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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传(7)

    卓谦之抿起嘴唇,唇角的微红也被一并收敛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扣住任仲的右手,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寄托在了手掌之上,“千万小心,莫伤及凡人。”

    “你总叫我切莫心慈手软,如今却反了过来。”任仲笑了笑,用力握了一下卓谦之的手,干净利落的推门而出。任仲没有回头,午后灼热的阳光披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形模糊了些,他摆了摆手,低声道,“等我。”

    卓谦之单手抠住门框,没有答话,一只白鸰从任仲身旁展翅而起,丝毫无惧的落在卓谦之空落落的肩头,同卓谦之一样看着任仲的背影穿过后院,翻过院墙,消失了踪影。

    卓谦之感觉不到任仲的其次,才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白鸰,那雪白的鸟儿也偏头看着他,倒是机灵的紧。他叹了口气,松了抠住门框的手,那鸟儿便顺势落在了他的手指之上,它用头蹭了蹭卓谦之的指肚,仿若洞悉了身旁之人的心事。卓谦之目光柔和了些,一抖手腕,低声道,“去罢。”

    白鸰展开翅膀,绕着卓谦之低飞两圈,才消失在了院内埋酒的树间。卓谦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子,柔和之色缓缓褪尽,仿佛秋去初冬之时松树上慢慢凝出冰霜,他瞥了一眼右侧紧闭的房门,冷冷地开口,“无需遮遮掩掩,出来罢。”

    片刻之后,右侧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宋靖迈步而出,后面跟着的正是莫离。宋靖已卸下易容,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内衫,长发尽数披在身后,面上却没有之前的自信淡然,他紧抿着唇,眼中有疑虑,也有一丝担忧。

    “看看罢。”卓谦之也不看他,将手中的小册子直直丢在了院内的石桌之上,随后转身回房,带上门,没有解释一句。

    石桌许久没有打扫,如此一来自然扬起了一阵灰尘。宋靖盯住那扇紧闭的房门,脚下慢慢移动了几步,伸手取了石桌上的册子。待看清了上面的字后,他全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阖上眼,半天从口中挤出一句,“多谢先生。”

    ——

    任仲此次离开,一是要料理不惑阁之事,二是要去离魄谷一趟。王宁已死,即便是宗门任务已然妥当,不回去交接,仍会被当作未成,若是来日离魄谷见王宁长久不回,再派人前来,又会是一场麻烦。

    任仲先是顺着王宁记忆往不惑阁而去,这不惑阁藏于宋国东部的群山之中,倒是不易寻得。任仲为求节约时间,先是以飞行法器代步,而后才徒步而行,处在东部城镇之时,便听得了武林盟会之事。

    那林盟主果真好手段,龚振无故消失竟没有乱其的阵脚,反而将当时王宁安插之人抓了出来,只道是魔教jiān细一掌了结,更是放出话说龚振龚老前辈被魔教之人所害,尸骨无存,他誓要为龚老前辈报仇。

    任仲化作独不惑的样子回到不惑阁,面对手下之人,也不反驳自己受伤之事,倒是故意表现得一日比一日衰弱。如此一来,不惑阁中那些不安分的存在果真按捺不住,有所行动。此番倒是正中任仲下怀,凡人再是武功高强,但总归是凡人而已,任仲也不伤及他们性命,只是将他们尽数关押,只留下了四十几个心思细腻处事妥当之人。命令他们收缩势力,暂时不处理任何消息。

    任仲处理完阁内之事,自然要为宋靖铺下暗线,他先是提点了几人,又在临走之前召集了全部下属到堂中议事。任仲坐在高处双眼一瞪,恶狠狠地盯住了座下之人,仿佛伴有阴风刮过,“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不过这不惑阁之事,仍是老夫做主,即便是老夫身死,也由老夫指定的新任阁主做主,谁若是存有什么异心,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座下众人忙低头道不敢,任仲满意一笑,故意一掌拍碎身下青砖,随后提气当空而走,瞬间消失了踪迹,根本不似身受重伤的样子。见龚振座下众人暗自心惊,任仲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做完此事,任仲便取了王宁的飞行法器往离魄谷而去。他使了妖族秘法,却怕遇见金丹期修士发觉自己的身份,故而根本不敢过多停留,只是到了谷内专门接领任务之地,将王宁所做之事大致刻录在了玉简之内,也好顺利交接任务。

    “王师兄!一年未见,师兄竟已然达到了筑基期顶峰!”那个满脸横肉的筑基期修士与任仲极其熟络的打起招呼,恨不得贴到任仲身上。

    任仲后退半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筑基期修士便马上停下了动作,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师兄上次接的任务可是完成了?”

    “自然是完成了。”任仲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伸手把自己的宗门铭牌和玉简一并递了出去。

    “师兄,这任务还得长老确认才能领取许诺的奖励,不知……师兄可否等上几天?”那个满脸横肉的修士微微抬头看了看任仲的脸色,恬着脸笑了一声,生怕任仲生气。

    任仲怎会生气,他巴不得宗门长老忘了此此事,自然是一口答应,只说自己会一直待在洞府之中。拒绝了那筑基期修士给自己推荐的其他任务之后,任仲便离开了离魄谷,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王宁之物,包括宗门令牌一并丢弃,才安心的ca控飞行法器快速离开。

    ——

    其实这一来一去,只不过小半年时间,任仲却是归心似箭,他常与卓谦之用白鸰传递消息,也知卓谦之无事,但终归是没有见到卓谦之本人,无法心安。如今了结了后顾之忧,任仲自然是一刻也不愿耽搁,若不是怕其他修真者注意,他恐怕会直接ca控飞行法器直奔那君临城而去。

    任仲到达君临城之时,君临城已是深冬季节,他虽不惧寒,却怕穿的过于单薄而引人注意,便披了一件厚重的冬衣,又戴了顶斗笠遮挡风雪。大雪不停飘落,寒风更是刺骨,守卫之人也都懒得仔细排查,收了任仲的银两,摆了摆手便叫任仲进城。

    街道上空无一人,任仲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家院前,一推门,一柄利剑便冲着他面门而来。任仲微微侧头,两只手指一挟,便将长剑控在手中,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惊呼,正是宋靖的声音。

    “先生?”宋靖瞬间便认出了任仲,他一把丢开长剑,低着头唤道。

    任仲应了一声,便被宋靖扯住了袖口,宋靖闷闷开口,“靖儿还以为……以为先生杀了不惑阁阁主,不会再回来此地了。”

    任仲一愣,随即便多了几分了然,他本就知道宋靖是个聪明的,却不曾想宋靖竟猜到了不惑阁之事,还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任仲安抚地拍了拍宋靖的发顶,感受到宋靖经脉中已然存了少许灵气,他笑了笑,开口赞道,“不错,这段时间,你倒是没有偷懒。”

    第164章离别前奏

    “先生苦心,靖儿自不会辜负。”宋靖垂着头,仍紧紧抓住任仲袖口不愿松开,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需想的太多,做好眼前之事,才是最最紧要的。”任仲知道以卓谦之的性子,自然不会与宋靖谈及此事。宋靖定是从莫离处得来了不惑阁阁主身死,武林动荡的消息,加以推测与胡思乱想,他便钻进了牛角尖中。

    “靖儿明白……却无法不想……”宋靖觉任仲并无气恼责怪之意,才抬了头,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多谢先生。”

    “无妨,继续练罢。”任仲将左手搭在宋靖的肩膀上,用力握了一下,便是鼓励的意思了。

    “嗯!”宋靖双眼一亮,慢慢展开了笑容,终是在平静阴沉的面容之下露出了少许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神情。

    任仲心中一动,瞥了一眼自己仍被宋靖攥住的衣袖,口中打趣道,“怎么?还不放手?莫不是靖儿也想同我一起去见谦之?”

    宋靖怎会不知任仲与卓谦之的关系,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忙松了手,尴尬道,“先生去罢,卓先生他……着实挂念您。”

    他话音未落,主屋的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从屋内推开,卓谦之身着一件单薄的蓝色长衫立于门前,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任仲与宋靖,抿了抿嘴,吐出一句,“回来了……”

    “怎么穿的如此单薄。”任仲一皱眉,也不顾上宋靖,几步便走到了卓谦之身旁,抓了对方的手进了门,然后便关上房门阻隔了外周的凉意。

    “倒也不冷。”卓谦之像是被任仲掌中的热度灼到了一般,他轻轻颤了颤,便被任仲按在了桌旁的凳子上坐好。

    “怎会不冷,你如今……”任仲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松了卓谦之的手,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斗笠取下丢在一旁。

    “修为尽失,肉身却是无碍。”卓谦之对此事看的倒是极淡,他看着任仲将厚重的外袍丢在一旁,为任仲递了杯茶,才接口道。

    见任仲一口将茶饮尽,他眼中才露出稍许满意之色,问道,“你走这一趟,可是妥了?”

    白鸰虽可传递信息,个头却是太小,长途跋涉实在难以承受,故而任仲也不能将事情在便条中细说,如今事已办妥,他倒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对着卓谦之全盘托出。

    卓谦之皱眉,“如此,实在太过冒险。”

    “我这不是顺利回来了?”任仲按了按卓谦之的眉心,低声道,“到时靖儿所习明月神功小成,我便将不惑阁令牌交付于他,待他离开,此处便只剩你我二人。”任仲说的乃是分离之事,眼角眉稍却挂上了些许笑容。

    “嗯。”卓谦之点头,抬头,仿佛透过紧闭的屋门看到了院中的巨树,“你所制的酒,来年开春便可以开封了罢。”

    如此温情的话也只有卓谦之能说的平淡冰冷,任仲随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玩笑道,“若是难以入口,谦之也要给我些薄面喝完才是。”

    “若是真难以入口,怕是还得劳烦任道友。”卓谦之看了他一眼,不懂声色的回道。

    任仲听他此言不由得放声一笑,笑声也惊醒了相拥而眠的一对白鸰。院中的宋靖收了剑,愣愣地看向主屋屋门,面上露出了一丝遗憾不舍,半晌,他才缓过神,再次投入了外功招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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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匆匆,一转眼三年时间已过,任仲早在两年前便将不惑阁的墨玉令牌交给了宋靖,也将阁内情况与布好的暗线都告知了宋靖,他用的乃是陈述的口气,为的是让宋靖明白,日后的不惑阁之事,他不会再插手分毫。

    不论是扮作独不惑,还是直接以独不惑指定之人的身份出现在不惑阁,也都是宋靖自己的事情了。

    自从将不惑阁交于宋靖,宋靖便愈发忙碌。但奇怪的是,任仲卓谦之不提,宋靖也没有主动表露出离开之意,仍是白日练功,空闲之时与卓谦之切磋画技,虽偶尔外出,却在夜幕之时准时回到住处。

    离别,并非回避便可以避免,不过,令任仲没想到的是,首先提出此事的不是宋靖,而是卓谦之。

    那日午时,卓谦之正随手在宣纸上勾勒几笔,听宋靖匆匆进了院子,竟一个愣神在宣纸上留下了一大滩墨痕,整幅画已然是毁了。他抿着嘴烦躁的丢开画笔,伸手推门而出,叫住意欲回房的宋靖,“你且等等。”

    宋靖对卓谦之向来是敬重之中带着些忌惮的,言行也不似与任仲一起时随意,他闻此便停下身来,微微躬身,唤了声,“卓先生。”

    卓谦之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任仲,才又开口,“你在此已有数年,如今,也是实在不适合待在此处了。”此话说得毫不留情,正是开口赶人的意思。

    任仲一愣,卓谦之在此之前从未与自己讨论过此事,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卓谦之便转身返回房内,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宋靖低下头,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半晌,他轻声道,“靖儿,明白了。”

    “靖儿……”任仲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相处如此多时日,宋靖于他来说,虽不像九儿一般亲密,却也隐隐将其看做自己的后辈。更何况,宋靖的努力坚韧,与种种情绪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先生……”宋靖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眼中仿佛都失了神采,腰背却仍挺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