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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迅速降温,连巧也觉得脊梁骨上有一股子寒气爬了上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空旷的仓库里只有连巧也的呼吸声,她捏着手机僵在原地,几乎哭出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在了她的背上。
连巧也不能自制地去想象,那不是东西,那是一个,女人。她披散着头发,只有发隙里露出一只眼睛。那眼睛异常的大,却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她的皮肤是苍白的,是没有血色的那种青灰色,就好像……就好像,被剥了皮,放光了血的猴子一样。
她趴在她背上,双手环绕着她的脖子,双腿勾在她的腰间……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扭曲着脖子,一口,一口地往她身上吹凉气。
不……走开,别靠近我……连巧也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有什么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冰凉的。
那个女人张开嘴巴,一条长长的舌头垂了下来。它钻进连巧也的耳朵,冰冷的,粘腻的……再也忍受不了了。“走开!”连巧也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喊。
她在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从小就比一般人更了解所谓的“鬼”,但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事实上,光是想象就已经能让她害怕得发抖了。她唯恐睁开眼后会看见心脏不能负荷的景象——如果要死,就让我闭着眼睛死吧。她这样想。
但,出乎意料的,周围一片安静。
背上的感觉消失了。连巧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不敢乱动,只能悄悄地打量着四周——什么都没有。
幻觉?
不,不可能。那种感觉……那种,冷到骨头里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她谨慎地挪了一步,几分钟后,又挪了一步。几次试探后,连巧也几乎可以确定,那东西已经不在了。她飞快地向来时的铁门冲去——快逃,快逃!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一口凉气吹在了她的脖子上。
门,拉不开了。
连巧也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咯”地作响,她僵硬地转过身——
周颖。
“你逃不掉的。”
连巧也将背抵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做能给她力量一般。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周颖还站在那里。
也许,不应该说是“站”。周颖浮在离开地面十公分的地方,脚尖向下,好像被吊着的木偶娃娃一样。
连巧也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唇问:“你,已经,死了?”
周颖的嘴巴没有动,但声音却传了出来:“没错,我们都要死,你也逃不过。”
“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们都死。”
事实上,周颖只是这样飘着,除了青白的面色和诡异的“站”姿外,和生前没有多大的区别。连巧也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她想了想,问道:“‘他’,是指谁?”
“碟仙。”周颖幽怨地看着连巧也,“每个人都要死。”
“但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连巧也试图讲道理。
“每个人都要死。”周颖却不再回应,凄厉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都要死。看见的人,都要死。”
连巧也觉得冤枉,也许是认为已经生还无望,她颇有点豁出去了的架势:“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碟仙!”
周颖突然停止了说话。她歪着头看着连巧也,仿佛天真的孩童一般。突然,她笑了一下,殷红的舌头掉了出来。“你看见了。”她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巧也被这样的画面刺的。只要达成了心愿,它就会消失。而‘魂’是有智慧,并且是情感丰富的。它的精神力比‘魄’要强得多,同样的,也很容易走向极端。你刚才遇见的那两个,就是刚成型不久的‘魂’。”
连巧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加上从小便对神鬼精怪感兴趣,听到这里,不免疑惑:“你说,你是……魂魄?”
照他的说法,“魂”和“魄”应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为什么到了他自己身上,反而又是“魂”又是“魄”了呢?
“大概是因为,我既有执念,也有感情吧。”那人说。
也就是说,他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可是,连巧也却不忍心用“东西”来形容他,他温柔美好,比大多数的人都要来得好。
“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又笑了笑,眼神却黯了几分,“我不记得了。”
连巧也还想再问,有什么东西闪进了她的视线,她突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周颖已经朝着那个人扑了上去。
粗长的舌头像一条血鞭,狠狠地照着他的脸抽去。那人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错开了身。他躲过周颖的攻击,沉下了脸,声音却还好似在温柔劝告:“走开吧。”
周颖扑了个空,调转回头,恶狠狠地对着那人咆哮。透过那人半透明的身体,连巧也看见周颖慢慢弯下腰,手着地,好像动物一样弓着身子发出低低的警告声。绕是连巧也不能动,也觉得一阵阵地发寒。
那人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他护在连巧也的身前和周颖对峙,从连巧也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光洁的下颚——绷得很紧,拉出一条异常优美的弧度。
“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那人突然说。他背对着连巧也,但连巧也却知道,那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什么?”
“我要借用你的身体。”
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无害,但是……把身体借用给鬼?连巧也不难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会越来越长时间地待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直到身体完全适应了他,到那时,“连巧也的魂魄”就会被赶出“连巧也的身体”了。
那人不用回头也看出了她的担忧,“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作出承诺。
“不,不行。”连巧也拒绝。鬼,都是不讲信用的。
那人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温柔地问:“你不想听听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是为了保护你。”那人说,“也为了申屠城。”
“申屠?”连巧也惊讶极了,“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