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
他心里越发吃味,一把将梁儿夺过,拉入了自己怀中,阴沉道:
“好了,亥儿,你若无其他的事便先退下吧。你母亲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胡亥微怔,不明白父皇方才还慈眉善目,为何突然就黑了脸色,却也实在不敢违抗,只得呆呆应“诺”退去。
眼下,全天下的人都对“皇帝求仙,自仙人处寻得仙书”一说深信不疑,为了不令自己的家园在未来遭受北方蛮夷的凌辱和摧残,百姓们对此次秦之征战多承赞成的态度。
蒙恬和杨翁子也已顺利的率领大军三十万前往北方戍边。
此次巡游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要准备返回咸阳了。
只是当初来的时候,一路上还有艾儿在反复的闹腾,回去时,却莫名安静得有些怕人了……
渡过黄河之时,赵政掀起布帘向外望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政?……”
梁儿唤他。
他的眸光悠远,微叹道:
“原本这整条河都该是我大秦的领地,可而今只剩下游还归秦所有,上游却已是匈奴的领土了。”
梁儿将手边的文书叠放整齐,端正坐好,淡淡劝着:
“放心,蒙将军和杨将军已经赶赴边境,这上游,他们占不久了。”
赵政将帘布放下,凝眉道:
“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梁儿望向他。
他继续道:
“匈奴是游牧部落,随水草四处迁徙,居无定所,往来如风。他们以游牧和涉猎为生,个个能骑善射。如果仓促出击,匈奴骑兵就会避开锋芒,绕到别处猛攻,甚至还可能偷袭我大军后方。而秦劳师远征,寻求决战而不得,旷日持久将无法承受。”
他又是一叹:
“也正因匈奴如此难敌,这百年来,北方的秦、赵、燕三国才会陆续在边界上修筑长城,以此抵御匈奴人的侵犯。却仍是无法一劳永逸,真正将匈奴击溃,保边疆长久安稳。”
梁儿缓缓垂了眼眸。
北方草原生存条件恶劣,远比不上中原繁花似锦、物产丰富。
自战国开始,这些匈奴人便屡次南下掠夺燕、赵、秦的边境地区。
为了抵御匈奴的侵扰,三个国家才纷纷在边界筑起长城,以绵亘的城墙来抵御善骑射、却不善攻城的游牧民族。
“长城……”
她轻声念着。
赵政点头。
“嗯。位于临洮的旧秦长城正是在一百多年前昭襄王所筑。而从秦长城向东北,经过大片未设防的黄土沟壑,就是当初赵和燕曾经营了几百年的长城。可现如今,这两条长城早已在秦灭燕赵、匈奴趁乱南下之时被攻得时断时续、破败不堪,再难御敌。”
梁儿的两条秀眉似蹙非蹙,淡淡道:
“若失了长城这道屏障,就等于是大开了防线。匈奴那些散落的骑兵可从任意方向攻来,而秦以大规模有秩序的步兵为主,移动速度远慢于匈奴的轻骑兵。如此,纵使秦坐拥三十万强兵,此战,也没有丝毫胜算……”
赵政将头扬起,狭长的凤眸之中隐着傲然的光。
“没错。但是我经历过百越那场惨败,此生,已不打算再败下一次。”
梁儿痴望他的侧颜片刻,轻轻牵动了唇角,似是笑了一下。
“看来,修复燕赵长城已是势在必行。”
闻言,赵政淡笑,眸光也越发幽亮。
“匈奴人现下正盘踞在上游的河南之地。于匈奴而言,那里水草肥美,是其休养生息的好地方;而对秦来说,河南地本就是旧时赵国的领土,那处地理条件优越,可务农、亦可畜牧,又临近秦境,还有黄河、阴山、阳山作为屏障,假使能再配合以坚固的长城,便能形成无需多少兵力就可防守的防线。”
梁儿再次半垂下眼,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秦若能夺取河南,匈奴就只能退回到原有的北方贫瘠之地。而秦有了严密的后防保障,便能有机会倾全力向北延伸,进而将匈奴彻底击溃,使其再无力来犯我大秦。”
言至此处,她复又抬眼看向赵政,棕黑的眸中已有珠玉般的光华流转,语气坚定:
“这般说来,修长城,攻河南,便是此战的关键。”
赵政勾唇,展臂将她敛入怀中,如释重负道:
“想来有趣,无论何事,只要与你随意说上几句,都会豁然明朗。”
皇帝的车辇混在庞大的玄色车队中,在条条纵横的驰道上稳稳前行着。
梁儿坐靠在赵政的胸前,认真倾听着他的每一声心跳。
修筑长城,那正是后世评说的始皇大功之所在,亦是大过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