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山路自凉亭处返归我一直在深度思索接下來该做些什么毕竟我答应了浅姑将尽力救一救她已逝的姐妹
阎如采却是已魂飞魄散红莲化业火不是喷着玩的甚至仅剩的那条情丝也随小七的死去而消逝如此这般阎如采是不可能活回來了
可绝望尽头裂开一线生机这线生机便是无殇阁
迟渊呆滞于小木屋中望着空中散尽的情丝之时殇无虐这个魔头子便菩萨般现身了他淡淡瞅了面无生机的迟渊一眼旋袖一翻掌心遽然幻出一团覆裹着浓郁婆娑优昙花香的光晕这馥郁白光自他掌心晕散待光晕散尽那条已然消失的情丝自虚空中缓缓凝聚成型软软浮在半空
迟渊一双枯暗深眸被这淡淡金色染得清亮起來
殇无虐将情丝收入掌心耐心解释:“闻得凡间一位女娃娃身带异香出生无殇阁探得此女竟是西天婆娑优昙花精降世并算得此女命格奇特就将其身上的花香精元取了去这女娃娃身上的奇香才散佚方才消逝不久的情丝被这宿主体内的精元之香重新聚拢成形不枉无殇阁将这花香精元保存多年亦恰好本书生來得不算晚”
殇无虐还是那么温文有礼不但在人间吃包子给钱还自谦为书生只见他唇角梨涡淡淡一拢眼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沉稳“无殇阁能将已逝情丝重聚便有妙计将已散之人重生不过……”
他将掌心情丝递给迟渊看似施舍实则邀请“大师需付出一笔不小的代价那便是坠魔”
其实殇无虐的馊主意是欲复生阎如采需在阎如采的情丝中重新凝聚成一具完整魂魄再将情丝放入待产孕妇腹中待阎如采轮回重生
殇无虐并不急于对方的回应临走前漫不经心道了一句话“欲令小花精复生惟有我魔界可成魔道乃救赎你救赎她的唯一之路”
迟渊携着情丝去了昆仑山南极洲蓬莱瀛洲方丈等一众仙山只求众仙施予一个重生之法众仙算得他乃是佛祖坐下妙禅子转世历劫自是不敢怠慢于他皆拼出看家本领欲将仙气丹源渡入惟剩的情丝之中以重新凝聚魂魄可这轻轻软软的情丝却是一丁点仙气灵源皆容纳不得那些源源醇厚仙泽方一触及到它情丝便立时变淡变散随时有幻灭的迹象
众仙皆摇头惋惜迟渊忆起当年梵净山佛祖将小花精仙源打散肉身入轮回永世不得修仙之罚倏而明了手中赤红佛珠转了一圈他终是落在悬着诡异纱灯的无殇阁黑匾之下
方丈大师手中佛珠映出迟渊跨入无殇阁门栏的影像他摇头一叹闭了眼睛于蒲团之上圆寂归西众僧将其火化却未曾见得舍利子而出火光灭尽后一颗饱满佛珠现于众人眼前微风一扫散为灰烬
老方丈在迟渊选择坠魔之路后便自行归西了老方丈为何而去总不能是因为未教导好徒弟便以死谢罪吧真是让人费解
迟渊终是采纳了殇无虐的馊主意因阎如采情丝之内容不得仙源便只得用阴魔之气凝聚魂魄他不得不夜夜扒坟头吸食尸体阴气渡入情丝
本是死结实的尸体被吸食了阴气遂纷纷诈尸成干尸日复一日月黑风高夜干尸队伍愈发壮观迟渊于每次吸食阴尸后眸间的乌青之色便浓重一分唇色便加深一分神智便混沌一分他额头的诡异图腾便是坠魔的标志
渐渐入夜的他便很难控制自身行为由刚开始不受控制汲取山中野兽体内精气鲜血到见到路人就想冲过去咬上一口再吸上一顿
他自知已变成危险人物便在师弟迟惠的协助下用玄铁锁链将自己锁在悬空寺后山谷一处石窟洞中
当朝阳扯破云层玄铁锁链下的迟渊便恢复神智迟惠便在日升时分将锁链打开迟渊念动驱魔经将四处游散的干尸召集回后山谷埋入山土
他割破腕间血脉滴血入布并吩咐迟惠将血布分发给一众百姓以护山民百姓不被干尸袭击毕竟入了夜的他再不能驾驭驱魔咒只好随干尸们自由活动
月圆沉夜阴风作作悬空寺后山谷干尸破土而出与玄铁锁链摩擦拉扯之声彼此呼应成景这便是情丝记忆里的最后一幕
我把阎如采同迟渊大师跌跌宕宕的情史掠过脑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果然剽窃记忆比窥探画境的效率高多了
至此一代高僧因陷情劫变成吸食尸体阴气的怪物朝为佛夜为魔
当初老方丈将《复生经》施予迟渊时心中所愿爱徒入了情丝能悟出幻境乃本真本真乃幻境之真谛
庄周梦蝶真真假假浮生一空不必执着于生与死幻与灭的三千尘缘中比如阎如采死了可情丝里的小七却活得安宁倘若真的将小七带出來阎如采复了生可小七却会消失
阎如采执迷着迟渊小七爱恋着小白各自活在不同世界她们俩人的世界在彼此看來是虚幻的于自己看來却是真实的就像小七临死之前那句话:小白陪我生为我死爱了我一辈子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呢
如此看來我们不能说小七乃阎如采身体里的一部分一个附属品一个专门为宿主需要而牺牲的配件小七姑娘的短短一生我亦不觉得比阎如采的跌宕一生差在哪里她活的简单爱的深沉死的贞烈
小七是小七阎如采是阎如采;小七既是阎如采阎如采又是小七真是不要太执着到底要哪个生要哪个死的好
真实不过乃心中的感悟
若是悟到这一点小七出不出情丝还有什么分别呢阎如采复生又有何意义呢连我这个未曾修行过的小妖也懂得其中道理然则修行高深的迟渊大师却未曾顿悟到想來他不是不能顿悟出而是甘心让自己陷入情劫他不坠魔已陷入心魔
抬眼时凉亭一檐山抹微云晚霞浅淡快要入夜了
浅姑将情丝自我体内取回她得了我的许诺便又偷偷将情丝送回迟渊的四空门原來这情丝是她偷出來的
我问过她不是已经被天蚕神族的白火烧成虫子了么怎么又四肢健全的出來玩跟踪來了
她说是迟渊救了她当初天蚕神族降下的白火里或许参杂了一点慈悲并未曾将她烧得彻底迟渊探得她体力零星灵力便将自身一半真气渡给她这才将她从幻灭的边缘拯救回來
我想这个迟渊正常情况下还是挺慈悲的
浅姑也问过迟渊大师为何要散尽一半真气救她一只小小白蚕她说迟渊只回了她一句
“或许采儿见你复生会开心”
为了心上人可能会开心便毫不吝啬散了一半道行这个和尚却是入魔的不浅由此看來他复生阎如采的执着不容小觑倘若阎如采沒有四肢康健的重生估计他是不会同意入了上古画卷的这些年來他都未曾将情丝里魂魄凝聚成型那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这直接影响到我收魂的进度如何将阎如采尽快重生这是关键可一细琢磨若是阎如采重生了迟渊是否会情愿离开她我认为玄忒玄
失而复得的感情乃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一种感情迟渊已错过阎如采我想这次他不会再错过了这样逻辑下來让迟渊自愿祭了画卷的成功率比烟雾还要飘渺几分
这等难事我需要找同伴商量
寻得步生花时他竟在禅院中架了火炉烤鸡肥肥正兴高采烈往火炉里添加柴薪凫苍则宝相庄严立在一边反复念叨:你们在佛家寺院吃鸡真的妥么
凫苍怎的突然冒出來了不是应该窝在无虚幻境好生娇惯着他们家神尊么难不成汐汐也來了我比肥肥还要兴高采烈地将脑袋扭了好几圈
“别转了虽然你脑袋长得笨吧好歹凑合着能用神尊沒來”
听这丧气话就知道是谁的破锣嗓子我对步生花咬牙切齿道:“烤鸡都堵不上你的嘴”
肥肥丢了把柴火插了句话“老大老大这回你不准跟我抢鸡屁股了”
我再磨磨牙“我什么时候同你抢过鸡屁股吃”难道就不能给你家老大留点尊严么旁边杵着两位大仙呢
肥肥似乎很委屈后跳起脚來教育我“你同我抢了几百年的鸡屁股敢做要敢当”
步生花一边烤鸡一边对我发出一系列阴笑声凫苍也用别有深意的眼光瞅着我
我憋了一口气灰溜溜顺着墙角走了月黑风高迟渊大师你快出來咬他们
我这赌气一出走却碰到了殇无虐正在清溪边捉蝌蚪我见他跣足在溪涧石头坑里东摸索西摸索很是惊悚
他回头瞅见了我拎着个琉璃瓶盏一步一步趟河上岸枝叶间倾下的月光跳跃在他白皙的脚踝上这家伙真是美到了细节他将装满蝌蚪的琉璃瓶盏搁到溪岸上慢悠悠穿着鞋袜委屈的语调道:“居然一不小心被别人看了身子真是亏啊我可答应过小偶除她之外不许别人看我身子的小妖精你说我该将你如何处置了”
“小偶谁呀”
对方的眸光竟比月色还要清软几分他回味一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难不成这魔界的头头也有心上人那要长得多么妖魔才能被他看上吧不过这魔君还挺守身如玉的我憋住笑随即哼了一声看个脚算什么啊他又不是姑娘家家的再说好资源是要共享的嘛我上前一步问“除了我谁还看过你的……身子啊”
他已整顿整齐略微思索了一番“日前我在郊外洗澡居然被一只白鹭两条鲤鱼三只野猪给看了”
……啊“那你把它们……”
“炖了”
我掉头就溜被他一把拎回來他笑眯眯望着我温和如四月春风“光顾着抓蝌蚪了竟忘了办正事”
我笑得比ji花还灿烂“魔君大人去办正事吧我不耽误你了”顺便松了松被他禁锢的衣领
“我的正事就是來绑架你”
我靠之……
尽管我双手并双脚对天发誓我最近患了忒严重的眼疾实在沒看清他的身子是光着还是光着还是被他小鸡一般拎到阴气冲天的后山谷喂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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