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的奶奶下午打麻将赢了五百元,老友们一个个要闹着要她请客。她回到家里,正琢磨着要去哪家饭店合适,这时,门叮咚一声响,杨总裁办公室的秘书送“喜帖”来了。
“喜帖?”
看着粉红的包装纸,奶奶睁大了眼睛,“谁家的?”
“老书记,是你们家李英杰的婚礼呀。”
“英杰的婚礼?这是怎么回事?”
奶奶抬头看看儿媳妇,满眼都是疑问。
“不知道。”
红叶心里猜出父了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心里郁郁闷闷的,低下头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句,不想说什么了。
“老书记,这是杨总裁的意思。”
秘书慢慢解释着,“看到英杰博士和金铸主任为试车的事儿忙忙碌碌,没时间筹办婚礼。杨总裁心里过意不去,就让总工程师、总会计师、还有工会的人,联合为他们筹办婚礼。这几个贴子,都是给你们家的。”
说着,秘书又拿出几个贴子摆在桌子上,奶奶一看,贴子上面都写上了李金铸、红叶的名字。
“这……我不去!”
红叶看到自己的那个贴子,断然拒绝了。
“哦……”
秘书像预料到这一点,接下来问:“你不去,李主任呢?你们做父母的,总得去一个人吧?”
“李金铸,他也不能去。”
红叶铁青着脸,再次拒绝了。
“呵呵……”
奶奶看到这儿,明白了。她马上漾出一副慈祥的笑容,对年轻的秘书说:“孩子,你辛苦了!你转告杨总裁,我们老李家谢谢公司、也谢谢他为英杰操办这场婚礼。这婚礼,我肯定去。他父母去不去……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合适?你听我的信儿,好吗?”
聪明的秘书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连忙站起身来,介绍说,“我们下午布置了婚礼现场,你们男方家人的座位我们都安排在前面了。欢迎你们去现场看看。有不周到的地方,及时提出来,我们马上纠正。”
秘书说完,告辞离开了。
“红叶啊,”
奶奶看看扫兴的儿媳妇,像是批评、又像是劝慰,“我知道你和金铸不同意这门婚事。这婚礼,不参加也就算了。但是,人家杨总裁让别人给操办这事儿,这是多大的情份啊,咱得感谢人家啊,心里不情愿,是心里的事儿。表面上,你这么冰冷冷的样子,该让人家笑话啦!”
“妈,英杰这么做,已经让我们家丢尽脸了。我还管什么笑话不笑话?”
“好了红叶,你和金铸要是不去啊,我看孙水侯两口子也不能去。这个婚礼啊,可能就是我和孙家老太支撑场面了!”
“妈,我们教子无方,对不起你老人家。你可别生气了啊!”
红叶听到这儿,显得有些伤感,歉意地说道。
“唉,我老了,什么生气不生气?孙子要结婚了。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奶奶释然一笑,端起了眼前的茶杯。
“妈,咱们吃饭吧!”
红叶看到婆婆没有生气,心里宽慰了不少。她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又把婆婆扶到餐厅里坐下。
瞅着满桌的饭菜,奶奶并没有拿起碗筷。想起与孙家的联姻,她分外感慨。几十年前,自己与孙家老太发生的往事,像是河水漫过了堤垻,不由自主涌在了眼前──夜色里,远远地闪现出一片片隐约可见的城市灯光。
附近,不时地响起一阵阵闷闷的炮声。
这是1948年,在蓟原城外解放军野战纵队指挥部里,暗淡的灯光照亮了宽大桌案上摊开的一张军事地图。地图上,一支支醒目的箭头共同指向图中心的一个黑色方形块。
桌案周围,站了几位穿着解放军服装的指挥员。
“看,这儿……这儿就是矿山机械厂。”
纵队司令员用铅笔头点着黑色方形块,操着沉重的嗓音说着,“中央领导指示我们,两天之内,务必把这家企业完整地夺过来。”
“首长,我的炮阵地就在这边。”
一个声音你行啊。你是共军,马上就能得天下,过好日子了;可是,我们是资本家,都得让你们杀头啊!”
“不会不会。”
她摇摇头,着急地给她解释着,“共产党、解放军打仗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人民过好日子。你听,这次攻城,为什么没有大炮响,那是为了保护工厂,为了将来让大家过太平日子啊!”
“哦?真的……”
孙夫人瞅着眼前手持雪亮的刺刀飞快冲入厂区的战士们,半信半疑。
“是真的。蓟原解放之后啊,这工厂还得经营下去……昨天,上级开会,还要让我们注意保护工厂、保护工程技术人员呢!”
“这……”
孙夫人还是拿不定主意似的,犹犹豫豫地看着乱哄哄抢着登机的人群。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急急开过来,一位趾高气扬的国民党高级军官下了车,带着太太奔向了直升机。在卫兵的奋力驱赶下,惶乱的人们不得不闪出了一条道路。可是,这两位高级人物登上飞机之后,螺旋桨突然加速了旋转;接着,直升飞机呼隆隆一阵巨响,飞离了地面。
未登机的人们哭喊着、谩骂着……也无济于事了。
“夫人,请留下来吧!今后,你们家的事情,由我来安排。”
就是那一天,蓟原解放了。
在山中传来的一声声欢快的虎啸里,人们敲锣打鼓,走上街头,欢庆解放;可是,就是在那一天,在战斗的最后时刻,她的丈夫李铁民,壮烈地牺牲在厂区保卫战里。
当时,人们传说,如果她这个队长不去劝导那位孙夫人,而是抓紧时间冲入厂内抢救自己负伤的丈夫;李铁民也许不会牺牲。这,成了她终生的遗憾。
后来,孙夫人着自己的医疗专长,被安排到医院当了大夫;自己按照组织要求,弃医从政,当上了矿山机械厂党委书记,一干就是几十年;由于工作忙,自己再也没有闲暇时间与这位孙夫人交往了。也许因为自己是中共高干;而对方是资本家的夫人,不便于来往吧!
现在,自己的宝贝孙子,就要迎娶孙家的孙女儿做媳妇了;而自己,则要与这位孙夫人坐在一起,同庆后辈人的大婚了。大概,这就是孙、李两家的缘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