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瞧着迎春有些憔悴地样子，黛玉的眼睛都有些红了，迎春强笑道：“早就想看看林妹妹，偏是我的身子不争气，上次竟没见上林妹妹。”
“那次就算见着了，咱们也说不了多少话，倒不如今儿好些，我也没请别人，只一会儿二嫂子来。”黛玉挽着迎春往里走去。
雪雁和春纤从没见过翠儿，但也听黛玉说了个大概。
进了正堂，雪雁也将茶水端了来，黛玉冲着迎春笑道：“我记得二姐姐最爱喝的便是云雾了。”
雪雁也说道：“姑娘早早就嘱咐我备好了。就等二姑娘呢。”
迎春有些感动：“难为林妹妹记得我这点爱好了。”
迎春仔细品尝了一会儿，这才看向黛玉：“原先在家里时，只是拿淘澄过的雨水煮，虽然喝起来还能尝到云雾的醇香，但还是比不得妹妹这里的。”
黛玉轻笑道：“二姐姐这话可是夸我呢。去年下雪时，我和雪雁一起攒了些梅花上的雪搁在坛子里，今年也不过喝过一两次，今儿让雪雁拿出来，没想到二姐姐尝出来了。”
迎春听了也有些感慨：“往日里不过是起了兴致，我和司棋也只得了一小坛，总也舍不得用。如今越发没有这兴致了。那坛子都不知到哪儿了。”迎春终于从嘴里说出司棋的名字来。
可随着迎春说出来，迎春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黛玉忙用自己的绢子替迎春拭着泪。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解释什么，黛玉轻握住迎春的手：“二姐姐，我明白的。”
迎春点点头，这才又说道：“瞧我，只顾着和林妹妹说话了。”黛玉有些不解，迎春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林妹妹下了帖子后，大爷便做主置办了这些，也算是补送的贺礼，林妹妹若看得上，便留下把玩，若是不得心意，就是送人也无关的。”
后面这些黛玉也知只是场面上的话，倒也不在意，只白了迎春一眼：“二姐姐这话真真臊我呢。”
迎春抿嘴一笑：“咱们都大了，眼看着林妹妹就要成亲了。”
黛玉的脸不禁红了一下，迎春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在孙府也从来不曾听他说这些事儿，但我想着林妹妹也不是那等人，想来是合了心意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黛玉有些不赞同，刚要说话，就听冷云说是凤姐来了。黛玉望着迎春：“上次二嫂子去看过你后，一直有些不放心，昨儿知道你要来，便说今儿要早些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迎春轻轻笑了下：“虽说二嫂子现在不管事儿了，可是大太太那儿事儿也不少。”
“真真是姑嫂，我不过打趣一句，二姐姐就偏帮着。我才不依呢。”说着黛玉只做嘟嘴生气的模样。可真把迎春逗笑了，迎春用手点了黛玉的头说道：“哪里帮着了，不过是顺口说说罢了，你偏能挑出理儿来。让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凤姐进来后，先是看了迎春，只见迎春一身新衣，这气色也比上次强些了，凤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看样子，你这病是好了，上次我回去给你哥哥说了，你哥哥一直都担心着，今儿我出来时，又是千叮咛又是万嘱咐的。硬硬让我迟了。”
迎春有些不安了：“真真是我的错，原先好些了，我就该让人过去给嫂子说一声，好让哥哥嫂子别担心。”
“就是你说了，我们也是不放心的，如今见了面，才能放下心来呢。”凤姐边说着边打量着迎春。那钗环也都是迎春惯常带的。凤姐有些心酸。迎春在凤姐看到她头上时就知道凤姐看得出来。
“原也没打算穿这衣裳，可是你们也是知道的。”迎春轻声说着。
凤姐只笑了笑，迎春苦笑道：“若不是林妹妹那帖子，我还出不来。如今我在他眼里也有些用了，以后的日子自然能好过些。”
“那若是他觉得你帮衬不了他呢？”黛玉看着迎春。
迎春愣了下，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只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凤姐怕黛玉再说些什么，惹迎春伤心，只忙拉了黛玉的袖子。
黛玉看向凤姐，凤姐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黛玉，黛玉轻叹了口气，这才又说道：“原先我去贾府的事儿，二姐姐也是明白的，二姐姐虽劝着我，可我知道二姐姐心里也是有数的，藏拙虽是解一时之计，可却不是一世之计，难道司棋的事儿，二姐姐还想再发生吗？”
迎春出于本能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轻声说道：“司棋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妹妹一般，当初我护不了她，如今我又能护得了谁？原本就这样想的，翠儿到我身边来时，我也只是淡淡的，况且我也看得出来，翠儿当初也是不太乐意来的，可没想到的是她对我却也很照顾。”
说到这里，迎春停住不说了。屋里一时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迎春才又说道：“我不想让她也步司棋的后尘，可是那个家我根本无力阻止，他娶我不过是要我的身份，但他的性子里却是暴虐的。就算我变成他所喜欢的模样，他对我依旧会如此。他并非是我的良人，我也不愿为他做什么改变。”
迎春看了一眼黛玉笑了笑说道：“他备了这么些礼，用意林妹妹自然清楚，但请林妹妹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意思。”
“二姐姐这话我记下了。”黛玉点了点头，迎春这才放心下来，凤姐听了这么多，对迎春却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便说道：“上次我回去时，也给你哥哥说了，你哥哥听了半天都没说话，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难受的紧。”
说到这儿，凤姐停住不说了，看着迎春的反应，可是迎春早低下了头，凤姐也没看着。
“有些话，我总想说说，可那次却没机会，这次好容易有机会了，我想问问二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迎春还是没说话，凤姐也不逼她，只坐在那儿看着她。
“又如何能想别的。”就在凤姐已不抱希望，准备再劝迎春时，迎春开口了。
“与其让大老爷再卖一次，到不如就这样过下去，好歹他也不敢太过了。”迎春依旧是这番话。
“不敢太过？难道二姐姐觉得这样也能忍受得住吗？”
迎春苦笑道：“我虽无欲无求，但我也并非是那木头，半分感情也没有。可是，我若离开孙家，又能去哪儿？贾府我是再也不愿回的了。天下虽大，可若有我容身之地，却是难的。”
黛玉却说道：“当初，我给二姐姐一样东西，二姐姐难道忘了那些话了吗？”迎春摇了摇头：“我没忘，可是……”
迎春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虽没忘，但我却真有些害怕，能靠林妹妹一时，却又如何能依靠一辈子。我并无一技之长，唯独爱棋，却也只是略懂皮毛，但这棋艺或许在男子身上是养家的本事，但在我这个女子身上，又怎么能去教人？”
迎春这声音越发的低了，黛玉和凤姐都有些听不清了。好在迎春停了下来，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竟未体会到二姐姐心中所想，是我错了。”说罢，黛玉起身敛祍一礼。
迎春忙起身还身一礼：“林妹妹不必自责，有些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反而束了手脚。”
凤姐这时也说道：“这并不怪二妹妹想得太多，如今便请二妹妹放心，只要二妹妹下了决心才是。”
迎春有些不解看向凤姐，凤姐笑了笑说道：“过不了多少日子，我也就离开贾府了，到时和二妹妹一起做伴。”
“二嫂子可是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迎春虽不留恋贾府，但毕竟也是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哪里就能割舍得了的。
“不是的。这些事儿我也只给林妹妹说了。”凤姐将那些话又给迎春说了一遍，半晌，迎春才说道：“没想到二哥哥竟想到这一步了。只是嫂子就算离开贾府，难道王家能不让嫂子回去吗？”
“你二哥哥也想到了，所以和我父亲也商量好了，到时我父亲自会出面，与我断了父女情份，如此一来，我就顺理成章的出来了。”凤姐一想到贾琏如此费心替自己打算，心里别提有多酸了。
黛玉这才又问道：“如今就看二姐姐是如何想的了？”
迎春却也仔细考虑着，黛玉也不催她，只笑问道：“刚才只顾着和二姐姐说话，却忘了问二姐姐可否陪我住上几天？”
迎春点点头说道：“今儿出来时也说了，若是不回去，使个婆子回去说一声也就是了。”
“那便好，我可以和二姐姐秉烛夜谈了。”黛玉高兴地说道。
迎春也不耽搁，将翠儿叫了进来后交待了她几句这才算好了。
凤姐看着黛玉高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林妹妹可别怄了眼睛。到时晋王可要心疼，要说二妹妹的不是了。”
黛玉红了脸轻啐道：“偏你贫嘴，说了这些。”
三人正说着话呢，雪雁进来说道：“姑娘，晋王来看姑娘了。”这下凤姐更是促狭地望着黛玉笑。
黛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对雪雁说道：“今儿我也不得空，就请晋王先回去吧。”
雪雁也只笑着并没出去说，迎春也笑着将黛玉推了过去：“我和二嫂子就在这儿等你，不管怎样就算出去打声招呼也是可以的。哪有连面儿也不见就赶人走的。”
黛玉只得带着雪雁一起先去了。子卿在来了之后，才得知迎春来的消息，见黛玉出来了，子卿略带歉意说道：“我原不知你待客。”
“是二姐姐来了，原先你也知道二姐姐的。今儿正好她也不急着走，晚上，我们也可以说话。可是却不能留你用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