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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骂的士兵,一点儿也不急,他们从向导那儿,学来了不少污秽的词儿,骂的渴了,便有人送来清甜的山泉,还有专门制的薄荷水,润了喉咙,继续叫骂。
饿了,虽是吃干粮,可这咸鱼和腌肉直接熬粥,连盐都不必放了,滋味格外的好。
那土人向导,吃着这粥,哭了。
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
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啊,而且……居然还管饱。
要知道这里是崇山峻岭,贵州本就有地无三尺平之说,环境恶劣,而土人山民的寨子,都是山地,能勉强种出点粮,也只是糊口而已,平时男人们还要打猎为生,可即便打了猎,对于寨子这么多人家而言,也不够分食的,总之,他们过的很苦。
一面吃着这粥,端着铁盆子,向导便哭,哭完了拉着沈傲的手,用夹生的汉话便道:“小人愿一辈子给军中做向导,我还有四个兄弟,还有我的父亲,还有我大儿子,他有七岁了,我还有十一个侄子,请让他们都来效命吧。”
“……”沈傲觉得他们是一群讨债鬼。
纯属混吃混喝的。
便安慰他:“事办成了,自有奖励,到时少不得你的富贵。”
这土人养精蓄锐,又跑去安南人的军寨下痛骂,那嗓门,从早到晚,军寨里的安南人,感觉要疯了。
到了第三日,终于有安南人忍不住,站在木质的角楼上,弯弓搭箭,瞄准了下头乌压压的数十人,松弦,那箭矢骤然之间,便如飞蝗一般射出。
下一刻,这箭直中寨下的一个飞球营士卒,箭矢直接贯穿了他的胳膊,那青铜的箭簇直接自他的后肋穿插出来,鲜血淋漓。
“哎呀,安南人动手了!”
所有人有可原,这一次,是安南人先挑衅,平西侯动了手,踏平了这座军寨,也说的过去。
可这时,沈傲却是捧出了一份镇国府的诏令来:“太子、镇国公殿下有诏。”
方景隆离座,拜下,其余军将纷纷拜倒。
陈烨和曾琦二人对视了一眼,觉得匪夷所思。
可当今太子,与其他朝不同,他乃陛下独子,且陛下准许其镇国府,便有让他熟悉军政,某种程度,有限干涉各处军政的权利。
陈烨和曾琦不敢怠慢,忙是拜倒。
“本宫久闻,安南自蒙受我朝开恩,准其立国以来,妄自尊大,自即皇帝位,不服王土,一面诈使使者至京臣服,又阴私纠集贼等,侵我大明疆界,陛下一再容忍,望其能幡然悔悟、改过自新,至此,安南上下,竟视陛下之仁为软弱,再三践踏,变本加厉,今陛下之仁,至尽矣。本宫奉皇命,开镇国府建牙,以太子之位,为君父分忧,今陛下受安南之辱,边疆百姓,受安南之欺,事已至此,唯有吊民伐罪,诛杀不臣。安南其王,贼也,肆逞凶暴,虐于一国,彼国之志士,亦视其为眼中钉、肉中之刺。蕞尔小丑,罪恶滔天,此贼不诛,兵则何用?今本宫特命平西侯方景隆为征夷将军,率本部兵马,南下讨贼!镇国府诸部齐头并进……”
军将们吓坏了。
征安南。
这太儿戏了吧。
那陈烨和曾琦更是吓坏了,面如土色,惊恐不安,太子有权征安南吗?
他们不知道。
可……
又不可……
但是……怎么都感觉,这像是太子殿下在儿戏呢?
只是……这若是儿戏倒也罢了,问题在于,这诏令如此正式,太子,虽是储君,可按理……
所有人都有些糊涂了,不约而同的看向方景隆。
方景隆一脸苦笑:“尔等怎么看?”
“……”
“侯爷怎么看呢?”
“……”
“这是太子诏令,若是不尊,太子威严何在?当今天下,非同往时,想来,陛下也不愿,太子殿下的诏令,被人视为儿戏吧?”
“那么侯爷的意思是……”
方景隆一挑眉:“不要老是问本侯的意思,本侯哪里有这么多意思,你们一个是中官,一个是钦命的巡按,你们才是京里来的,本侯区区一地方守备,哪里知道该怎么做?”
“要不。”陈烨毕竟是宫里人,宫里人有个好处,就是懂事:“要不就虚张声势一下,至少太子殿下的面子算是过的去,另一面,赶紧上奏,请陛下定夺。”
方景隆颔点头:“那就这么办,传令!”
“在!”诸军将纷纷应命。
方景隆道:“召集各路军马,预备南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调粮草,预备不测,除此之外,征募民夫五万人……”
陈烨和曾琦二人,哭笑不得。
方景隆道:“这样如何?”
“使得,使得。”曾琦汗颜:“既要虚张声势,总要有虚张声势的样子,侯爷考虑的妥当。”
陈烨道:“咱告辞了,得赶紧上奏,此事非同小可……”
陈烨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
事情实是脱离了他的意料之外,太子胡闹,也不是一次两次,现在诏令都了,天下皆知,这还了得,天知道这事儿怎么收场。
陈烨想死。
当今太子,还真是不省心的主儿啊。
想当初,陈烨差一点儿,就被派去东宫去了,可当时,却不知刘瑾这些家伙们,到底走了什么后门,最终将他挤了下来,陈烨当时还懊恼呢,现在他释然了,心里,竟有一丝丝同情起刘瑾来,那该死的家伙,想来日子也很不好过吧。
他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命人取了笔墨纸砚,飞快的下笔,忙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告,自然,他还没有胆子说和太子殿下唱反调,只说安南人凶残,屡屡越境,欺负大明边民,掠夺土地,又袭击明军,十恶不赦……
这一通奏疏写下来,便连忙叫了人,十万火急送去京师。
等人将急报送走,陈烨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突然想哭,喃喃道:“此事,旷古未有,这是造了那门子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