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谷不过数百丈深而已,就算一头栽下也没什么。
四匹骏马拖着马车笔直下降,耳边风声呼呼,转眼降下一半。
正在这时,山伯只觉得身形一顿,似乎马车落在了地上,微微弹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到底了吗?”英台想下车出去。
耳边传来公孙起的低喝:“小心!车下有古怪,不要踩在上面!”
“什么古怪?”车内两人一起探出头来往下看。
映入眼帘的只是黑乎乎的东西,高低不太平,一团一团,仿佛丝线,又似泥浆。
山伯看不真切,因而问道:“是不是落入沼泽中了?”
公孙起面色严峻,疾声道:“更像是蛛网!车轮、马蹄都沾在上面了,挣都挣不脱!”
英台按捺不住,立时手掌在车窗上轻轻一按,整个人就飘了出去。
“哎,真的似蛛网!很厚的蛛网,我们陷在里面了!”
山伯也跟着出来,落在车辕上。
定睛看时。只见底下全是蛛丝,千丝万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说不出有几尺还是几丈。偶尔露出三两个狭小地空隙。测试文字水印1。透过空隙,可以看见下面还有一半的山谷,谷内似有闪烁。
公孙起探手取出腰刀,用力砍了下去。
蛛丝迎刃而断。然而很快又连接起来。
他挥刀连砍数次,结果情形依旧,颇有点抽刀断水、无法隔绝的感觉。
“此地甚是古怪!大家小心些!”
山伯转头四顾。周围灰蒙蒙的。视力所及,只有七八丈光景。抬头上看,只见上方云雾缭绕,遮住了清幽地天空。
英台轻盈的身躯远远的飘了出去,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梁兄稍待,让我看看周遭形势。”
“千万小心。”山伯虽然对她地功力有信心。还是免不了叮嘱一句。
公孙起低头瞧了片刻,说道:“整个黏住了!要将马蹄下面的蛛丝一个个砍开,还要将车轮挖出来。不然只好将马车丢在这里。”
山伯的目光却顺着蛛网之间细细地空隙望了下去,口里问道:“公孙兄,你猜底下会有什么?我感到下面灵气很丰富,还有火光,似有人烟。真想下去看看。”
公孙起皱眉道:“如果我猜地不错。下面似乎是一块囚地!要么是谷主自封。要么被别人封禁了!说不得整个山谷就是一个陷空大阵,如果找不到阵眼。就无法破阵。破不了阵法,就没法下去。”
山伯沉吟道:“你是说整个山谷都被蛛网封闭了?以蛛网结阵,我还是平生仅见。”
公孙起摇头:“恐怕并不是真的蛛网,蛛网不会砍了迅速接起。”
“那会是什么?”
“梁兄弟,你低头仔细瞅瞅,看到蜘蛛了吗?”
“没有蜘蛛。我倒是看见一些衣服、鞋袜,还有些刀剑之属。难道说有人陷在了这里,最终魂魄消散了?因而留下这些东西?”
公孙点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冥界有一种传说:要想捆仙,需要用天蚕丝制成的捆仙索;若想捆鬼,则要用生魂丝制成的捆鬼绳!所谓生魂丝,并不是蚕丝、毛线之内的东西,而是将幽怨哀思地生魂凝聚在一起,再用某种秘法绞碎,揉搓成细丝……”
闻言之下,山伯心中一凛,几乎打个寒战,脱口问道:“谁会抽生魂丝?毁灭生魂,这可是违背《生规死律》的!”
与此同时,原本纹丝不动的马车忽然颤动了两下!
一阵冷风吹过,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呻吟,仿佛有无数的魂魄在下面哀鸣!
公孙起压低了声音道:“千年之前,冥界还比较乱,抽取生魂丝的事时有发生;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梁兄弟,我看形势有些不妙,我们还是及早脱身的好!”
山伯有些紧张,低声道:“公孙兄,你说这里会不会是魔门地密|岤?”
公孙起微微点头:“有这种可能,但也说不准。还是赶紧将祝姑娘叫回来,快些走为好!”
山伯还想再问,忽然心底传出春秋笔苍老地声音:“能走乎?不能!谷内有紫儒之气,必有大儒幽闭此间,若能救出,功德无量!”
山伯吃了一惊:“有大儒在下面?救了会增加功德?这话怎么说?”
春秋笔的声音低沉而又和缓:“幽冥之界,原本缺乏灵气。此地灵气丰富,气势磅礴,就连万千生魂积聚地怨气都几乎显示不出来,除了儒家的浩然正气之外,就只有佛宗的大悲之术了!我观谷内隐然有紫气蒸腾,定是有大儒被困在里面了!”
“大儒怎么会困在下面呢?是谁出手困他?”
春秋笔的回答很简短:“五帝之下,夏商周秦,秦皇汉武,历代君王,皆封禅于此,其中有些隐秘,还需你自去寻求。解开大阵,方能知晓!”
山伯急问:“如何才能破阵?阵眼在何处?”“封禅台上,小心寻觅!”
“封禅台在哪里?”
春秋笔不答,却听英台的声音由远及近:“梁兄,公孙大哥,快过来看!我在那边山腰,看到一处古怪的高台。”
山伯欣喜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英台曼妙的身形飘了回来,脆声说道:“是一个赤金垒成的九尺高台!周遭全是符,我想上去却无法靠近!勉强飞过去,也没有站住,又从上面滑了下来!”
山伯笑道:“那该是封禅台了!公孙兄,我们过去瞧瞧!”
第336章 金泥石印
封禅台,一个金光闪闪的高台,四四方方,周遭云雾缭绕,将刺目的金光包绕在内,若非走至近前,倒也不易发觉。
距离高台还有三丈,公孙起就觉得身前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不能往前走。
“兄弟小心啊!我看这台子很古怪!”
英台也站住身形道:“大哥说得是!越往前越有压力,尤其是高台之上,连我也站不住。要想勉强发力,丹田中就觉得很沉重。我猜可能是心法不合的缘故吧,梁兄可以去试试。”
山伯睁大眼睛瞄了两眼,沉声道:“让我试试,你们就站在这里,别再往前走了!”
“梁兄小心!”英台一面说,一面腾身而起,从空中靠近高台,生怕山伯会出什么意外。
山伯收敛心神,诚心正意,将一股浩然正气充满胸中,然后一步步走向封禅台。
渐渐接近高台,他觉得一切如常,于是提步上了台阶。
那台看似不高,却有九九八十一级。
自踏上高台第一步起,山伯就觉得足下有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小腿冒上来,仿佛有蛇虫在爬,瞬间窜上胸腹,与胸中的浩然正气纠结在一起,一圈圈不停的旋转。
他心神安定,足下不停,很快走了二三十步。
眼前黑雾渐渐散去,白雾朦胧围上来,耳边风声呼呼,仿佛走在深谷山涧,时有虎豹龙吟之声,闻之令人颤栗。
胸中浩然正气依旧旋转个不停。每当他登上一级台阶,都要迅速旋转一圈。
等到登上五十级,眼前白雾渐渐变淡了,胸中的浩然正气却有上升蒸腾之势,渐渐化成一股白雾,从头顶蒸蒸而上,高达五尺。清晰可见。
英台在空中紧张的瞧着,见此情景,心中略有些安慰:“梁兄又有奇遇,他的功力又长进了!看来眼前一关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山伯才缓缓登上高台。
这时候,他头顶的白气已经长高到丈许,颜色也变得微微有些淡黄,仿佛受了封禅台地金光映射,因而改变了颜色。
山伯站在台上,抬头看去。只见台中央有一个硕大的石龟,足有七八尺长,白玉筑成,背上印满了金黄|色的符。
仔细一瞧,那些符纹理都不是很清晰,似乎年代久远。渐渐淡化了。
而那封禅台的金光似乎就是从那些符中发散出来的!符千奇百怪。很难看得明白。
山伯心中惊奇,不知不觉围着石龟走了一圈,渐渐接近石龟的头部,忽然发现石龟张着大口,嘴里含着一个淡绿色的玉盒。“这是什么?”他不敢乱动,双眼盯着玉盒沉吟起来。
过了好大一阵,他才小心伸出手臂,将玉盒抓在手里,轻轻移动。将其取了下来。
他将玉盒放在台上,凝神默祷,提气缓缓打开。
定睛一瞧,发现里面是一个拳头大地水晶石印,出此之外还散落着一些金粉。
他将水晶石印提在手里,仔细去看印迹,却发现上面模糊不定。似乎有水银在流动。一会儿现出一副图画,时而似山川地理。时而如飞云瀑布。
他心中一动:“瞧着像符?莫非石龟上的印纹就是用这个印上去的?”
恰在此时,春秋笔包含沧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是一件宝贝,名字叫金泥石印。《白虎通》云:或曰封者,金泥银绳,封之印玺也。太史公言:飞英腾实,金泥石记。”
山伯目光闪动,问道:“喔,为啥说是宝贝儿呢?”
春秋笔缓缓道:“上自三皇五帝,下至秦皇汉武,封禅之时都要沐浴更衣,斋戒数日,来到封禅台上,对天祷告,对地祈福,手持石印刻录祷文,将石龟一周盖满了印符才算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帝王的心血凝聚在石印里。久而久之,普天之下黎民百姓的赞美、期盼、渴求凝结在里面,因而石印蕴含了数不清的灵力和功德……”
山伯淡然笑问:“封禅,封禅到底有什么意义?”
春秋笔慢悠悠的道:“所谓封禅,包括封和禅。
登封报天,降禅除地”。大意是说,在泰山顶上筑圆坛以报天之功,在泰山脚下的梁父丘筑方坛以报地之功。老百姓想要好收成,那就要天地和谐,在天讲风调雨顺,在地讲土地肥沃。土地肥沃也就是灵气丰足,这方金泥石印说它是难得的宝贝,就因为它能沟通地气,甚至能将周围数千里地灵气聚集在一起,封闭在一个很小的区域里。譬如现在,石龟的头部正对着下面的山谷,因而谷内灵气十分丰富,正是修行练气的极佳处所,冥界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甚至比起阎王居住地九幽城还胜一筹。”
山伯觉得好笑:“那阎王怎么不搬这里住?”
春秋笔轻哼道:“他倒是想啊!可这封禅台乃是三皇五帝亲手铸就地。三皇五帝你知道吗?那几位在人间受人景仰,在天界也是君王,贵为五老帝君,不是阎王能惹得起的。再说这封禅台,可以说除了人间帝王,肩负千万百姓重托,斋戒沐浴之后,才能上台一拜,短暂逗留之外,再就是掌握了五老心法的人,也能上台久住。“什么五老心法?我可不会,怎么上来了呢?”
“三皇五帝是中华文明的始祖,儒家心法就是从他们那里来的。”
“啊,怎么会?”
“有何奇怪之处?先秦古儒是一群司职祭祀的文书,天天跟在五帝身边,自然能学到五老的心法。非止是祭祀祷告,就算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山伯闻言心中欢喜:“这么说,我学的也是五老心法了?真没想到,这门功夫还能跟圣人挂上勾,前景向来也不会差的,对吗?”
“是,可惜你会地很少。五老心法博大精深,流传至今残缺不堪。你所掌握的,在当世之中已经算多的了,但还要继续努力。这方金泥石印不妨带走。”
山伯有些吃惊:“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咋能拿走呢?拿走之后怎么让后代的帝王封禅?岂不让普天黎民失望?”
春秋笔道:“尧舜已远,王道不存。自从天龙降世,化生妖孽以来,懂得五老心法的人越来越少,也没人明白如何沟通天地。如此宝物,空对邪魔觊觎,留在这里,只会变成皇帝、权贵愚民的借口!”
山伯还是犹豫不决:“那要是五老帝君怪罪怎么办?就算要收起来也该他们去收啊!”
“三皇五帝非比等闲,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岂会跟你这后生晚辈过不去。只要你行事端正,不仗着金泥石印为恶,就不怕他们降罪。再者说,等你通达玄理,弘扬儒学,使尧舜之道重临中土之后,也可以将石印放回来。”
听了这话,山伯心道:“我师傅郑玄研究了一辈子都没弄明白,我自己又怎能轻易明白呢?再说就算我明白了,又怎能让儒家大道重降中原?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地事!必须找一批志同道合地人一起努力才有希望。”
想到这里,他将金泥石印收入囊中,口里说道:“就依您说的办。若有机会,就将其还给五老帝君。”
石印刚刚收起,就听身前“咔咔”轻响,低头看时,只见那巨大地石龟忽然向旁边移出三尺,底下现出一个深深的洞|岤!
正在惊异之间,就见一人头顶紫气从洞里冒出来,口里长吟:“茅焦出来了!嬴政,你封不住我!金泥石印在哪里?让我砸碎了它!”
第337章 茅焦
“茅焦?”山伯惊异不已,脱口叫道:“先生竟是茅焦?”
出来的人身材高大,年约四旬,满脸胡须,眉毛又黑又长,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不错!某家就是茅焦!小兄弟是什么人?你认得我?”
山伯曾经在恩师郑玄留下的书籍中读到,相传茅焦是齐国人,是战国末期的一代大儒。茅焦最大的贡献是为秦始皇挣得一个好名声。在古代,一个好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它所取得社会效益也是极大的。
秦始皇在处置一事上十分震怒。史载“始皇取四支车裂之,取两弟扑杀之,取太后迁之咸阳宫。下令曰: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脊。谏而死者二十七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茅焦不畏权势,没有退缩,做了第二十八个谏者,不过,他的下场不象前面那二十七个。茅焦在上谏中说:“陛下车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扑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咸阳,有不孝之行;蒺藜谏士,有桀纣之治。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说着,便解去外衣,赴镬就烹。
秦王听完这番话,竟然没有发怒,反而下座揽焦,当面致谢,拜焦为上卿,令他随往迎母,与太后同辇还都,再为母子如初。泰山压顶不弯腰!既有勇气,又有说辞,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对于这样的铮铮大儒,山伯心里说不出地钦佩。当下深施一礼,恭谨说道:“先生大名垂宇宙,后生学子谁不知?晚生梁仁,拜见先生!”
“嗯?姓梁名仁,这名字取得好!”茅焦上下打量着山伯,郎声道:“能登上封禅台,你的修为不浅呢!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山伯微笑道:“末学后进。偶然路过这里。侥幸上来台来。没想到得见前辈,实在是三生有幸。
台下的公孙起远远听到,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向来以为梁兄弟是老实人,没想到也会说这样肉麻的话!这茅焦又算是什么名家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哼。生的比我晚,名声、功勋都不怎么样。值得溜须拍马吗?”
英台飞在空中,静静的瞧着,对于茅焦这人几乎没什么印象。她只担心山伯会不会受到伤害,因而一双妙目紧盯着台上,仔细观察对方地一举一动。
茅焦对台下、空中地两人视而未见。只是瞄了山伯两眼,便将眼睛转向巨大的石龟,走过去伸手在石龟嘴里摸了一把,轻声道:“果然如此,金印不见了!不知是小兄弟收了?还是被别人拿去?”
山伯有些犹豫,想说自己拿了,又怕对方硬抢!这么一件宝贝,砸坏了多可惜!想说没拿。他又不愿撒谎。因此略一停滞。嘴角翘了翘,没有当堂作答。
茅焦的目光在他面上掠过。心里早已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拿了就拿了吧,只要不留在这里,比什么都好!还要多谢你救我出来!”
山伯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有做,哪里救得了先生。”
茅焦一掌拍在石龟颈上,传出“啪”的一声,说道:“小兄弟若不救,我便出不来!”
“此话怎讲?”
“此处有封禅大阵,石龟就是阵眼,若不移走金印,就没法破阵。”
山伯点点头:“喔,原来是这样。”
茅焦拱手施了一礼,淡淡的道:“我本来已经算定,如果无人封禅地话,至少还要三百年光阴,石龟上的法印才会渐渐变淡消失。那时,我才有机会出来。今天我在谷中闲坐,忽然见上方洞府大了,心中惊喜,便急忙跑了出来!没想到是小兄弟救了我!多谢,多谢!”
山伯连忙还礼,笑道:“晚辈误打误撞,实没想到破阵。奇怪,先生您怎会困在此间?”
茅焦闻言,双眉微颤,身上破旧地衣服随风飘摇不停,口里轻“哼”道:“还不是上了嬴政的当嘛!随他过来封禅,却被他连人封在里面!”
山伯睁大眼睛问道:“封禅是在人间,还是在冥界?此乃幽冥,始皇帝怎能过来?”
茅焦望他一眼,缓缓说道:“是在人间封禅,可也就封到了地底!”
“怎么会呢?”
“这封禅台非比寻常,由内及外,通着阳世、天庭呢!我跟你说,昔年这里原本是一个沟通天、地、人三界的传送阵,诸多的大神,包括三皇、五帝,都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到了后来,黑帝绝天地通之后,人、神、鬼三界隔绝,神仙才不能进来。日久天长,传送阵无人维持,功能逐渐被废,到后来就成了古迹圣所。”
山伯恍然道:“您说这儿是上古先贤的遗迹,所以才有人间帝王过来封禅祭奠,是吗?”
茅焦缓缓说道:“也不尽然。封禅之事由来已久,早先地帝王譬如三皇五帝,都是修炼有素的神仙,便在封禅台边设了传送阵,往往借封禅之机上天入地;后世的帝王都是凡人,只知道依样画葫芦,对天祷告,为民祈福,却无法出入三界了!”
“原来是这样!”山伯叹了口气,“可是先生是怎么被封的呢?”
茅焦面现薄怒,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说道:“还不是因为当年那点破事儿!嬴政表里不一,我当时说了他几句,他表面上口服心服,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可是心里恨着我呢!开始他隐忍不发,直到统一六国之后,才设了圈套害我!”
“他怎么害先生的?”
“有一年,嬴政带我来梁父封禅,却在台边挖个坑,将我活埋进去!活埋啊!”茅焦怒火难抑,又在石龟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道:“不光活埋,他还连续七次封禅,将我的魂魄困在这里,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待在这里,迄今四百多年了!”
“啊!好狠得心呢!”山伯忍不住问:“先生,就为了几句话,您苦了这么久,会不会感到后悔?假如一切从头再来,您还会不会劝?”
茅焦长眉耸动,摇了摇头。
山伯有些惊讶:“啊?您不劝了?为什么?”
茅焦道:“哼!劝之无用,何必多事!他杀都杀了,车裂都车裂了,罪孽已成,就该承受上天地惩罚,岂是受两句指责就完地?我有那分力气,不如做有益于百姓的事。”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望了山伯一眼,道:“小伙子,我看你修儒有成,功力不浅,可还要劝你一句:圣人更知晓变通!有勇气是好事,可也要考虑后果。守住本心,谋定而后动,有希望地才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叫犯傻!”
山伯低头沉思片刻,躬身道:“多谢先生教诲!”茅焦将手一摆:“罢了!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不过这里是风水宝地,谷底有些石刻,可能对你有用。”
山伯欣喜不已:“谷底有石刻?是您留下来的?”
“我哪行!都是上古先贤的遗迹。道理很深,我也没看明白。”
“那我得去瞧瞧!”说着心里发痒,很想快点下去,可是看见茅焦头顶蒸蒸的紫气,又觉得眼前就是难得的高人,如不能多多请益,说不定日后会后悔,因而迟疑道:“看先生现时的样子,浩然正气已成,您已经修身成圣了?”
茅焦目中放光:“成圣?何谓圣?”
“我说的是儒圣呀!譬如夫子一般。”
茅焦微微摇头:“儒家谁是圣人?我看除了三皇五帝,德配天地,浩气长存之外,就算是孔夫子,学问虽深,功力却不行。我现在的修为,浩然正气是有点火候了,但离着气贯长虹的境界还差得还很远,更不要提浩气长存、天地同寿了!我顶多算半个亚圣,就是说连亚圣都不及。修了四百年,才到这步田地,汗颜,汗颜呢!没面子,走了!”
山伯听得心痒,什么气贯长虹,德配天地,浩气长存,天地同寿,这可都是新名词,不知道怎样才能练成,此时见对方想走,当下急忙叫道:“先生别走!晚辈诚愿请教!啥叫气贯长虹?”
茅焦望着他微笑:“这些东西,说也说不明白。等你修成了,自然就懂了。”
“啊?先生能不能稍作解释?多谢您了!”
“我自己尚且不知!你去谷中自悟!仔细揣摩石刻,总会有收益的!”
“先生要去哪里?”
“久困多年,我想四处走走,行止未定。”
山伯迟疑道:“您……想不想知道嬴政的下落?晚辈或许能帮你查一查。”
提起这个名字,茅焦的面色就有些改变,神情稍有些犹豫,稍停片刻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让浮云遮住了望眼,留下时间精力,去做些正经事。”
“哎,真希望还能再见到先生!”
茅焦朗声长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多保重,小哥!”
“保重!”
茅焦袍袖一抖,高大的身躯随风飘远,很快消失在迷雾中。
第338章 人生的彼岸
收回目光,山伯转头望向台下的公孙起,叫道:“公孙兄,我们下去看看!”
公孙起摇头,神色淡然:“不了!我守在这里,你们下去!”
“也好!我们会尽快出来。若是三日不回,只恐阎君怪罪。”
英台在空中唤道:“梁兄,你慢点,让我先下!”说着径直落向敞开的洞口,先于山伯飞了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功力要高一些,因而遇事总想冲在前面。
山伯虽然知道底下很安全,但也不敢大意,当下急忙跟上。
洞口很小,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台阶,蜿蜒曲折,消失在云雾中,看不见尽头。
时候不大,两人穿过烟云,眼前变得豁然开朗!
入目是一个幽静葱绿的山谷,苍松翠柏,飞泉瀑流,绿草如茵,山花烂漫,除了没有飞鸟的啼鸣,略微显得有些静寂之外,其余感觉跟人间的风景胜地别无二致!
叮叮淙淙的小溪边,矗立着几间白石垒成的屋子。
石头很光滑,仿佛白玉一般。
“呀!真是好地方!我喜欢这儿!”英台欢快的叫着,纵身飘向石屋。
山伯也跟着跳下台阶,轻轻飘落在屋前。
屋门敞开着,一眼望去,内部摆设十分简单,除了石床,石椅之外连锅灶都没有。也不知茅焦的四百年是怎么度过的。
待到漫步周遭,看见小溪边长满的黄精、贝母以及各种灵药、幽草之后,山伯才明白过来:这里不是人间,而是处于冥界。作为鬼身,不过是一股魂魄。稍微吸食点草木芳魂就够了。如果硬要吃饭,大鱼大肉的,反而不利于修行。只有食不果腹地下乘鬼魅,赶上鬼节外出的时候,才会饥不择食,什么都吃。
放眼望去,石屋后方数十丈外。靠近山岩的地方。有一道光洁的石壁,上面隐约刻了字。
山伯记着茅焦的话,心有牵挂,连忙唤了英台,急匆匆跑过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石壁跟前还立着一群高矮不一的石碑,粗略一数,大约二三十座。隐约形成碑林的样子,每块石碑都刻满了碑文。
山伯不忙去看碑文。而是抬头望着石壁。
白色地石壁上印着手指粗细地金黄字迹。字字相连,灵动无比,仿佛有人以指代笔,而成,勾画而成。
碑文古朴,不知有多少年了。
山伯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人之大事,唯立与求。立有三立。立德。立言,立功;求有三求。求知,求善,求生……”
看起来是一段修行的导论,山伯一面细读,一面揣摩,用自己的话翻译古语。
“人生在世就是不断的找寻,找寻一条通向彼岸的道路。一路行来,要明白各种各样的事理,这是一个求知的过程;要追求仁善,寻找爱人,提高自己的道德标准,这是求善地过程;想找长生不老的方法,力求多活几年,最好能永存世上,这是求生地希冀。每个人都在努力追寻,然而能达成目标地又有几人?
求知很难。人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越是求知,越觉得自己的局限。年少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年长时才知道一无是处。学问越大,越是惶恐,越是谦逊;学问越小,越是矜夸,越是无畏。
求善也难。人都想做好人,然而又管不住自己。想要行善,偏偏去做坏事。是人都有罪性,贪、嗔、痴常伴一生。试问古往今来,谁人臻于至善?
求知、求善都很难,求生就更难了!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到头来都是一个死字。
越是成功的人,死时越是惋惜;越是普通的人,死时越是平静。(翁美玲死了,令世人嗟叹;张国荣自了,令人惋惜。村翁村妇,碌碌一生,死时却带着欢喜。
全知,至善,长生,那种美妙的境界怎样才能达到?
大海茫茫,何以抵达人生的彼岸?
有没有一条小舟,可以载我过去?
夫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能找到通天的大道,就算死也值了!
请问诸君,大道何在?何以成神?”
石崖上只有询问,没有答案。
山伯看得迷惘,心中若有所思,然而又禁不住摇头。
对于仙道、至圣的追求,他一直在探索之中,至今没找到答案。
曾经有一度,他以为只要从天青石、仙药中吸取真元,日久天长就能修成神仙,然而当他看到石崖上这段话,又觉得以前的想法可能有些不对:难道说求仙只是吸取真元?只是提高功力?如此下去就算能长生,也无法达到佛陀、天帝全知、至善地境界!就算成了仙,也只是不入流地小仙!真正的大神必然伴随精神力和心境地巨变,首先要克服自身的缺点,让自己做一个完人。
然而怎样才能提高精神力?怎样提高自己的心境呢?这问题可真难回答呀!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忽然传来英台清脆的叫声:“咦?梁兄,你来,每个石碑看起来都是答案!”
“你说什么?”
山伯转过头去,看见英台茕茕玉立于石碑旁,轻轻向他招手。
“梁兄,答案可能在石碑上!”
山伯急忙走过去,站在英台身侧,双目望向石碑,石碑署名“李伯阳”。
英台侧头问:“梁兄,谁是李伯阳?我怎么没听说过?”
山伯微笑:“就是李耳。道家宗师,太上老君!字伯阳。”
“我说呢在!刻的字都很熟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嗯,这些话看着熟悉,其实却有很深的含义,我们要仔细揣摩。再往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是谓玄同。……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碑文很长。基本参照《道德经》,内容则稍有出入,多了些新鲜的内容。
“唉,太深奥了!我可不成。”
才读一小半,英台就觉得有些头疼,于是离开当地,去看另外的石碑。
山伯还留在当地,一边读一边细想,同时对照以前学习地道家理论。
老子写《道德经》,前后五千言。总起来看,大致包含三层道理。
一是道,这是修仙成神最重要的命题。《道德经》第二十五章如是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之母。无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
这个道,是先天地而存在的宇宙本源,天地万物无论如何变化,还要回到它的道。道是无形的,物质的,本原的,独立地,而天地是有形地,要受道影响的。
二是无有。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天下万物的存在是有名有形的,但有名有形的万物必定要以无名无形的道作为根源。无才是天下万物的本原。《道德经》第二章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其意为,有无是相互相成的,难易高下长短是相互成就地。因此,既要有无形的道,也要有有形地万物。
(现代科学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生成于一点,爆炸之前为零,所有地物质、规律都不存在。极短的时间发生爆炸,然后一切都出现了。)
三是做人的态度,也就是修炼的方法,需要“无为无不为”。
《道德经》四十八章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其中包含两层意思,缺一不可:做学问就要认真做,工作认真完成,不可消极对待;修道的时候则要减少思虑,让自己越简单越好。
做人应像水一样,谦逊卑躬,柔德仁善,同时又遵循天道,自强不息,于不知不觉中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才是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含义。
读到这里,山伯心中很是高兴,禁不住暗暗点头,钦佩大神超凡的智慧。
一直往下看,碑文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此为总纲,细解可参拙作《八索》。”
他吃了一惊:“八索!又见八索!然而八索何在?”
瞪大眼往下瞧,却没有任何指示!
山伯心痒难耐,围着石碑转了一圈,希冀有所发现。
结果碑文没再多出半字,却在碑后看见一幅图画!
仔细看时,好似伏羲八卦台前留下的算盘一般。
“难道说又是一把钥匙?”
想到这里,他心里“扑通”跳动着,急忙从口袋里取出纸笔,将图画拓下来!
还没拓完,就听见英台在不远处呼唤:“梁兄,我大致看了一圈,总共三十六块石碑,属于道家地八块,佛家地九块,三皇五帝每人各一块,儒家两块,除此之外,还有些不知名的教派,内容迥异,说得还挺有道理呢!”
山伯笑道:“那么多?留着慢慢看,希望能博采众家之长,成就大神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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