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我知道&ot;卫晗说完不再言语,只望着昭阳殿外的天空
天空高原而辽阔,但透过昭阳殿的鎏漆门只能看到方方的一隅几朵团云漂浮着,不一会儿,随着风流散走了,又换了新的一批
&ot;从前我望着门口的云,看它们一片片流过时,我会忘了自己身在昭阳殿,是一朝皇上可是这几日当我看到云的时候,我却记得比从前更清楚&ot;卫晗低垂了眼睛,默然
&ot;为什么?&ot;宇文弛疑惑道
&ot;因为她的名字叫云萝&ot;卫晗抬起眼,仍是看着流云,眼神如同无云的天空般一片虚无
宇文弛沉默&ot;我不知道,从何时起,你竟然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了&ot;
卫晗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含着叹息&ot;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不是在未央宫,或许还能成为半个知己,但在宫里,我与她,只能是陌路&ot;
&ot;既然是陌路,就不要考虑能交集多少了,何况她本就是错的人闻冽兄,就算你怜悯她,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为她迁就至此过犹不及&ot;宇文弛声音因恳切而高了些许
卫晗心里五味杂陈宇文弛所说的这一切,连同云萝自入宫以来发生的一切是非变故,现下的举步维艰,将来的不可捉摸,迷乱繁杂如同乌云压顶,左右望去都是黑暗,叫自己几乎失了思考决断的能力&ot;我当初想将她至于皇后之位,虽说没有实际权柄但也是六宫之主,又有先帝的遗诏,想来后宫之人也必定忌惮尊重终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她侍寝之后未见红一事后,我发现宫中女子并不是人人都尊重她,而她无亲无故,不像别的那些宫嫔在外有父家支撑,她在宫里就像一颗无依无靠的稻草于是娜怡来请求能在每日请安后去看望她时,娜怡可怜她,我也见她可怜,就答应了娜怡有了身孕,跟我说想要学一点六宫中的理事,我知道必定有她的注意心想她既然身为皇后,朝霞殿的主人,也不能这样让她毫无庇护地活在未央宫中,于是我也答应了,让娜怡做些看账修缮之类无伤大雅的事情,让她有什么不懂就与皇后一同商议这样她们虽然并不像千蕙那样决断,但至少在外人看来不算置身事外可没想到&ot;说着苦笑了一下,眼神溢满自嘲与凄迷&ot;我不知道她这是惶恐害怕所至,还是,得陇望蜀&ot;
宇文弛见他失落,终归不忍,叹了口气,道:&ot;当初先帝说的将她囚禁直至长乐未央显现的法子是有些残忍,但不得不说能把这件事处理到最简单不过如今,你的法子是宽厚,想保全她,保全所有人,可是她未必就只会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你保护,宫里的女人整日里思想些什么,你与我不是不晓得,不是没见过先帝朝的绮丽夫人若没有那件事,四王爷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四王爷若不失宠,二王爷也不会势力渐长轻视太子,也就不会有当初的策马一案,裕泰夫人的家族也就不会因牵涉其中而一落千丈,朝廷也就不会失去韩蒙这员良将,也许契丹现在会更忌惮我们闻冽兄,皇上,这些事情如同抽刀断水水更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ot;
&ot;那依你言,应该如何?&ot;卫晗此时心里茫然无措,仿佛身处孤岛的人此时他唯一能信任,能信托的,大概也只有宇文弛这个陪他经历过过去十几年的跌宕的人
而这&ot;长乐未央&ot;,现下更是将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胜于血脉
宇文弛皱眉想了想,道:&ot;禁宫那种地方不是人呆的,把她一直放在那种地方,难保不起死志若是不在禁宫,呆在宫中又太危险,以后时日一长还是会被卷进六宫争斗中,反而可能会因为她曾是皇后而更成为众矢之的但她的平安健全绝对不能有问题,她的性命若有一星半点的不安稳,长乐未央可就后继无人了你无颜面对先帝,我也没脸去见我父亲了&ot;
卫晗沉沉地点头宇文弛这番话句句戳中要害&ot;不仅是九泉之下无颜面见父皇的事情,长乐未央若遗失,我就是活着,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近日来边疆连连上书,说契丹加大边防修造,扩张军马,而我朝也不能落于人后,同样也许扩充实力,今年江南又大旱,本就国库空虚,若长乐未央再不被找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ot;惆怅如海水般溢出来,吞没了卫晗疲惫的脸
宇文弛一惊,道:&ot;先帝年间找到的那一处,已经全部都用完了吗?我记得当初听父亲说,还很多&ot;
卫晗苦笑道:&ot;父皇在的时候,一部分用来扩充军力,一部分用来加以寻找其余的长乐未央,早就所剩无几了现在留到我手里的,不过是个零头&ot;
宇文弛心下冰凉&ot;竟然用得如此之快&ot;
&ot;而且,用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快,也没能补住这国家的缺口&ot;卫晗的眉头锁得更深,拧起了双手脸色蜡黄,手腕却是苍白
宇文弛心中翻腾忧虑,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愤怒,对卫晗正色道:&ot;我们决不能再像先帝那样绕弯子了,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还不如把人力物力全都节省下来,积攒力量,等待长乐未央显现完全之日再行动,一网打尽&ot;
卫晗点点头道:&ot;现下也只能这么做&ot;说着眼神里沁出海藻般细密缠绕的忧虑&ot;我怕的就是我撑不到那一天&ot;
宇文弛心中一波凄凉涌上来,随即化作波浪翻滚&ot;子俊与兄自当尽力而为,奋战直至最后一刻&ot;
卫晗苍凉又感动地一笑,道:&ot;我知道&ot;叹口气,&ot;只是,这苦差事,谁担着都担不起,本是我一个人的担子,又把你扯进来了&ot;
宇文弛心中五味杂陈,同情于卫晗的遭遇,又燃起了同生共死的决心,道:&ot;有福同享&ot;
卫晗想也不想地便接道:&ot;有难同当&ot;说着心下涌起一股浩瀚的感动和凄然
一时间二人无话,只是对坐着一笑仿佛有千言万语也承载不了的力量在眼神间迸发,在心里凝结成汪洋胡泊
&ot;子俊,以你所见,那接下来该怎样?怎样才能让她既远离后宫争斗,又能活下去呢?&ot;卫晗道
&ot;远离后宫争斗,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宫一般后妃离宫只有两个去处,一是道观佛堂,二就是父家而后者只有身患重病,不久与人世的妃嫔才会有此待遇,为的也是显出天恩浩荡,能让其再弥留之际尽最后的孝道&ot;宇文驰道&ot;云萝现在是待罪之身,让她去佛堂清修思过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最近的佛堂道观也在上京郊外,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毕竟不好控制毕竟二王爷和太子在上京中也有余党,而且先帝当年寻找长乐未央,听父亲说太子和二皇子也略有参与就算他们没有参与,以二人当年在上京中的庞大势力,遍布的人脉,怕是也有所耳闻太子爷虽然已经薨逝多年,但他的子嗣不少,当年结交下的势力多半也都还健在,并且仍然在朝廷中占有重要位置,难保他们不起反心若知道了长乐未央,怕是更加穷凶极恶&ot;
&ot;巨大的利益面前,怕是很难有人不失了本心吧&ot;卫晗语气淡淡道,却带着一丝怆然
&ot;历朝历代莫不如此那些人平日里忠贞不二,有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安的什么心?等到这样的时刻来临了,才能见分晓朝堂之上一个个对你俯首帖耳,谁知道他们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关起门来又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