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兄见此,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任仲来坊市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结识宗门弟子,他只想寻一份地图,好知道天绝宗的所在。故而趁着李师兄与另一金丹修士招呼之时,一个转身便扎进了暗巷,运转神魔之眼,将气息完全隔离,将于止的随身之物尽数仍进储物袋中,随后换了个相貌,混入了坊市之中。
借着任九散发的筑基后期灵压,任仲在坊市中倒也无人主动招惹。
他兜兜转转,终于在坊市角落中发现一破烂的小屋,名叫典藏阁,掌柜的是个面容和善的老者,正靠在柜台边打瞌睡。
“掌柜的,可有全宗地图出售?”任仲抬腿进了典藏阁,便朗声问了一句。
掌柜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任仲一番,才转过身从背后拿出一块玉简,随口道,“二十块中阶灵石。”
任仲也不欲在灵石上斤斤计较,便取了二十块灵石,放在了柜台之上,从掌柜的手中接过了玉简。
玉简之中对于南宗的地势只是稍加描述,坊市宗门也只标出了大概位置,并不详细,任仲匆匆略过,却根本不见天绝宗,就连相似的门派也无。
任仲皱起眉头又仔细寻了一遍,仍是未见天绝二字,便抬头看向掌柜的,谁知他还没开口,掌柜的倒是先开口了,“怎么?前辈未寻得想寻之地?”
“这地图是否详尽?”任仲心中一突,面上不显,心中已做了打算,若是天绝宗无迹可寻,便只好往卓天门一探。
“自是详尽的。”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任仲,“可是世事无常,变迁之下,有些东西自然会失了踪迹。”
“哦?”任仲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声音也冷了几分,“掌柜的知我因何而来?”
“不知。”掌柜的不紧不慢答,毫无畏惧之色,“但晚辈可以保证,前辈定能在我这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不待任仲回答,他便从袖口中摸出三枚玉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桌面之上。他一一抚过玉简,浑然一副jiān商嘴脸,“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五百年前。”
任仲为求妥当,直接道,“五百年。”
掌柜的撸起袖口,伸出手,低头笑道,“前辈,五百中阶灵石。”
任仲抖了抖眉头,面上不满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直接摸出五十块高阶灵石。他自然是伪装肉痛,柳眸清当日为他准备的灵石便不在少数,于止储物袋中更是有上万中阶灵石,根本不在乎这数百之数。
“祝前辈诸事顺利。”掌柜的接过灵石眉开眼笑,将玉简双手捧给任仲。任仲接过玉简一观,便觉此图详尽非常,不仅是宗门范围,就连具体坐落在何处也标记得清清楚楚。
地图东侧距离翡靘坊市数千里之外,天绝宗三个字清晰立于图上,与先前所看完全不同,任仲眉头一皱,莫不是如今这天绝宗已然不复存在了?
“借掌柜的吉言。”任仲反手将两份地图同时收起,长袖一挥,带出一阵阴风,随后干净利落地掉头便走。
任仲心中不定,总觉那典藏阁的掌柜的态度有异,故而将赫胥留在阁内一观,看其是否有所图谋。若并非有所图谋,就是这掌柜的眼光太毒,而这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赫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归来,任仲闲来无事便在坊市中闲逛,买些符祿法宝,他虽无法使用,九儿却可以多些保命的手段。
他兜兜转转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见右手边有一家名叫醉心的酒坊,酒坊不大,不过三层,人声却是鼎沸。
任九对此倒是十分好奇,在神念海轻咦了一声,又伸出一根细枝条挠了挠任仲的右手手心。
“想尝尝?”任仲低低一笑,不待九儿回答,便抬腿迈进了酒坊。
坊市之中鲜有酒坊,酿酒之术大多不外传,步骤繁琐,原料更是难得,难以大量酿造。
酿酒之人不是嗜酒如命,就是宗门内培养而成的,自然不会拿出灵酒大大方方售卖,售卖之时若是遇到嗜酒之徒,也不知会不会将整个酒坊都包了圆。
任仲平日里鲜少饮酒,但如今无事可做,又为了等赫胥岚归来,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店中座无虚席,一层之中都为练气期修士,一人一壶一杯,除却酒壶颜色不同之外,倒也无无其他特殊之处。
任仲一进门,一个练气修士便迎了上来,微微侧身引任仲入内,她身着淡粉色的裙装,清丽脱俗,言语不多,不卑不亢,倒是十分得体,“前辈请。”
任仲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指引上了二楼,随口问道,“你们这的灵酒如何卖法?”
女修微微勾了勾唇角,仿佛有一丝幽香飘来,“前辈是第一次来罢,我们醉心卖酒一不看灵石多寡,二不看身份地位,三不看修为高低,前辈有筑基期修为,便只可在梦回,幽情,灼焰中任选一种,一人二两,二两二百灵石,一日二两,绝不多售。”
“还有此种有趣的规定,这酒名倒也直白易懂。”任仲选了靠窗的座位,二楼的修士相对少了许多,或许与灵酒昂贵的价格有些关系。他们零零散散坐在坊内,身前也都是一壶一杯,偶尔轻声交谈,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若无此项规定,怕是再多灵酒也不够买卖的。”女修对着任仲抛了个媚眼,“前辈若是喝不尽兴,也只能明日再来了。”
“多谢。”任仲点了点头,他对灵酒倒是也没有什么特殊喜好,只觉得梦回太过伤感,“那便来一壶灼焰罢。”
“前辈稍等。”女子眸中好奇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对着任仲行了个礼,才扭着腰离开,半盏茶过后,便端着一壶酒缓缓而来。
任仲瞧那酒壶造型奇特,通体血红,竟有妖异之感,便顺手接了一把,将其放在了桌上。谁知女子低呼一声,“前辈小心!”
任仲皱眉,他自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怎么?”
“前辈可有不适?”女子看了看任仲,见他毫无不妥,才从新恢复了笑容,将手上的手套退了下来,“这酒壶乃是烈焰珊瑚所制,灼热异常,意在使得壶中灵酒热辣香醇,口感更胜。”
“如此……多谢你了。”任仲丢出一个储物袋,其中不仅有两百块灵石,还有一件灵器,倒是适合女子的修为。
“多谢前辈。”女子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看着任仲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不过,她见任仲再无其他表示,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任仲见她离开,便自己倒上了一杯,只见那酒成诡异的血色,冒着热气,确实极其不同反响。
任仲端起酒杯,随意向周围一瞥,见只有一披发修士与自己一般,点了灼焰品尝,看来这灼焰倒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了的。
任仲已然修炼魔功,灵气对他来说是有害无益,故而自然不会品这灵酒,他端起酒杯,只是为九儿掩护,让其一品灼焰的滋味。
“爹爹,这酒真是难喝!白瞎了这些浓郁的灵气!”九儿只尝了一口,便收回藤蔓,在任仲脑内抱怨道,是一丝也不愿意多尝了。
任仲转了转酒杯,只觉得杯中灼热之气外泄,熏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将目光停留在远处的披发修士身上,眼见着那人一口一口地将杯中血红的液体喝了个干净,又匆匆续上一杯。
第180章孟成
那人并未带特质的手套,焦黄色的手指被灼的发红,他却毫无所觉,丝毫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头发极长,长久没有梳理般的乱糟糟团成一团,加之续着络腮胡子,任仲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任仲虽觉此人奇怪,却也不好多加注意,以免招惹上事端。
就在此时,那披发修士重重地晃了两下酒壶,仿佛不满灵酒告磬,哐地一声将其砸在了桌面上。他如同醉了一般,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静娘!”
任仲挑眉,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修真者饮酒,大多是为了精进修为。灵酒中饱含灵气,修为越是高深,对灵气的要求也就越高。若是灵气太少,喝起来索然无味,若是灵气过多,经脉膨胀难以吸收,也是有害无益的。故而修真者喝酒,自然不会像凡人一般喝的烂醉,也不会有什么不胜酒力一说。
这披发修士……古怪。
不过片刻,一个筑基期女修急匆匆地跑上二楼,她面若寒霜,像是早已料到会发生此事,对着披发修士厉声道,“孟道友手段尽出,不过是想要讨酒来喝,不知今日又想出什么主意,但规矩就是规矩,道友还是请罢!”
“并……并非……”披发修士摆了摆手,露出一对迷蒙的双眼,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通红一片,“静娘……不……不愿卖酒给我,我却着实想喝,只好想些旁的办……办……嗝……法。”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凑进那个叫做静娘的筑基期女修,咧着嘴张狂一笑,伸手指向任仲,“不过……此处的修士也太过窝……囊了,你酿的灼焰,也只有我与那……位道友敢试,实在是太过……太过可惜了。”
任仲闻及此言,便偏过头,正巧看见那披发修士敛了笑容,脚下打了个趔趄,仿佛就要摔倒,那个叫做静娘的女修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披发修士嘿嘿一笑,无赖之极,顺势一口亲在了静娘脸颊之上。
静娘哼了一声,倒不似全然恼怒,面颊上竟飘起一抹绯红。
任仲只觉这披发修士张扬做作,实在是太过奇怪,不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感觉赫胥岚回到了吞天瓶内。
赫胥岚轻咳一声引起了任仲注意,才与任仲神念交流道,“那典藏阁掌柜的无人指使,只是一眼光毒辣的jiān商罢了,他如今还在沾沾自喜,坑了你这个冤大头。”
“只要地图为真,便不算白花灵石。”任仲舒了口气,他只是怕无极九霄阁的手太长,已然伸到了自己身边。
“说你是冤大头倒也不为过……咦,这酒鬼竟是金丹修士!不过,常年累月如此,却是连筑基后期的修士都不如了。”赫胥岚嘲笑了一声,然后便转了话题,莫名竟有些感慨。
任仲挑了挑眉,又看了披发修士一眼,“什么叫做……连筑基后期修士也不如?”
任仲之前并未发散出神念之力,自然不知披发修士修为高低,但其坐在二层,想必醉心也将其当做了筑基期修士。
金丹期修士如何不济,也不会弱于筑基期修士,任仲自己修炼的虽是魔功,修为被周围灵气克制,但只要运转灵魔之眼,配合吞天瓶中魔气,魔气相互呼应之下,实力远非筑基期时能比,确切说,筑基期不及金丹期的百分之一。
“若是荒废修为,时日短自然无事,若是时日长久,经脉淤塞,调动灵气便会十分困难,金丹不旋,在丹田之中粘连缠绵,自然不如那筑基后期修士反应灵敏,善于应对。”赫胥岚晃了晃脑袋,有些不耐的解释道。
“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旁人以酒代药,提高修为,他是借酒消愁。只可惜修为高深,就是连大醉一场也难以办到了。”任九口气有些冷,听来竟是鄙夷多些。
“也罢,与我们也无关系,离开此处,以免节外生枝。”任仲将手中的酒杯一放,站起身形,便欲离开。
“道……道友且住!”任仲只觉背后一紧,一道犀利至极的神念之力扫来,他体内功法自发运转,配合灵魔之眼团团护住全身,丝毫气息也未泄露。
坊市之中鲜少有人会贸然使用神念之力,窥探他人境界修为,说不好便会踢到铁板,这人却如此直接,几乎是挑衅了。
任仲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眼见着那披发修士讪笑着挠了挠头,“道友,你那灼焰……”
任仲冷冷地看着这人,却突然一震,只见这人内衫袖口上有什么火红色的花纹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看便消失在了繁复的袖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