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多大点啊,就男人男人的,一天光想着怎么征服男人,将来我看谁敢娶你。”莎娜笑着说:“嘻嘻,不找才好呢,我就做个独立的女人,像居里夫人那样,做个有所作为的女人。”马容英看了看莎娜,转头问鸣娜:“你姐她说谁?”“是居里夫人,波兰的一位女物理学家,现镭的大科学家。”马容英摇摇头说:“我可不要你做什么居里居外的女科学家,我就要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作妈的好女儿。妈也看出来了,关键时候,还是你们俩懂事,跟妈贴心。”“妈您也别说小三、小四她们,她们还小,再说您要是真走一个试试,那她们不得哭死,她们长这么大,啥时候离开过您啊。”“说的是啊,你们几个,个个是妈的心头肉,说实在的,我要是真走了,还不得想死你们了。你看你们还知道替她们说话,真是懂事。有了你们,妈还求什么啊,知足了。就是你们那个爸,不知好歹,现在都成了那个样子了,还不知悔改,我看他非得撞了南墙才死心。”“妈,我爸他怎么啦?您说他成了什么样子了?”鸣娜看着马容英问,马容英赶紧说:“没什么,也没什么。”
那一晚马容英就在莎娜房间睡的,睡得挺踏实,尽管她觉得老齐没到楼上找她回去,那肯定是碍着脸面,一时半会儿的脸上下不来,她觉得齐新顺心里肯定会懊悔的。
齐新顺那晚睡的不好。睡的不好不是因为马容英。他根本不在乎马容英在哪睡觉,他知道,那个女人决不会离开这个家,离开他和女儿们的,她不过是闹一闹,事过之后,她还会回来当她的女主人,而且比以前做的更好,更卖力。
他愁的是他自己。
情况越来越严重,彻底失望的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去看病、吃药?显然不行。笑话!这叫外人知道齐新顺主任的家伙软了,枪不好使了,那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了。
这种事情不像别的,还有个时代特征,或者赶个时髦什么的。自是有人类以来就在乎这个,男人的标志是什么?或者说雄性的标志是什么?年纪轻轻就日鳖了,那男男女女都得笑话看不起你!
也许就像马容英说的那样,就这样了,咱孩子都有了,还图个啥。不少中年男人大概都像我这样。他想起曾经去串门的几家人家,有几家两口子都是分床睡。见他诧异的眼神,那些男人还解释,说是晚上要熬夜学习、备课,怕影响家属休息。现在看来,恐怕都跟我差不多。想到这里,他稍稍觉得轻松了一些,但是懊恼又随之而来,人家分床睡并不代表人家那方面不行了。需要的时候人家还可以把床并在一块,或者干脆挤在一张小床上睡。
那种自卑感紧紧追随着他,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从那以后,不管走到哪,他都觉得别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在台上作报告,给下属布置工作,开批判会,他都会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各样的眼光。过去的齐新顺,信心十足,讲话底气十足,布置工作指手画脚。现在不行了,他在台上讲话,好像总能听到台下像风一样刮过的细语声。他抬头看看台下,众人没有人交头接耳,都正襟危坐,认真聆听他的讲话,有的人在领会思考,有的还在“刷刷刷”记着笔记。这样的气氛让他很满意,他继续讲话。可是没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起来了,像气味一样,从礼堂的角落里,从后面一排座椅的下面,从他头顶上的灯管里,从会场的四面八方渗透开来。那个声音细小柔软,无孔不入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使得他浑身不舒服,不自在。那些像细菌一样狰狞的话语没有具体内容,但是只有他能够听得出来,都是些带着嘲笑、讽刺的谩骂。他挥挥手,停了下来。下面的人看着他,看他又有什么新的指示或是看到会场上有什么问题。他不说话,等待那个细小的声音完全消失掉。下面的人也不吭声,以为他在等待他们中间的窃窃私语或是心怀叵测有问题的某一个人自己站出来交代自己的问题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他们都认为,齐主任统领全局,洞若观火,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不报迟迟早早都要报就看你自己是不是能不能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了。他的每一个暗示、停顿,都是深含寓意的,不是随随便便说停就停的。齐新顺在上面一直不说话,等待着,下面的人就越来越惶恐不安,以为他们中间出了什么大问题。齐新顺最后看一眼底下,在他确认那个声音消失之后,他又开始作报告。下面的人稍稍放下一点提着的心。没过多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于是齐新顺就又停了下来。?实在,他很烦,但是这声音闹得他无法集中精力讲话。于是下面的人又开始等待。如此周而复始,这样走神停顿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人们开始猜测,齐主任这是怎么啦。
他只有走到旷野中。走到没人的地方,耳根才算清静了。四周的寂静会使他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宁静。但是这样的宁静实在是太少了,因为他不能老去旷野,因为他要生存,要体面有自尊地生存,还要工作,还要有头有脸地当领导。所以他还得回到人群里来。只要有人,就要直面人的眼光,他受不了那种眼光,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像是用洞察一切的敏锐的眼光盯住他看,好像在看着一个怪物。
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有病,当然更不愿去看病。他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想起他在结婚之前曾经自己解决过这个问题,而且屡试不爽。他也想最后再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还行不行。齐新顺认为一切问题的根源全在他这把老枪的毛病上,把老枪的毛病治好了,枪栓拉动自如,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那一切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就像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抓住纲,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四十 砧板上的五花肉
于是他躲在办公室里,趁别人都下班回家人去楼空之时,他把门锁上,把灯关上,把窗帘全都拉紧。在黑暗的办公室里,他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幻想着他在和哪位漂亮的电影明星,或者就是那个顾丽丽求欢。他在顾丽丽年轻丰满的身体上探索、寻找,亲吻,抚摸。那些地方他并不陌生,他已经用眼光有意无意地扫描过上千个来回。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可以无所顾忌,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不成他可以再来。他开始越来越放松,放松的他躺在地板上,他就要的是这样的效果,关上门拉上窗帘的屋子和他家一样,躺在地板上的他一点也没有龌鹾不舒适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跟在家里的床上一样,因为躺在地板上能让他放松,放松的身体能够带动他的思想跟着放松。他要的就是放松的效果,只有彻底地放松他才能任由思想自由自在地驰骋想象。他想象他是和顾丽丽在一起,在床底下,在桌子底下,在关好门捂好窗帘的屋子里,不被人打扰的他们毫无顾忌地欢娱地一次次达到的顶峰,想到顾丽丽在他的威武的雄性勃的进攻下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欢叫,他甚至有些同情他身下那个可怜的漂亮的女兵,他要停下来,可是她不让,她要他继续。哦,不是她要,而是她请求他继续。哦,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一个被他征服的女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相信他还会征服更多的女人,他的信心就像他的假想一样,来势凶猛,挡都挡不住。成了,我又成功了,什么事都没有生,他还会像过去那样勇往直前战无不胜!可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就在胜利的喜悦充溢他的心胸就要将他包围吞没的时候,一个奇怪的事情生了―那个柔软细小的声音又起来了,从他的椅子后面,从天花板上面,从没有遮严的窗帘的缝隙里渗透出来,重新钻进他的肌体。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轰隆隆从街上驶过的汽车,好像子弹从他的头顶“嗖”的一声穿过,就这一声就够了,子弹穿过的声音让他感到恐惧,再一次让他失去了自信,使他的枪栓锈蚀精神涣散,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干那事,当然也无法成功。
他瘫软在地板上,瞪大眼睛望着桌子抽屉底板的一个小洞。
声音停止了。只要他一停止运动,那声音立即就杳无声息,逃遁无形。仿佛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啊――!”他张大嘴,无声地嚎叫,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来回摆动,像只困兽向着那无形的声音出吼叫。
有人在敲门。敲门的声音很细小,弱弱的,显得来者信心不足。躺在桌子底下的齐新顺听到敲门声腾的一下坐起,脑袋碰在桌子底下,出一声闷闷的响声。外面的人大概听到这声音,敲门声停止了,接着又敲开了。
齐新顺坐在地上,他不打算开门。开门他要重新换一副面孔,这让他感到很累,他觉得疲惫不堪,不能及时调整面部表情,调动浑身各个器官处于临界状态。
敲门声仍在继续。齐新顺很烦,要在平时,他早就骂了,可是这会儿他要忍住不出声响,这就叫他很不舒服。不舒服的他开始数门外那个人敲门的次数,一声、两声……齐新顺想只要他敲到第十下我就去开门,十下很快过去,标准又提高到十五下,又过了。终于,齐新顺忍无可忍,他站起来,提起裤子,系上扣子,捋了一下头。他要看看门外胆大妄为没完没了敲门的到底是什么人。
门开了,门外站着顾丽丽。
齐新顺一下子像是被雷击一样,呆住了。但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缓过神来。“唉,丽丽呀,是你啊,你找我有事吗?”“齐主任,我找您有点事。”顾丽丽身体站的笔直。“进来,进来吧。”顾丽丽进来了。她四下里看看,“齐主任,我就知道您在办公室,您一天日理万机的,肯定不会那么早就回家的。”顾丽丽在连续接到马容英的马蚤扰电话之后,已经离开电话班,成了脱产的专职宣传队员。“坐,坐坐。”齐新顺倒了一杯开水放在顾丽丽面前的桌子上。看着顾丽丽年轻娇媚的面庞,想起刚才他躺在桌子底下想象与她媾和的样子和她欢叫的声音,齐新顺一阵心跳,将目光移开了。他悄悄把衣襟整理一下,顺便很自然地?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有事吗?小顾?”齐新顺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他暗自庆幸,得亏我收放自如及时调整到位,否则这会儿真的是狼狈之极。也正是因为我不同于常人的意志力,坐在这把宝座上的才会是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想到这,齐新顺有了一点小小的得意,带着得意微笑心气顺畅的齐新顺对顾丽丽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丽丽啊,《沙家浜》的阿庆嫂就让你们队里的小钟演吧,你担任的主角太多了吧。”顾丽丽一听这话,双手抓住椅子两边的扶手,有些激动地说:“齐主任,我来您这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哦?”“齐主任,本来我是不想来麻烦您的,可是这事事关重大,我非得找您来反映了。我们队里明天就要议这个事了,我也听到有人说让小钟上的话。其实小钟根本就不行。”“为什么?”“小钟自身条件不太好,嗓子不行,台风不好,在台上净跟台下的干部飞媚眼,人家给她起的外号叫“媚眼钟”。这还不算,她爸爸现在正在受审查,她是后门兵。而且小钟经常在队里犯自由主义,传闲话,一点都不利于团结。”“是吗?她传什么闲话了?”“她说了队里别的同志的坏话,队里开了会,批评了她。她仗着自己是干部子弟,有后台,谁都敢说。她还说您的坏话呢。”“有这事?说我什么啊?”“我不好说。”“说吧,没关系。”“我真的不好说。”“你看你这个同志是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说吧。”“她说您资历浅,当上院革委会主任全靠的是造反上来的。说您也就将将够个高干,比她爸的级别差远了。”“哦,是吗?小钟的父亲我记得是成都军区的吧。”“她爸原先是成都军区副司令员,现在被打倒了,什么副司令员,就是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军阀。”“好了,我知道了。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要演阿庆嫂啊?”顾丽丽从椅子上站起来,“报告齐主任,请您放心,我肯定能把阿庆嫂演好。”“这点我不怀疑,可是你演的角色太多了,身体能成吗?”说着这话,齐新顺从桌子的另一头绕过来,站在顾丽丽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秀丽娇媚的女孩,他一时忘乎所以,抬起手捏了捏顾丽丽的肩膀。
他这一捏,既是出乎于情,情归所至,又是一种试探。
顾丽丽纹丝不动。眼睛里流露出只有齐新顺能看得懂的含义。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来吧,我能在这个时间上这来,我就是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的,不入虎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就差闭上眼睛拿出大义凛然豁出去牺牲的架势来了。
可是齐新顺没有下一步行动。他这只不过是试探,还不到行动的时候,火候不够。没有进一步行动并不是他怜香惜玉,相反他急于要把这块迟早是属于他的肥肉吞进肚子里。没有采取行动的最重要原因是他对自己到底行不行还没有十分的肯定,他要有了十足的把握了,才能出击,那样才能起到出奇制胜稳操胜券的把握。
他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做出一个年长的老同志关心年轻同志非常自然的语气说:“丽丽啊,有革命固然重要,但是还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说道这,他带着关切和爱护再一次捏捏对方的肩膀。只不过这一次的位置比上次略低了几公分。也就差那么几公分就到了要害部位了。
他背起手,围着顾丽丽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嘴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眼睛却在仔细端详和打量站在他面前身高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女孩。个子不矮嘛,好像跟小三差不多啊。看那,别的女兵军装穿着平平整整,就是她,胸前拱起那么高的一大块来,把个军装撑得腰翘都出来了。还有那翘起的,圆滚滚的,真叫人想上去抓一把。抓了也不能怨我,谁叫你长的这么马蚤的。嘿嘿,不管是也好,也罢,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多看,多看就会多想,多想就会……,齐新顺的脑门出了微汗。唉,谁说对革命意志的考验仅仅是在冲锋陷阵的战场上呦。
“好啊,丽丽啊,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你这种主动请缨的精神,我还很赞赏。想要演样板戏,向英雄人物学习,这是好事嘛,但是还要有全局观念嘛。毕竟只有一个角色,大家都想演,你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叫每一个同志都有锻炼和提高的机会嘛。”齐新顺仍然在转圈,他现在决不会轻易答应这个女孩。只要我手里捏着这张王牌不拿出来,她想要得到这个角色,那她就还得来找我。你来吧,我求之不得。我就跟你玩一场钓鱼的游戏。我把鱼饵放的高高的,既让你看得见,又让你摸不着。摸不着你就不甘心,你就还得来,迟早我能把你钓到。这种游戏比一下子得到更有味道,也更让人期待和渴望。
顾丽丽走了。可能她也没有想到齐新顺仅仅只是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了那么两下就放她出门了。她不会明白,齐主任是因为心里没有把握,才迟迟不敢动手。她也不会知道,她现在已经是齐主任网里的鱼砧板上的五花肉,落入虎口已经是板上钉钉迟迟早早的事了。
四十一 爸,你干吗呢?
齐新顺仍然没有死心。他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完了。也许换个环境,换一种心情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还要再试。
过了几天的一个上午,马容英去了局里不在家,他决定把试验地点改在家里。
只要孩子们不在,家里的环境和氛围应该是最理想的。
他对别人说他不太舒服,要去卫生队看看病。他手下的几个人争先恐后要送他去医院,还有的人要给他要车,打电话找大夫,他都拒绝了。
回到家,他先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才回到卧室。他把窗帘拉上,想了一下,又给拉开。可是不行,一直喜欢黑暗里作那事的他,觉得还是光线暗一些的好,于是他又把窗帘拉上了。
他躺在床上,准备慢慢进入状态。他拿出准备好的几本电影画报,那上面有几个他很喜欢的电影明星。
那些画报是抄家的时候从人家家里抄来的。他当着众人的面不过是随便翻了翻,带着轻蔑的不屑说一声:“资产阶级趣味,全是封资修的四旧。”说完扔在地上。说这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他很喜欢的那位叫王心刚的电影明星,永远是高大全英雄俊朗形象,光凭那一脸的浩然正气就能威震敌人令其丧胆。他觉得他往地上甩画报那一刻的不屑神情像极了王心刚。等到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悄悄挑了几本有外国漂亮女明星的画报带回家。带回外国电影画报,不啻于带回几颗巨型炸弹,随时有爆炸的危险。他不怕外人。外人谁也不敢到他家翻来,他是怕马容英这个婆娘。最近马容英盯他盯的越来越紧。目标就对准他的口袋、公文包。有一次他上厕所,正好看见蹲在厕所地上洗衣服的马容英把鼻子贴在他的衬衣领子上像狗一样闻来闻去。看见他进来装作没事一样迅把衣服放进水里。他心里一阵懊恼。通过这个女人的这种做法再一次认证他这个老婆是个十足的笨蛋!自己的丈夫现在在房事上运行不正常根本不可能在外面找女人她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还要这么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地穷追猛打寻找蛛丝马迹,多此一举的她到底要干什么还有完没完了她?
思来想去,齐新顺最后决定把这些画报堂而皇之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与其藏来藏去,还不如大大方方摆在这,你要想看你就看,你要问我就说是拿回来看了以后提高认识准备批判的,看你还说什么。这一招果然灵验,马容英看到摆放在床头柜里的画报,不仅没有问他,还如获至宝,天天晚上认真研读。还把几个女儿一起叫来议论那些光膀子的外国明星的服饰和型。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像开研讨会一样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说,这就对了,这叫什么?这叫以毒攻毒三十六计中的将计就计。
顾丽丽自打那次找过他以后,就再也没来找他。齐新顺明白,那小妮子在暗中观察,看看齐主任到底有什么举动。
小钟突然被调离宣传队,回卫生队还当她的护理员。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令宣传队很多人困惑不解。却让顾丽丽秧苗久旱逢甘霖一般扬眉吐气。尽管那个小钟跟别人说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早就不想在宣传队呆了,还说她走是有人要拔眼中钉肉中刺,只要那个卖大腿的还在宣传队,那她就永无出头之日,永远叫她演b角。可是大家知道她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过几鼻子。小钟在临走之前,到顾丽丽的宿舍来了一趟,当着众人的面对顾丽丽说:“什么呀,别以为自己干的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一天往领导那跑的那么勤干什么呀,哼,靠那种本事踩着别人上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当时屋里还有另外三个人,因为有那三个人,顾丽丽决定不和她计较。要不她一说小钟马上会反驳说我说你了吗我爱骂谁就骂谁别人都没反映就你吃的什么心啊,世界上捡钱拣东西没听说还有拣骂的。看见顾丽丽不理睬她,小钟有点恼羞成怒,但是她没敢太闹。通过这事她稍稍有了一些顾忌。一来到底她爸正被审查,人家整她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领导找她谈话的时候说她自由主义太严重,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已经反映到领导那去了,领导下令要整顿宣传队内部纪律,并且要从她开刀。她的问题如果上纲上线的话应该是很严重的。所以说能让她继续留在部队,留在北京,没叫她提前复原已经是宽大处理了;二来看来顾丽丽决非等闲之辈,靠山如日中天轻易撼动不得。顾丽丽能叫她从宣传队回卫生队,就能让她从卫生队乖乖复原回家去。
本来如果她安安静静地走的话,顾丽丽还念及一起下连队演出同吃一锅饭,同睡一个炕的战友关系,想跟她一帮一,一对红推心置腹谈谈心。劝她在部队不比在她成都军区大院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她也知道小钟心眼也不坏,属于那种心直口快的四川女孩,嘴上唧唧呱呱没个把门的,不外乎是爱显摆她是干部子弟什么都知道消息灵通罢了。可是这么一来就不能找她谈什么心了。我该着你啊,还找你谈心。你有今天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怪得了别人吗。于是顾丽丽装作没事人一样,从小钟的面前端个洗脸盆,哼着歌大摇大摆地去了澡堂。有点你爱说啥说啥去我不跟你计较,可你敢再闹我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劲头。把小钟晾在宿舍里干气没脾气。
齐新顺翻了几页画报,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他掀开被子。仔细听了听外面,四周很安静,只有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口号声。他知道那是上周就准备好的一场批斗会,批斗对象是马玉龙、李平凡、张白冰,还有学院的几个走资派。齐新顺心里顿时有点带着惬意的满足。我本来要亲自主持这场批斗会的,现在我借故叫别人主持去了,就在那帮倒霉的家伙站在上面汗流浃背坐“喷气式”挨斗的时候,我却舒舒服服躺在这里,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享受。是的,是一种享受,从精神到的。齐新顺按奈不住内心的满足,笑了。笑意像水上的涟漪,在他有些福的脸上一点点荡漾开去。
他突然想干脆敞开被子做那事。这在他来讲是一件新的尝试。过去他从未这样做过,但是今天他要这样做一下,因为他今天的心情不一样了,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促使他想做出一些从未做过的事情。他今天的感觉也格外地好,那时候管这叫心情舒畅叫愉快叫高兴如今叫“开心”或者拽个洋词叫“hppy”。此刻他开心地注意到那个令他恐惧和烦恼的声音消失了,一点也没有干扰过他。
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种久违的快感从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汗毛孔渗透出来,再扩张到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他很久没有这么快地进入了,愉悦使他忘记了一切,就在他就要进入顶峰的那一刻,他念叨着:我成功了,成功了……也就是这样的念叨,使得他有了一丝走神,走神的他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响声,那是来自门把手的轻微的响声,他刚开始疏忽了这声响,但随即他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就在同一时间,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年轻的吃惊的脸,那张脸有一个奇怪的表情,所以他一时没有认出那张吃惊得有些变形的脸到底应该属于谁,于是他停止了动作,同时他认出来站在床跟前,脸上挂满问号惊愕地瞪着他的是他的女儿怡娜。
“爸,你干吗呢?”
一 你在恋爱
老蒋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从英子家门口过了。
前两次他想进英子她家,正好赶上门口有人过。尽管那些人都是不认识的人,但不知怎么的,只要一见到有人,他那股进英子家的勇气立刻就烟消云散。
最后一刻他决定豁出去了,因为他后天就要当兵走了,他想在走之前再见英子一面。
从知道自己要走的那一刻起,老蒋就开始想见英子。随着时间的临近,这种愿望越来越迫切。他曾经嘲笑别人这样的举动,认为那都是很没有出息的表现。一个男人,成天想女人,那绝对成不了大事。可是如今他要走了,他却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好像有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叫他牵肠挂肚。今天早上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已经确定,这种难以割舍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能在走之前见英子一面。
他想起他和英子之间所生的一切,最终他得出结论是,英子应该还是挺喜欢他的。
他知道英子不是他这个圈子里的女孩,知道她就是个小市民,甚至连小市民都不如,她的家庭背景很复杂。在过去,老蒋连想都没想过,他会和这样的女孩交往,甚至还会不停地想念她。
就在昨天,老蒋借去和舅舅道别的机会,第一次向舅舅谈起了英子。
舅舅听完老蒋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你喜欢她吗?”老蒋点点头。“怎么喜欢?”“还能怎么喜欢,就是喜欢呗。”“我是问你喜欢的程度。”“嘁,舅你可笑不,喜欢就是喜欢,还什么程度?”“我就是问你,你是怎么个喜欢法?”“就是老想见到她,想跟她说话。”“说什么话?”“也没什么话,其实就是想听她说话。舅你不知道,那女的说话挺逗的。”“挺逗的?”“还有就是我老愿意跟别人提她。”舅舅又问:“还有吗?”老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想跟别人提她,可又不敢提,怕人家说我,我就希望别人提她,别人一说她,我就可以搭话了,就是不搭话,光听人家说她,我也挺高兴的。舅,这些话我跟谁都没说过,舅你可别跟人说,我不知怎么的,一想起她,就觉得香香的。真的,那香味有时候像香皂的香,有时候什么都不像,想不起来像什么,好像我从来没闻过那味,特好闻。”舅舅仔细看了看老蒋,点点头,说:“你在恋爱。”老蒋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恋爱这词对他来讲很陌生,那年头人们不讲什么爱不爱的,资产阶级才说爱呢。男女交往要不就说是找对象,或者是处朋友。就是心里爱也不能说,心里有数不就得了嘛,干吗非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正经,就是资产阶级加流氓。经董宽这么一点拨,老蒋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老蒋细细想来,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一天琢磨一个女孩都能成了这样了,不叫恋爱还能叫啥。
什么话从舅舅嘴里说出来,不带掺杂一丁点龌鹾的成分,腥腻的味道。光明正大,坦荡磊落,甚至带有点先哲的味道。用一个爱字来概括总结老蒋这么长时间的苦思冥想,老蒋觉得真的是太准确了!舅舅到底是舅舅,一句话就点破了,水平就是高!
所以他有什么话爱跟舅舅说,舅舅不光水平高,还不像老爸老妈那样老把你当孩子,特爱?唆,更不像他的那帮哥们儿,还没说呢,先给你一大哄,臊你一通。
还有关键的一点,舅舅的嘴特严,跟他说什么,他绝对不会往外说,连舅妈都不会告诉,所以老蒋这么多年特别信赖他,把他当哥们儿,有什么事爱跟他说。
“你打算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爸妈大概不会同意我跟她来往。其实过去我也没想过,觉得不可能。我还曾经想过我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我们院里那么多女孩呢,我怎么能看上一个小市民家的女孩,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越来越忘不了她。我觉得她跟我周围的那些女孩不一样,她身上有股男孩子的东西,怎么说呢,特仗义。别人的女孩也有可爱的,也有挺仗义的,可是我接触以后,觉得她们那些可爱也好,仗义也好,前面都得加个字―装。她那仗义真不是装出来的,挺自然的,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我喜欢仗义的女孩。那词怎么说来着―泼辣大方,对,就这意思。”老蒋不知道他舅舅听明白没有,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舅你听明白了吗?我是说她表面上就跟别的女孩没两样,可她挺坚强的……”“我知道。你小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跟我这提过女孩,这次看样子你是动了真格的了。”老蒋说:“舅,我不想那么远的事,我就想我走之前应该去看看她,跟她道个别,你说对吧?人家帮我多大的忙啊。”舅舅点点头,说:“这样的女孩应该珍惜,所以我提醒你,她可能看上去很坚强,但是由于她的家庭和出身,所以她很敏感,你说她坚强,其实她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也需要安慰和帮助,可能你不会给她什么帮助,但是你记住一点,不要去伤害她,那样你也会受到伤害的。”老蒋听着舅舅像谶语一般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告别舅舅出来,老蒋的心里开朗多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和舅舅交流的原因。尽管舅舅没见过英子,只是听他说,但是说的话句句都说在?节上,很有道理。
老蒋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决定要珍惜英子,不管是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反正他要珍惜。
珍惜英子,就如同守住他内心的一份珍宝。
英子家院子静悄悄的,院里没有人。老蒋站在门口,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离开。
西屋的门吱扭响了一声,戴梅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搭被子。老蒋一看,急忙往后缩,还是被戴梅看见了。
戴梅还记得老蒋。她走到门口,老蒋见她出来了,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找北屋的吧?”老蒋看了戴梅一眼,点点头。“那你怎么不进来啊,英子一早出去了,他们家有人,好像路燕在家呢。”说完,戴梅回头朝英子家看看。“我不进去了,也没什么事。”老蒋说完急匆匆骑车走了。
二 刘 毅
英子一大早去了学校。她听说学校今天公布插队人员名单,她得去看看。临走时她见路燕还睡着,就没叫醒她。
沈小军那天来说第二天早上跟路燕一起去她家取户口本,可是现在也没见他人影。英子一想起来就生气。她生自己的气,怎么就那么相信这些人。他们跟你什么关系啊,说领个人就领家来了,白吃白住不说,还给你祸害。到现在路燕对她爱理不理,整得好像是英子住在她家一样。英子倒不是担心那孩子吃住的事,她担心是她跟哥哥安玉海再纠缠下去,没什么好。英子想,反正我也要走了,我看你还在我们家赖多久,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一定要再跟她谈谈,劝她回自己家。
快中午了,英子才从学校回来。插队的地点已经定了,在山西雁北地区。学校里和她同去的男男女女一共有十几个人,分到雁北地区三个县,六个公社。那十几个人里面没有一个英子认识的。这两年英子很少到学校去,复课闹革命的时候她去上过课,参加过军训,后来因为家里的活太多,她就有一天没一天地去上课。刚开始学校工宣队的人还叫班里的干部到家里找过她,后来大概因为她反正要去插队,所以也不就不太管她。她的出身不好,属于黑五类子女,学校里也没几个人能说到一起,所以在学校她没结识几个朋友。每次到学校去,她都是来去匆匆。
学校开了欢送会,每人送了一本“红宝书”和一本笔记本。学校工宣队的负责人说:“越是贫困的地方越是锻炼我们年轻人意志和体魄的好地方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去了要好好改造,好好锻炼,特别是出身不好的同学,更要注意加强改造,向贫下中农学习,和你们那个反动的封建阶级家庭彻底决裂!”
英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山西还有个雁北,那地方在北京的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她根本搞不清楚。反正她知道那地方荒凉的很,离她从小长大的北京很远。
会开到最后,那个工宣队头头让每个人都表个态。
有几个男生了言。大概是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讲话,都是红着脸,讲了几句扎根农村,向贫下中农学习的豪言壮语。最后只剩下一个男生没有言。他坐在角落里,一直不吭声,直到工宣队的人点了他的名,他才抬起头。工宣队的头头问他:“你是几连的?”“二连的。”英子也是二连的,可是没见过这个人。“你叫什么名字?”“刘毅。”工宣队头头指着他说:“你说说吧。”那人站起来,说:“我老家就是雁北的,我这是回老家了。”“是吗?那好啊,正好在这里给大家伙介绍一下你们家乡啊。”工宣队头头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又说:“不是有个歌叫什么来着?”有人小声说:“《人说山西好风光》。”“对,那歌就是唱的山西。”有人说:“那歌被批判了,是毒草。”工宣队头头不高兴地说:“我还不知道被批判啦,还用你们来提醒我?我就是说有那么一个歌,是唱山西的。”刘毅说:“我没回过老家,我父亲十八岁就从老家出来了,是出来抗日了。”工宣队头头说:“别在这提你爹,他参加革命早不假,可他还是叛徒呢!”刘毅愣住了,一坐下。头头喊道:“你言还没完怎么就坐下了?我看你的思想有问题啊,刚一提你的父亲就表示出强烈的抵触不满情绪,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对你的家庭调查了,你爸是不是叛徒你心里清楚,不调查我能有言权?不调查我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