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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传(11)

    “乌兰大哥!”赫胥岚听任仲一喊,顿时面露喜色,手脚微颤了一阵,竟突然溃散开来,重新化作了一团黑雾。

    如此一来,任仲倒是轻易控制了情绪,他一伸手,将那团黑雾托在了掌心之中。

    黑雾入手,任仲便觉一股子魔气扑面而来,却根本掩饰不了其中的荒凉和死寂,只得皱着眉头道了一句,“你怎会只剩神魂,落得如此。”

    “如此么?哈哈哈,其实,我本就是修魔者……”赫胥岚张狂一笑,浓浓的凶煞之气蔓延而出,就是任仲,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可害怕?”赫胥岚见任仲面色苍白,故意不收回气势,故意又问上一句。

    “怎会,前辈寄附在吞天瓶之上,整整八年才恢复神志,可知伤势不轻,何必耗尽魔力威胁于我,再者说来……”他轻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乌兰前辈还在此处。”

    “哼,所言不虚。”赫胥岚也不掩藏自己的虚弱,反倒讲起了往事,“我本就是魔修,魔婴早成,只差一步便可步入化神后期,但我最不喜看人脸色,故而树敌不少,当日斗法竟着了他们的道,只得舍弃肉身,魔出窍勉强逃脱,却被混沌之风卷入仙魔之间的裂隙而误入此界。我怕被修真者发觉,只好夺舍一金丹期修真者,却遇到了乌兰大哥。”

    “他不懂情爱,疾恶如仇,是宗门中人的眼中之刺,我却独独不能自拔,我不甘心,明知宗门长老设下陷阱,却故做不知。我原以为此事是我与他之间的转机,背离宗门与我一起逍遥自在岂不更加快哉!可我没想到……我只能来得及护得他性命,破了肉身,即便是有化神之力,也是无力回天,不能夺舍两次。”赫胥岚声音有些飘忽,却突然振作了起来,自嘲道,“如今,你倒是无需担心我觊觎你的肉身了。”

    任仲当然知道夺舍之事,一名修士只能夺舍一次,夺舍之人也必得是身存法力的修士,一旦成功,就再不能再次夺舍,否则只得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当日受伤,本就浑浑噩噩,竟然又被混沌之风卷入,彻底被困在了裂隙之中,也不知是何时感受到了乌兰大哥的气息,才寻到了方向,被你所制,倒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之人了。”赫胥岚心情大好,倒是丝毫不在乎被困在裂隙之中数千年之久似的。

    “乌兰前辈确实将残魄寄留在了我的神念海中,但是如今,一是没有养魂木,二是不知他转世到了何处,三是……”任仲顿了顿,若卓谦之真是为人所迫,他自然不可能放任卓谦之不管,而去寻乌兰诺的下落。

    “我此次恢复神志,本就是依赖吞天瓶中的残魂滋养,自然不能离开吞天瓶,不若你我签下血契,只待你步入化神,为我重宿肉身便可。至于乌兰大哥,我这数千年都等得,自然不会在乎再等区区数百年。”赫胥岚毫不在意道,仿佛这化神期已是任仲的囊中之物一般。

    “化神期?”任仲摇了摇头,“前辈明知我遭此变故,心境大乱,怕是难以寸进,何谈化神。”

    “心境大乱?哈哈哈,依我看,你好的很!”赫胥岚哈哈一笑,直接从任仲手心跳到了任仲的肩上,“如此坚定偏执之心,修炼魔道功法自然是大有裨益!”

    “魔道功法……此处可是玄天……”任仲眼睑一动,先不说玄天大陆之上,修炼魔道功法无意于自寻死路,就是修炼所需的魔气,怕是也无以为继。

    “你无需担心魔气之事……我早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纯正的真魔气息,你必定曾经接触过魔气。且不说你本就是修真者,这魔道功法中也有掩饰魔力的法门,即便是真被人发觉,只要将其灭杀,自然不会有人能够泄露出去。”赫胥岚自然知道任仲的担忧,不过他倒是根本没有在意。

    任仲心中一紧,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日的封魔之兽,还有自己取得的那枚灵魔之眼。

    “放心,我又怎会害你。不过你也不必现在就答应此事。”赫胥岚丝毫不担心任仲犹豫,像是知道任仲必定会如此选择似的,反而提醒道,“那人要醒了。”

    “前辈觉得此人出现在此,可有蹊跷?”任仲沉着脸顺着赫胥岚说道,他实在不知这凡人为何会盯上自己,而且监视自己的时间,怕已经是不短了。

    “他是凡人不假,可他背后之人,倒并非一定是凡人……”赫胥岚悠哉悠哉地接了一句,随后便钻回了吞天瓶中。

    任仲一愣,修士……若真是修士,此人必定是心思深沉之辈,莫非是……他?

    像是印证赫胥岚的话一般,那门口卖饼的老汉在片刻之后悠悠转醒,他看见站在床边的任仲,愣了愣,犹豫的问道,“敢问这位公子,老汉我现在身在何处?”

    任仲面上挂上了一抹冷笑,他自然是没有易容的,无怪乎这老汉认不出自己,“老人家……不知您在我卓府门外偷偷摸摸,可是有所指教?”

    那老汉猛地坐了起来,老脸皱在了一起,想起苦恼至极似的,“老汉确实不知公子所问之事……”

    任仲眉头一挑,一把将他从床上拽下,目光冰冷如有实质,那老者便开始哆嗦起来,随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一声大侠饶命。

    任仲面上不动声色,因为却已经转了无数个弯,这人并不知道自己修真者的身份,否则,就不是大侠饶命这么简单了,“我在问你一次,是什么人买了你在这宅子外面监视?”

    第168章决裂

    “这……这……”老者面上的褶皱微微颤动,他舔了舔嘴唇,粗糙的手掌狠狠搓了搓,仍是支支吾吾,忌讳着什么。

    “怎么,不说?”任仲向前迈了一小步,周身压迫感剧增,面色寒如冰霜,仿佛失了耐心。

    老者不由自主地向后蹭了蹭,直至后背紧贴上了床沿,避无可避,才抬起浑浊的眼看向任仲,“我……我说!是个年轻的少爷给了我银钱,叫我注意您府上的动静!每隔三日,他便会主动找我。”

    “继续!”任仲继续逼问,脚下却往后撤了半步,给了老者一丝喘息的空间。

    “他……说,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一字不拉的告知他。”老者擦了擦汗。

    “从何时开始的?”

    “这……自从您们租下了这宅子,他便找上了我,我也是不得已,大侠饶命!”老者不敢说谎,说得极快。

    “这么说……这几年……”任仲说了一半,便陷入了沉思,什么人会监视自己数年之久而隐忍不发,利用凡人或许不能事事尽知,却足够隐蔽,自己万分小心,却独独忽略了凡人,真真天大的不该!

    “你可知他叫什么?”任仲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在讽刺自己的大意。

    “卓公子!老汉都是称他卓公子,其他的,老汉实在不知!”老者察言观色地能力倒是极强,任仲面色一变,他便整个人贴在了地上,恨不得与地面融在一起一般。

    “卓公子?”任仲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却阴森森的冒着寒气,自己与卓谦之的行踪虽算不上隐秘,却也不那么好寻得,但若是那人,寻起来倒是不难,就是不知他化名卓公子,到底是何意。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给那卓公子带句话……”任仲顿了顿,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偷偷摸摸惹人不耻,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便尽管找来!三天之内,只要他来,我任仲定会扫榻相待!”

    “是……是……”那老者忙不迭地答应,恨不得马上逃离此处。

    “你走吧……”任仲背过身,面对墙面,不再看那老汉一眼。

    那老者吓的不轻,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跌跌撞撞便向着门口走去,片刻便消失在了巷口。任仲听着他的脚步远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再问谁,“我很可怕么?”

    我是惹人烦厌还是,令人害怕?

    赫胥岚没有答话,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就连呼吸之声都没有一丝一毫泄露。

    ――――――――――

    雪仍是未停的。

    任仲在院内坐了整整一个昼夜,却并未沾上一丝雪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失了关系。他沉默,面色如常,周身法力却极其不稳,赫胥岚化作黑猫趴在他肩头,尾巴扫过他的脖颈,仿佛安抚一般。

    就在此时,院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回过身,将门细细插好,才缓缓向任仲走来,却没有在院中的积雪上留下一丝痕迹。

    任仲眸子闪动了一下,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低下头沉声一笑,却是嘶哑万分。

    “大哥……”来人低唤了一声。

    “你来了?”任仲慢慢抬起头,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巧妙地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嗯。”柳眸清停在了十步之外,他取下斗篷,随手丢在地面之上,白色的外袍更映衬的他面色苍白如纸。他仍是那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眸色更绿了些。他死死盯住任仲,忽略了任仲身后的狼藉。

    任仲避过他灼热的视线,一伸手,用法力凝练出了石凳,低声道,“坐罢。”

    “他既已经走了,大哥又何必一直留在这里?徒增烦恼罢了。”柳眸清瞥了一眼那距离任仲五步之遥的石凳,没有坐下,反而快走几步,站在了任仲面前,伸出手仿佛想要帮任仲理一理衣襟似的。

    “贤弟……心机深远,我,自愧不如!”任仲侧过脸,冷漠的拒绝了柳眸请的触碰,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在柳眸清疑惑的眼神中,慢慢攥紧,那凝成的石凳便随着他的动作,啪一声消泯了踪迹。

    柳眸清的手落了空,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问道,“大哥这是何意?”

    “如此距离,并不是你我之间应有的。你不必演戏,我们都开诚布公些,也少伤些感情。”任仲站起身,试图将那些杂乱的线慢慢理清。

    “大哥想知道些什么?”柳眸清没有后退,双眼死死的盯住任仲,他修为不如任仲,气势却丝毫不差。

    “你买通凡人监视于我,用蝴蝶传递消息逼走谦之,你到底有何意图?”任仲见他表情,眸中慢慢染上一丝血红,长发无风自动,口气却仍是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情绪。

    “谦之!?哈哈哈,我如何逼走他,他会因为我一个小小练气期修士威胁而离开?还是会因为我背后的无极九霄阁离开?他离开!莫不是因为不想与大哥一起?如此惬意的日子,他也舍得离开,莫不是厌烦了……”柳眸清笑了一声,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闭嘴!”任仲眼角微红,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柳眸清的话在他脑内嗡嗡作响,赫胥岚之前的劝慰慢慢被压在了深处。

    “大哥,我知道你不爱争斗权势,阴谋诡计,我也不爱,旁人不懂你的好,可我懂得……我愿意与你一起,死生皆不离开。”柳眸清声音低了些,他向着任仲伸出手掌,却没有引得任仲的视线。

    “你终是晚了……”任仲面无表情的拒绝,他疲倦地阖了眼,在睁眼时面上已无丝毫破绽,“我问你,他离开之事,可是与你有关?”

    柳眸清被任仲毫无留情的拒绝,面色倒是如常,他冷哼一声,“他本就是被人追杀,何须我来传递消息……”

    “若非你!他们怎么会知道……”任仲一抖袖袍,伸出手,厉声道,“应空珠呢!还我!”

    “大哥怀疑我卖了消息?”柳眸清愤声道,脸颊也染上一丝殷弘,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面破烂的阵盘,却是早已失了灵气,“你的谦之,一离开便将那只阵盘毁了去,你想以此寻他,自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