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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九王会议

    太子李纯现在是烦恼重重。作为帝国的储君他没有想到自己遇事居然没有可以商量的人真真正正成了“寡人”。

    李纯成为太子之后牢记君子不党的明训吸取了以往太子因为形成利益集团往往死得很惨的教训和以前广陵王府的旧人都保持了距离也没有刻意地扶植亲近自己的势力。当皇子们公然举行集会的消息被报到他案头的时候本来心情起伏就很大的李纯又激动了起来。今天里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李纯当然可以向宰相们请教除了王皇后和他本人宰相们就是知道全部事情的人但是在潜意识里李纯还是把宰相们当成是父皇的亲信臣子不敢轻易就自己心里某些听起来不够仁厚的来请教他们天知道父皇回来他们会不会告诉父皇。从延英殿结束公务去给王皇后请安后李纯就回到了东宫回到东宫不久李纯就现寝宫里似乎少了一个人。直到晚饭时用汤的时候在一边服侍的太子妃郭氏才屏退宫女宦官告诉他今天升平公主来过。接着轻描淡写地说道:

    “小颦今日被本宫杖毙了。”

    李纯做太子之后一直以仁德待人不敢对宫人太过苛刻唯恐留下暴虐的恶名。他深知虽然自己是皇长子又立下平定淮西的大功但是废立真的就能在一夜之间生。远的本朝初年的李承乾、李弘、李贤等太子不说近的就有自己的父皇建中年间立下大功不也是几度险些被废掉吗?所以李纯猛然听得郭氏这么说一口汤就全吐了出来喷在了饭菜上。顾不得擦嘴李纯忙问道:

    “罪过罪过。你刚刚说什么?把小颦杖毙了?为什么?”

    郭氏淡然道:

    “因为她偷了本宫的东西。”

    李纯站起来走来走去怒喝道:

    “寡人跟你说过多少次在东宫就要把你的娇蛮脾气收起来不要随便责罚宫人。可是你你你······你居然轻轻松松就说把人杖毙了偷东西小颦跟了你十年了也没见她手脚不干净过怎么偏偏今天长大了(这句话很值得玩味哦)手脚就不干净了?再说就算是偷了东西理应送到有司问罪怎么能滥用私刑致死呢?这是草菅人命!眼下京中暗流汹涌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该有多少人高兴都来不及等着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这要让父皇知道该如何得了?你这个太子妃不想当了么?”

    郭氏轻笑道:

    “只怕是你这个太子位置也不稳当了吧?怕父皇知道父皇现在在哪里呢?”

    李纯一愣:

    “你什么意思?”

    郭氏道:

    “我的太子爷您还想瞒着臣妾呐。臣妾的意思您还不明白吗?臣妾是说父皇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李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颓然道:

    “小声点。你是如何知道的?”

    郭氏道:

    “切刚刚不知道是谁吼那么大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样子。臣妾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你那个好小颦说的呗。”

    接着就把上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向李纯叙述了一遍。最好道:

    “今日臣妾的母亲来太子您又忙于国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一整天都是心乱如麻把她放在这儿又不是个事情等到天黑了您还是不回来臣妾万般无奈才忍心······小颦这孩子可是跟了臣妾十几年呐!臣妾本打算再等她长两岁找个好人家把她打了的谁料到出了这么一出事情呢?臣妾这心里现在还难过儿的。臣妾容易吗?”

    说罢竟然抽噎起来。李纯早已是手足冰凉见郭氏哭泣只好上前抚慰。好容易等郭氏止住了哭声才细声问道:

    “爱妃刚刚是寡人不好。寡人向你赔罪。爱妃这事情除了你公主知道吗?”

    这是问升平公主了。郭氏抽噎道:

    “这么大事情臣妾哪里敢跟母亲讲?不但母亲不知道就是宫内其他人也是没有一个知道。只是你那贴身的吐突承璀要提防着点。”

    李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道:

    “爱妃做事真是稳当。有劳爱妃了。吐突承璀这个混账奴才险些坏了大事!寡人不会轻饶了他。”

    郭氏用手指虚点李纯道:

    “别看现在说得狠到时候又狠不下心去。”

    李纯道:

    “爱妃放心。寡人分得清轻重。”

    郭氏道:

    “臣妾帮了你这么大忙太子爷您可有回报?”

    李纯道:

    “当然有回报就是以后专宠你一个。”

    见郭氏要嗔骂忙道:

    “莫急着说话还有件要紧事情要做。”

    说罢直起身来大声道:

    “这个贱婢当真可恶若是送到有司去还不得判她个凌迟!居然只一个失手打死真真是便宜她了!”

    这一喊等于在为郭氏开脱了。不过看着桃腮带红的郭氏李纯忽然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但是随即又清醒了过来这个女人的家世实在太可怕了如果真的倚重她难保这不会又是一个武后、韦氏。想到这里李纯摇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了心里。心里忽的有沉重了起来幼宁出人意料的回来真是解了他一个围也给了老二和老三一个说辞为什么老二和老三还是要召集九王会议呢?这四起的谣言是从这些成年的弟弟中某一个的府上传出来的还是外邦还有藩镇的探子故意捣乱呢?他们是怎么知道父皇不在长安的呢?消息既然已经有人知道那么父皇的安危······父皇如果回不来自己是不是应当登基了?

    最后冒出的想法又吓了李纯一跳赶紧收敛心神把心思放在了郭氏身上。

    此刻在郯王府上李经、李纬、李绮、李纶以及后赶来的秘书监溆王李纵、宋王李结、集王李缃、冀王李絿、会王李纁等正坐在郯王府书房内。这样除了这两年先后死去的莒王李纾、郇王李总几位年长的皇子就都到了。一共九位亲王一字排开场面还是够壮观的。等皇子们到齐后李经给李纬递了一个眼色李纬清一清喉咙道:

    “皇弟弟们今日里我和二哥请各位弟弟过府原因想必各位弟弟都有所耳闻就是最近几日在朝野市井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流言的内容想必弟弟们都已经清楚了。我和二哥正是为这个今天上了一趟骊山希望能够见到父皇。”

    说罢看了各位兄弟一眼。溆王李纵是李诵的第四个便宜儿子也在朝中任职闻言便问道:

    “还是二位哥哥会讨父皇喜欢。小弟本来也想去探望父皇却畏惧父皇的旨意连家门都不敢出。二位哥哥可见到父皇了吗?”

    李经道:

    “没有。我和三弟到了华清宫求见父皇李忠言公公出来告诉我们父皇不肯见我们而且说我们想问的事情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叫我二人回来不必操心。”

    会王李纁是李诵的第十三个便宜儿子年纪在在座的里面最小声音却是最大道:

    “怎么父皇就这么打你们回来了?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李纵却说道:

    “父皇真是神通广大看来这真是流言了。明日我就要奏明监国彻查散播流言的源头一定要把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绳之以法。”

    李经道:

    “四弟且慢下结论——十三弟的话也正是我和三弟奇怪之处。所以才请各位兄弟过府商议呢。三弟你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吧。”

    李纬点头便把兄弟二人从上山到被打下山然后又上山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会王李纁问道:

    “各位哥哥二位哥哥”他是先向其他亲王争取同意自己先问的请求又向李经和李纬提问“你们怎么想起来去见幼宁的呢?”

    李纬道:

    “本来二哥和我也是想不起来的只是在出宫之后碰巧在山道上遇到了苟胜苟公公身边的小宦官那小宦官奉苟公公的命令正从温汤监那里拿了一束绿菜道要放在幼宁房里省得房间太寂清了些。二哥和我才想起来幼宁原来也在山上。两人一合计就决定上山去问问幼宁去。”

    李结问道:

    “那你们见到了幼宁幼宁怎么说?”

    李纬道:

    “我们只说父皇难见哪里想到连幼宁也是难见的。李忠言只说是幼宁去山上玩耍让我们耐心等候。结果一直等到天黑才见到幼宁回来。见到我们幼宁很是吃了一惊。二哥和我也是吃了一惊。幼宁似乎清减了许多而且是一身男童的装束玩得很疯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们问她在山上如何她说很好再问她父皇如何她也说很好只是似乎眉宇间带点忧愁颜色。再问她别的她却说累了要休息就这么把我们两个哥哥给打了一点也不像她平常的样子。”

    李经道:

    “确实是这样。更蹊跷的是我和三弟问宫内的人宫内的人都说公主每隔几天就要出去玩一次可是到了山下问山民山民却说道这二十几天除了最初几天从来没有见过公主出来玩。我又问公主许是穿着男童衣服呢山民却说若是城里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确实没有见过公主这样年龄的少年。”

    李纬接着说道:

    “所以我和二哥一商量觉得此事蹊跷甚大就匆匆回到长安请各位弟弟们来一同商议。”

    九位亲王在郯王府会议的时候吕元膺正在御史台待漏房。明天监国太子李纯就会下谕旨由执政6贽副署任命吕元膺署理左金吾卫大将军但是这一个晚上他还是御史中丞所以坚持宿在御史台。吕元膺最大的收获就是现了金二之类的人。派出金吾卫去跟踪金二后。吕元膺又在平康坊转悠了大半夜才回去。这几年吕元膺很受重用本来前年和春上吏部都曾打算让吕元膺外放观察使、节度使都被李诵阻止。李诵道:

    “吕元膺这样的人适合留在皇帝身边怎么能把他放在外面呢?”

    吕元膺就这么留在了朝廷内直到接替裴度出任御史中丞。既然是皇帝留在身边咨询备问的吕元膺的日子过得就比较紧张加上年纪大了不愿意多出门长安夜市的繁华他是只有耳闻经历很少。这一晚可以说是大开眼界。自从接下任务吕元膺就通知家里晚上就在衙署睡了。回到衙署粮秣统计衙门的参军就对吕元膺道:

    “大人可是在等待那金二的消息?”

    吕元膺觉得这参军话里有话就问道:

    “怎么曹参军认得这金二?”

    曹参军道:

    “正是。这金二是为粮秣统计司服务的线人负责向市井传播我们想让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他是粮秣统计司的外围人物消息大都来自统计司当然这些消息往往也只是提前一天乃至几个时辰由露布布朝廷机密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就是告诉他们那也大多是假的。适才在平康坊人多耳杂下官不便提醒中丞大人请中丞大人责罚。”

    吕元膺道:

    “原来如此老夫说怎么一个市井小民怎么知道那么多大事的呢。你做的很对本官为何要责罚你呢?只是本官还有事情不明白贵司的线人可以从贵司获得消息贵司线人以外的人消息从何而来呢?”

    曹参军道:

    “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些人大多和长安的各家报社扯得上关系还有的则是受雇于各家茶馆酒店而茶馆酒店背后往往都有些能掌握得天独厚的消息来源的权贵人物支持有的甚至就是权贵的产业。大人您想这些人的消息能不灵通吗?不过他们的消息总是要比我们司里的线人慢上一些罢了。”

    吕元膺点点头道:

    “这么说来既然贵司可以通过线人散布自己想散布的消息那么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也可以通过他们控制的人散布他们想散布的消息喽?”

    曹参军道:

    “大人明察。确实可以这么说。”

    吕元膺道:

    “既然这样参军可知道这长安城里有多少足以搅动满城风雨的人家呢?”

    曹参军道:

    “下官在司里正是专做这一块。据下官所知大概有七八家都有这样的能力。”

    吕元膺咂舌道:

    “怎么这么多?真是出乎老夫意料。如此看来此案的要害便在这些人家上喽?”

    曹参军道:

    “下官不懂破案不敢胡言乱语。”

    吕元膺哑然一笑心道你不正是想引本官到这上面么?当然却不说破只是淡淡夸奖了曹参军几句。正说着那金吾卫的参军也回来了。这人是金吾卫的一个高手挂着参军衔官味倒是很少。见到吕元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道:

    “大人那金二出了平康坊没多久便被金吾卫的人拿了现在押在万年县衙里。卑职仗着是同僚上去问才知道这是上头的命令要捉那些妄议朝政的百姓这金二平日里最爱出风头因此上第一个便捉了他。”

    吕元膺闻言倒是笑了起来:

    “马参军要盯的人却被金吾卫捉了进去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马参军倒是依然一丝不苟道:

    “大人这金二可是要提来问吗?现在去提正好便宜。”

    吕元膺道:

    “好老夫正有此意。那就有劳马参军了。”

    马参军依然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退出去了。吕元膺便又和曹参军聊了起来。

    在这个注定不安分的夜晚当然有人会自我安慰说幼宁回来了皇帝还会远吗?可千里之外的李诵现在又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