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遂良总觉得时间走得太快快到他还來不及铭记什么周围的人事物就变了就好比司马荼兰的模样记忆里还是那年她洒脱无拘、一身傲然风华再抬头她却已是沉稳内敛的中年妇人
算一算自与她相识那日起二十余年都过去了
“我在与你说话想什么呢”
微带嗔怪的语气挽回偶遂良神思歉意地摇了摇头偶遂良叹气苦笑:“娘娘这些年沒什么变化陛下和末将却都是老头子了再怎么想要集中精力坐着坐着就会发倦犯困实在捱不过啊”
“有时候照镜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这还叫沒变化”司马荼兰嗤笑一声一双微挑凤目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是这宫里第一老实人沒想到成过家后也变得油嘴滑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渐长也越來越讨人嫌了”
早就过而立之年的人明白了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圆滑不落人后的确是越來越讨人嫌偶遂良明白司马荼兰只是开玩笑才这么说可他心里总有另一般思虑始终认为自己这些年在退步退到沒有知己也沒有可信之人的凄冷境地
人都是会变的如他曾经那般耿直坦率换得的结果怎可能会是如今的安稳
司马荼兰沒料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话令得偶遂良突然沉默尴尬少顷收起笑容幽幽叹息:“我总想着还能像从前那样你我怀宇三个人能抛开身份地位说些亲近的话來那真的只是做梦罢了事到如今还能笑着与你说话我本该知足”
“娘娘生气了末将只是一时失神并沒有不愿理会娘娘的意思”偶遂良慌忙解释五十來岁的人了竟然如少年一般手足无措
“遂良”司马荼兰低低唤了一声摇摇头示意偶遂良不必解释“我今天找你來不想听冠冕堂皇的话你是知道的唯有对你和怀宇我不喜欢用那些死板的称呼什么时候你能不做大将军、怀宇他不当皇帝我也不用顶着皇后名声像从前一样和和气气说些心里话呢这样一个人撑着我真的很累”
偶遂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事实上玉枝突然出现在将军府说司马荼兰召见他时他就有些不知所措司马荼兰关闭心扉已有多年别说是易怀宇就连他也许多次被拒之浣清宫门外偶遂良很想知道在易怀宇最危难时司马荼兰主动找他且又说了那样的话究竟为了什么
“你别拿那种眼神我就好像我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害你似的”司马荼兰剪着花枝斜眼觑向偶遂良
玉枝等人都被屏退在外面房门也关得紧显然司马荼兰有什么重要私密的话要对偶遂良说偶遂良向來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出司马荼兰是在用闲话掩饰紧张笑了笑静静坐在椅中等她发话
面对偶遂良时司马荼兰那些小心思总无处遁形摆弄了一会儿花枝心底的话便开始藏不住往外涌
“昨天我去过怀宇今早又去了趟敛尘轩突然少了个人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就好像这宫中丢了什么再也找不回來”慢慢放下手垂在案上司马荼兰的声音清淡略低“璟儿和白绮歌那丫头神色有些不对问过陶世海才知道怀宇又为难他们了我真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那两个孩子一起出生入死、情比金坚谁离了谁都活不下去怀宇怎么就忍心拆散他们他倒是好三妻四妾、朝秦暮楚自己风流快活大半辈子到老了却要去为难小辈当真混蛋一个”
司马荼兰的琐碎抱怨让偶遂良哑然失笑:“娘娘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陛下的事了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如今终于忍不住了么”
“谁忍不住了我有什么忍不住的还不是他太辛苦”司马荼兰急于反驳说了两句才惊觉自己漏了底脸色迅速颓败下去僵着身子坐了半天见偶遂良并沒有嘲笑她的意思司马荼兰这才舔舔嘴唇不情不愿再度开口:“是我是怪怀宇做过的那些事也曾想要恨他一辈子可我不是傻子想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想通的怀宇的脾气你我都了解有些话他死拗着就是不肯说倘若不是陶世海可能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哦陶公公与娘娘说什么了吗”偶遂良端起茶杯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司马荼兰的反应似乎对易怀宇的冷漠态度有所动摇这是偶遂良最希望见到的然而在未了解内情前偶遂良决定不动声色继续打探下去以免冒冒失失哪句话说错误了这难得的机会
不过他也知道司马荼兰找他來绝对不止阐述心情这么简单
“遂良我问你你对当年君放的事了解多少”
果不其然司马荼兰紧接着就把问題抛出且是让偶遂良大感意外的问題
“沈国师么有些了解但不多娘娘想问什么了”
司马荼兰深吸口气似是有些烦恼该从何问起:“我恨怀宇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负了我又对不起君放明明是帮他最多的人他怎么就忍心那样伤害尤其是君放倘若不是怀宇那样逼他也许他就不会早早离世……”
“娘娘是在责怪陛下吗”偶遂良淡淡打断“沈国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陛下一直把这件事归咎于自己时常说是他害死了沈国师难道娘娘也这么认为若是如此末将真的要为陛下鸣声不平了”
偶遂良一语中的直接把司马荼兰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说了出來这让司马荼兰感到痛快的同时也无端生出一丝自责
沈君放的死真的应该怪罪到易怀宇身上吗这些年她抱着对沈君放的思念以及对易怀宇的恨意痛苦活着那种滋味无法言喻本以为易怀宇那样冷漠绝情的人不会懂莫非他也如她一般甚至比她更悲哀由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有罪背负罪孽沉默前行
易怀宇忘恩负义逼死沈君放这个想法似乎……不那么清晰了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