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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颖没有回复谢珉的话,但从她毫不迟疑的发放宣传册可以看出,这女孩的倾向。
政府新下发了一条命令:从今天起开始销毁各类艺术品。他们挨家挨户的搜寻,找到就会立刻扔到垃圾车上,次日在中心广场当着所有人的面烧成灰烬。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在人们眸子里,仿佛令黯淡的双眼也燃烧起来。
艺术品在战后的世界非常稀少,人们仅存的积蓄不够收藏那些美丽的东西,而拥有这些东西的无不是较为富裕、或经过父辈熏陶的艺术家后裔。谢珉对面那条街上的“畜养工”就是一位画家的后裔。他父亲死前念念不忘的三幅水墨工笔画,全部被搜查官搜了出来。
那些穿制服的冷面人粗暴的将画纸从精美边框上撕下,刺啦一声,蓄养工脸上的肌肉随着声响抽动;他是个孝子,一直非常老实本分,也一直遵守着父亲的遗志。现在他父亲生前钟爱的画作、蓄养工平时怀念他的遗物,被这群人搜出来,毫不留情的践踏。
老实人一般不发怒,一旦发怒,便是雷霆震怒。
“你们这群畜生、强盗!老子跟你们拼了!”蓄养工发出受伤野兽般的怒吼,他扑过去想夺画,被一电击棍抽倒在地,痉挛不已。没有成功的袭击并未浇灭他的怒火,反而因为疼痛而恢复了冷静。蓄养工的三幅画都被撕碎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愤怒席卷着他的内心。
蓄养工一声不吭的奔到后院,将自己负责圈养的鸟雀鸡全部赶了出来。
“去吧,孩子们;去吧!把这群混蛋赶出这里!”他挥舞着手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重获自由,舒展着翅膀密密麻麻汇聚,像乌云一般笼罩在搜查官头顶,扑打着不速之客。
“该死!”搜查官嘴里骂着拉开枪械的保险。
蓄养工看见,狠狠地吹了一声口哨。这是特制口哨,遵照巴普洛夫的习惯性理论,鸟儿们一听见哨声就会拉下鸟屎。腥臭粘稠的鸟粪雨点般从“乌云”中落下,砸得搜查官一头一脸。不疼,没有杀伤力,但恶心得要命!他们甚至有人在张嘴时吃了几口!
不像军人那样训练有素的搜查官,霎时被“粪弹”打得四散崩溃,落荒而逃。
蓄养工的经过。
她起初十分担忧,而后变得兴奋,紧接着是忍俊不禁,现在则满脸错愕。
“杀人了……为什么要杀人?你把我们不当人看吗?”谢颖细长的手指慢慢攥紧了窗帘,她双眼发红,忍不住滚下泪来。
谢珉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年轻英俊的男人只是沉默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哥哥……”谢颖倚在谢珉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痛哭着,为刚才死去的人,为所有反抗而死去、受伤的人。哭了十几分钟,哭得累了,才终于抽抽噎噎的止了声息。
“……哥哥,你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坚持。”
女孩的额头抵在肩上,看不起表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愿意坚持,甚至付出生命。”
“世界以残酷对待无辜,以暴虐压制呐喊;这种规则……必须打破!”
“必须——打破!”
面对暴行,有的人懦弱退缩,有的人却奋起反抗。
前者是大多数下意识的选择;而后者,无论成败,每一个都该是被尊重的英雄。
7
谢颖下定决心后,枪决的人们不但没有让她畏惧,反而叫她更加积极。她每天忙到深夜去绘制宣传画册,写下慷慨况的危急,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谢颖咬咬牙,转了个方向,朝家里跑去。
她跑回家里的时候,险些累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看见谢颖的狼狈情况,谢珉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果断的低声道:“脱了掩饰的外衣和围巾,快!”谢颖几乎是从身上拽下了这些东西,皮肤都隐隐发疼。谢珉从她指尖夺去衣物,将谢颖推进床底下藏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发出声音。”
谢颖点点头,但她察觉到了什么,紧紧拽住谢珉的衣袖:“哥哥你要怎么办?”
“没什么,一群讨厌鬼而已。”谢珉微微一笑,摸了摸谢颖的发顶,依旧如平常那样镇定平静。被他的笑容所感染,谢颖也稍微不那么慌乱无措了,是的,兄长那么厉害……
谢颖松开了拽着他衣服的手,躲进床底。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珉无声披上衣服,围上围巾。
在追兵踹开门的一刹那,他从窗户跳了出去,搜查官只看见他离去的一抹衣角和修长的背影,不过这已足够,他们气得重新追了出去:“别让那混蛋跑了,快!抓住他!”
藏在床底的谢颖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冷。
从搜查官的话语中,她不难猜到,谢珉装成了她的模样,将那些人引开了。
很害怕……很痛苦……但她流着泪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能出声,哥哥说过不能出声。他一定会没事的,从小到大,他在谢颖眼中,一直都近乎无所不能……他一定会没事。
可是,分明是她自己要做抵抗者的,现在却连承担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