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背后一阵阵忽冷忽热地冒汗，面部肌肉僵得不行，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丁凯城看着他，这才突然想起，易为春也不过是刚出社会的年纪。一般的半大小伙遇到这种事情，早就提着拳头杀上门了，哪会现在弓着背坐在折叠椅上，眼巴巴地问他自己做错什么。
还是单纯啊。
他当支配人的时候，易为春没让他头疼过。不像木木，换个打歌服可能都要自己亲自上阵劝说，否则就大吵大闹，叫人不得安生。可就是不惹事也不出事，才感觉棘手，这个年头，特别是娱乐圈，讲的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温良恭俭让有什么用呢，让别人看得到你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因此，他一直很担心易为春这个性格在团里吃不开。
现在丁凯城有点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向宁丢给秦白，反正也不违反协议，他那时候就怎么觉得易为春应付得了现在这种小妖精呢。
丁凯城看了他一阵，叹气，说：“你没错，但是公司也有公司要考虑的其他因素。”
他也没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先安抚了那边。
他补充了一句，“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握手会和公演都是近距离接触观众的活动，他们安检做得再好，也不能保证没有偏合理。
易为春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抬头看他，说：“我不会退团的。”
丁凯城现在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易为春道：“你放心，我不会退团的。”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膝盖，目光看向别处：“外务也好，站位也好，你们拿去吧。”
丁凯城突然就回忆起他接手ixg统筹工作时候，本来不打算推易为春的，他看中的是另外的更活泼开朗会来事儿的成员。是林先生看了他们的公演，把易为春从后排挑出来的。丁凯城还嫌易为春没有那种号召力，撑不起全团的气场。当时ixg才刚起步，从上到下都连轴转着，弥漫着一种不知前途在何方的迷茫，林先生敲了敲屏幕里易为春神情恍惚的公式照，说如果ixg倒了，他就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他曾一度深深地怀疑算无遗策的林先生看走了眼。
林先生没有看错人。
他本不该说，却慑于对方的气势，讷然出声了：“最迟一个月，公司，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29章 坦白
公司的交代遥遥无期，倒是向宁和秦白拉上关系，无疑是给易为春的处境雪上加霜。虽说木木和易为春，秦白和易为春，甚至易为春和向宁（在出事后变成了稀有物种）的西皮粉也挺多的，但是架不住向宁盖章公认，一时间秦白也连带上好像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秦白和两家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借着向宁的事情夹枪带棒暗里掐架，一方吹秦白是爱护后辈的暖男不像某人人缘差，一方嘲看看正主的表情就知道，被倒贴了粉丝还跟着傻乐呢，易为春的今天就是你们秦白的明天。
粉丝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话题中心男主角之一正领着木木蹑手蹑脚地在36层下了电梯，窄窄的走廊进去，一整层楼都是林先生的办公室，会客厅，星罗棋布，可谓别有洞天。秦白就是第一天来的时候被带过来打招呼，在里面曲曲绕绕转了好久，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仿佛在走迷宫。
木木轻车熟路带他出了电梯左转，刷指纹，摁密码，猫着腰穿过林立着红酒的酒窖，功能房，小型会议室，储物室，在一扇大门外停下，“你确定？”木木用气声再一次问秦白。
秦白道：“他们绝对第一时间调了监控，至于为什么秘而不宣，我不认为是小春有问题，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先发制人。”他笑眯眯地对木木说：“放心，我不会害你。”
木木警惕地看着他，“那，那你保证也不害ixg。”
秦白失笑，“我害ixg干嘛？ixg还发我工资呢。”他揽过木木的肩膀，说：“放心吧，我又不是向宁，不会给你们林先生惹麻烦的。”
木木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你一定要好好治治那个老贼，禽兽，没心肝。”他咬牙切齿的。
林先生不在办公室，这个他不奇怪，现在楼下灯火通明的，都在讨论着第二天的公关，没准还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秦白原先琢磨着先去监控室碰碰运气，可没想到木木自己送上门来，没道理不直捣黄龙。
木木正在门口输密码，回头凶神恶煞地对他说：“转过去，不许看！”
“好好好。”秦白从善如流，举手投降，转过身去。
门滴地一下打开了，木木带着他长驱直入，奔着沙发边的笔记本电脑去。秦白本来想看看办公桌上那一台，被木木叫了回来，“那台摆着好看的，没用，这才是好东西呢。”
他搓搓手，开机，输入密码，眼花缭乱地把林先生的所有通讯软件都打开了，连邮箱也不放过。
“这，这么简单？”秦白有点不敢相信。
木木抬头看他，“对啊，那混蛋是个机械白痴，所有的密码都是我帮设的。”
秦白简直感很放松，没有总部其他人看他那种欲盖弥彰的好奇心，好像只是在问他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公认的劲敌在问自己的处分结果，如果是一个月以前的他，大概只会觉得对方心怀恶意。
那些不大不小，太过复杂微妙的事情在他心头冒着灼热气泡，翻滚不息，又被死死压进罐子里。他不示弱，也不找安慰，只是无法消化的东西在匆忙寻找出口。
丁凯城不行，木木也不行，其余的人更不用说，也许世界上，只有秦白能体会他的处境。
在这只开了一盏灯，毛毯一角落在沙发上，呈现出倦意和随性的空间里，他知道秦白是安全的。
“那天……”
第30章 礼物
秦白听完，突然说：“我送你个东西。”
易为春失笑，“什么，蓝莓饼干吗？”
秦白走到他面前，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小u盘钥匙扣，还是ixg五周年纪念款的，没对外出售过，可对易为春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论ixg的周边，他有一柜子。
“这是什么？”
秦白微微倾过身，和他耳语，“c-1105的监控视频。”
易为春抬头看他，表情有些怪，不像是高兴。
秦白原本还是有一些志得意满的，觉得自己就算不是踩着五彩祥云，那好歹也是久旱甘霖，他乡知音，易为春没道理不感激涕零的。
然而对方脸一下子白了，半天才垂着眼睛黯然问：“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秦白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易为春是误会了，便连忙解释说：“也就是刚才，一直在等你回来。”
秦白脸上风平浪静，心里一阵懊悔满地打滚。
其实他不怪易为春这么误会，命中注定的对手关键期出现风评滑铁卢，换做其他人，谁不会心里暗暗感激老天爷眷顾，更有甚者落井下石也不足为奇。然而他不希望易为春也这样想他。
早知道就不耍劳什子帅了，他好不容易把人捂热了，一瞬间功亏一篑。他了解易为春，你进十步，他可能进一步，你退一步，他退你十丈远。
秦白顿了顿，道：“我方才偷偷去林先生的办公室拷出来的，木木跟我一起去的。”他本来没打算供出木木，到底是人家的隐私，多少有些不方便，知道了对易为春又没好处。不过现下为了自证清白，只好把木木卖了。
他没敢看易为春现在的眼神，立刻转过身伸手扯了一张便签，匆匆在上面写下两行字，“你的网络账号在公司手里吧？我在b团的时候，那边管理没那么严格，现在还没交接过来，你可以用我的。”
易为春迟疑了一下，被对方强制连着u盘一起塞手里了。他低头一看，纸条上写着的是秦白的微博账号和密码。
就算是总部现在鞭长莫及，管不到秦白在网上说什么，可是事后总还有合同套牢他，秦白赚得再多，赌徒也总赢不过庄家。他一向身家清白，圈内圈外零丑闻，何苦下场和他一起蹚浑水。
这座外墙挂着硕大的ixg字样的摩天大楼里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存在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并不会因为是偶像团体而有任何区别，在这个过分密集，生活着太多青春勃发的同龄人，有太多或崇高或卑微的梦想的小社会，有人迎面泼来浓黑的恶意，也有人把那些闪亮的东西捧到了他的眼前。这里有泥沼，这里有星空，
秦白看着他，眼神几乎是恳求：“你信我。”
易为春点点头。“好。”他想了想，问：“你不怕我乱发点有些没的？”
秦白说：“你不是那种人。”
易为春不知为何又想起未关注人私信里堆积如山的失望，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
他把那张薄薄的纸条揉进掌心里，感觉它在发烫。
“我还不打算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