧张,她心里明白事情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怪脾气的人,谁不怕呢?开始不知道还好说,误打误撞说不定还中奖了。现在都知道了,想撞彩难了。
到得陈云意家,哗!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