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这也是齐缙做人失败的地方,常人眼中的他,是素来就眼高于顶,仗人一丝尊敬,还有那十里八乡最美男的称头,常常就跟那些个没矜持度的姑娘眉来眼去的。其实这也是人误会了他,想他齐缙长的帅,那也不是他的错。这山里姑娘不矜持,尽往他身上撞来,他也不好推开不是?
“我真是救她的啊!不信你们倒是问问她呀!”
齐缙这是死到临头也要拉个垫背的节奏啊,他哪知自己好心救个人回来,会惹下这么大的祸子。不过,他这临终一口,算是咬对了。
怎么说那宁璇也是当事人,她自个最清楚是绑架还是被救了,这样也好叫人死个明白啊。
“齐夫子这话说的也在理,不若……沈大夫就叫沈娘子说个清白吧。”稍是苍老的声音,能听出这老人在村中尚有一丝地位的。
沈桓这头被叫到了名,自然是不好推脱,对那老人恭敬道:“七叔有所不知,方才发现我娘子时,她已然昏厥了,只怕是……”
点到即止的话,却叫众人变了脸。家里媳妇妹子都道是沈家娘子不禁生的好看,还活泼的紧,就这么个生动活泼的美人儿,竟然会昏了,那只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打昏的?迷|药?
“你们都……看我,作甚!”齐缙夫子红眼了,他这会真的委实的憋屈,明明自己藏人时还活生生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昏了呢?不消说,那美人儿定是沈桓方才动了手脚的。
他这会真是恨煞了沈阿丑,怎地以前就没发现这人阴险狠毒到这个地步呢!长的这般丑,心还这么辣,也不怪的那美人儿不愿跟他回了!
似乎是想到了这点上,他立马就梗着脖子大叫道:“沈阿丑!你……啊!!”
他话还未喊完呢,一张俊脸就扭曲到极点,面红耳赤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谁都不知道他最后要喊的是什么,大概就只有宁璇和沈桓知道了。
那一句,估计是——沈阿丑,你狠!
众人这还目瞪口呆的看着倒地抽搐几下就不见动静的齐缙,谁也不曾注意到沈桓那微微动作的手指,只有宁璇被戳到屁屁时,才知道齐缙那笨蛋遭了沈桓毒手。
“咦,齐夫子这是怎么了?”有人疑惑。
“不会是发癫子了吧?!”有人惊吓。
只有试过沈阿丑毒手的宁璇知道,齐缙刚才定是疼惨了,就最后那声杀猪般的惨叫,指不定是被沈桓用了什么阴招。说来,她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不过,再细细一想,沈阿丑现在对一个救了她的人,都下这样的毒手。那等会回去了,她的下场是不是比齐缙二货还要惨?!
好吧,这估计不是疑问了,就冲他游走在她脊椎骨间的大手,就知道是肯定句了。
第28章 要干什么
这次也算是齐缙走运,临头,庄保长出场了。道是沈家娘子不省人事,谁也没百分百的把握就说是齐缙绑的人,若真他是救人的,可不能冤枉了。
沈桓自然是不可能给宁璇开口的机会,既然庄保长出面有意保人,他也不好不谙世事,便大方的退了一步。由着庄保长带了人走,再对着一众乡邻道了谢,就带着宁璇上山了。连随后赶来的周家嫂子留他们吃饭,他都不曾理会。
下过雨的路,满是泥泞,沈桓抱着被裹成粽子的宁璇,走的却异常稳快。其实,连沈桓自个都不知用了多少内功,就差直接飞走了。
宁璇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一直瘫软着,直到沈桓抱着她回了山中木屋。他并没有带她进楼去,而是径自抱着她往后山去了。至于宁璇如何知道他到了的,皆是因院中那颗开着黄花的果树,花香浓郁的很,别处是没有那种树的。
默数沈桓走了二三十步时,宁璇顿时心生不预,因为她记得这后面有一处碧水潭!她这才升起了害怕的心思,沈桓就停了脚,一把掀开了粉色毯子扔到了一边。
他是厌恶极了齐缙那恶毒的粉红口味,早很久就想烧了这破毯子!
宁璇泪眼汪汪的盯着他,那绝对是充满诚意的致歉,她一路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奈何,沈阿丑似乎是没打算要放过她,一指戳在她的脖颈处,顿时力气回笼,可她还没来得及惊喜下,就被沈阿丑阴森森的笑意吓到了。
“嘭!”
“啊!”
她被他一把抛进了潭中,深山清冷,又是刚下过雨的天,那潭里的水甚是凉骨。宁璇是怕极了水,当青幽幽的碧水涌进口鼻耳中时,她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不,要!救我!”
疯狂拍打水面的手臂看着很是渗人,站在岸上的沈桓是笑意连连,那潭中水都不及他腰部,真不知道宁璇扑通个什么尽头。
“为夫的怕娘子身上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所以,就有劳娘子在里面好好洗洗咯。”
比如,她躲在那万恶齐缙的衣橱里多时……
宁璇哪里听得到他的话,整个人疯了似地就在水里挣扎,眼睛紧闭面部极度扭曲的惨叫着。这般大的反应,沈桓还是头一次见,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头。
他急忙喊道:“阿璇!”
“救我!救我!娘!阿爹!”
眼看在水中乱跳的宁璇放弃了挣扎,就要往水底沉去,行医多年的沈桓意识到了事情的眼中。赶忙的跟着跳了进去,一池碧水被宁璇抖糟蹋成黄水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轻而易举的就捞起了宁璇。
“阿璇!醒醒!”怀中一身湿尽的人儿已经昏厥了,此时可能连沈桓自己也不曾发现他有多么紧张怀中这个女人,只顾着掐她的人中,拍拍她铁青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一个人,即使被伤的再深,可他终究是忘不掉那刺骨般疼人的爱意。
“阿璇!”
最近一段时间里,宁璇遭遇的事情,恐怕是这十几年里都不能比拟的。梦中的她,是被一片汪洋包围,她怕死了,喊破了嗓子却没人来救她。直到沈桓的身影出现,她头一次不再鄙视他的丑样,跑过去就向他求救,岂料那厮竟然只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那漆黑似星辰的眸中,隐含的恨意,让她毛骨悚然的放弃了求助,最后认命的被一片大水淹没……
“不要走!”
她又怎知,就是那个梦中恨她千万度的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的为她熬着药,连她一身衣服都是他亲手换下的,尽管手抖的厉害,最终还是给她脱了个光光。
等宁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她已经被沈桓灌了大半碗的药了,嘴巴里是又苦又涩的难受。眼睛聚焦看到那张丑脸时,她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恐惧。
“你走开!”
她的气力还未回复,可张口第一句赶人的话,却说的极为利索。
沈桓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眼底流淌着莫名情绪,只有他知道在看见她醒来的那刻,他才松了口气。一如往常,他犯贱了。
“娘子千万莫要起来。”他咧嘴一笑。
作势要起的宁璇哪里会听他的话,一把掀开单子就要起来,结果这一次,她暴走了!那赤条条的少女,如美玉般无暇光洁,可……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和一个丑爆天的男人眼中了!
“啊!我杀了你!”
急火攻心的下场,自然是再度晕厥了。她不知道,她闭上眼睛时,坐在床边的那个贱男人,嘴角的笑意消失的无隐无踪。
宁璇保证,那段日子里的情形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的。她第二日醒来时,身上已经换了新的单衣,白净的衣面上,银线绣着朵朵牡丹花,甚是好看的说。
“沈阿丑!你这个死变态!放开我!”
等她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后,哪还有心情看衣服。如同前几次被囚禁的时候一样,她又被绑起来了!双手双脚都被捆的死死的,也难怪她一身酸疼,晚上还在做噩梦来着!
“放开我!你这个死混蛋!不要脸!”她扯着嗓子就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宁璇家教良好,也骂不出什么恶言来。才一刻钟她便词穷了,躺在床上虚脱了,喉咙干的都冒烟了。
这时,沈阿丑便端着一壶水推门而入了,踏着金光走的极为潇洒。眼神扫过一床凌乱和作死的宁璇时,他挑了挑眉头,洋洋说道:“娘子这是做什么呢?你瞧瞧,为夫刚换的铺面又乱了,啧啧,真调皮。”
真……调皮!
“滚你个蛋蛋!”宁璇眼皮都懒得动,破口骂到。
白瓷的水壶就放在床头柜上,当着宁璇的面,他倒了一杯出来,却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径自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动作轻柔且用了些内里。
宁璇哪肯要他来扶,挣扎着就要往里面推,却被他掐住了肩臂拉坐好。她疼的咧嘴,好不容易攒了点唾液,一口就朝他那张丑脸上吐去。
还好沈桓武功厉害,一个闪身就让开了,再度抓住宁璇的那一刻,他笑的像个神经病似的。
“既然娘子这么不乖,那为夫的可要想想办法了。”这个办法他似乎很是苦恼,思量了下,就眼睛发亮道:“娘子可是渴了?为夫给你解解渴吧……”
“滚!”
她檀口轻开,毫不犹豫的就吐了一个字。可是沈桓却打定主意要给她“解渴”,眼看他越靠越近,却不曾端水过来,宁璇心头立马就被黑云笼罩了!
这个死变态要干什么!
第29章 合计甚事
纵使宁璇心头是波涛汹涌,可当那张连吐息都带着清香药味的唇准确无误的贴上来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崩溃了。一万头草泥马奔腾着,小脸是白了红,红了青!
沈桓并未再进一步,只浅浅的印了一下,在宁璇发飙之前就离开了。虽然跟他预期中的惩罚差的远了些,可那软软的碰触,已经叫他对于她这次逃离的怒火熄灭了大半。
别瞧着宁璇素日里大大咧咧的,可骨子里还是透着股保守的味,前几次被陌生男子换了衣服,她都够吐血了。这次,竟然就这么在她意志清晰的情况下,被沈阿丑占了便宜!
“你滚!你滚!”
她像是被沾了秽物般,跪爬在榻间,就将嘴巴在被褥上胡乱的擦拭,由于手脚不便,那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可却叫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沈阿丑,后一秒就黑了脸。
他走的又快又急,还故意把门大力甩上,最后竟然还可笑的拿着废弃已久的锁链将门上了锁。宁璇这次是彻底惹怒了他,就单凭她方才那个举止,他决定不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沈桓这头是走了,可宁璇那边是倒霉了,由于擦嘴的举动弧度用力过大,她一头就从榻上栽了下来。头撞在木质的地板上是清脆一声响,疼的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被抓回来的缘故,她窝在有些冰冷的地板上也不起了,就缓缓顾着,到最后变成了放声大哭。
这次她的大胆逃跑,可是定了沈桓的心。早知宁璇天天是存了鬼心的,就是不曾料到会那般大胆的跑了,如若不是遇着了人瞧见齐缙往家驮东西,估计这回还真叫她跑了!
所以,有些事也该办了,瞧着天色还早,他就起身下山去了……
大概是知道宁璇怕饿的弱点,沈桓便直接断了她的吃食,两天里不送半粒米来,就连水也不给她喝。落水又发热病怏怏的宁璇如何受的了,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作想的,手脚麻木的缩在地上就是不肯低头求饶。
往日里宁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没节操的很,但凡遇事都存着一个念头,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秋后算账也不迟。
被沈桓绑来这些时日,她的性子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他倒是没真打算饿着她,毕竟饿坏了她,最后后悔的还是他自个。每日三餐前他都会来敲门问她一次——“知错了吗?”,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他,自然也就没道理给她送吃的了。
一连两日下来,他可算是把一切事宜办妥当了,抱着几件新衣衫打开了门上的锁链,推门而入。
“娘子。”轻轻唤了一声,瞧着趴在地上的人儿,他顿时有些来气儿。放了手中的东西,几步过去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他是神医,知道人被饿几天是死不了的,就算她真出事了,他也救的回。瞧宁璇那惨白若薄纸的面色,红肿不堪的眸子,他没来由的讥嘲一笑。
“怎么?很想就这样死了作罢?”
他的语气极为恶劣,不过却没戳中宁璇所想。死,这个字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想的,生命可贵,就那样白白死了,只是徒增她的愚蠢罢了,再说这世间还有太多她的牵挂。
短短两天,漂亮的人儿就没了形,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被沈桓扔回榻间松了束缚也没有半分表情。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沈阿丑抗争到底,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予反应。
她这幅模样,沈桓倒也无所谓,看出她是无心寻死,他便安宁了些。说来,他对宁璇这个女人,花下太多的时间,实在是……
将手中的碎步条随意扔到一旁,就坐在榻沿上,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宁璇的后背,自说自话道:“你走不了的,留下来不好么?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你知道吗,为了找你,我一宿都不曾合眼过,就怕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隐隐的,手指在滑过她的脊椎骨时,感应到一丝僵硬。
原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
想到某事,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动力,沈桓搂着她的腰身将她从榻间拉至怀中,忽视掉她那双泛着厌恶的眼睛,他笑的很开心的说:“不过,我马上就不用怕你会走了……”
宁璇终于有了一丝正常反应,却如何也参考不透他的这句话。沈桓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抱着她下楼去了,厨房里还备了一桌的饭菜呢。
再见到周家嫂子的时候,宁璇一身病困都被沈桓去的一干二净,人也胖了一圈。穿着精致的霜花纹嫩色裙衫,慵懒的趴在二楼护栏上晒着太阳,珠圆玉润的美丽面容上,投下一丝阴翳。未曾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着,三千乌丝纷纷如青烟,远远看去,真真一副好美景。
沈阿丑坐在院庭的黄花树下,一方凉席上摆满了各种药材,他精心的分好切碾。偶尔仰头看看楼上的少女,心情急好,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厨房里还蒸着她爱吃的大肉包子,他必须尽快做完手上的活。
“沈大夫在家呢?”
静谧瞬间被打破了,沈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看来的是周家嫂子立马就起身迎去。
“周大嫂来了啊,快请屋里来坐。”
缠着花藤的竹篱笆被拉开,周嫂子进来同沈桓说了几句话就进了院,身后还跟着她家的大娘子,瞧着楼上的宁璇,就笑着喊到:“璇娘啊,身子可好些了?”
周家嫂子是个好心的,宁璇自上次从她家跑了后,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好在人只道是她走失的,不知她是有意逃跑,故对她还是热情依旧。从护栏上起了身,就冲周嫂子嫣然一笑。
“好多了呢。”
这还是她同沈桓冷战已来的第一个笑容,发自心底的灿烂笑容,让周遭的景物都稍是逊色了。
她,似乎还不曾这般对他笑过呢……
见她无恙,周嫂子又转身跟沈桓说话去了,两人似乎有意压低了声,虽是二楼,她却也听不真切。
“……东西都带来了……”
“放心吧,这事都包……身上了……”
两人神神秘秘,连带周家大娘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似是戏谑,她不禁沉了脸色。
第30章 量身裁衣
周家嫂子来的蹊跷,起码宁璇是这么认为的。她瞧的出,沈桓对周家人要比其他人多一份亲切,单从他送她去周家托周嫂子经管就能看出。所以,周嫂子对她也比旁人多了心。
等周嫂子笑意连连的挎着竹篮上了楼,宁璇已是如临大敌的摆阵以待了,好在沈桓不曾跟来。
“几日没见,璇娘见长了啊。”周嫂子是打心底真心待宁璇,之前她就觉着宁璇过瘦了。可不是,这山里人挑媳妇的眼光,那就是得臀大人丰满。宁璇虽然生的标致,可那小身架真真叫她不看好。如今见着长肉的宁璇,她自然是心里乐呵。
宁璇是不以为然,自前些日沈桓放她出来后,整个人就跟换了芯子似的,对她是好的没话说。成天的给她煲汤补虚,由于不愿让她出门,宁璇一番大补就每每上榻消化去了,睡着睡着,人难免就胖了。
下意识的伸手揉揉长肉的小脸,不止软软上手,连质感都要比以前嫩滑了一分。娇俏的唇畔微微抽搐,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敷衍着:“吃的好,自然就长了嘛。”
周嫂子亲昵的拉过了她的手拍拍,高兴道:“那就好勒,那日你转眼没了人,可急坏了沈大夫。也怪我没招呼好你,好在人被安全带回来咯,日后再下山去,嫂子可得跟紧你。”
宁璇笑着低了头,说来周家嫂子今年也有三十了,她家的大娘还比宁璇长两岁来着。偏生宁璇占了便宜喊人家嫂子,多少有些古怪。她是不想再提逃跑那事了,打着哈哈迎了周嫂子同婧娘入了房去。
木质的房屋很是宽敞,阳光充沛,轩窗大开稍稍一望,便能看见远山青黛遥遥。新挂的雪青灰色纱幔层层,边角上滚着精致花脚,看似平常,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华丽。
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婧娘练就了眼力,一下便瞧出了那丈丈长纱的金贵来,饶是那池州城有名的大户家,估计也挂不出几丈这样的湘云丝纱来。
“沈大夫待璇娘真是极好,连这云纱都能弄来做饰物……”婧娘心生羡慕到。
正细心倒着茶水的宁璇闻言一愣,回首瞧着手抚薄纱的婧娘,从她的神情中不难看出这几丈轻纱的好来。不免有些讶然,众所周知她大宁府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宝物了,自小连擦屁屁都是用锦帛的宁大小姐,又哪会注意这些呢。所以当沈桓给她挂了一屋纱幔后,她觉得这东西除了摸着还算可以外,便无其二了。
须知,她宁府的闺房里,挂的那些个可是寸寸千金的极品天华纱。
“这东西不过是随意买来的罢了。”她状似无知的淡然回了一句。
婧娘哪里听她这话,前些日子里府里三姨娘不过得了一匹湘云纱,就宝贝的不知什么样。她们这些下人只看一眼,就被训的没头没脑。
“璇娘你不曾见过自然不识货,这湘云纱可是一丈百两银呢!”
百两银?那可是一个普通农家好几年的收入呢,莫说是婧娘生羡了,就连周家嫂子也暗暗咋舌。
“哟,沈大夫为了璇娘这可是花了心思呢。”周嫂子揶揄到。
宁璇却皱眉深思了,对银钱这些东西,她还是有个度的。如沈桓这样一个行脚大夫,他又是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买这样的轻纱呢?其实不光这些纱,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存在宁璇心中的一个疑问。
想归想,却不好表露出来,替周嫂子和婧娘端了水去,就聪颖的换了话头。
“婧娘怎的有时间回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婧娘就松了握在手里不舍得撒开的薄纱,搓着手婉婉一笑道:“好不容易撞着这样的喜事,我便同管事的要了几天闲,回来帮衬帮衬。”
宁璇一愣?喜事?什么喜事?
她疑惑的就要作问,却被周嫂子突兀的咳嗽声给阻了,不难听出那几声干咳的假意。收了警告信号的婧娘意识到失言,就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也不再与宁璇说话了。
一时之间,宁璇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重。
“不知周嫂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她不好再问其他,只能旁敲侧击的淡淡到。
“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们罢了。”
宁璇眼色一沉,周家嫂子这次来,显示不是单纯的看人。周嫂子却不曾顾她那微变的脸色,自个甚是欢愉的放了手中的竹篮,就招呼着宁璇过去,茶水也不喝了,从竹篾的篮里面拿一团布条来。
“璇娘快站过来些,让我好好量量。”
宁璇本就惊疑的很,想起之前她同沈桓在下面那诡异的谈话,顿时心中有些膈应的慌。她这是看着布条举步不动,那边婧娘是等不及就一把拉了她过去。
“璇娘你还呆愣着作甚,快让我阿娘给你量度量度。”
她几个踉跄方站稳,周嫂子就开始褪布条往她肩臂上比去,宁璇正疑惑的紧,哪能静静的站着,结果才动了一下便被婧娘戳了腰肢。
“你可别动,量差了身,做的衣裳就不好看了。”
周嫂子也开了腔:“可不是,虽然沈大夫大致说了你的尺寸,不精准也不好裁衣,待我这量了,回去就好赶工了。”
两人这么一说,宁璇哪还敢动,心里也白了大截。让她纳闷的却是,平日里沈桓都是一包袱包袱的给她带衣衫回来,尺码都是合身的,估计是瞧着她身骨买的。那一柜子的衣衫,她是日日换着少重样,现在,他又劳周嫂子来量身裁衣,这事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之前怎地就不见他烦人来裁衣呢?
周家嫂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工,裁缝手工样样都是上乘的,却少给人做衣,一般都是做些手活卖到镇子城里去。周婧娘也是从她那儿学了几手,进了大户家里也担了个绣工活儿。
熟手自然手快,下就量好了身,记下了段数,连带的把宁璇的脚也量了下,说是还得纳几双鞋来。弄得宁璇是连连推辞,虽然从她们娘俩的言语中能听出是给她裁新衣的,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算了吧,我的衣裳还多,不需要再做了。”
天知道,向来不知可惜贵贱的宁大小姐竟然头一次学会拒绝,是多么不易。以往她在宁府时,每当换季,宫里内务殿都是一车一车的给她送来御赐的宫装,府中的绣坊也是月月给她添新物,她都不曾嫌过多呢。如今不过是乡村妇人手工裁衣,她就惶恐不敢收了,委实新闻。
周家嫂子哪里会听她的,将她那嫩腕也量了量,就温声道:“要得要得,回去我就赶工,过些日子就能看成品了。到时候璇娘穿着我做的衣裳,想想就心欢的很。”
眼看周家嫂子激动的就要露话了,一旁的婧娘忙上前拉了拉她,小声嘟囔着:“娘……沈大夫说了要保密的!”
周嫂子这才恍然大悟的捂住了嘴,看着宁璇探究的眼神,忙尴尬道:“瞧我这嘴!心一欢就没个准头!”
宁璇咬唇,秀眉微皱。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欺瞒的感觉,更多的不安还是源自沈桓那自信的笑意。
她没忘了他那句话——不过,我马上就不用怕你走了……
沈桓不是平白无故就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即能说出,那就表明他心有成竹。那么这次,周家嫂子的到来,又是出演了怎样的戏份呢?
他……到底要拿她如何?
第31章 番外之断笔
这是宁璇进玄武殿学习的第三日,卯正时分将将过,院子里的下人就开始伺候她起身梳洗。宫里教学可不同宗府私堂,时间掐的精准,第一缕朝阳升起时,人就得坐齐全咯。
月徵公主也是亲身经历过的,虽说是心疼女儿,可还是咬牙往宫里早早的送去。瞧着丫头睡眼氤氲的,边角处还渗着不醒的泪花,她就有些不落忍了。
以往宁璇在宗府上学,那是想睡到什么时候便是什么时候,谁也不限制,如今可不行了。
也好在宁璇这是活第二世,前一世上高中时,比这还惨的日子她都熬过呢。现在不过是被惯懒了,被月徵公主唤了几声,她还是自制力极强的起了身。
“阿娘……”她娇娇的轻唤了一声。
月徵公主无疑是个美人,天家公主那自身而来的高贵是无人比拟的,雍容清肃的倾城容貌只因怀中宝贝一声轻唤而变的温柔似水。抚了抚宁璇高高扎起的小花髻子,就笑道:“璇儿昨日为何折了老三的笔?”
正专心吃着早膳的宁璇拿在手中的汤匙就“叮当”一声击在了炫花琉璃碗上,澄澈水汪的大眼里出现了异样的光芒,愤怒而慌乱。
她久久不回话,月徵公主也就不再多问,有些无奈的轻笑摇头,怜爱的拍拍宁璇有些低垂的小脑袋。
“好了,阿娘不问便是,快些用膳吧。”
进了宫,宁璇便带着伴读宁玥往玄武殿去。这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有伴读的,用处却是广了去,毕竟这些皇二代们出了错,不好直接惩罚不是,总得有人来替代下。而宁玥便是月徵公主指给宁璇的伴读,虽说伴读的名头好听不好做,却偏偏海了人想做。
“郡主,夫人交代要你等会将这笔送给三皇子,做个赔歉。”
宁玥是同宗的庶府嫡女,自幼就比旁人生的聪颖几分,在月徵公主跟前晃过几眼,也就有幸被指给了宁璇来伴。行走宫中步步危险,虽说宁璇身份高贵,可那三皇子乃是瑞安皇后嫡出的,若是为长,指不定还得称呼什么呢。想起昨日宁璇一怒之下折了三皇子的笔后,三皇子一黑再黑的脸色,真是叫人怕到极致。
瞧着宁玥捧在手中的锦盒,放在里面的那只盘云翠玉的笔委实好看,不消说也知道是月徵公主淘来为她打好关系的牺牲品。
宁璇和元褚不对付的事儿,少有人知,似乎就是两人在暗地里斗。就如昨日,太傅说她年幼长的矮,便调了她往前坐,不巧就在元褚前面。那小子明明就是快大她一轮的人了,竟然幼稚到用笔戳她玩!
随意戳戳不要紧,偏生他一戳还上了瘾,边戳还边跟身旁的少女嬉笑着。
昨日宁璇起的太早,起床气还未散尽。在元褚刻意的久戳之下,她终究是淡定不住了,愤然转身!不曾想她这突然的一转,元褚再次戳来的手来不及停下,那刻着暗纹的长长笔端直直就戳宁璇胸上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失控了,宁璇炸毛跳起,在元褚发愣之际一把夺了笔过来,也不知是从何生的力气,就生生将那支看似不菲的毛笔给折断了。
“卡擦!”
等她将断成两截的笔咂回元褚身上的时候,还来不及去抚摸依旧隐隐生疼的小包子,就被兀然冒出的哭声吓了一跳。
“啊!那是我送给褚哥哥的笔!”
少女刺耳的尖叫震的一殿鸦雀无声,连宁璇都火气消了一半。元褚不曾说一句话,只是猛的站起了身,虽然他才十三岁,可那身高却足足有两个宁璇那么高,那泛寒的锐利眼神锁定住了一脸愤慨的宁璇。
宁璇隐隐倒退了一步,却不肯示弱,一口小瓷牙紧咬就挑衅的盯着元褚。
少女哭的极其伤心,跪在地上捧着那断成两截的毛笔,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漂亮的小脸悲伤可见,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这是我花了好几天才做好的笔,送给褚哥哥的生辰礼物……”
宁璇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少女的身上去,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让她心生罪恶,心说难不怪的那东西一折就断,原来是出自这小妞之手。
一众皇子公主都抱团看戏,谁也不上前,默契的不说话。元褚一个劲的死盯宁璇,宁璇是轻挑秀眉看着少女,那少女却是捧着断笔看着元褚,凄凄惨惨的哭唤着。
“为什么?璇嬅郡主为什么要折了我的礼物!为什么呀!”
这小妞倒是胆子大的很,敢直接这般对宁璇,不愧是姓沈的!
不过一支笔罢了,断了也就断了,偏生沈如画不肯罢休,硬是闹着要说法。想来就凭借她父亲是当朝唯一异姓王的身份,她也有那个嚣张的本事。
最后还是太傅出面,事情不能闹大,几人身份都摆那里,谁都不好得罪。劝了一个又一个,沈如画方停了哭声,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抱着元褚的胳膊抽泣。宁璇则被四公主五公主拉着往殿外去,而元褚除了死盯宁璇什么也不说,大有用目光杀死她的意向。
现在再想起元褚那恐怖的眼神,宁璇还有些悚然。都道是沈如画乃内定的三皇子妃,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假。
“阿玥,等会你将笔给沈如画便是。”
既然说断了的笔是她做的,那赔礼自然就也给她咯。
宁玥一愣,想起月徵公主今晨的话,再看宁璇那不爽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了定夺,她就将锦盒收好,恭敬回了声“是”。
阿玥比璇儿大五岁,是个聪明孩子呢……
待宁璇走在前头蹀躞漫漫到了玄武殿时,正巧就碰上了一身红裳的沈如画,那小妞也是个有眼色的,停顿几秒后便对着宁璇行了一礼。
“璇嬅妹妹早安。”
“澄晏郡主早安。”
这一语既出,很多年后宁璇都还依旧能记起沈如画当时面上的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
宁璇跟宁玥使了眼色,身后的人立刻会意就奉上了锦盒捧去给沈如画。宁璇往跟前走了几步,就笑嘻嘻道:“昨个不小心折了澄晏郡主赠给三表哥的笔,瞧郡主哭的那般伤心,璇嬅都吓到了呢。阿娘说大女孩是不能哭成那样的,想来郡主也是伤心的很,璇嬅今日就给你赔礼了,希望澄晏郡主下次不要再哭了。”
“……”
自那以后的多年,宁璇再也不曾看见沈如画的眼泪,常常瞥见的都是那风马蚤动人的明媚笑意。
“呵,璇表妹这般也算是致歉了?”
冰冰冷冷的声音蓦然在后方响起,夹杂着浓浓鄙夷和不屑挑衅……
第32章 白衣翩翩
两人是多日冷战不说话,好吧,只是宁璇单方面不说话而已,忽略那个嘴巴从不知停歇的沈阿丑。瞧着山上开始人来人往的热闹,宁璇多日堆积的不安终究是爆发了。
“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院门上开始悬挂的喜庆红绸,那东西一般时候可不能随便挂的,有些紧张的质问到。
沈桓是忙的已不见了人影,她就站在楼上失声而问的,清晨被一片嘈杂吵醒,蒙蒙出来一看却是如此场景,吓的睡意全无。就算她再如何愚笨,也能猜出七八分来了。
果不其然,楼下抱着大堆红绸路过的一个青壮汉子,见是宁璇发问,就抬头双眼发光喜道:“大喜日子,当然是要挂起红花咯!”
“轰”宁璇只觉那一刹那间,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懵呆呆的走回了房间,各种念头在脑海里开始闪现,她又在计量着等会从哪条路跑路好了呢。那对翡翠耳坠她是日日都会佩戴,轻抚而过便是一阵冰凉,不愧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东西她不敢多带,否则会引起下面人的怀疑,迅速的换了一身算是干练的裙衫。她是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这会人多,偷偷溜走才是。
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有了前几次逃跑失败的经历,沈阿丑的惩罚于她而言还是留下了些深刻教训,起码她现在会小小发怵,整个人心悸难平。
坐在镜子前,不知说了多少次“you !”待笑容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才起身。
调整好最正常的微笑,她出门了。下了楼便与一群人打了正面,山里人大多都是朴质的,虽然瞧着她会眼睛发光,却也没别的意思,单纯的看美人罢了,倒叫她安了心。
“沈家娘子这是打算出门去吗?”
勉勉强强的与人招呼着,心惊胆战的她走到了院门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这一声疑惑扯住了脚,有些暗恼。
“是呢,出去走走,不知我家沈哥哥去了何处呢?”
似乎之前有个女孩就是这么唤那丑男的,想想还真是……恶心!
少女抿着红唇儿甚是羞怯,娇娇艳艳的面上一层红粉,在场的几多青壮立马就直了眼,发问的小伙子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沈,沈大夫他,他去山下了……”
她低应了一声,心里是放下了大截,思度着下山的那货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便笑的更开心了。盈盈说道:“原来如此啊,那你们且先忙着,我就在这附近走走罢了。”
“这……”那小伙面色顿变,有些为难了。
宁璇暗啐一句,不消想也知是那沈阿丑走时交代了什么,面上却是一派如常,装作疑问道:“可还有何不妥吗?”
“沈大夫说周遭林子甚大,沈娘子你新来的,怕你迷路呢。”有人这么说着。
闻言,宁璇虽还是面带笑容,可心中却恨的是咬牙又切齿,她敢发誓沈阿丑说的肯定不是那话。嫩白的小手搓揉着裙角,稍稍低下头,有些不快了。
“我,我只是想在附近走走罢了。”
然后,顺便考虑怎么往池州城去而已。
大抵是碍于男女之距,他们那群大小伙子也不好跟宁璇多说话,毕竟人家是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