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硬着头皮先进去,到时再见机行事。
“将军,人到了。”曲莫云禀报完,便退到一旁偷偷看她。
“嗯。”
她听到一个懒洋洋声音,抬眼望去,乖乖,那人脸色分明惨白如纸,表情却堪称悠闲,仿佛夏日里躲在树荫下,享受着一刻难得的凉爽。现在有人不识趣的打扰,她只好不太情愿的睁开那双闭目养神的双眼。
一如记忆中的清凉,她听见心中一个声音如是对自己说。
“你叫什么?”那双清凉的眼,越过众人,落在她身上。
“沐清一!”她低下头,躲过那道目光,一面悄悄观察地形,一面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谦恭些。
“大胆,见到将军不知道行礼吗?”忽然杀出个程咬金,说实话,他不出声沐清一还真没发现他的存在,这算是成功把他从空气的状态解放出来,一屋子人都在看他。沐清一自也不能免俗,何况那一嗓子貌似对她吼的。nnd,她一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居然还来挑她毛病!很好,她会记住他的!
但见一个黝黑的高大男子,手提一把看似分量不轻的斩马刀,正一手握了刀柄挺跨半步,立马感觉有座小山压来。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床上那位只轻飘飘的挥挥手,程咬金兄立马从小山变小猫,吭都没吭一下,便十分听话的回去扮空气了,这插曲演的,忒没建树,没一点可观。不过这一打岔,让沐清一只顾记仇,把观察地形这等事关生死的大事都给彻底忘了。心里算计是在他的洗澡水里下痒痒粉,让他痒上一个月。还是在他的饭里掺点哈哈粉,让他大笑三天停不下来!古人云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多么睿智!
“沐清一是吗?”她再次看着她,见她点头,居然唇角微弯,清浅一笑。
“你过来。”这是受伤了吗?要不要这么女王气啊!
沐清一被她笑得头皮发麻,缓步走到床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任她看个够!
“你留下,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一时面色各异,什么意思?不用他们看了,却让一个小药童留下?是信不过他们的医术,难道这小药童便可以,没道理啊!他们可都是行医多年,光经验就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比的。或者将军根本就没受什么伤,不需要他们出马?那叫他们来干嘛,既然来了何不顺道看看,有病医病,无病安心也好啊。难道说还有别的隐情,莫不是,莫不是将军看上这眉清目秀的小药童了?啊……啊啊……
“还愣着干什么,将军的话没听到吗?出去出去!”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把一干人往外轰。
“你也出去。”那程咬金校尉黝黑的脸上竟然浮现一种类似委屈的表情,沐清一一边被冻的瑟瑟发抖,一边还不忘暗叹大开眼界。
这次只消一个眼神,猫化程咬金便乖乖应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沐清一还没从矫情的瑟瑟发抖中回归现实,原本看不出啥大毛病的花木兰,却毫无征兆的从床上一头栽下来。得亏咱沐清一反应快,轻功好,反射神经强悍如钢筋混凝土,大脑还没接到消息,身体已自作主张的先动了,才能在花木兰落地前险险将人捞起来,不然这还不知道身上伤怎样了呢,就非先磕出个脑震荡不可。
“帮我治伤。”沐清一再一次给她靠在了自己肩上,这一次她依然全身无力,依然表情淡漠,只有那仿佛一下子从身体深处涌出的,止也止不住汗水,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些许。
这招果然好用……
( )“好,可你伤哪儿了?”她除了面色白的不像话,唇色白的不像话,一身本来也很白的银色铠甲上,虽点点血迹,也不像多大伤口流出来的,倒像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的。委实不大能看出这伤的确切位置,莫怪沐清一有此一问。
“脱掉铠甲!”啊?又脱?这次可是你让我脱的。沐清一听话的去解那甲衣上繁琐的带子,好在她还算是心灵手巧,没费多大劲就把它们一一攻克。
卸去铠甲,露出纯白的内衫,沐清一立刻看到雪白的布料上,那一大片足以刺伤双眼的猩红。就在右肩锁骨向下三寸许的地方,如果是左边,那里便是心脏的位置。
还有细细的血不断地渗出,她小心翼翼的掀开内衫,忍不住轻吸一口气,白色的缠胸已然成红黑色,颜色最深的位置隐隐露出小半个箭头,她立刻看向她的后背,果然发现齐根而断的箭身,断面参差,从外面只看到一点尖尖的木茬,显是生生被人折断。莫怪血没有流出铠甲,原是箭根本没有□,所以虽然血一直在流,但并不急。不过,再这么流下去的话,迟早还是会流干的,没看那脸白得连鬼都自叹弗如了吗?她立刻封住伤口几处|岤道,先止了血再说。
大家应该可以想象,如果是从身前中箭,手或利器当可以很容易贴到伤口与箭身交接的地方,需要折断时,离口越近伤口受力越小,所受痛苦便越小。这就是传说中的的杠杆原理了,离支点越近,支点承受的力便越小,因为这些力都转嫁给了用力点的施力者,所以会觉得累,反之,用力点轻松了,支点就会变得很痛苦。也就是说背后中箭的木兰童鞋,很悲催因位置不佳的客观条件限制,亲近不到支点,逐让它淋漓尽致地痛了一回。
果然是妖怪,那得有多痛啊,沐清一仔细清理那因用力过猛而留下的扯裂伤,平常人哪受得了,于是不由自主的就问了句:“疼吗?”
“一时还死不了。”花木兰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回应。
沐清一被她不太客气的一噎,便也不再说话,将她侧靠在墙上,开始处理她胸前的伤。这治伤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她需要先把那碍事的缠胸布清理掉,幸好曲莫云留下了药箱,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因为有些地方血已经干涸,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她不得不动用剪刀,一点一点的先把周围的剪掉,再把黏在一起的一点点撕开。
轻微的抽气声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沐清一,终于看到了那个触目惊心伤口的真面目,真的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片青黑,几乎辨不出箭在哪里。沐清一皱眉,俯下身在伤口处嗅了嗅。
“你在干嘛?”花木兰气息稍显不稳,身子微微后仰,想是牵动了伤处,听得微不可闻得一声闷哼。
“箭上有毒!西域蟾碧萝!”这西域蟾碧萝产自西域西北,毒性虽强,却也不难解,只是那毒有很强的腐蚀性。
花木兰看了她一会,轻轻闭上眼方道:
“没错,已经服过解药。”点头,唔,她方才扶她时顺便把过脉,确实没有中毒迹象。
“把这个吃了。”沐清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递给她。
“什么?软筋散吗?”她没有接,却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它可以帮你止痛,我要把箭取出来。”沐清一没有正面回答。
“不用了,它要发挥药效需要时间,而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不是吗?”她瞄了一眼那药包,居然真是。
“口服会很快。”沐清一本着医者仁心,对病患耐心规劝。
“取个箭应该不用太长时间。”
“还需要把腐肉挖出来,会很长时间。”
“忍一忍。”
“你……”沐清一总算听出味来,这故意找茬呢。
“你可以开始了。”汗湿的脸还能笑出从容不迫味道。
要搁平时沐清一的性子,遇到这么一主,定会很从善如流的给他机会,让他深深的体验一回什么叫痛彻心扉的记忆,保证他永世难忘。只是她还有个不常发作的毛病——倔,这个毛病不发作则以,一发作那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没见他那师傅老头被她折腾得,恨不得把她一脚踹出师门。拜花木兰多番挑衅之赐,这毛病现在正一点点抬头。
“堂堂将军,也会使性子吗?”还真卯上了。
“…………”闭上眼睛休息,她就是不待见那药,但她不承认自己是耍性子,堂堂一个将军,这点伤算什么?
“好!”小宇宙全面爆发。
她听到乒乒乓乓一阵响又听到淅沥沥的水声,然后脚步声回到床前,一只手拂上她的脸颊,她终于睁开眼,却见沐清一手端了一个茶碗,另一手改托她的下巴,她心中莫名一慌,看着沐清一堪称严肃的脸,皱眉:“你做什么?”
“喂药!”你不想自己喝,我为喂你喝还不行吗?不待花木兰反应,已含了一大口药哺入她口中,莫怪电视上的人都喜欢用这招,原来真的挺灵的。
“唔……”她是在电视上看多了,花木兰哪见过这等孟浪阵仗,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忘了反抗,完全是因为惊呆了,吓傻了。
“你……”直到沐清一放开她,风水轮流转,这次换她说不出话了。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沐清一满意的点点头,拿出准备好的刀子在火上烤:“刚开始会有一点疼,待药力散开,就会慢慢好起来。”
帐中很静,只有压抑的喘息,和烛火偶尔的小小爆裂声,使得刀子划开肌肤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先划开箭头一侧的肌肉,让它完全的曝露出来,才能顺利的取出来,再把周围被毒箭腐蚀的肌肉剜掉,整个过程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花木兰一直坚持到手术完成才沉沉睡去。
沐清一擦去满头大汗,她就不明啦,怎么有人非坚持看别人挖自己的肉啊,还非得全程实播,虐自己很好玩?哪里好玩?身为女子,没一点女人家羸弱娇柔,我见犹怜的样子也就算了,还学人家英雄主义,在这男为天的夫权的世界里把一干男人都给比下去,将来,将来看谁还敢要你!什么英雄,简直变态嘛。沐清一在心里碎碎念了半天,把人骂了个体无完肤,可看着床上那张熟睡的容颜,只有在无知无觉的梦里才微微蹙起的眉眼,心中划过的那种感觉,貌似叫做,心疼!
你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 )沐清一就是一苦命的娃,花木兰那之后就睡了个人事不知,夜里却发起了高烧。沐清一虽然知道这是应激性发烧,可她毕竟不是淋了场雨,或者洗个冷水澡这么平凡的原因诱发的,自然就不可能当平凡的发烧处理了。怎么说人家身上还有一大窟窿搁那摆着呐,指不定烧着烧着一个不小心就烧的灰飞烟灭了呢,那她之前不是白忙活了,穿胸一剑都没死,这时候要死了,你叫她情何以堪。再说了,她要砸了老头的招牌,在眼皮子底下就让人发个烧把自己给烧死了,老头非让她跪在历代祖师的墓前面壁三年不可。
好在过了今晚,就算过了危险期,可以想见沐清一这夜完全没有空负光阴,长夜漫漫沐清一一边用各种方法为花木兰降温,一边把: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然长眠。当警世恒言翻来覆去在脑子里来回捣蹬,最后干脆把它当紧箍念给自己听。可惜她不是孙猴子,抑或没当唐僧的天分,反正那紧箍咒念着念着就成了催眠曲。天将将睁开眼俯视芸芸众生之时,她终于哈欠连天的被周公招去下棋了。
花木兰醒来的时候,发现沐清一靠在榻前正睡得香甜,迷惘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费力的坐起来,眯眼,抬腿,干净利落的一脚踹出去,沐清一同学就名副其实的当了回飞人,并且不负众望的头先着地,然后滚了两圈才勉强刹住。
沐清一坐在地上觉得全身散架了似的,哪哪都疼。一手揉着额头,一手颤巍巍的指着花木兰眼泪汪汪的说:“你……你忘恩负义!”她可是刚救了她,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白眼狼!哎呦,一定肿起来了!
“怎么不说你趁人之危!”花木兰好整以暇的回道,看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哪有……”等等,貌似真的有,“你是说喂药的时候,用……”
“住口!”花木兰不自在的别开眼,她还敢提!
用得着生气吗?都是女孩子。“好好,我住口,你又流血了,让我看看?”想是那一脚踹的相当尽兴,昨日刚包扎好的伤口也跟着裂开了,殷红的血穿过层层纱布还在一点点扩大。
“你过来。”花木兰不甚在意的看看胸前的血,比昨天好多了。
“我过去,你不会……你不会……”她现在被沐清一列为生化核武器一个级别的危险物品。
“你在那儿,怎么帮我看啊?”从脸上可一点也看不出她需要看。
“那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可以再打我。”她现在睡了一夜,精力充沛,力气大得吓死人,再给她来一下就真散架了,到时候拼都没地拼去,不得不防啊!
“好!”那么爽快,不会有诈?
沐清一将信将疑走过去,坐在床边,花木兰果然没动。也对,她身为将军定然十分重视信用,一言九鼎,才能在军中赢得如是威信。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安下心来,去解那中衣的系带,忽觉肋下一麻,全身便僵硬如铁,双手还悬在半空,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你……”糟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鬼上身了,才会相信她一言九鼎,w!见鬼的一言九鼎!!
“感觉怎样?”她帮她放下双手,扬起一个让人如坐春风的笑容。
沐清一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人性化的表情,以往每次见她好像表情都很淡,给人感觉清清凉凉的,好像戴了层面具,轻易无法接近。可现在这个如坐春风的笑容怎么让她有点冷呢?
“你……你刚才答应过我……”垂死挣扎!
“我可没打你。”只不过点|岤而已。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也答应了。
“我是女子,我以为你知道。”
“你……你……你耍诈!”
“兵不厌诈。”
“…………”挣扎失败,她可以去死了。
花木兰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许是右边有伤的关系,匕首交在左手,左手不惯用刀,她还非得用它把这匕首耍出个花来,巧的是这左臂正好在外侧,跟此刻被定在床沿上的沐清一很是亲近,那匕首也几次差点亲近到沐清一脸上去。
“。”花木兰终于认为自己圆满的将匕首耍出了花,满意的停下来,沐清一冷汗流了一地才听她不紧不慢的问了那么一句。那口气好像教导主任在问犯了错的学生。
“您想知道什么?也得给个提示不是,要不然您让我从何说起是不是?”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左手蠢蠢欲动。
“好好。”她虽然不是倾城之貌,好歹也清秀可人,就这么毁了她会心疼的。
“姓沐名清一,这你已经知道了,中原人氏,行医为业,目前是军一帐中曲莫云的小小药童一个。”
“这个小小药童医术蛮好嘛,我看那曲莫云也未必及你。”
“这个,呵呵,这个是这样的,我自幼跟随师傅习医,本来想来这里当军医的,可那军官不相信我,还说我年纪小,却学人招摇撞骗,硬是把我赶出来。后来在镇子上救了个人,正好一个路过的大夫看到,原来他也为这个人诊过脉,却束手无策,当下直说我医术高明非要拜我为师,我不答应,他便日日缠着我。无奈之下我便对他说他要能把我带进军营,我留在这了的时间,可以教他些医术,但师徒之名就不要了。我原本只是找个由头打发了他,正巧在军中碰了壁,便想起这茬,不想他真的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原来他就是个军医,把我扮作药童跟他一起进了军营。”
“你为何那么想进军营?”天下何处不一样行医济世?
“我是来采药的。”其实她颇想特文艺的来一句:冥冥中自有安排,我想我是为你而来。只是她怕同眼前的古人那喜马拉雅山也填不平的代沟太深,人家欣赏不了,直接把她拍飞或者在脸上雕花就不太好了,现在她可是那块香喷喷的鱼肉,做鱼肉就要有做鱼肉的自觉,乖乖的比较好。
“哦?我以为你想当军医,是来救死扶伤的。”
“呃……那个,我采药也是为了救死扶伤嘛,呵呵。”她干笑两声。
“采药这说辞是挺有新意,继续。”
意思是不相信我?“是因为我想要采的几种药材,只有营地左边这座山上有,而它不巧就被划为了军营驻地的一部分,闲杂人等一律免进。混进军营就变成了我采药的通行证了嘛。”不然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本小姐还懒得走这一遭呢,白天热得像蒸笼,晚上冷得像冰窖,成日的风沙漫天,皮肤都被风沙磨粗了。“不信,你可以带个军医上山看看,就在上次的温泉旁不远,那里应该还有我采过的痕迹,只不过那地方难爬了些,可能要劳动你把人背上去。”
“那个曲莫云知道吗?”
“啊?采药?还是女儿身?他知道我来采药不知我为女儿身,否则,他也不敢带我进来。我采完了药就要离开,只在这段时间教他,而他借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嗯,照你这么说,并不是你想来,而是我们军营扎错了地方?”妨碍她采药。
“没有没有,军中将士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远离家乡亲人,征战疆场多年,九死一生,百死无悔,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柔然终不还,小女子万分敬仰,万分敬仰。”其实她就是这么想的。
花木兰静默了一会,“你倒挺会说话,可是,依然不足以让我信你。”
被当成女仆了?
( )沐清一想买块豆腐直接撞了得了:“反正我也说完了,爱信不信!”
“你现在所说不过是一面之词,我会派人去查证是否属实。”
“查证属实,我是不是可以就可以离开?”她还要云游四海,她还要游戏人间!
“到那时你不想走,我也会亲自把你丢出去。”
哼,谁稀罕这儿!沐清一撇撇嘴没出声。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你不可以随意离开军营,要随传随到,我会派人跟着你。”
把她当犯人啦,哼!哼!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
“算了,你毕竟是女儿身,终日跟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咦?终于良心发现啦?“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搬来这里,我亲自看着你,正好现下我有伤在身,要人照顾起居饮食。记得,要让我随时看到你.”啊?二十四小时贴身女仆?这下更过分干脆把她当奴隶了!哼!哼!哼!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放假先,555……她忍!忍!忍!
“依军纪,我不可以在这里吃饭。”可她还是忍不住给她找难题,说不定能争到一点福利呢?
“我说可以,便可以。”她微笑。好,这里她最大,下头的又都把她当神来参,她说了算。那——
“我每天都要煎两次药。”继续努力!
“我会派人贴身保护,免得你烧了营房。”
“我……我要去茅厕呢?”这下你总不能派人跟着了?
“不得超过一刻钟,否则,嗯——你那些药材一样也别想带走,你觉得这个惩罚不算太重?”
“……算你狠!”
“既然你没有异议,现在可以继续履行你大夫的职责了。”手上连点几下,沐清一终于恢复自由身,活动一下筋骨,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乖乖的重新包扎伤口,心里腹诽着,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还没流死你个死妖怪,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拉拉渣渣不知所云,却不知道表情丰富堪比川剧变脸,好好地娱乐了一下大众,幸好这唯一的大众耐力强韧,兜得住,没当场给她笑喷。
“我去煎药,你先休息一下。”沐清一在怨念中完成包扎大业,打算去煎药,伺候好这位大爷,她好去休息,她快扛不住了!
“慢着,药先不用了,你……”
“什么?你这伤怎么可以不吃药,听说你以前用从不让军医开药,莫不是你怕苦?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她打断花木兰义正言辞的教训她,心里叫苦不迭,姑奶奶您就别给我找事了,再这样下去,你没倒我先倒了!
花木兰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再任她这么自由发挥下去不定扯哪儿去呢。不得已挥挥手打断她:“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为掩饰身份,哪那么多废话。”
“哦,那你刚才——”她差点忘了她也是女儿身,一把脉不就露馅了。
“我是想说午膳之后再用。”
“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午膳后药就变成甜的了?
“没太大区别,只不过离午膳还有一点时间,在此之前,我允许你自由活动,范围营帐内。”
“我只想睡觉!”沐清一同学很诚实,实在是她脑子里就这俩字最清楚,其他的都是浆糊,啊浆糊。
“我可以把软榻借你。”
“谢谢。”你是老大,爱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有觉可睡,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沐清一不客气的走到花木兰所说的软榻,那软榻是元帅送与她的,平时坐着百~万\小!说,累时可以小睡一下,她很喜欢,在上面铺了软软的兽皮,沐清一想必也觉得躺在上面很舒服,倒头便睡着了。
花木兰看着沐清一沉沉的睡颜,一个笑纹从唇角慢慢扩散,直至眼底眉梢。从军以来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放松的笑,以往无论战功如何的彪炳,因着女子之身的秘密,终是有些心虚的。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勇敢,战场从不后退一步,她比任何人都坚强,受伤从不喊痛一声,唯恐一点点示弱,便引人疑心。所以她不敢放肆的笑,怕眉眼间流露女态,更不敢流一滴泪,因为眼泪是女人的专利。这麽多年,她习惯了将情绪隐藏在平淡的表情下,令人人都以为她是天性凉薄,不苟言笑的。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像大部分和她一起从军的兄弟那样,葬身这片黄沙。或者……,不,没有或者,从第一天穿上这身戎装,便把命交给了这片大漠,她的兄弟们不过先走一步,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场,她便会也他们相会,不该奢望的,那些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只盼背后的家园,合乐安好,故乡的老爹娘,平安康健,便不枉她受边疆十年苦寒。
但今天,她又依稀想起了少年时在桃树下舞剑,阿爹赞她舞得好,她曾笑的多么的恣意飞扬。那时开怀的心情便如今日这般,是的,她很开心,今日,此刻,她从不知道,没有秘密负累的相处,会令人身心如此放松,不怕被识破,不担心留破绽。
当然,她更开心的地方还是,这突然蹦出来的叫沐清一小孩,是小孩?看来不过是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男装,眉清目秀的样子更形稚嫩,无怪会被人赶出去,以男孩的标准看,尤其是北方男孩通常都高壮的样子,她会被人认为不足十五也很正常。不过这孩子眼神清澈,不像心思深沉的人,眉眼间灵动飞扬的神采会让人觉得这孩子活力十足,而且这小孩机警聪敏反应奇快,虽然那些反应有时真的很让人哭笑不得,但也正因此才显得更可爱。即使某些行为有些出格,也只会让人认为那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已。她分明有很多机会离开,却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她不可能再找第二个人照顾受伤的自己,她的秘密不允许。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性格嘛?更是她生平仅见的,呃——好玩?嗯!对,就是好玩,如果她再小一点,她定会领回来养。
这在边关并不稀奇,边关常年受战祸之苦,孤儿便也偶然能看到,有些将士怜他们身世孤苦,会带回军中,算是有口饭吃,不致饿死街头。但大多数这样的孩子还是悄悄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一方面将士们微薄的军饷实不足以负担这些孩子的生活,太小的只能送给好心人寄养,但大家都一样穷困,他们的命运会怎样?没有人会知道。更多的孩子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等到被发现。
说实话,当发现军医里没有她那一刻,她有一瞬间失望过,总觉得她不该是敌人。后来她以药童身份出现,她已疑虑渐消,不过谨慎起见,才留她不走。让她贴身照顾,其中大多是报复之意,别忘了她也是女人,她也很小心眼的,只不过她小心眼的很隐蔽,也就是传说中的腹黑。
她本来还想整她,看在她照顾她一整夜,又打不还手的份上,暂且放她一马。看她累极的样子和额头上的一个大青包,惨兮兮怪可怜的,花木兰扬声叫来亲卫兵。
丫的就是一狐狸!
( )花木兰午膳时并没有叫醒沐清一,导致沐清一这一觉直睡到了日落西山。醒来时只觉饥肠辘辘,确切的说她是被饿醒的,这才想起自己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起来去找吃的,觉得脑袋上一片清凉,一摸,嘶——,一个大包正在那儿正耀武扬威呢!这才想起是在花木兰帐中,那清凉的感觉?将手放在鼻尖一闻,淡淡的药香,果然,上过药了。总算她还有点良心。
摸摸战鼓擂的肚子,开始寻找花木兰的身影,发现她正倚坐在床上百~万\小!说,便理直气壮的说了声:“我饿了!”
本以为花木兰会打发她自己去找吃的,大不了派个人跟着。不想花木兰只是不甚在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接了句:“终于醒了,睡得像猪一样。”随后轻轻击了两下掌,便有个少年端上来
饭菜,手脚利落的摆好,看了她一眼,匆匆退下。看她干嘛?她脸上有花?哦,对了,她额上有个包,想必颜色很精彩,才会让小兵的那一眼看出个千回百转欲语还休的意境。
其实花木兰还是很虚弱的,根本没办法下床吃饭,但她拒绝让人喂她,所以只好置了个矮桌放在榻上,颇有几分东北人民的特产——土炕的样子,再在底下加把火就更像了,沐清一恶意地想加把火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不土炕更暖和,会不会把花木兰直接变成烤||乳|猪,哦不,是烤妖怪!
“过来!”花木兰招呼沐清一,桌上有三菜一汤,两个碗,两双筷子,明显为两个人准备的。沐青衣和自觉的坐到花木兰对面,花木兰单手托着碗,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碗里是流质的清粥,许是因为只有一只手能动,只端了粥碗慢慢地喝。沐清一看着忽然就觉心里莫其妙有些赌气。可气些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在心里告诫自己身为医者,应明白气伤肝,更忌郁结于胸不得发,于是她要化气愤为食量,拿起筷子埋头苦吃,狠狠的给它发泄出来。
花木兰看那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着实小小惊了一下,这一惊不要紧,等她醒过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被风卷残云的扫荡一空。沐清一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眼神颇有些挑衅看向花木兰,心里舒坦多了。
花木兰轻咳一声,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若无其事的对外面道;“撤了。”
饭后要继续上午未竟的事业煎药时,才意识到自己貌似睡过头了,怪不得花木兰说她是猪,原来她睡得太死,没听见人家叫她,可是花木兰有叫她吗?她死活想不起来。哎呀,别管啦,把药煎了先!
“吴凉小弟,你有话要说吗?”吴凉乃花木兰帐下亲兵,年方十六,平时负责给花木兰看门放哨,洗衣打扫,端茶送水,传话跑腿,总结一下就是打杂小弟。也是欲语还休的那位,现下被花木兰外派来监视,呃,不对,是保护沐清一。跟就跟,反正她也没打算跑,可他从出了营房便一直盯着沐清一看个不停,看就看,反正她还不至于被一个小男孩一看就脸红,可他分明一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或如何开口的样子。害沐清一都要以为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看那眼神又实在不像,到现在,药都快煎他还没休完,沐清一怕他憋出内伤,好心的给他开个头,人说万事开头难,现在头已经开好了,你顺着往下说就可以了。
“哼!”谁知这位非但不领情,还把头一扭做不屑状。沐清一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吕洞宾,算了她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就让他憋死算了。
沐清一进来的时候,花木兰正手握卷册在百~万\小!说,又在百~万\小!说?这人貌似睁着眼就不会让自己闲着,用得着这么勤奋吗?拜托偶尔也有点伤员的自觉好不好!
花木兰随意的将书卡放在床头,蓝色翘起的书皮上露出白底黑字的书名——《诗经》。“您还真有闲情逸致!”总算不是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之类的,否则真没救了。
递上盛着浓黑药汁的瓷碗,沐清一是个好奇心挺重的人,且一直以不耻下问为荣,所以忍不住又问了句:“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得罪过你的小卫兵?”可她今天是第一天认识他?或者还根本算不上认识,他们连一句完整的对话都没有过,她倒是问人家一句,人家回她一个‘哼!’。难不成这帐篷里有他偷偷养的蛐蛐?一个不小心不幸的被她踩死了?她忽然神来一笔的想起《新白娘子传奇》上许仕林抓蛐蛐藏在竹筒里,被当成柴火烧了的那段,觉得男孩子都应该喜欢养蛐蛐。她甚至想抬起脚来看看有没有那可怜的小小尸体。唔,真可怜!
花木兰看她一脸悲痛莫名,懒得理她,酷酷的回了句:“不知道。”接过碗眼也不眨的把一碗苦的要命的汤汁喝掉了。
沐清一看那药白开水一样就被灌到了肚子了,忘了刚才的问题只想问:“不苦吗?”
“不苦,要不你尝尝看。”花木兰随口说。
却见沐清一真的伸出舌头在碗沿处舔了舔,随即小脸皱成一团,啪啪啪跑去找水喝了。
“噗,呵呵呵呵……”花木兰忍不住低笑出声,她不过随口说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其实沐清一想的是:哎?她不会煎错药了?
沐清一端着一个茶杯回来,没好气的递给花木兰:“笑,笑死你算了。”
看花木兰理所当然的享受着那杯茶,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当初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医术,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把你医进鬼门关?”
“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说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温泉边,你不是说;‘我这药会发些热,不散出来会伤了内府。’?”
“貌似说过,那又怎样?”
“习惯!人们总是在不经意的行为和语言中自己被出卖,这便是习惯。如果药取自别人,只会说‘这药’,只有出自自己之手,才会习惯性理所当然的加一个‘我’。所以,可以独自配出那种药的人,相信医术也不会太差才是。”
这人八成是狐狸投胎!又强的变态!谁惹到她,恐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更可怜的是连原因都找不到。好可怕!她不要呆在这里了,于是向花木兰提出要回军医营,说是要收拾东西兼去告个别,从此以后投入轰轰烈烈,水深火热的新生活。并善解人意的提议不用特地派人保护了,她会很快回来的。
花木兰平静的听她啰嗦完,竟没说什么,懒懒的挥挥手,准了。
一炷香以后,沐清一果然很快的回来了,这里是指速度,火箭一样就冲进来:“花木兰,我的药材呢?”她还奇怪曲莫云怎么知道她要离开,东西都给她收拾好了,还准备了酒为她践行,原来花木兰早就派人来过了,她所有的药材和瓶瓶罐罐早被洗劫一空,只剩一些日常衣物幸存。沐清一一口酒喷在曲莫云脸上,火烧屁股的跑回来。
“什么药材?”花木兰头也没抬心不在焉的道,没因她不敬的直呼她的名字而多意外。
“你少装蒜,就是你派人从军医营搬走的那些。”沐清一气愤的提醒她,看她再如何装傻!
“哦,你说那堆破罐子?”她终于抬起头,貌似刚想起有这么回事。
“对。”沐清一咬牙,她的宝贝被说得像一堆破烂。
“我叫人丢杂物营了。”花木兰闲闲的回答。
“什么,杂物……,我要去取回来。”真当破烂啦?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冷静!冷静!她她现在就去救它们出来,立刻!马上!
“不行。”平平的声音并没有命令的语气,但叫人无法违抗。
“为什么?”沐清一切齿!
“我没告诉你吗?你离开军营之前,你那堆所谓的药材,都会暂且寄放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说过?”沐清一咬牙切齿!
“没有吗?哦,对,是我临时想起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
“临时?临时是什么时候?”分明是早有预谋。
“什么时候啊?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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