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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莫道西风独自凉3

    “哗啦”一声水响,沉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手去挡,却还是晚了,那水花溅起溅了她一身。她愣了一下,看着木桶里载浮载沉的衣裳,抬起头,那阳光都是冷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昏沉。

    来人一手插着要一手指着木桶,“这个!天黑前给我洗干净了,我明儿个还要穿了”。她见沉鱼不答话,抬起三角眼拔高音量道“听到没有?!”

    “知道了嬷嬷!”沉鱼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句,只得暗自咬牙,她今日已经足足的洗了三大桶衣服,手指浮肿一片,细密的生出褶皱来,她忍不住两手握住狠狠的捏了一把,却是早已冻的没有知觉了,心中一惊,又用力的掐了一把,掐下去绵软松动,那肉竟然许久的不往上弹,过了良久才细密的透出红来。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偷懒不成,真真的是下作的娼妇样,都落到如此田地了,还拐着那肠子想着偷懒!”那婆子见沉鱼动作稍慢不由的高声的咒骂起来。

    沉鱼却不敢顶嘴,赶忙弯腰搓洗,那水竟然却是热的,她心中一动,明白手早已冻的失去了知觉,当下更加是使劲的搓洗了起来。

    那婆子站在一旁,嘴边带着冷笑看着沉鱼道“用那么大的劲做什么啊?吃饱了撑得慌,有劲没处使呀,后院还有半堆的柴火可以留给你劈呀!”

    沉鱼听了却不敢反驳,手上却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劲了,细细的搓洗着,好在那婆子站在一旁也不在开口,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洗完了,她又到井边汲了水漂洗干净了便要去晾衣服。

    “你去哪儿啊?”那婆子却拦在沉鱼面前,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瞄了眼盆子里的衣裳“你要做什么?”

    沉鱼一愣,看着盆里的衣裳,再看看那婆子,有风吹来,冰凉的sh润,她只觉得只觉得心中更加的冰凉潮sh“嬷嬷有什么吩咐还请赐教”

    “哟!还真是那勾栏里出来的,这说话都娇滴滴的跟外面这些个粗人不一样“她尖锐的嗓音就像锥子一样刺进人的耳膜,沉鱼却只是木然的听着,面上无半点反应,她见沉鱼这般,也不辩驳顶嘴,不由的更加厌恶,忽的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沉鱼,“扑通”一声,手已经掀翻沉鱼手中的木盆,那盆在地上滚了几圈,“哐哐哐”的一路滚到檐角方才停下,沉鱼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去追已是晚了,那本已洗净的衣裳落了一地,早已污秽不堪,她手抓着一件捡起来的衣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抬头木然看向那婆子,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作死呀!你个下贱的娼妇!”那婆子被她那个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顿时慌张了起来,顺手扯下晾衣杆上一件半干的衣服劈头盖脸就往沉鱼脸上抽“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沉鱼只是木然的站着,只觉得那衣服上的水沾在脸上,竟是分外的冰凉。

    那婆子抽的累了,“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停下,见沉鱼呆愣在当场,脸上花花绿绿的一片,更觉心中不顺畅起来,伸出手一扯,哗啦啦的,院子的晾衣架轰然倒地,那床单被褥,衣裳通通的散在地上,她冷冷一笑道“这些在天黑前都给我浆洗干净了,白颜色的归白颜色的,黑颜色的归黑颜色的,床单被褥子爷要分开洗,都跟你似地,合成一团子能洗的干净么?”她恨恨的瞪一眼沉鱼,似乎还不消气,赶着离她最近的几条被褥子狠狠的碾上那么几脚,方才甩着帕子出了院子。

    沉鱼忽然就抱着那件试sh衣服蹲在了地上,心里面潮sh的凉一直涌到嗓子眼,只觉得有什么不得不发泄的痛苦,酸涩的疼。她到底忍住了,微微绽开一个笑容,眼看着怀里的那件衣服,我还要洗衣服了,还要洗衣服了!她这么对自己说,便站了起来,将院子里地上散着的衣服被褥一一都捡了起来,白的归白的,黑的归黑的,床单归床单,被褥归被褥……她慢条斯理的做着!

    沉鱼回房的时候已经是三更的天了,她伸手去拉那门环的时候,手指竟都弯不过弯来了,怎么也拉不开那门,使劲的搓了几下,还是没有知觉,她只好将手塞进嘴里,那样的冰凉,连舌头也都颤巍巍的打着颤,她却突然的觉得饿来,好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只是现在还去哪里找吃的了?她叹了口气,算了,睡着了也就不饿了。

    她到底拉开那门,里面的人都睡着了,她故意放低脚步走了进去,屋子里突然的暖气,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这间屋子有三个人居住,跟以前她跟含烟,柳琳住时是一样的格式。她自上次在良辰苑因着手炉事件开罪了董妃,便又被董妃发落到外院来做杂役的活计,只是这次分明的更糟,明显的是经过有心人士的安排,这里的管事婆子对自己是分外的照顾,百般的刁难,日日换着花样的折腾,唯恐折腾的少了惹得上面那位的不痛快来。

    她搬了个凳子在桌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摸索道桌子上的油灯,却没有找到打火石,屋外的冷风呼呼的刮着,打在那格子的窗棂上“噗噗”作响。

    偶尔那冷月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她借着那光亮,忽闪忽闪的,看着窗子上发黄的窗纸,突然便冷笑出声,她倒不是真不明白董妃的心思,董妃这次分明的打着恩威并施的主意,现在越是变着法得折腾自己,以后就会越发的依仗自己,先给个巴掌再颗糖,她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了么?她伸出手,细细的摸索着上面的纹路,董妃自然有时间陪着自己慢慢的玩,只是她却等不得了。

    “沉鱼?是你回来了么?”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看着面前的阴影吓了一跳,忙抚着心口,低低的问了那么一句。

    “嗯!我刚回来,我吵醒你了么?”沉鱼压低了声音答上一句,知道刚才问话的乃是同屋的花语,屋子里头得两个丫头都是浅眠的主,这下吵醒了一个,可不能把另外一个也吵醒了。

    “嗯!你怎么不点灯了?”花语隐在黑暗中低低的问了一句,沉鱼耳听那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衣响声,知道她在寻衣服下床。

    “那么冷的天,你下来做什么呀?”沉鱼半嗔半怜的问了句,忙起身走到床边,天寒地冻的,这个花语也是个单薄的身子,动不动的就染上风寒,若是病了又平白的遭罪。

    “我没事!”她似乎隐在黑暗中笑了一声,沉鱼几乎能想象到她笑起来那唇边荡漾开来的温暖来,她素来爱笑,也体贴人,人品样貌都是园子里面拔尖的,只是身子一年倒有大半年的带着病,这样的身子自然不适合去伺候主子。

    “你躺下吧!”沉鱼到底不忍,摸着黑的走到床边,一把按住她要起身的身子,却被她顺势一拉,整个人都依到了她怀里,她再一掀被子,将沉鱼也裹了进来,“你好冰哦!”她的手一碰到沉鱼的手,便打了一个哆嗦,却依旧是抱紧沉鱼,细密的牙齿“磕蹦磕蹦”的打着颤。

    “我没事,别让我的寒气冻着了你!”沉鱼小心的要挣扎了出来,她却抱的越发的紧了“没事,没事,我帮你暖暖”她的声音带着笑声,暖暖的,好似甜腻的蜂蜜一直掺进人的心里。她抱着沉鱼躺下,细密的长发拂过沉鱼的颈痒痒的,“你饿了吧?”她突然问。

    沉鱼愣了一愣,在黑暗中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自己拿,就在你枕头下面,我藏着一个馒头,我就知道那松花鸡就不会给你饭吃”她好似恨恨的说道。

    沉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松花鸡却是院子里的丫头背地里给那个管事的嬷嬷取的坏名,因为她的脸跟鸡皮一样的皱,却特别爱吃松花蛋,有人戏骂了一句“老母鸡还吃松花蛋”,后来又经过有心人士的加工,“松花鸡”的名字不胫而走,当然大家也只敢在背后骂骂。沉鱼笑过了也就罢了,伸出手摸进枕头底下,细细的摸着,馒头还带着余温的,想来是花语一直捂着的,旁边却碰到了一块冰凉,sh润润的,沉鱼摸着那形状好似一块玉佩。

    “花语,谢谢你!”沉鱼抓着那个馒头,突然说了一句。

    “谢什么啊!都是做奴婢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平白的欺负人”花语似乎又笑了,她总是爱笑,沉鱼觉得奇怪,一个长年带病的女孩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到底为什么总能这般的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