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该做,自己要清白。”
温热的气息就吐洒在她的耳侧,带着危险的意味,阴沉漫开。宁璇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沈桓了,第一次是初到这时,被他绑着喂食的瞬间。而这次却似乎比那次还要恐怖,变脸的程度委实让她心惊。
“知,知道……”她自是知道他在警告她什么,这种时候她聪明的选择了妥协。
在他手中点动的小脑袋显得有些好玩,她的局促莫名点燃了他的变态心理,血色红润的薄唇带着暖意落在了她的额间。
“娘子听话的时候,最乖了……”
印在美眸中的森冷笑意,让宁璇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是很危险的。那永远掩藏在丑陋面皮的下的心思,是她捉摸不到的未知凶险。
第10章 终于下山
直到跟着沈桓出了半米篱笆院门,宁璇才松了口气,一扫之前的阴霾。一手拢着纱裙就紧紧的跟在沈桓后边,昨个白日里她是被这外边草地的一堆堆冷血动物吓的够呛,这会走起来还有些心惊。
“昨日的那些东西……是你召来的?”她没好气的问到。
沈桓就走在她的前面,一身淡蓝薄袍隐隐散着清新药草味,高大的身影走的极其稳重,右肩上还搭着行诊药箱。
“娘子明知故问。”
他不曾停下脚步,说话的语气倒是松快的很,比起方才在屋内的阴阳怪气,好太甚了。
闻言,宁璇小脸一抽,脚步微顿,就在心中将他一阵碎骂。知他此人阴怪,说话没个脸皮,不曾想对自己做的些不要脸的事,还敢大方的认。
“娘子快些跟上,这山间异物多……”
大抵是宁璇停顿的时间长了些,两人的间距拉的有些长,没停步的沈桓才出声吓她。倒似是印证他所言实在性般,身旁的茂密树丛就是一阵杂响,宁璇立时就毛骨悚然,激动的提起裙摆就大步往前跑。
“你等等我!”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尺宽的小道两侧都是树枝荆棘,脚下是坑坑洼洼的草地,头顶上时密不透风的古树林子,偶有怪声传来。大抵是考虑到宁璇的脚力不行,沈桓走路的步伐也放慢了,拿了树枝挑了前方的蜘蛛网,替宁璇开着路。
想来宁璇素日里确实是没走过这样的路,穿越前,她是呆在大城市里的小家碧玉,没什么机会往深山去;穿越后,她是世家公府大小姐,成日连二门都少迈,又哪来机会吃这般苦头。如今,她是走错了路,遇着了变态山村大夫,也活该为了希望而被折腾。
不过,话说回来了,头一次这样跟着人走在山间小道里,感受还是很别样的。沈桓在前头给她开着路,她就在后边摘着喜眼的花草,好不欢快。
“心里头可是欢喜了?”
不知何时,走在前面的沈桓停了步,转过了身,瞧着蹲在林中扯草藤的宁璇莫名问到。他这忽然出声,惊的一脸欢颜的宁璇就是一抖,白皙的手背一不小心就碰在了张着刺儿的小树枝上,一划就是一道痕。
“啊!”
宁璇吃疼,手中的野花儿落了一地,握着渗出血珠的手背,就恨恨的看向沈桓道:“你干嘛突然说话!”
她那细皮嫩肉的手划了一道口,自小又怕疼狠的她,鹿儿般的水亮大眼里竟有些湿漉。沈桓一时不察,心头恍然一刺,待再被宁璇所骂,他才回过神来。青肿的面上神情不定,几个大步走了过去将宁璇从地上拉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那般不小心。”
饶是语气过硬,可从怀中掏绢子的动作却快速的很,给宁璇包扎的时候不觉也柔了不少手劲。可宁璇是把帐算他头上的,所以瞧着他那张丑脸就更是不顺眼的紧。
“哼!都怪你的不是!”
沈桓冷冷一笑道:“你倒是会推将责任,由你吧,都是我不对。”
得了他的软话,宁璇也没觉着多好受,那手背上的疼依旧存在,更叫她不舒服的便是沈桓的眼神,漠然中还透着股诡异。
往山下走了大半时辰,俩人都未再说一句话,宁璇时记恨着沈桓,而沈桓却不知神游何方去了。他前头冷脸顾自走,宁璇后边吃力的跟。
想着等会就能看到活人,自己只要一摆脱沈阿丑这个变态,就能飞回天都城里继续做她的宁家大小姐,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想想就有些小激动。
她还在后边咧嘴无声偷笑着,走在前边的沈桓却无声的转了过来,一把擒住她的下颚,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就将手中的一物扔进了她的嘴里,然后一抬她的头……
“咕噜!”
那未知的黑色物体就被宁璇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她惊慌不定,立马就要开口质问,可是话到了口竟然一字也吐不出来。依依呀呀的了大半天,喉咙处却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隐隐有股异样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啊!啊!”她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把就抓住了沈桓的手臂。
瞧着她急迫的样儿,沈桓去风轻云淡的笑道:“这只是暂时失声的药物罢了,本是打算施针封||||||岤的,可你怕疼,为夫的就手软了。等会就到了,你可要乖乖的跟着为夫哦。”
他抓着她掐他的手,就是一阵揉捏,眼中的算计差点没叫宁璇气的喷血。沈桓自是有算度,即使他能耐大,可那村中人多,宁璇鬼点子常冒,指不定看守不住就给她溜了走,还不若抓住她个弱薄点。
宁璇恨的就要跳起咬他了,却被他微微使力给钳住,一张难堪入目的丑颜近在咫尺,缓缓说道:“娘子可要听话,这药虽是暂时失声,可若没解药,三日之内……可就是剧毒了。”
霎时宁璇的脸色是白了青,青了又黑,双眼都冒火花了。早知沈桓卑鄙手段层出不穷,却没料到竟还敢给她下药!他说的话,她自然是半信半疑,可现在失了声,不管会不会变成剧毒,她都要三思了。
伸手指着他,咬牙半响也出不来一句话,只能哼哼着往死里的骂他了。沈桓自是脸厚,眼不见为净,得意一笑就牵着她抽筋的手腕大步开走。
该死的丑男人!
终归是出了密林,一见大明的天光,宁璇就控制不住的想要跳起,从她所站的山坡上看下去,不远处就有个村落。梯田式的菜花地遍布,一望过去,青黄交接的景观甚是惹眼。远远的还能看见田埂间行走的村民,吃草的牛羊。
她自顾高兴,沈桓却似乎更高兴,伸手就揉了揉她的脑勺,温柔的说道:“娘子还是笑起来好看。”
可不是,笑起来的宁璇,眸如弯月,唇似红樱,精致漂亮的五官都如同最美的花儿般,最是勾人心。宁璇不自知,沈桓却不知多少次栽这一抹笑中了。
闻言,宁璇只当他说的是些猥言,白了他一眼就迈了步子开走。
这还没入村子,宁璇就深刻感知到沈桓在这村落的欢迎程度,那牵着牛走在大老远田埂上的中年汉子,一看着背搭药箱的沈桓就扬声喜道:“沈大夫下山来了!”
沈桓停了脚步,宁璇还待闷头走,就被他一把拽住。
“周大哥,肩肘子可见好了?”
那汉子一听,就松了牛缰,从田埂上跳了下来,高兴的说着:“好嘞都好嘞!多亏了沈大夫你啊!”黝黑泛光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感激之情。
“周大哥就莫要见外了,下遭劳作起就要注意咯。”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响亮,宁璇侧目偷偷瞟了瞟他,不得不说,沈阿丑这人虽长的丑,可这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低缓清醇。
有道是闻香识女人,闻声辨男人……
好吧,这话再一次的失了水准。
那周姓汉子自是欣慰的很,肩膀肘子甩了几甩就说:“沈大夫快些进庄子吧,俺听说昨个夜里林家老弟上山伤了手,就等你来呢。”
“那我这就过去。”大抵沈阿丑还是有些医德,听人有伤,还是蛮挂心的。拉着宁璇就要走,却又停了脚,朝着汉子道:“周大嫂子可在家?”
宁璇被他拽了个咧哧,差点倒地上,这田间地头的路窄,她只能攀着他的身子站稳。可却现在了那汉子眼下,顿时宁璇就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在,在的……这位是?”汉子有些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
第11章 未婚娘子
大抵是没见过如宁璇这般亮眼的妹子,汉子话里眼中不由升起火光。那眼神直射宁璇,骇的她忙又躲到了沈桓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声。
“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沈阿丑的声音相较之前,有了几分清冷,面上的表情却依旧笑意讪讪。
汉子闻言,黝黑的面上顿时就有几分尴尬,大抵是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失态了,搓着手就道:“沈大夫莫要见怪,咱山里汉子,头一次见这般美貌姑娘,说来,沈大夫是好福气啊!”
听那汉子说话倒不似猥琐之人,宁璇稍稍探头,便瞧见他歉意的眼神,这才松了口气。挡在她身前的沈桓状似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周大哥过谦了,我娘子不过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何谈貌美。我们自幼订下婚事,前些日子才接了她上山,怕她在上面闷坏了,索性今日带她下山来走走。”
他话才说完,宁璇便气愤的伸手一把实实的拧在了他的腰间,心道这人扯起慌来还真是不要脸。她这一把掐的着实厉害,沈桓尽管面色不改,可内里还是疼的一个咬牙。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瞧着妹子不似山里人,那咱就不耽搁沈大夫了,你们尽往庄里去,我家大娘也刚从城里里回来。”汉子牵了牛缰就道别了,倒是说起他家大娘时,不禁显露的得意之色很是欢心。
沈桓点头:“那我这就带娘子入庄去,周大哥慢去。”
“好嘞好嘞!沈大夫可要经管好娇娘子啊。”
“那是自然。”
憨笑声中别了那汉子,沈桓就牵着宁璇的手往不远处冒着炊烟的庄子走去。时值油菜开花季节,扑鼻的花香,飞舞的蜜蜂,翩然的蝶儿,引的她眼花缭乱。她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漂亮景象,尽管身边还跟着个讨人嫌的沈阿丑,她还是心情不错的。
“娘子既然喜欢这里,为夫日后会多带你下来的。”
宁璇左手方拂过一丛金黄菜花,一听沈桓如此言说,心里便是一阵不屑,苦于不能开口,也就讽刺不了他。只愤愤的从他手中拽脱了自己的手,然后一股脑的提了裙摆往前跑。
要说这小庄子还真是山清水秀,四面环山,可中间平坦,一条清澈大湖沿庄而过,梯田般的田地坐落山间,此起彼伏。长着杂草的田埂有些窄,不知名的小虫子跳动着。
宁璇跑的快,可始终离沈桓还有着三米距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不笨,沈桓此人估计是个会武的。上次他弹出的那一个石子,威力非同小可,估计她就是跑出几十米,只要他能看见,怕是也能被击中的。
跑累了,眼看上了山坡就是庄子口了,宁璇这才气喘喘的停了脚步。扶着一旁的梨树就大口喘息,不得不说,跑步,她属实是不在行。
“娘子你跑那般快,为夫都差点追不上了。”
宁璇涨红着脸呼吸,看着身旁面不红气不喘始终都跟着她的沈桓,她就恨的牙痒痒。岂料,沈桓却放下了肩上的医药箱子,大手朝宁璇袭去。
“唔!”她瞪大了眼,匆忙想要躲开他伸来的手,却被他按住了肩臂,动弹不得。
他笑着低声说道:“别乱动。”
修长细瘦的手指轻轻的掠过了她的头际,几瓣油菜花儿被他取了下来,在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前,单薄漂亮的花瓣就从他手缝中顺着风飘走了。接着,他的手又在她的身上轻拍了好几下,这时她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沾了不少的油菜花粉,素茶白的裙衫上尽是斑斑黄粉,不经意一瞧,还以为是染了彩般。
沈桓的手大,可拍在她身上的力道却轻的不可感应,甚是仔细的抖落宁璇身上的点点黄粉。清明的双目似是噙了水般,温柔极致,布满脓包的唇侧微微翘起。
两人靠的极近,宁璇甚至都快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了,急喘的呼吸早已变得小心翼翼,此时的她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花香还是药香了,只觉得鼻尖的那一抹香味,竟然好闻的很。
开始,她以为他会是皮肤病能全身毁完的人,可多日观察,他似乎就面上肌肤丑陋不堪罢了,其他的地方和常人无异。
“莫不是为夫近日英俊了?竟然能引得娘子这般火热注视。”
沈桓带着戏谑的笑语瞬间就拉回了宁璇的心神,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态,身上的痕迹已经被拍的差不多了,沈桓却是摸着自个的脸,笑的荡漾。那笑眯了只见缝的眼睛,皱起的脓疱,还有筋骨明显的火烧痕跳动……
“呕!”
宁璇再一次不负众望的吐了。
她真是瞎了眼,刚刚竟然还有一刻,恍惚将沈桓身上那股玉树临风的气息当了真。
呕吐的动作自然是对脸皮厚实的沈桓起了不作用,他不以为然的为她拍着后背,一边哼哼道:“吐吧吐吧,说来娘子还是要早日习惯的,毕竟为夫这脸,你还得看一辈子呢。”
“呕!!”
犹如乌云盖顶的宁璇,被沈阿丑大夫拉着不情不愿的进庄子了。才将将走到村口,迎面就是一行端着竹篓盛满衣服的妇女们,大致都是相熟的,见了沈阿丑就笑着打招呼。
“沈大夫来了啊!”
沈桓一如平日般,笑着回应,尽管面上看不出来笑意为何,却也能感觉他的诚心诚意。宁璇被他拉着,挣不脱,又不能说话,加之刚刚吐了一回,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
“哟!沈大夫,这是谁家姑娘啊?!”穿着碎花短打裙的年轻少妇扬着声,好奇的问到。
她这一嗓子喊开,立时,众人的视线就移到了宁璇的身上去。一身素净白裙宛若幽兰的人儿,自然是亮了大家的眼,不免都七嘴八舌的炸开了群。
“这妹子生的可真漂亮!”
“是嘞是勒!比庄保家的芳二娘生的还好看呢!”
宁璇面上可算是羞出了绯色,尽管在京城时,不少大家世公称赞过她的容貌,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被那么多人围着瞧。沈阿丑倒似是不在乎的紧,满是自豪的对各家女人说到。
“这是我娘子,未过门的娘子。”
向来清冷稍带疏离的声音,此刻起伏的很快,极是欢悦。拉起了宁璇的手,就柔柔一笑,惹的一众人就不停打趣。
如实说,宁璇前世活了有二十二,可却没交过男朋友,这一世更别提与陌生男子相近了。第一次被一个高大男人举着手,对那么多人说是“未过门的妻子”,她竟然心悸了半晌。
一开始大家还夸赞着宁璇貌美,沈桓如何福气,可最后忽然有个清丽女声蓦然道:“一个哑巴,生的再漂亮,那也配不上阿丑哥!”
这一声倒是惊了众人,回身看去,便是一个穿着布裙的年轻女子,秀美的面上一片愤懑,看向宁璇的双眼更是恨不得化成双刀。
“是芳娘……”人群里有人小声糯糯到。
宁璇自是听清了那少女喊的话,头一次被人骂是哑巴,她自然是下意识就要反击,可到了喉间的话语顿时就变成了模糊的依依呀呀,还真似极了那不会说话的哑巴。
“看吧,不会说话的哑巴!白长了一张脸子!哪里滚来的不要脸货色!”
少女一厢话是携枪带棍直击宁璇,自她出现吼第一句话时,宁璇也就猜出了个七八分。她娇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遭见着这般没家教的女孩,也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立时,心里那个傲娇的劲儿就掩不住,想击回去,可偏偏说不出话。急的只能伸手就往沈桓身上打,发泄着。
她倒不是气那少女喜欢沈桓,而是咽不下那口气,想她宁璇横步京城多年,多少世家小姐唯她是詹,今天却被一个乡野丫头指着鼻子骂得不能还口!
“住口!”
第12章 药性相克
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沈桓,尽管宁璇被他拉到了身后,看不着他此刻的表情,她却也能感觉到他一身萦绕森然冷气。
“我娘子只是近日偶感风寒伤了嗓子罢了,还请芳姑娘莫要如此诋毁与她。”
一语即停,那叫芳娘的女子剪水般的双瞳就有些红了,估摸着是受不住心上人那般为别个女人迁怒她吧,立时作势就要破口。
“芳娘腿脚不便,还是尽早回家去吧。”
沈桓至此一言,岂料瞬间便叫那姑娘灰败了脸,宁璇不知其中原委,只蓦然察觉周边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而那惨白小脸的芳娘已然两行清泪直流了,死命的咬着唇订住沈桓。
“你!你……阿丑哥!”
她那受了极大委屈和羞辱的神情直叫宁璇好奇,可是沈桓似乎失了继续呆下去的耐心,拉起宁璇的手就同众人道别离去。诡异的气氛中,宁璇显然也看出了大伙想趁早离开的心,在路过芳娘时,宁璇一不小心就同她对上了眼。
“你给我等着!”
这话是芳娘对宁璇说的,尽管她眼中满是泪水,可那仇恨妒忌的光芒如何也掩藏不住,话中狠意森森。
宁璇倒是愣了好一下,直到被沈桓给拉着走远了,她还不禁回了头去看。一身艳色布裙的明媚少女,哭的梨花带泪在槐树下瑟瑟发抖,面上隐忍的坚强,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连同远处那青山绿水,黄花白云,竟出奇的和谐美好。
“娘子看她作甚?”沈桓很是疑惑,大抵在他看来,宁璇便是那类娇惯傲慢的人,如芳娘那般辱骂与她的人,她自然是该记恨心中的,岂料……宁璇的表现似乎有些古怪。
他不说话还罢,他一说话,宁璇就来了气儿。不消说那女人是因他才辱她,只说那女人戳她的短处,好端端的人,莫名被骂哑巴还还不得口!
追根究底,膈应她的始终还是那颗哑药。
对沈桓自是没有好脸色,一个白眼甩去就不再理识他。沈桓讨个没趣,也只好摸摸鼻头继续走他的路,不过仍然没舍得松开宁璇的手。
走远了,宁璇再回头看时,只惊见那叫芳娘的女子身形恍惚的离去了,左右摇摆不稳的身体让宁璇眯了眼。若是没瞧错的话,那姑娘似乎是脚有问题!
芳娘腿脚不便,还是尽早回家去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芳娘白了脸,估计是被戳了短,若只是单纯的腿脚不便,估计也泛不起那么大的反应来。难不成是?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某种可能性。
假真如她所想的话,那沈桓的话,无疑是诛了那姑娘的心!
沈桓带着宁璇径直就去了那周姓汉子说的林家,这短短的一路上,每个人见了沈桓都是出离的客气和尊敬,那热情劲头,真真叫宁璇呆眼。
林家离庄子口不甚远,两人很快便到了,长长的竹篱外,穿着简朴的女人正不停的张望着,待瞧着沈桓的那一刻,便如同离了弦的箭般飞奔而来。
“沈大夫!沈大夫你可来了!”
“林嫂子莫急,且让我进去看看先。”
安抚了焦急的女人,他就松开了宁璇大步往院里走去,出于各人安全着想,宁璇还是揉着被他捏红的腕子进了去。林家甚贫,仅有几间简单的茅草木屋,还散发着怪异的霉气,宁璇皱眉,这样恶劣的环境,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进了里屋后,她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穷困,除了床柜便无长物,端水打扫的六个孩子最终吸引了她的目光。大的不过十来岁,端着沉重的水盆,还背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拿着扫帚的孩子也都有些年龄差异,不过都是面黄肌瘦,打着赤脚。
宁璇猜这些孩子大概都是那女人生的吧,这若放在前世里,她这个独生子女定然会大惊小怪很久。可惜,在这个世界,女人能生养,似乎是很不错的荣耀。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伤的有些重,并不像周汉子所说的那般轻松。屋里光线甚暗,宁璇往前走近了好几步,才看清了情况。
汉子光赤的上身布满了骇人的黑斑,放在一只枕头上的右臂血肉模糊了一团,隐隐有恶臭散出。立时,宁璇吓的倒退了好几步,还好屋里人都注意沈桓去了,没瞧着她的窘态。
沈桓行医多年,只一眼就看出了林桥的病源,毫不顾忌的坐在了榻边,就开始为他诊断。而站在一旁的林家嫂子红肿着眼睛,就说道:“昨晚他回来时,还只当是伤了手,想着等今天沈大夫来了瞧瞧就成,就摸了些个药草,谁晓得……这天才亮他就变成这样了!”
说罢,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几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围在了她的身边,她这一哭,孩子也以为是出了事,霎时就是一屋子哭声。
沈桓大致是见多了这种事,在替林桥一番诊断后,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不少,语气温和的对林家嫂子说道:“无甚大事,只是伤了手,问题大概就出在你昨日给他敷的药草里。”
林嫂子一惊,忙道:“我也估摸着是药草出了问题,就弄水给他洗了。可是,那药是沈大夫你留下来的呀,怎么会错呢?”
尽管药草已经被林家嫂子从伤口上洗干净了,但是沈桓还是看出了究竟,摇头道:“药是我留的,那治林大哥的伤口完全不在话下,可里面多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天钟草,那东西与我所配的药相克,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宁璇是从没听过天钟草的名头,可林家嫂子清楚,自家院儿里就正晾晒了好几大框子,那东西也是一味药,大多山民就靠季节到了摘点送城里去卖些钱财。
大概是意识到了这点,林嫂子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捉过抱着她大腿的年幼稚子,举起大掌就打了下去。
“让你手稠胡乱的玩!这是害你阿爹的命啊!让你玩!”
孩子莫约三四岁,不明所以的被母亲打了,自然委屈的痛哭了起来,声音有些凄惨。沈桓不曾阻止,从药箱中拿了银针就要替林桥解毒。倒是宁璇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她想要出口阻止,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只好咬牙上前从怒气正燃的女人手中夺了孩子过来,那女人似乎是打顺手了,宁璇为了护着孩子,不可避免的就被她扇了一巴掌,打在了右肩膀上。
“唔!”
第13章 娃果相赠
孩子是安然无恙的抢了过来,可宁璇的半边膀子被林家嫂子打麻了,手一抖,孩子差点就摔地上去了。亏的沈桓眼疾手快,一把接了孩子过去。
“疼死了!”
不得说这山村农妇的手劲大的出奇,宁璇这般娇贵小姐只有挨疼的份,抱着膀子倒退了好几步,眼泪都快渗出来了。
沈桓眸色一暗,放了手中已不再哭泣的孩子,一把拉了宁璇过来,道:“可是疼的紧?”言语中隐约透露着紧张的意味,大抵是看着宁璇白了的脸,才提了心。
他的大掌揉搓着她被打的地方,怨不得是个会医的,随意给她揉了几下,那刺痛的麻疼就消失了大半。
林家嫂子失手打错了人,登时就急红了脸,沈桓是不曾与她介绍过宁璇,可只见沈桓那紧张头,也知宁璇是个重要人物。看看自家瘫在榻间的男人,再看看莫约生气的沈桓,她忙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上前道:“妹子没事吧?我这山里人,平时风火惯了,刚刚也是没看清,才……”
“我没事,只是有些疼罢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宁璇,终归是抗不过妇人那歉意善良的眼神,轻声吐出了几个以慰人心的字来。
林家嫂子这才松了口气,拽了自家孩子过来通通赶出了屋头,自己也是连声致歉着:“实在是对不住。”
“你这莽撞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沈桓如是说着,话中透着的几分熟捻无奈,只怕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
而宁璇,尽管疼在兴头上,可女孩子的天生敏锐直觉,教她生了疑心。因为,沈桓在说这话时,态度全然不似以往,而那话……也不像是讲给她听的。
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臂,她脸色稍是不善,猜着沈桓定是错将她认做了别人,心里愤愤转头就走了出去。
因此也错过了沈桓那阴鸷失态的冰冷眼神。
可在屋子里的林家嫂子却瞧了个真切,吓的不轻,平日沈桓人前都是和气亲善的好大夫模样,即便不笑也让人觉着舒服。可像方才那等骇人的眼神,真真是要命,瞧着就害怕。
“沈……沈大夫,我家当家的他这伤……”
“我再施几针,捡些药便安然了。”
宁璇兀自出了屋,就往院里寻了块石头坐下,揉着肩臂细思方才沈桓的举止话语,真是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姐姐,吃。”
细弱的童音在发颤,宁璇应声看去,才发现是林家的孩子,七八岁的女娃,正手拿着一个长相奇怪的青果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柔声问到。
女娃腆着脸,掂了掂手中那只青皮状似橘子的果实,小声说道:“是娃果。”
宁璇皱眉,她不曾听过这个果名,虽然这果子瞧着形怪,似乎还有些皱皮的迹象。但是女孩那期待热切的眼神,真叫她不好拒绝,只能伸了手接过。
“为什么给我这个?”
“姐姐刚刚帮了弟弟……”女孩低头,声音几不可闻。
院子不大,除了站在她前面这个女孩子,其他五个孩子就在不远处的篱笆角落里蹲着,那怯巴巴的眼神齐齐盯向她。宁璇少来与小孩子打交道,不免有些话短了。
“你娘常这样打你们吗?”想着那林嫂子熟练的动作,她就有些咋舌。
女孩猛的抬了头起来,胡乱绑在脑后的两个麻花辫也晃荡着,小嘴微嘟道:“没有!没有的!娘没打我们!”
她的反应委实有些大,宁璇不曾料到,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瞧女孩那惊怕不敢言的神色,宁璇就知道那嫂子定然是个常打孩子的主。不过身在别个人家中,宁璇也不好多说什么,忙转移了话题。
“这果子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女孩忙不迭的点头道:“这果子可是齐夫子给的呢!”
宁璇弯眉,也没在意丫头口中的齐夫子为何人,只看她那欣喜劲,也知道是多宝贵这果子。宁璇平生没啥大爱好,就是喜欢吃。以前是奇珍异果天天候着,如今到了这山里,自然是不能放过从没见过的东西。
将果子随意擦了擦,就往嘴边递去,岂料那小丫头又来了一句——
“我都在床下藏了一个月呢,姐姐快吃吧!”
宁璇:“……”
沈桓很快就完工了,挂着医箱出来时,身后还跟着林家嫂子一个劲的道着谢。他是面色淡淡的回拒了,看着坐在院中的宁璇,就几步过了去。
“走吧。”
宁璇本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吃那果子,床下藏了一月的东西自然是有些怪异,可女孩热切的大眼叫她真心不好伤人家心。正两难着,突然出现的沈桓自然是一道曙光。
“好了吗?”她起身问到。
他理了理袍子角,点头道:“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宁璇顺势将果子揣在了怀里,跟女孩道了谢,就拉着沈桓快速离开了。待走远了,宁璇还听见林家嫂子在后面喊着些什么。
走在田埂上,宁璇拉了拉沈桓的衣摆,就问道:“她常打孩子?”
“嗯,以前有听庄里人说过。”
宁璇顿时就气愤了,她是从未挨过家长的打,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所以不甚理解别人为何要打骂自己的孩子,心中很是不平。
沈桓走在她旁边,自然是将她那不满的神情看在眼中,不免觉着好笑道:“父母打骂自家孩子,不是很正常吗?你这又是作何?”
宁璇立马瞪眼,心说这种言论他竟然也说的出口来!
“我看你就是被你父母打习惯了吧……啊!”
话音未落,只见沈桓脸色大变,宁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掌挥开了。这一挥不要紧,偏偏宁璇失了重心,便从高高的田垄上滚了下去,重重的摔进了水田里,裹了一身泥泞。
“你疯了!神经病啊!”
她脑袋发懵的从泥水里爬起来,就冲着上面的沈桓大骂。而那一刻,她也看清了他的表情,冷,很冷。清越的眼中射出的恨意,竟是那般的蚀骨,叫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第14章 这头疯子
待宁璇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被沈桓从水田里捞出来后,她是彻彻底底的对这个丑男人发生了绝对的看法改观!
一个喜怒无常,彻头彻尾的变态神经病!
气愤挥开了他递来白绢的手,冷哼着分泌唾液将呛入口中的泥土吐了出来,脸上估摸着也沾了不少的泥,连基本的恨恨表情都作不出来。
“滚开!”
即使沈桓表情依旧阴沉的可怕,但怒火冲头的宁璇还是控制不住的再次挥开了他的手。这还是她头一次遭了这么大的委屈,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一身漂亮衣裙毁的没了样,原本套在脚上的绣花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光着两只被淤泥沾染的赤足,宁璇咬牙翻身就要跑走。
她不过是就心而言的一句话,居然会引来他那样的对待,莫名其妙!
“别走……”
宁璇踉踉跄跄的踩着扎脚的青草,理也不理他,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即使她现在存了一腔的火,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于他论去!
眼看宁璇是将他的话当了耳边风,沈桓的脸色冷到了极点,被火烧过的侧面上,青筋蹦跳着,极其惊悚。
最终,宁璇摇晃决意离去的脚步还是被他阻断了,娇柔的身子只在一瞬间就被他丢出的石子打中了||||||岤道,几个恍惚怦然倒在了地上。
说实话,宁璇是恨极了沈桓这样的招数,倒在地上的她只是被封了行动力,神智依旧清醒。看着走近她的沈阿丑,她终于爆发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自己脑子不正常,就吃药!别特么的乱发病!”
她真的是受够他了!
沈桓却一言不发,任由她骂,用绢子给她擦拭脸上快要干涸的泥水。好在是天不冷,宁璇的衣服是湿全了,他眸色闪动拿过药箱挂上,再将骂骂咧咧的宁璇打横抱了起来。
也亏得是宁璇不能动弹,否则就他现在这般风轻云淡的表情,她准会用自己的脚往他脸上招呼去!
踹死你个疯子!
种着稻谷的水田里泥土有些异味,待沈桓抱着宁璇走了一段路后,她冷静下来就嗅着了味道,不置可否的又将沈桓一通好骂,可以说她这一天骂人的话,只怕是活了这十五年来加起来都比不过的。
沈桓是抱着她往庄里去的,大抵是想找户人家给她换衣裳吧。就在宁璇口干停骂后,他突然顿了脚步,面上紧绷,稍稍低头,冷意翻动的眼神就与宁璇对上了。
“我不是疯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嗜血的恨意,穿透了宁璇的耳。
周家嫂子是个热情的女人,沈桓抱着宁璇一来,她就招呼着进屋。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沈桓这般抱着一个女孩,虽然两人情况有些怪异,她还是笑着问了。
“沈大夫这抱的是谁啊?哎呀!妹子怎么弄的这一身?!”
将宁璇放在了椅子上,沈桓就转身柔了脸色,对周家嫂子说道:“这是我娘子,方才走路时不小心失了足,掉了田头去。嫂子家里可有能换洗的衣服,先借于我家娘子换换吧。”
不得不说变脸后的沈桓又恢复了那股不要脸皮的劲头,扯谎都那般言辞正常,气的宁璇瘫坐椅上抖着唇,骂都骂不出来。
“有的有的!沈大夫且等着,我这就去找找。”
周嫂子笑着进屋找衣服去了,沈桓才替宁璇解了||||||岤道,放了药箱与她说道:“换了衣衫,我们就回家去。”
宁璇哪里会回他,只冷冷说了个“滚”字!
突然,她脑袋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头,疑惑道:“我能说话了?!”
不得不说她这反应委实慢了些,早在林家的时候她被林家嫂子打了一巴掌时,沈桓怕她受疼言不出,就替她解了药,只一听她说无事,才放的心。从出了屋子她就说了太多话,竟然到这会才意识到自己能开口,当真是让人汗颜。
沈桓点头:“方才怕你疼……”
“妹子快随我进屋来,我烧了水,你这一身要好好洗洗。”周嫂子抱着衣服就出了来,好不生疏的招呼着人,手中的碎花布裙被抖开,说道:“这是我家大娘的衣裳,估摸着妹子也穿得,可别见笑。”
这个时候宁璇哪还有挑剔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