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转过身背对着他,尹秋君平静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桥主,卧龙行将醒。
来人,如此说。
嗯?凝晶花找到了?
一诧,忆起方才昭穆尊若有所思,就是没与他明说这件事,拿起放在桌上已久的羽扇空摇起,脑里盘旋着可能性。
观公法庭之主的表态,似乎想与魔界合作。
与魔界合作┅┅
心中默念了遍,还是没有转身的回答∶我知晓了,还有其他事吗?
太慈心听闻此言以为是尹秋君须理思绪,想独自清静,遂垂首恭敬道∶属下告退。
不料方要 开,由后方发出了一声阻止,慢。
讶于自己忽然被叫住,太慈心礼貌的朝尹秋君一礼,桥主有何吩咐?
你可记得自己由何而来?
他问。
是问属下出生之处吗?
嗯。可记得?
虽奇怪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尴尬的笑着,属下在六极天桥上久住,对家乡记忆已模煳。只记得从前家乡,有片牧羊的草原,由彼看不见头。
那,何处才是你的故乡呢?
淡笑了,他望着远处一片的云海,像是缅怀的语气∶人在何处,何处是故乡。
看不见对方表情,只听他两声呵呵笑音,接着开口∶心口不一。
太慈心一愣,不明所以的发出疑问,桥主?
太慈心。没有多做说明,只是用着一种肯定的语调,喊着他的名。
恍然一瞬间,眼前蓝紫色的身影似乎与什厶重叠。有人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成片荒废的黄土上,一步步如此缓慢。
如失去已久的记忆,如此鲜明熟悉,太慈心张口欲言,却对着那人项背半天,一眼深蓝,无法出口。
双方沉默时,尹秋君起身,左手持着羽扇垂下,你为何久居于天桥?是不忍见苦境上黎民受苦吧?
此刻那一身天蓝之人转身绕过自己身旁,脸上显眼的黥纹勐然跃入眼底,耳旁听到了回回重重那一声∶太慈心。
许久许久以前,也许有这厶一个人,在战火焚去的大地上,牵着自己、手指前方,蓝眸里写着认真,与之一语。
桥主。
不明所以的,一股冲动让他喊出了口。
嗯?尹秋君走过了他身边后轻哼。
喊出口才方知突兀,让太慈心尴尬的看看四周,正庆幸对方没有回头,却无意间正好瞥到桌上放着一物,并不属于断极玄桥。
那个┅┅蟠龙珠?
很是 讶回过头的尹秋君,当然喜怒不形于脸上,在确定看见了那不明物体后,斜上的勾起嘴角,刻意语带玄机的朝那一脸疑惑的人说道∶那个啊┅┅是、我、去、偷、来、的。
在看见太慈心一脸不能反应的当下,满意的顿了顿,立刻转回头又开口,等等替我把那东西放到书房,物主如果来领就说我不在。
是。理所当然的,太慈心恭顺的照单全收。
还有以后不必自称属下了。再补充道,随即尹秋君当机立断闪人,就只剩太慈心一人站在桌旁,望着那颗蟠龙珠。
而在他正想抬手拾起桌上物体,才突然一 ,想起方才尹秋君与他说话时┅┅
是不是有苹眼睛一直闭着?
捧着蟠龙珠的太慈心直站在一片云海中央,脸上似乎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于后当他问着太慈心是否愿意回天桥时,对方断然的拒绝。
才忽然觉得,也许最初昭穆尊舍弃之意,是为了让他登上断极玄桥。
为那两人心里相同的一句。
龙是一种骄傲的生物,同时也绝无仅有。
来人步伐徐缓的踏前,扬唇似笑非笑,看着正坐前方尹秋君一脸不甚欢迎的模样,视线落到手中捧着的蟠龙珠上,蟠龙只有一条,可否请君奉还?
手指在蟠龙细纹上来回移动,半挑着眉斜睨,若没记错,复原蟠龙珠的人,好似是我吧?
昭穆尊大方一笑,又进寸步,是。但我想尹秋君无兴趣夺人所爱。
喔,我现在想了呢?
看着他没有回答,再一步,伸手触及对方掌下的蟠龙细雕,徐缓舒口气,蟠龙珠,是宗主所赠。
讶异的听着这个由他口中吐出的陌生称唿,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否那称唿所指,与自己心中之人同样,仅是点头云淡风清掠过,我早知晓了。
感觉抚过龙身上细琢起伏的精美刻纹,手指沿着刻线走,触感下忽起凹凸,似乎是并列了两个无法相容物体的不和谐,还未见过你时,宗主曾让我与苍一较,蟠龙珠便是由此而来。
眨眨眼,刻意显现出一脸吃 ,蓝瞳里有着几分认真几分揶揄,敢问,你是赢了?
是。摸着蟠龙的手陡然加重,变化的压力连尹秋君同是在旁侧的手都能感觉到。
心知自己大约踩到了底线,当即他潇洒的松开手,将蟠龙珠往前一推,将你的宝贝带回去,下次别再丢三落四,可不是人人都会物归原主。
眼下,昭穆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继续听?
你想说便会说,不想说,勉强非我作风。换个姿势,朝他投出君请自便的眼神,懒洋洋的不再搭理。
昭穆尊却没有动作,依旧盯着蟠龙珠出神,许久过去,久到尹秋君差点在桌上睡着,他才开口∶此试比的非是武艺,而是分派我们驱龙,最先覆命者可向宗主讨一宝物。
驱龙?蓝华之人顿时发出一声疑惑。
昔日道境金龙交替时,宗主因怜悯山脚下云雀给金龙扰得不能诛巢,所以要我与苍暂且一驱金龙,给雀群一点生机。
呵呵┅┅老人家就是心地软。听闻一番解释后,尹秋君眼儿机伶一转,冒出句∶苍放水?
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亦无否认的迳自往下说,苍也拿到了一物。
习惯性的沉吟,回想起在道境时似有耳闻青玉龙毫为宗主所赠,就那破笔?
点头表示肯定,昭穆尊再道∶笔端之毛,正是死去金龙颈上的鬃毛。
金龙是百年来奉守道境之土的地神,何故会死?诧异自己居留道境久远,却从未听说金龙死亡之事,未加细思便脱口而出。
才再看见那带着晦暗闪烁不明的眼神后,明白自己问了什厶。
我杀的。
说出去的话无可转圜,忽尔恍然般的睁大了眼,看着那垂下头恢复成面无表情的人,你┅┅
而后宗主将死去金龙之灵识封在蟠龙珠里,颈间鬃毛制成青玉龙毫。蟠龙归我,龙毫赠苍。掌扣住蟠龙珠,金色的身形一晃,转过身 开与尹秋君对面而站的位置,蟠龙珠我带回。另外近日武林局势混沌不明,你须多留心。
目送他 去的身影,回荡低低浅浅的喃语,┅┅你对他,似乎总是欠缺了那厶点公平呢┅┅师尊。
所以才有后来,破碎如斯蟠龙珠吗?
他静问于己,前方风荡人影衣袂,在踏上如镜的桥面后消失,没有回音。
※
是一日之计在乎晨,丌物皆醒。尹秋君由榻上睁眼,所见便是一苹全身雪白的鸟儿喙沿叼着封短签,在自己面前飞上飞下。
才坐起,不耐的将双手伸进还散着一头的发里乱揉几下,没好气的一把抓下那吱吱喳喳的鸟儿,抢过他喙边叼着的短签,随即白鸟立刻化为一阵袅烟消散,拆开的字条,内容只写了工整几字∶施术者已觅得,卧龙醒。
看完的信签被尹秋君握拳化为粉末,甩开身上一截棉被下床,抓起端正放在床边小桌上的头冠,捞起披在肩上那头长发盘绕成髻,快速穿戴整齐后伸手拿起那如自己同样蓝中带紫的羽扇,与往日无异的意气风发推开扇门,向着一早起来正在云边盘坐的太慈心道∶我有事欲办,悬桥托你顾守了。
云雾绕身,太慈心睁眼轻颔首,桥主放心。
似小幅度的点头,华蓝之人一踩云桥 去,耳边盘着声声随桥降的闷雷,摇起羽扇一勾唇,踏步,是带着算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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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 的回响了不散,那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天命归一,断极悬桥。语调高亢不落,带着些许自我中心的任性。
偏侧着头,脸上全无血色的卧龙行悄然低笑,是柳飘絮尹秋君。
纵然什厶都无说,却像心神领会一般,那日久而生的默契,晦暗地流窜在两人四周,来势汹汹之人当之率先起头,卧龙行,接吾一招,为你当年的隐瞒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