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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雨仙踪第41部分阅读

    住退后一步:“真要将我交给魔门?别这样啊!”

    阮籍没有睬他,眼中神光望向少女:“麻烦姑娘将两人请进来。”

    白衣少女伸手指向自己的小瑶鼻,惊讶道:“让我去请?这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只要走一遍,便能记住入林的路径,那可怎么办?”

    向秀微微摇头,颇为自负地道:“没那么容易。来,我告诉你一条最凶险的通道,走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只要稍作调整就跟先前截然不同。”随即在少女耳边低语了几句。

    少女低头认真听着,听完之后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相处半年,许仙也算大体了解竹林七贤的人品,知道这些人大体不是坏人,按理不会这么快将自己交出去。不过既然魔门八脉打上门来,来的不仅有十几位堂主、护法,还有两位统兵上万的门主,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复杂了,难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因此,他总感到忐忑不安。

    时候不大,少女带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穿着一身藏青的衣服,身材瘦高,面目枯黄,毫无光泽;走在后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年约四五十岁,面如白纸,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前胸画着个大大的骷髅头。

    面目枯黄的老者率先走近前来,对着竹林七贤抱拳拱手,满面堆笑,嘶哑着声音道:“在下古松,久闻七位散仙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幸会,幸会。”

    阮籍抱拳还礼,语气平和地道:“古门主大驾光临,请坐下喝一杯。您身后这位,想必就是闻名江湖的骷髅神君了吧?”

    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将头高高抬起,傲然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阮籍神色不变,语气淡淡地道:“两位请坐。胡佛,拿酒来!”手指却指向了许仙。

    许仙先是一呆,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他给我改名了,我不是许仙,这里就没有许仙了。看来是不想将我交出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一松,走进竹屋抱来两坛酒,给每人倒了一碗。

    两位门主也不端碗,只是将目光瞪着他。

    阮籍故做不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请教古门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古松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从许仙面上缓缓收回目光,望着阮籍道:“‘贤劫’将行,天劫倍增,不知诸位是否想好了防范之策?”

    阮籍微一皱眉,禁不住回头看了站在身后的众人一眼。

    几个人都没想到古松竟然按下许仙不提,先问起‘贤劫’的事,不知是何用意。

    刘伶心中焦躁,一把扯下披了一半的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声道:“该来的总会来,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就死!人死一了百了,有什么可想的?”

    骷髅神君“哼”了一声,白眼一翻道:“一点也不想?那你死定了!”

    “你……你给我……”一个“滚”字没说出口来,刘伶气得想动手,却被古松挡在中间。

    古松高举双臂拦住他,接着先前的话题道:“辛苦操劳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成仙成圣吗?成仙本就不易,‘贤劫’一行,更难修成大罗金仙了!不过,我这里倒有个建议,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修‘散仙’也是个出路!相对而言,‘散仙’容易多了。”

    “修散仙就容易?这话从何说起?”山涛面赤如铁,使劲摇头。

    嵇康也跟着摇头:“我们兄弟都是半路出家开始修道的,所修之法并非最上乘的金丹大道,虽号称‘散人’,实则神散而形不散,不同于内丹家的形散而神聚。若能修成散仙,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事。那样即使不能真个位列仙班,也可以多活千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兵解成鬼易,元神再聚难,哪里那么容易呢?”

    古松眯起一双眼睛,故作神秘地道:“我说不难,那就真的不难。只要拥有一件宝物,至少能增加五成的机会。”

    闻听此言,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

    只听白衣少女声音清脆地笑道:“净瞎说!若有那等好事,古门主何不自己留着用?”

    古松缓缓摆手:“哎,那东西只对修道之人有用,对圣门之人是没用的。我想诸位都知道,佛有佛宝,仙有仙材,我们圣门也有自己专用的器具,无法交换使用。”

    “这话倒是不假!”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七子之中年龄最小的王戎先自动了心,上前一步问道:“你先说说,那究竟是什么宝物?”

    古松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神情变得得意起来,“嘿嘿”笑道:“我先说说此物的来历。百年之前,‘大贤良师’张角率众谋反,兵败之时自行解脱,元神凝固成为散仙。在他临去之际,交给弟弟张宝一个金灿灿的铃铛,名为‘中黄太一聚仙保命铃’。说是有了铃铛的帮助,兵解之后,元神就不会离散,即使修为差了点,元婴尚未成熟,也有很大希望能够逃过天煞之气的追袭。’你们说,若真有这样的东西,算不算宝物?”

    竹林七贤听得怦然心动。

    就连嵇康也不得不承认:“果如此,那就是世所罕见的宝贝!可是,据我所知,后来张宝并没有修成散仙。”

    古松点点头:“不错!那是因为张宝刚得到聚仙铃,就被跟在他身边的圣门高手偷走了,所以他最后只能一死了之!怎么样?我现在说的就是聚仙铃,诸位应该感兴趣吧?”

    刘伶等人彼此相互看了一眼,每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心中的热切。

    许仙身不由己开始手足发抖。

    白衣少女也感到不妙,勉强笑道:“我还是不信!如此宝物,怎会落在枯木门中?即使真的有,古门主舍得拿出来吗?

    古松笑道:‘姑娘说得不错。那不是枯木门的东西,我也只是代人传话而已。”嘶哑的声音仿佛夜半乌啼一般,听得许仙只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刘伶也变得神色凝重起来,重新穿回上衣,问道:“却不知古门主需要我们做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送给我们吧?”

    古松故作轻松地道:“只要诸位什么都不做,容我们带走一个人,就能得到聚仙铃了!至于我们嘛,想来也不会亏本。若能得回失踪多年的圣物,那还有赚呢!”

    阮籍等人沉默不语。

    少待片刻,就听骷髅神君阴森森地道:“这可是互助互利的事,还请诸位三思。合则两利,斗则两伤。我们圣门已经下定决心,不得此人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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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节 密约

    竹林七贤无一不是孤傲狂放之人,一听骷髅神君的话就忍不住上火。

    刘伶更是怒形于色,双目圆睁,二眉倒竖,说道:“斗则两伤又有何惧?你们能把我怎么着?我偏不信这个邪!”

    向秀也连连摇头:“你这样说就没商量了,请走!

    古松见本来说得好好的,一下子就风云突变,费了半天的口舌眼看要泡汤,不得不赶紧打圆场:“诸位莫急,请再听我一言!大家都是修真之士,最紧要的便是千方百计促使神功大成,早日脱离尘世傲啸四海,何必为了一点小事抛弃大好前程呢?以我之见,诸位还是再多想想,最好能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听他这样一说,刘伶心气稍平,抬起头来望着竹林上方的天空,不去瞧骷髅神君白森森的面孔。

    许仙将众人的话一句句听入耳中,心中禁不住涌起阵阵寒意,暗道:“你们倒是两全其美了,苦的却是我呀!”

    白衣少女轻轻拉着许仙的衣袖,心中也很是不满。她觉得简直难以想象:“竹林七贤乃是天下闻名的正人君子,怎么也像市井中人一样为利所诱?为了区区一个聚仙铃,竟然连道义都不要了?这样子跟魔门徒众有何区别?”

    古松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诱:“再者说了,百年一届的三教盛会没几年就要到了,如果诸位稍有闪失,便会错过扬名露腕的机会,一世英名无人知晓,岂不太可惜了?”

    这番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向秀、阮咸都禁不住轻轻点头。他们出生得晚了些,没能赶上前一次的三教盛会,平日听人谈起,总觉得非常遗憾,老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美。所以古松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对方做出是战是和的决定。

    阮籍招手将其余六人叫过一旁,低头喁喁私语起来。

    许仙与白衣少女站在一起,只能远远地看见几个人说话,却难辨认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刘伶与其余几人争论了好长时间,开始时只是口齿在动,后来手足并用,连说加比,争得面红耳赤。再后来众人都停了下来,只有嵇康一人在说话,争执渐渐平息。最后只见阮籍将手一挥,说了一句:“不要再吵了,叔夜兄说得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许仙只听见最后一句话,感觉自己就像行将被卖的牛羊。

    白衣少女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说话,努力辨认他们的口型,不过也只能猜出少部分言辞,心中更是不安。

    这时候,只见阮籍走到距离古松不足五尺的地方,开始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进行交流,口唇动也不动,更加没法猜了。

    时候不大,就听古松“哈哈”大笑:“好说,时间就定在三个月后,八月中秋,届时我们会准备妥当,准时到场!”说完向骷髅神君招了招手,然后对白衣少女道:“麻烦姑娘再送我们出去。”

    白衣少女没能听见他和阮籍的对话,心中正在生气,闻言怒道:“不送!有本事自己走!最好被竹简扎死!”

    古松竟不愿惹她,闻言只是微笑,没有任何不爽的表示。

    阮籍却有些奇怪她怎么敢对枯木门主那样说话,当下笑道:“我送古门主出去,来,请这边走。”说着迈入竹林,穿林而去。

    待得三人去远,许仙走到刘伶面前,双膝跪倒磕了两个头,口中道:“弟子来此已久,该回金华山了。”

    刘伶双眉一挑:“怎么?你要走了?”

    许仙又磕了一个头,说道:“近半年来,弟子文采武略都有进益,不管日后是生是死,都会将师傅的教诲永记心头。”

    刘伶睁大眼睛:“好小子,你真要赌气离去?”

    白衣少女抢着道:“走了走了!天天呼来喝去,做牛做马,这是人呆的日子吗?再不走要当成礼物送给魔门了!”

    众人对两人都心存捉弄,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瞧着。

    许仙站起身来,又对众人挨个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嵇康心中有些不忍,劝道:“小子别走!外面都是魔门的人,你们两个能走到哪里去?莫要自投罗网!”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枯木、白骨门主稍等片刻就会离开,剩下的只有十几个堂主、护法,我们看准时机冲出去,成功的希望很大!”

    嵇康笑得咧嘴:“魔门遍布天下,此去金华更是重重险阻,你们能逃多远?若无功力通玄的高手护持,逃到天边也会被魔门追上。”

    许仙面现迷惘之色。他心中明白这时候出去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躲在这里就能好得了吗?眼看阮籍与古松相见甚欢,谈得喜形于色,明显达成了某种协议,很可能已经将他卖了个好价钱,他又怎能继续留在这里?

    白衣少女语带讥讽道:“魔门遍布四野又怎么了?实在躲不过,许公子就投在魔教旗下,说不定功力进步更快!比在这里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快多了!”

    许仙张了张嘴,想说“我不会投入魔教”,可是见少女正在为自己抱不平,又不忍让她失望,于是稍显迟疑,便没有说出口来。

    向秀也不忍见许仙过于难过,从旁劝慰道:“这件事总要彻底解决的。你现在即使能够逃出去,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总不能一味躲藏,潜逃一辈子吧?小兄弟莫怕,一切听我们的安排,保你没有害处。”

    许仙半信半疑,总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样下去十分危险。

    白衣少女气鼓鼓过地道:“若不说明你们的约定,许公子只能走了!”

    嵇康沉吟道:“小兄弟若是信不过我们,总该信得过当世闻名的葛仙翁和皇甫医仙吧?三月之后,八月中秋,这两人都会过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皇甫医仙?葛仙翁?”听见这两人的名字,许仙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白衣少女也不由得点点头,暗想:“皇甫医仙救过许仙一次,总不会再将他推入火坑吧?”

    刘伶这时候又发话了:“我说小子,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继续修炼‘炼精化气’的功夫。再过几天,我传你‘炼气化神’之法,那可是修道的关键呐!”

    第86节 花酒

    每当夜幕降临,星月满天的时候,梅花谷都显得很热闹。

    有了温暖和煦的九微火,众人的功力都在突飞猛进,短短两月的功夫,几乎赶上过去几年的修行了。

    英台更得益于数十种名花花露的作用,进境比别人还要快得多。

    只有山伯还是老样子,不管怎么修炼,都没有明显的变化。看来真是应验了神僧法显和葛仙翁的话,佛道两家的大门都没有为他敞开,而儒家的修炼又是虚无缥缈的事,没有人知道是否能行得通。既然没有合适的功法进行修炼,怎能奢求进步神速呢?

    这些天里,他的兴趣很大程度集中在那具从清幽洞带出来的肉身之上,虽没有再次进入年轻人的肉身,却也没有将其抛弃,而是常把肉身放在篝火边,诵一段佛经,再背一段孔孟之言。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肉身似乎对佛经没有感触,而对圣言极为敏感。

    每当圣言响起的时候,肉身的面部都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映着皎洁的月光,肌肤显得愈发白嫩,仿佛新出浴的少女般明艳动人。而当圣言停下超过半个时辰,那层淡淡的光泽便消逝了,代之以一片死寂,甚至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为了使梅花谷充满祥和宁静的气氛,山伯每隔一个时辰便需诚心正意背诵一段《论语》、《大学》、《中庸》等。圣言朗朗,如雷贯耳。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

    如此念诵了两个月,他觉得自己的心胸比以前开阔了很多,心神也变得安定下来,失去肉身之后幽怨愁苦的感觉大为减轻。比其当年在万松书院读书的时候,现在的他目光更加深邃,神情更加悠然,虽没有真个修成儒功,却也初步具备了一代大儒的风范。

    英台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温温尔雅,处事不惊,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山伯。

    这一日到了六月下旬,她酿的百花酒已满百日,大都可以开封了。

    她将一只大大的酒坛搬到篝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试着打开了一坛。

    刚开一条缝,便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如蕙似兰,又如丁香白芷。经过酿制的百花酒既保有多种鲜花的清香,又多了美酒的醇香,两者合在一起,百味杂陈,甜香怡人。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拿来各式各样的杯子、酒盅,争着品尝美酒。

    “别急,挨个来!”此时的英台仿佛变成当垆的酒娘,挽起皓皖先给山伯舀出一大碗,然后给每人倒了半杯。

    “天呐!竟有如此美酒?这是真的吗?”

    “这酒比人间佳酿,甚至皇家御酒还要好百倍!”

    在众人不绝口的称赞声中,山伯小心翼翼端起碗来,凑近篝火边低头察看。

    美酒色泽鲜红,仿佛玫瑰花的颜色,又吸收了九微火的灵动,似乎渐渐融化在清冷的石碗中,一点点渗透、蔓延,仿佛碗壁里生出无数透明而纤细的血管,那血管一点点延伸扩散,血液流经的地方隐约中泛出几点班驳的华彩,犹如星辉。注入了血液的石碗仿佛瞬间有了生命,每一个纤维都散发着通透的灵性。

    百花酒似乎冥冥中就有着万种的风情,她高雅而华贵,却没有远隐尘世的孑孓与拒人于千里的决绝;她艳丽而妩媚,却不带丝毫凡俗与轻浮;她香醇而热烈,却不显浓重与唐突。

    山伯轻轻地呷了一口,感觉那酒就像红颜知己,交流起来没有丝毫语言的羁绊,只需一个对视,她便悄无声息的潜入心底。

    “好酒!”他只是轻轻赞出两个字。

    英台凑近他的跟前,轻轻叹息道,“可惜不知道回阳百花酒的配方。这些酒是按照刘伶的法子酿制的,只有补气的作用,少有回阳的功效,别人都有用,对梁兄却价值不大。”

    山伯微微一笑道:“我感到这些酒隐隐然似有生命,对于失去肉体后修持鬼仙、灵仙的人极有好处,你也要多喝点。”

    英台点点头:“小妹只能喝一点点。”

    这时裴秀的声音传了过来:“不错,果然是举世罕见的美酒,不但口味绝佳,更能增长功力,若是拿到鬼市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大家都悠着点,别把酒糟蹋了。”

    英台笑道:“裴先生去过鬼市吗?”

    裴秀连连摇头:“呜呜,鬼市远在云梦大泽的深处,距此数千里,一路之上诸多妖魔鬼怪,我可不敢去!我啊,只在活着的时候到过云梦大泽的边上,变成鬼之后就胆小了,哪里都不敢乱走。”

    英台又问:“鬼市能买到回阳的丹药吗?或者买到回阳百花酒的配方?”

    裴秀咧了咧嘴:“我对鬼市所知有限。真是可惜了,你们该多问问杜老的,他当年在鬼市住过不少年。”

    山伯想起杜预留下的笔录,微笑道:“没关系,相信总能找到的。”说着将酒碗放在篝火边的空地上,迈步走近酒坛,帮众人又添了点酒,朗声说道:“请大家开怀畅饮!这样的酒我们共酿制了十八坛,准备带走十坛,剩下的留给大伙慢慢喝。”

    众人纷纷摆手:“哎呀,不用那么多。留下两坛,尝尝鲜就行了!”

    王道凡出身道家,活着的时候就好饮酒,自从变成鬼,这还是第一次重温旧梦,心里觉得两坛不过瘾,可是又不好意思多要,于是道:“梁兄弟,能不能将酿制百花酒的法子留下来?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如果喝完了,就去采点鲜花,再酿制几坛,那样就不愁没酒喝了。”

    英台探手取出一个小袋,从里面抓了把蚕豆大小的白色粉球,说道:“我这里还有不少的酒曲,也给大家留下一些。酿酒本身并不难,难的是鲜花的品种多样和质地新鲜。若想在短时间内采集多种名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百花酒每坛都有上百种鲜花在里面,所以滋味才那么好。”

    王道凡哈哈大笑:“不必那么复杂。梅花谷多的是梅花,单单一种梅花酒,就够我过瘾的了!”

    众人笑道:“这人是个酒鬼,只想喝酒而已,给他百花酒也是暴殄天物!”

    山伯也笑了。

    这一刻,连他也没有发现放在篝火边的酒碗已经空了!

    酒碗附近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具端坐不动的肉身。

    而此时,肉身如玉般的面颊上却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玫瑰红。

    第87节 羊祜

    未几,天亮了。

    英台将酒坛装入蝶衣的口袋内,与山伯展翅飞向西方。

    蝶衣果然不亏是神器排行榜上的宝物,装入那么多东西也未见增重多少,外形也没有多大变化。这令两人都感到很神奇,也更增添了对于修仙成神的向往之心。

    如何才能快速成仙?

    两人身为鬼身,若想求仙,捷径之一便是寻找“仙车、凤驾”的踪迹。一旦得到仙车、风驾的庇佑,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人人景仰的天上神仙。

    而根据杜预的说法,“仙车驻七襄”,七襄便在云梦大泽之内。距离襄阳不远,地处湘、鄂两省之间,有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沼泽、湖泊,乃是由长江洪水泛滥而成,古称‘云梦大泽’。大泽的正中人迹难至,却有一片极其神秘的陆地,世作‘七襄鬼市’。仙车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于鬼市之中,等到凤驾降临便倏忽不见。

    于是乎两人直飞荆襄。

    山伯一面飞一面察看杜预留下的笔录。

    笔录很厚,写得一丝不苟,文字整齐,自成章节,反映出身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杜预无论做什么事都很严谨。

    翻到七襄鬼市那一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句诗:“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下面还有注解:“云梦大泽,人鬼殊途,方圆千里,自有门户。欲入七襄,先至岘首,羊公碑前,入夜凭吊。”

    山伯看得疑惑,暗道:“羊公是谁?莫不是昔年镇守襄阳的大将军羊祜不成?”

    再往下看,注解比较详细,果然是羊祜:“羊公出身名门世家,前母是孔融之女,生母是蔡邕之女。姐姐羊徽瑜,尊为景献皇后。羊祜镇守襄阳之时,正值三国战乱连年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安定民心,减轻赋税,用计使东吴边戍罢守。边境稍有平息,进而督军垦田,大获其利。初到时,军无百日之粮,不几年,存粮足够十年之用。羊祜素有德声,被人赞为‘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一次部下从边境抓回两个小孩,一问是东吴边将之子,羊祜立即派人送回,其父十分感激,第二天就率部来降。羊祜的军队行经吴国境内,收割谷子作为军粮,按收谷子多少送给绢匹作为抵偿。被吴国将士射伤的野兽逃入晋地,为士兵所获,羊祜命士兵封好送回。当时与羊祜边境对峙的吴国主帅陆抗害病,羊祜派人去送良药,陆抗服之不疑,部下怕中毒,劝不要吃,他说:‘羊祜岂人者。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边界而已,无求细利。’”

    继续往下看,杜预还有评价:“羊公者,吾师也,待吾甚厚。临去前一日,荐吾为征南大将军,统兵伐吴。”

    山伯掩卷思量:“这样看来,羊祜比杜预还要早几十年。如今连杜预都已经做鬼很多年了,羊祜更是百年前的古人了。我为了进入七襄鬼市,竟然要祭拜这位死了很久的老先生,真令人感到奇怪!”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七襄鬼市本来就是鬼物聚集的地方,杜预可以为鬼,我山伯可以为鬼,羊祜又何尝不能为鬼?更何况,对于七襄鬼市来说,延请这么一位素有德声而且对襄阳极为熟悉的大军事家镇守门户,也算合情合理的事。”

    既然说是入夜凭吊,所以两人也不急,一路缓缓行去,飞飞停停,不时采摘罕见的野花,赶到岘首山时,已是傍晚了。

    “访古登岘首,凭高眺襄中。天清远峰出,水落寒沙空。”

    羊公墓碑,青石一方,孤零零立于岘首山头。

    面对烟波浩淼的大泽,迎着猎猎的长风,山伯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生时镇守襄阳,死后守护大泽,一心为民,难为羊公了。”

    英台的目光望着山腰处几位醉酒放歌踟蹰离去的游女、仕子,说道:“世事无常,生死无定。欢乐太过短暂,孤寂却如长夜。如果能像那些人,每日欢歌,及时行乐,也没有什么不好。”

    山伯静坐在墓碑前,淡淡地道:“整个世界应该是公平的。生时太过放纵自己,死后难免要付出代价。而像杜公呢,生前为民造福,死后很快修成鬼仙,灵智未失,还能继续寻找心爱之人,不也是很好吗?”

    英台沉默半晌,颇有些幽怨地望他一眼,转变话题道:“小妹还有些不解。如果说死后能够投胎,投胎就能做人,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宁愿风餐露宿,却不肯到阴曹地府报到?”

    山伯歉然地望她一眼,答道:“这些人或许为情所系,不肯喝下孟婆茶,譬如你我……或许惧怕惩处,不肯接受阴曹审判,宁愿游离在外。至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也说不太清。”

    听见“为情所系”,英台禁不住靠了过来,默默地望着他。

    夕阳渐渐落入水面之下,落日的余辉也变得暗淡下来,山上的游人都已经去远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生有生规,死有死律。根据天庭制定的规则,六道轮回并不能无限循环下去。每个生灵都只有十次机会,喝一次孟婆茶便少一次机会。等到十次机会用完,魂灵就会被送至一个神秘的地方,彻底化为灰烬,再没有重生的机会。所以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没有人原意喝孟婆茶。而那些孤魂野鬼并不是苟延残喘的逃兵,而是不畏艰险珍惜生命的斗士,因为他们的灵智并没有泯灭,轮回的次数并没有增加。七襄鬼市便是这些英雄汇聚的所在,两位小友也是去鬼市的嘛?”

    声音一起,山伯和英台连忙转头去看,结果没看到什么人,眼前却凭空冒出一个不小的庄院。庄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声音正是从庄院内传出来的。

    山伯对着庄院拱手道:“启秉前辈,我俩正是去鬼市的,请您帮忙。”

    温和的声音道:“若去鬼市,请走鱼粱洲,庞德公广开山门,有大船送行。你们去他那里吧。”

    英台有些奇怪,扬声道:“这里不是进出鬼市的通道吗?为何改作鱼粱洲了?”

    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出入鬼市的通道不止一个。我这里先前也是的,不过已关闭三十年了,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山伯恭敬地道:“我们是杜预杜先生介绍来的,敢问前辈何人,是否识得杜先生?”

    庄院内沉默了片刻,没过多久,院门忽然开了,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打着一个半明半暗的灯笼,向他们招手道:“两位请进,羊公想见见你们。”

    第88节 守关

    梁祝二人跟着童子进了门。

    放眼望去,门内是一个宁静的院落,左右各有两间房子,居中三间堂屋,正有昏暗的灯光从屋内透出来。

    又走几步进了屋,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老者的背影,正在秉烛燃香,往香炉里插着。香炉之侧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摊开了笔墨。

    听见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原来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细眉方脸,额角饱满,眉目看着儒雅,身着一袭儒袍,腰间佩一方紫玉。

    山伯忙上前拱手:“晚辈梁山伯,携友祝英台,见过长者。敢问长者尊姓大名?”

    老者上下打量着两人,将手一摆,语气温和地道:“老夫姓羊,名字嘛,不说也罢。两位莫要客气,请坐下说话。”说着收起笔墨,吩咐童子奉茶。

    山伯和英台各自落座,四目望向老者,难抑敬仰之色,猜测眼前之人很可能便是世人称戴的羊祜,只是不知他怎会一直守在这里。

    老者面目慈祥地道:“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已是四十年了。不知两位在何处见过杜预,我这里正有事找他。”

    山伯躬身道:“杜公鬼仙大成,已然转至尘世,开始修炼人仙了。人海茫茫,无人知其所在。”随即将梅花谷结识杜预的事说了出来。

    这时候,他还吃不准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羊祜,因而未敢透露梅花谷的具体位置,也没说明杜预临行交待的话。

    老者听了微微点头,笑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他,原来他已经剥脱鬼气,进入人界了!不错嘛!没想到还真给他修成了!”

    山伯随声附和道:“是啊,杜公学问渊博,修炼勤奋,自然该当成功。”

    老者轻叹一口气:“成功?距离成功还远着呢!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步步艰辛,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

    英台柳眉一展,问道:“请问前辈,什么是人仙?若然杜公修成了人仙,是不是就能长生不老,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老者望她一眼,先自摇摇头,而后侃侃说道:“人仙还算不得真仙。所谓人仙,是指完成炼精化炁的功夫,返老还童,肉体坚固,必然长寿。又且修炼之人,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持久而能成功,益寿延年,亦曰人仙。如绝谷、忘情、纳津、持戒、吐纳、守静、存想、釆日月精华、导引、闭息、自然、无为等等道功道法,如能信心坚志,终生不移,可以保命固形,安乐延年,均可成就人仙之果。人仙虽能做到肉体长寿,但是尚不能飞腾变化,因而算不得真仙。”

    山伯听后不解:“杜公并无肉身,如何修得‘肉体坚固’的功夫?”

    老者开始变得含糊其辞起来:“修炼之道,各有秘法,实难一言而尽。比如杜预,他已经失去肉身,就不能以常法修炼了,说不得要寄形于草木山石,自削自磨,筑就人形,然后逐渐添血加肉,经过多少磨难,才能道成肉身。”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道:“由鬼仙修炼人仙,本是一条光辉大道,不过,对杜预来说,却有些委屈了。”

    此时童子已经端上差来,英台呷了一口,感觉满口芬芳,此时却来不及夸赞,而是接着老者的话题道:“此话怎讲?”

    老者捧起茶碗慢慢喝着,双目却在二人面上逡巡,停了片刻方道:“两位相貌良善,可惜命运多桀,年纪轻轻丢了肉身,不知日后有何打算?对于鬼身修仙又了解多少?”

    闻听此言,山伯颇有些茫然。他本是一介书生,对修仙的兴趣并不浓厚,只是因为失去了肉身,才被逼着不得不修仙。他不怕修仙的艰辛,却吃不准自身阳魂残缺的状况,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修仙之旅能走多远。

    英台已有化蝶大法的之隐,修炼起来有板有眼,所以还不算很迷惑。

    老者看两人各自沉思不言,于是径自说道:“我与杜预名为师徒,实为忘年知交。两位既然是杜预的朋友,而且又机缘凑巧到了我这里,我就不能不多说两句。你们可知道,什么是修仙的关键?”

    英台猜测道:“勤奋?机缘?还是资质?”

    山伯终于从对方口中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眼前之人确是羊祜,心知他这么问必然有一番道理,于是摇头道:“晚辈不知,还请长者训示。”

    羊祜神态安详地说道:“修仙的关键不外乎两点,一为‘心’,一为‘力’。‘心’就是仙心,佛心,道心,良心,善心,也就是世人所说的‘仁德’;‘力’就是力量,功力,法力,内丹,武功,剑术等等。杜预由鬼仙修至人仙,主要修的是‘力’,他却忽略了自身的长处,也就是那个‘心’字。”说到这里,他暂时停顿下来,望着两人,进一步解释道:“这里所说的心,不单是杜预自己为民造福的善心,主要还是老百姓对他的感激之心,也就是百姓的爱戴。晋代魏后,杜预多次被晋武帝启用出镇边关,在任期间提出了五十多项安边兴国的建议,均为朝廷采纳,并积极进行发明创造,修订出通行于世的历法。咸宁四年继任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事,期间兴修水利,奇袭西陵,三陈平吴,智取江陵,招降交、广,统一华夏……因而赢得百姓的爱戴。”

    山伯听得似懂非懂,问道:“这个‘心’字也能助于修仙?”

    英台蹙眉道:“‘心’怎么修仙?”

    羊祜双眉一扬,说道:“你们知道老夫为何一直守在这里?”

    山伯一怔,跟着摇头,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杜预都修成鬼仙了,羊祜多修了很多年,怎会还是鬼身?

    羊祜微笑道:“因为这里是镇守七襄鬼市的门户之一,我只要守够八十年,再加上生前的功绩,就可以一举穿过鬼仙、人仙、地仙三界,径直成为神仙,位列仙班,成为正式的天庭神职人员。”

    山伯听得目驰神张:“这……天庭神职人员?是由天庭提拔的吗?”

    英台也是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天庭、玉帝之说?”

    羊祜道:“怎么没有?玉帝主管万物星辰,生老病死,佛祖主管人心善恶,六道轮回。从理论上说,天庭的管理秩序是公平完善的。只不过,有时候加上了魔教的阻挠,还有些贪官污吏,阻滞上情下达,所以人世间就出现很多的不平事。没办法,宇宙太大了,天庭再强大,总有管不过来的地方。”

    山伯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杜公竟是走了弯路了。”

    羊祜道:“可不是?我老早就劝过他,他就是不听,非要执意去修鬼仙,你说岂?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