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回來了带着影子暗卫第一高手的光环再次降临到这个他二十多年來都沒有成功走出去的皇城里只不过如平常一样他依旧还是见不得光就连皇上所谓的赏赐与褒奖都是通过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捧进來放了那赏赐的御用之物之后再默默无言地走出去
整个过程鸩既不需要三跪九叩首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因为不论这影子暗卫廷是存在了多久最终都是历史上的一抹尘埃就连留名于历史长河之中的资格都沒有而他纵然是这一代的暗卫高手到头來也不过是一个工具必然是要与影子暗卫廷一样“享受”同等的待遇
本來在那儿正襟危坐得像个雕像的鸩在小太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忽然便有了动静他满脸不屑地伸出一根手指來勾起桌上红色锦缎之上小心安放着的珍珠珠串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又将之丢回了原处
起身间鸩的手还沒触到那扇房门门便开了进來的是个刚进影子暗卫廷不久的小师弟正给鸩端來今天的晚饭猛地一打开门突然瞧见身材高大的鸩冲着外头去着实吓了他一跳
就在他愣神的当儿鸩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师兄师兄这是要去哪儿”少年不知所措只得端了托盘站在门口喊
鸩闻言头也不回地答了他的话又一个转弯人便彻底地不见了:“四处走走立刻回來”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立马便传來那孩子大呼小叫的声音至于他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又喊了些什么鸩完全听不清也完全不在意而今他心里所想的无非是一件事那便是在师傅临刑之前下天牢去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鸩脚下的步伐更快眼见着天已全黑他便突然甩出一块黑布來熟练地捂上了自己的脸面几个起落便完全从内廷里头消失了虽然这内廷离天牢可远对于内力深厚的鸩來说这点路程却不在话下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之前刚刚藏进云朵里的月亮还沒露出头他便已经经过一条密道來到了御林军严防死守的天牢刚开始鸩的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因为顾忌鹫会对自己生疑虽然鸩一回來就知道了师傅被关押在天牢的事情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打听都不敢打听
离开三个月之久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当初那批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妹早就已经各奔东西有的是跟着鸠和鸽子一起逃了出去死在了半路上;有的至今都生死未卜;那些再不好运一点的则被鹫手下的那批死士抓了回來同师傅一样被关押进了天牢就等着选个黄道吉日杀一儆百让影子暗卫廷里现在正在受训的那帮孩子们好好看看叛逃者的下场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之下鸩花了大把的时间利用职务之便这才打探到关押师傅的大概位置现如今他孤注一掷地冲着这个大概位置來了却怕自己不仅沒能见到师傅最后一面还把自己给暴露了那样的话他再次回到内廷也都已经沒有意义了
鸩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心思紊乱地一步步摸到了前影子暗卫都统王仲的老门之前的当他轻声叫出那一声师傅的时候那苍老孤寂的背影明显是颤抖了一下
“师傅”见那人沒反应鸩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不死心于是便稳下心神又轻轻叫了一声
这一次老人终于是回过头來看他了这一瞧彼此之间都很是激动:“……鸩你回來了”王仲说着拖着脚上的铁镣一步步地爬到了牢门边上与鸩露在黑布之外的那双眼睛相望:“……我听那些狱卒私下议论着你的事儿我还不信你会回來……傻孩子你为何还要回到这个地方啊”
“……师傅徒儿不孝沒能听师傅的话沒能保护好鸠和鸽子更沒能管住自己的心……徒儿更是沒用现如今只能偷偷摸摸來瞧上师傅一眼却什么都做不了……”鸩眼皮一垂只觉得这话有千斤重句句往自己心里砸让他疲惫不堪
“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师傅当初做那样的决定便已经有今日的觉悟了……却沒想到竟然是那个孩子将我往悬崖边上推了一把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王仲叹了口气忽然便慢慢坐在了牢房里的草垛上
枯草因着他的动作苟延残喘地噼啪一声响让鸩的心弦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王仲:“师傅所说的可是鹫”
“……你都知道了”王仲问他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是鸯与我说的虽然是只字片语我却依稀明白了其中是有端倪”鸩平静地说着扶在牢房栅栏上的手却捏得死紧似乎是要将那两根有他臂膀一般粗的木柱给生生折断
“当初给他取名怎么就取了个鹫字呢……我自己养了只秃鹫崽子到头來栽在了他的手里又怎好怪得了别人不说了……不说了……鸩儿你这次回來可是有什么打算”王仲喃喃自语地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突然抬起头來望向鸩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有那么一时半会儿鸩几乎就要将他的真实目的脱口而出可是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作罢了:“沒什么打算……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知道做既然鸠和鸽子都沒了……我又沒地方可去便想着回來了反正……当初一起逃出去的师兄弟妹都死得差不多了鹫现在当了新统领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会再这个时候对我怎么样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最好不要用常理想他鸩儿你要小心”王仲闻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过身來抓着鸩的手使劲地握了一把那千言万语似乎都融在了这紧紧一握之上
鸩借着月光瞧见老人身上未干的血痕深沉的目光越烧越烈似乎是要喷出火來只见他沉默了两三秒这才幽幽问道:“是哪个这么大胆的狱卒竟然敢打师傅你就算是要头点地师傅也是堂堂的三品大员不是么”
“……那又如何……不过是昨日之事了这天牢里的狱卒对这外头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再加上师傅是影子暗卫出身见不得光的他们多半还以为打得是哪个不知道看皇上脸色的文官吧……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再过几个时辰老夫这脑袋便要搬家了他们要怎样便怎样吧”王仲长叹了一口气那轻松的模样让鸩一怔
“师傅……您……”鸩愣了一下为王仲在赴死之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感到绝望:“……您有什么临终托付么徒儿能办的一定给您办到”
王仲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沒了本來唯一的遗憾便是沒能在死之前见你和鸯一面而今这愿望已成我已经无所牵挂了”说到这儿王仲忽然又低下了头显得异常苍老悲伤:“若是你能够告诉我鸠和鸽子已经去过着那世外桃源的隐居生活便更好了……可惜可惜啊……”
鸩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只觉得在自己呼吸之间似乎闻到了眼泪酸涩的味道他咬了咬牙轻声回了王仲的话:“至少……他们是死在一块了不用再活在这世上受苦我朋友在我离开的时候曾经答应我要好好用咱们暗卫的方式葬了鸠师傅你放心鸠在那边一定活得要开心得多因为那边有鸽子陪他”
“……人死了真是有那样的世界么那样的话师傅也就开心了有那么多的徒弟陪着老夫……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恨我”王仲苦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考究的小布娃娃塞进了鸩的手里:“明日为师行刑之后把这个给鸯吧”
“这东西……鸯不是从小都带在身边么怎么又到师傅这里來了”鸩低头一看发现是曾经寸步不离鸯身边的小挂饰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大概鸯还是沒有能够原谅师傅当初的皇命不可违当初的那些是非恩怨再一次地浮现在了鸩的眼前
“……师傅既然鸯來瞧您了多半便已经是将过去的事情放下了您又何须如此介怀”
“她若放下了会将这东西还给我么那可是为师作为养父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王仲无奈地抬头瞧了鸩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连安慰人都不会
面对这样的眼神鸩无言以对只得缓缓低下头來将目光又放在他手上的那枚布娃娃上正在这时老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带着些特有的平静与淡然:“她今日是來了可什么都沒多说只是默默放下这布娃娃就走了她甚至一句恨或者一句告别都沒有……这孩子心里苦我知道只恨当初她怎么就被皇上瞧了去”
“师傅……”鸩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是沒有见过王上那样的大腹便便满脸yi邪的表情让鸩就算远远望着都觉着一阵恶心更何况是要陪伴在王上身边与之朝夕相处的鸯
“什么都不必说了待到我行刑之后就把这东西带给她就说师傅当初什么都沒能帮她做到现下人已去化作尘土若是她不嫌弃就留着这唯一的礼物做个念想吧”王仲摆了摆手又伸出手來指了指鸩握紧的手
“好徒儿一定为您办到师傅徒儿这就去了……您一路走好”鸩点了点头一边如是说着一边双膝跪在地上在天牢潮sh的地上给王仲磕了三个响头再起來时师徒二人的眼中都盈盈有泪
“好好走吧走吧……鸩要好好活着知道么你和鸯都要好好活着”王仲侧着身子坐着沒敢去瞧着鸩离开的身影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了这么一句
鸩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和师傅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突然他猛地一回头扎进了身后的黑暗里只是留下这一室的幽暗与寂静陪伴着这个即将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老人!--12093+d0x0s+112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