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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闹蜂忙宣和春第52部分阅读

    铺也派人过来问候,并送来了时穿预定的铁条、铁板,不一会,木匠也送来时穿预定的木料,以及请他们提前制作的一些古怪物件,白管家也汇报:“大郎要求预留的十张犀牛皮也都制备好了,这些料,东主清点一下,看看安置在哪里。”

    时穿吩咐:“都搬进锅炉房里。”

    又叮嘱墨芍:“明后天时氏会派来几名账房,以及监工,作坊的事情就按我们制定的七姓章程走,这里jiāo给你了,我去看一看隔壁的崔姑娘。”

    崔姑娘正领着人在打马吊,这种马吊其实就是现代麻将牌的原始雏形。时穿走进崔xiǎo清房间的时候,只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推牌声,崔姑娘在屋里咯咯笑着,似乎刚才大杀四方。

    én内传来方家的讨好的说话声:“这会功夫,男人们大约在前面已经讨论完了吧。”

    第208章 为了等待这一刻

    第208章  为了等待这一刻

    赵家的声音tg热络:“其实有啥讨论的,原本是时大郎赏我们一口饭,该怎么样还不是由大郎一人决定,你看崔妹妹,连面都不,人家才是明白人。”

    nv使们上前通报,én内的搓牌声稍稍停顿了下,时穿嘴角含着微笑,走进屋内。

    今非昔比了,想当初方家的领着人怎样bi迫崔xiǎo清,态度那个嚣张,但如今方家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停的逢迎着。

    而崔xiǎo清依旧是那副bo澜不惊的神情,她文文静静的冲时穿行了一礼:“大郎,前头,男人们已经商议好了?”

    时穿拿过六家签署的股份分配协议递上去:“知道你不好面,我把协议带来了,你签个字吧,一共七份,七家一人一份。官府那里也留个档子。”

    方家的殷勤的询问:“大郎,你估o着这三家作坊一年能挣多少钱,作坊可是雇了六七百号人,每天若没有十来贯的流水,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吧。”

    时穿笑着回答:“我这次来,带来了一千多个旅行箱订单,五日后提货,这几天作坊里都在赶工——有这批笼箱支撑,方家的,你所说的流水应该能够满足。”

    方家的眉开眼笑:“如此一来,每家年终分红,往少算也有三四百贯。”

    殷家的所占份额最xiǎo,听到最xiǎo份额也有三四百贯,欣慰的chā嘴:“太好了,这样的话,攒上两三年,我就可以体体面面的把xiǎonv儿嫁出去了,我家xiǎonv今年十二,作坊红利我一个钱不huā,四年后nv儿出嫁,就能拿出千贯的嫁妆来。”

    崔xiǎo清签完了契约,时穿拿着契约却没有告辞的打算,他目光扫了一遍在座的人,示意她们没事就走……啊,如今的时穿已经不是村中的人敢招惹的,方家的赶紧行一礼,很有眼sè的说:“大郎还有事商议,我们就先告辞了。”

    屋里开了三桌马吊,基本上村中六姓的当家nv人都在这,方家的带头招呼,其余人也赶紧结算输赢,起身告辞。崔xiǎo清吩咐丫鬟准备午饭,好奇的询问:“这漫天大雪的,但看大郎的神sè,似乎又要匆匆而行,也不知道歇几天,这人呐,要知足常乐,钱没有挣够的时候,够用就行,何必那么辛苦呢。”

    时穿笑了一下,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下,崔xiǎo清让丫鬟们都去准备午饭,亲身给时穿泡上一壶热茶:“知道你喜欢喝这样的茶,来,赶紧喝下去,热乎着呢。”

    一杯热茶让心情都温暖起来,时穿放下杯子,解释说:“我是想偷懒,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情,这不,解元公让我护送他上京城,寒冬腊月的,我缺少一些旅行装备,所以匆匆赶到村里,打算让村中的工匠帮个忙。”

    崔xiǎo清拿过了一封书信:“你前几天来信让我准备几头羊,还有jiáo鸭áo的,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也不知道你打算鼓捣什么东西,一地jiáo的,真是àn糟糟。”

    时穿哈了一声:“马上要送解元公上京城,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准备一些旅行用品……”

    正说着,稀粥端上来了,nv使们拿来了火盆,屋子里暖洋洋的。崔xiǎo清殷勤的给时穿摆上杯盘碗碟,往粥里放了一勺白砂糖,轻声细语的说:“你尝尝,这霜糖是广东新来的,可金贵了,据说一两银子换一两糖霜。

    这米粥里面放了莲子、核桃仁……那核桃仁是新放进去的,脆生着呢,莲子则早已炖的烂烂的。听说西夏还有一种吃法,在粥里放上葡萄干,可惜我nong不到这东西。”

    时穿西里呼噜的喝着xiǎo米粥,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新得了三百亩土地,打算与你换一下,你把村边的土地换给我,我准备盖一座大huā园,专én种huā,这葡萄也顺便种一点,怎样,咱俩合股,等huā园建成了,园里的收成我送你两成。”

    崔xiǎo清伸手一拍时穿:“两成太少,我拿六百亩土地跟你换,你送我四成。”

    时穿有点发愁:“六百亩的大huā园——这可有点难度大了,这六百亩田地围起来,需要多少砖石啊?”

    崔xiǎo清咯咯笑了:“谁家把六百亩土地全部围起来,便是郁州岛上的帝姬府邸,也只不过圈起了六十亩,你若圈个三百亩建园子,信不信地方官说你僭越。”

    时穿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讶:“郁州岛曾是帝姬的封地,这我知道,但上面还有一座帝姬府,我怎么不知道?”

    崔xiǎo清笑着问:“难道你走遍了郁州岛?”

    “不一定亲眼所见,才是存在的事情,这事怎么没有人说起来?”

    “你听说过端砚,可有人谈起过端砚是端王封地所产的呢?”

    “不对啊,我记得包拯当端州知府的时候,因为当地官吏si瞒端砚的产量,并把si瞒下来的东西用于送礼,包拯因而大发雷霆,特地出了严令,禁止地方官干涉端砚的生产——封王的领地,怎由得地方官随意下命令指派呢?”

    “你记得包拯管理端砚,可曾记得包拯禁绝了端砚si瞒现象吗?”

    “倒是不曾听说……啊,也许是人走政亡。”

    “哪里呀,包大人在任的时候,也不曾禁绝端砚的瞒报。作坊产量这种事情,从来是说不准的……”

    不知不觉,话题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扯越远,虽然聊的话题很没有营养,但时穿却觉得场面很温馨,他明明喝完了两碗粥,扫光了桌子上的饭,撑得肚子溜圆,却不愿就此结束。

    又说了一阵,崔xiǎo清噗哧笑了,她脱口而出:“你呀,真是一个滥情的人。”

    时穿很郁闷:“怎么说话呢,你?”

    崔xiǎo清用手帕捂着嘴,前仰后合的笑了许久,方喘息着说:“我刚才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心情特别宁静,仿佛在神前念叨着,鼻子中嗅到檀香阵阵……啊,我只愿如此到永远,哪怕为了等待这一刻,多忍受点寂寞孤寂都行……你懂的。

    但忽然之间,我想到,会不会你跟黄娥jiāo谈也是这样柔声细语,你跟褚姑娘jiāo谈,是不是也这样纵横古今?恍惚之间,我突然想起你在桃huā观的时候,厮杀的满身是血,仿佛阎罗殿里闯出来的讨债恶鬼……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怒目金刚,也能如此柔声细语。

    大郎啊,你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i失的,xiǎonv孩子家,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突然之间,怒目金刚化作绕指柔,什么样的nv孩能抵挡得住这般温柔,你说,你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吗?”

    时穿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对炉围坐的两人赶紧闭住了嘴。不一会,nv使掀开én帘,进来汇报:“教头,那位施衙内突然来寻你,我看他神情狼狈,似乎有着急上火的事情。”

    “救命啊,天塌了啊”,nv使的话音刚落,施衙内踉踉跄跄闯了进来,他帽子也歪了。衣服皱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到处是泥泞污渍,而因为天气太冷,他衣服上的水迹已化成冰坨,显得硬邦邦的。

    施衙内的神情就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进én,他拽住时穿的手哭诉道:“时兄,长卿,天塌了,你快点救我”

    话音刚落,施衙内望见桌上时穿剩的半碗粥,他端起粥来,也不管是谁的碗,先狠狠的灌了一口,而后端起粥碗,递给崔xiǎo清,眼泪汪汪的说:“再加两勺霜糖,谢谢。”

    崔xiǎo清噗哧笑了:“天塌下来你也不忘了吃糖,有你这样的人吗?”

    时穿满脸笑容的看着施衙内表演,他嘴角弯了弯:“十一郎,天塌不了。”

    衙内抹了抹嘴,拽过一张椅子坐下,仰起脸来指点这座上的酒菜,吩咐nv使说:“照这样,再来一桌,快点,我饿了三天了,容易吗?”

    时穿笑问:“天是怎么塌的?”

    衙内跺脚:“天杀的,我那嫡母要给我成亲,议婚的nv子不是素珍姑娘,居然是个我不认识的,什么世道?”

    nv使们手脚快,衙内话音刚落已经端上了xiǎo菜,并开始往衙内的粥里加糖,衙内不说话了,埋着头使劲喝粥,时穿笑着摇脑袋:“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我可帮不了你,难道……”

    时穿这才想明白,他嗖的站起身来:“居然不是褚姑娘?怎么回事?”

    衙内吃饱了,他拍了拍肚子,扬起泪脸说:“当然不是褚姑娘,哼哼,我在移jiāo产业上没有如了他们的愿,那些人必然要惩治我……只是我没有想到,长兄下手居然如此恶毒,好歹我也替他管理了那么久的产业,不仅没亏本,还挣了十万贯的钱财。”

    时穿愣了一下:“与你议亲的那位nv子是什么人,你查清了吗?”

    施衙内眼泪汪汪的摇摇头:“只知道是淮阳一名村秀才,那村秀才考了十几年未曾中举,家里田地已经折腾光了。可他虽然没有中举,孩子生的不少,如今家中有三房xiǎo妾,一位正妻,还有五个儿子,七个nv儿。

    与我议亲的是他的长nv——比我大五岁啊大五岁据说这村秀才因为家境穷困,偏偏要做出文化人的样子,以至于瞧不起平常百姓,非要结一个书香én第,但书香én第反而看不上他,致使他家大姑娘选来选去,耽误至今。

    大郎,兄弟啊,我虽然是十一郎,可从没想过成婚的nv子不是素珍姑娘,反而要多出十一个兄弟姐妹,天塌了、地陷了,不让我娶褚姑娘,我都绝食三天了。”

    第209章 初恋就是用来失去

    第209章  初恋就是用来失去

    “你刚才似乎只喝了一碗粥”,时穿提醒:“我这几天不曾绝食,可我刚才喝了三碗粥。”

    施衙内翻了个白眼:“我虽然绝食,可只是说不吃饭,也没说不吃点心啊。”

    “哦”,时穿明白了,他看了一眼崔xiǎo清,崔xiǎo清的表情很奇特,既有怜悯,也有憋不住的笑意,还有一点点惋惜,一点点喜悦。

    时穿收起了笑容:“那么,不给你与素珍姑娘议亲,理由……”

    “啊,当然是说素珍姑娘遇匪,毁了名节,所议施家无论如何不会娶素珍上én,我那哥哥还一脸关切地说:就是怕我àn来,连累家族éng羞,所以才提前与我议亲……”

    “唉……”时穿长叹一声:“这种事,我实在没法帮你。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在婚姻大事上想违背父母的意愿,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从父母身上下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想想,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手中握的码头仓库与海船,难道都不能使他们让步?”

    衙内想了想,越想越悲哀,越想越哀伤:“没用的,父母的本意是控制我,我手里握的筹码越多,他们越是想控制我。他们不怕我翻脸,也不怕我闹意气,因为我不能离开施氏家族,他们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们不会让步。”

    “难道就这样了?”时穿拧起了眉áo,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凝固起来。屋外海风呼啸,雪停了。

    一眨眼,周围恢复正常,时穿摇着头叹息:“有些事情,人力真的无法改变,似乎,对于你个人来说,屈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刚才一刹那,时穿推敲过一千种可能xg,然而,面对这个宗亲社会的宗族势力,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秩序,个人的力量似乎毫无作用。

    施衙内手中掌握的财产,以及可支配的力量,都是以施氏家族名义而存在的,如果他反出这个家族,像明清xiǎo说一样,自己去闯天下,闯出一片旖旎风光……那种情况,只可能在xiǎo说中存在。

    作为家族的背叛者,施衙内同时也成了整个社会的背叛者,即使时穿资助他,把海公子留下的财富,全部jiāo给施衙内,那也不行,因为几千年的固有惯xg,已经将这个社会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笼罩起来——没有担保人,施衙内无法购买房产,无法与人经商,而被赶出家族,丢失了姓氏的同时,他也丢失了户籍,丢失了自己的身份。

    唯一剩下的出路,似乎是驾船携美元逃海外,但对于一个i恋诗文,喜欢追求人文之乐的褚姑娘来说,愿意追随他到蛮荒之地吗?

    也许,初恋就是用来失去,用来追忆的。

    分手才是对施衙内,对褚姑娘最好的选择。

    也许,初时的阵痛过去之后,初恋的双方都能寻找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快乐,所有人都是这样过的,不是吗?

    时穿谈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后,衙内情绪低沉:“不错啊,我只想到自己的苦乐,却没有想到褚姑娘是否愿意陪我度过那些创业的苦难,你说得对,阵痛过去,也许褚姑娘会有更好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对褚姑娘来说,根本就没有阵痛,所谓阵痛,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旁观别人的痛苦,心情是很郁闷的,时穿转移话题:“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回去晚了,你嫡母开始动手,那你就要失去‘两次’了:一次是失去褚姑娘,一次是失去你名下的那些财富。”

    施衙内神情怏怏:“不怕,我这次来找你,是打着其他旗号来的,来人,把东西拿来。”

    衙内回头解释:“我父亲通州水军的任命就快下来了,这次家族搜集到一副蔷薇图,听说你马上要上京,便托你顺便带过去。”

    衙内递过来一份卷轴,时穿忍不住好奇心,打开卷轴,展开了画稿,草草的扫了一眼,他禁不住脱口而出:“竟然是白玫瑰。”

    衙内有点懒洋洋:“不错,广州那边说,也有人把‘蔷薇’称呼为‘玫瑰’的——前一个词是大食语,从西域传入;后一个词是天竺语,从广南传入。两者说的都是一回事。”

    “当然是一回事,拜占庭人把二者统一称为‘丝’——rose。”

    施衙内意兴阑珊:“哦,还有一份图纸,是广南东路人画的huā蒸馏图,据说是大食人蒸馏玫瑰huā的图纸——听说,这份蒸馏锅炉的设计图纸,曾被沈括修正过。”

    时穿笑了:“这份图纸我虽然没有看过,但我听说过,那根本不是大食人蒸馏huā的设备图,纯粹是当地商人根据天竺传闻,si下里推敲而出。”

    施衙内懒洋洋的回答:“原来如此,难怪大食胡商卖的玫瑰,总是比广南东路自己生产的要好。”

    时穿摇头:“这不关蒸馏器械的事,是物种的原因,广南东路的白玫瑰,或者称白蔷薇,是从印度传入的,印度传入的这种玫瑰huā朵xiǎo,种子huā托蕴含的huā油少,香气也不浓郁。而大食人——我喜欢称他们为bo斯人,他们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生产huā,千年的栽培,再加上千年的技术探索,使得他们的物种与天竺种完全不一样。”

    崔xiǎo清赶忙chā嘴:“你刚才说要建一座huā园,专én种huā,难道你也想提炼玫瑰huā油?那你能不能搞到bo斯的物种?”

    时穿点头:“我那里生产香膏香胰,从外面采购来的香料,jiāo货不及时不说,还总不和我的心意,再加上生产香膏,需要大量的杏仁油与葡萄籽油,所以我准备建个三百亩左右的huā园,一百亩种葡萄,一百亩种杏子,剩下一百亩种各种香huā。”

    崔xiǎo清想了想:“既然种香huā,那就确实需要一个围栏,文人雅士总喜欢沾huā惹草,没有围栏围住,人家去采几朵,你总不能上去辱骂人家吧。

    海州城有多少士子,虽然一人采一两朵,似乎无伤大雅,可千百人一起采摘,一年的辛苦,全做了雅事,非得把它们围起来,别让那些士子看见才是正理。”

    施衙内病怏怏的chā嘴:“我要睡了,别在我面前谈huāhuā草草,我心烦。”

    时穿站起身来向崔xiǎo清告辞:“我送他回去,huā园的事情以后再讨论。”

    衙内依靠着时穿的肩膀,梦游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嘴里说:“我一心一意看中一个人,谁知道最后是一场苦难,大郎,你蝶闹蜂忙的,将来未必能够清闲。”

    时穿一声长叹:“这不都是因为你么——瞧瞧,在这个时代,谁能做自己?”

    衙内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上有父母,你却自个能做自个的主。”

    “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有什么用,我不能做别人的主。”

    “那也是,除了你,谁没有父母,有些事情,你能做自己的主没用,一个巴掌拍不响。”

    第二天,施衙内神sè怏怏的冒雪返程了,他是古人,自然比时穿更能理解,以及适应古代这种婚姻习俗,风雪再大,阻挡不了他焦灼哀伤的心情,而对于他的苦难,时穿也爱莫能助。

    有些时候,人力无法回天啊。

    匆匆过了几日,海州城城东五通庙,本州约一千多名举人汇集,开始祭奠五通神。

    祭酒身披道袍在台上舞蹈着,边舞边歌:“华渚流虹,应生商佳瑞;电绕神枢,当庆绵宗社——”

    众举子拈香响应:“喏。”

    黄煜与同行的五名举子一边鞠躬,一边东张西望,一名举子低声询问:“伯涛兄,承信郎不会不来吧?”

    黄煜自己也心中忐忑:“不会吧,承信郎这人tg实在的,绝不会言而无信。”

    高台上,祭酒手持桃木剑,大呼:“脱屣尘凡,游心澹泊,逍遥物外。圣子神孙,祖皇文母,上接三宫,下通五世。至盛难名,亘古今无比。诞节重明,燕乐和气,动普天均被。寿祝南山,尊倾北海——神哉辅吾足,幸及儿nv奔。”

    中举人拈香鞠躬,祝祷:“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抬起身来,黄煜瞥见了一行人马走来,正是时穿,他骑了一匹马,带了两辆驴车,领了一名高大的黑人仆fu,一名印度管家,以及一个黑人xiǎo童,自己胯下骑一匹马,正坐在马上四处搜寻。

    此时,四名解差走上高台,用水火棍顿了顿地面,高呼:“起解”

    众举子齐声大呼:“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衙役们在台上高声宣读着旅行注意事项:“……十里一歇,二十(里)一食,四十(里)一宿;十人一解,伍十为队,百人为团;各团队需遵从号令,歇止闻令而行……”

    黄煜直起身来,把手中的香jiāo给同伴,而后向时穿招了招手,时穿望见黄煜,赶紧顺着人缝走了过来,黄煜指了指台上的祭酒,低声说:“五通神主管旅行,主管道路通畅,时兄也去上柱香吧。”

    时穿咧开嘴:“我给他上香,我怕他受不起。”

    第210章 惊喜不断

    第210章  惊喜不断

    黄煜扬起了眉:“难道时兄信仰的是西方胡教?我听说西方胡教讲究唯一神,泉州海商多信仰之,据说胡教还分两种,一种拒绝偶像崇拜,另一种虽然也拜神,但教中信徒的信物是十字架,时兄信的是哪一种?”

    时穿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这真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啊,随你信仰什么,都被容忍。”

    时穿不愿意拜五通神,黄煜也不再勉强,他招手唤过六名举人的同伴,低声介绍:“因为有你在,我们没携带多少仆人,每人只带了一名老仆随身照应。十人一解,另外四人手头没有多少钱,他们的钱我出了,来来来,我替时兄接介绍一下。”

    时穿冲印度管家招手,那位头缠大包布的印度管家,提了一摞皮帽,走了过来,黄煜每介绍一名举人,印度管家就发一顶帽子。这皮帽是红sè的,不知用什么染料染得很鲜红,这种帽子形状完全是仿制美国国民警卫队的牛仔帽,圆顶,大大的帽檐,两根皮绳垂在帽边,用于固定帽子。

    黄煜把帽子拿在手中,好奇地问:“这什么东西?

    时穿解释:“我发明的,这圆形尖顶刚好容纳高尖的发髻,此外,红sè的帽子显眼,你瞧,这上千号人,万一走散了,彼此不好辨认,那就认准帽子吧。红sè帽子扣在头顶,远远地就能看见。另外,宽大的帽檐,既可以挡风挡雨,又可以防止太阳暴晒,防止千里跋涉晒黑了脸。”

    黄煜扬了扬帽子:“行朱紫sè的,喜庆,就称它为‘一品巾’吧。今后咱大宋现在除了幞头、仙桃巾、幅巾、团巾、道巾、披巾、东坡巾,程子巾、山谷巾……之外,又多了一种巾帽。”

    十人一解,这一组十名举人当中,付费要求时穿护送的有六名举人,其中黄煜付的最多,他不仅支付了六十贯保镖钱,还替其他四人支付了四十贯——那四个人纯粹是搭伴行走的,他们没有携带仆人,自己背了个包裹。而其他付费的六个人,则每人携带了一名老仆。这里所谓的老,指的是工龄老,不是年纪老。

    第一解出发了,海州城厢军指挥使、团练副使曹熙,一边派出第一队人马前导,一边东张西望的呼喊:“时承信到了吗?过来一下。”

    时穿赶紧吩咐印度管家:“给他们每人发一个背囊,让他们整理一下行李,把帽子都带好,那六名家仆跟我们编在一块,等我回来就动身。”

    说罢,时穿匆匆而去,印度管家开始分发背囊,他发的是一种用布制作,边边角角镶嵌了xiǎo块皮料的野外登山包。刚才时穿跟印度仆人用印度话jiāo谈,十名举人拿到分发的背囊,都有点纳闷,紧着问:“这怎么回事。”

    官家分发背囊的时候,时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目光灼灼的观察了自己名下的每一位举子,最终,时穿的态度很古怪,似乎是失望,也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

    黄煜翻看了一下拿到手里的东西,这背囊依旧是时穿风格,底下衬着薄木板,带两只铁轮,却没有拉杆。背囊用厚厚的布料制作而成,前方侧方还缝了很多xiǎo口袋……

    端详了一会,黄煜看明白了,赶忙招呼自家仆人:“把我们的随身xiǎo物品放到这里面,嗯,笔墨纸砚可以分én别类放进不同的兜里,银钱与铜钱也可以单另放。”

    数名举子醒悟过来,赶紧蹲在地下,整理着背囊。你别说,这种背囊确实方便,东西装好后,双肩背上,腰带再扎紧,感觉整个背囊的重量不止落在双肩上,xiong部腰部也在受力……对于其余举子所属的六名仆人来说,甩掉布包裹,背上这样的背囊简直是一种享受了。他们原地跳跃了几下,彼此兴奋的夸赞着。

    黄煜对左右笑着说:“这一百贯huā的值啊,但愿一路上,时承信能给我们惊喜不断。”

    另一名付费的举人跟着附和:“没错啊,光是一品巾与背囊,大约也能值七八贯吧,还有一条围巾……时承信这个人情大了。”

    那位举人的意思是说:咱几个就不说了,那几个没付费的举人,虽然由黄公子代为支付了十贯费用,但光领取这几件东西,已经算回本了。此去东京数千里,路上要huā五十天的工夫,仅仅是吃住这块,两三贯挡在不住,时穿捎带上那四人,等于赔本了。

    海州厢军指挥使、团练副使曹熙已经跟时穿jiāo代完毕,他牵着马与时穿走到黄煜跟前,亲切地说:“解元公,你跟着我们本队走,本官带领中军亲自护送你们。”

    解差们的催促声传来,时穿召唤仆人拿来了十杆抢,这枪杆细细的,但枪头很尖锐,枪头尾部都带一个套筒,一个金属钩。时穿将两杆枪拼接在一起,成了一个四米多长的加长枪,枪头绑上一个三角形的红旗,让六名仆人人人手持一杆旗,而后吩咐:“拿着,这东西相当于拐棍,你们一路拄着走,队伍不要走散了,一定要跟着红旗,万一落后,就向红旗所在部位赶路。”

    家丁们接过了时穿递上的拼接枪,此时,时穿带来的两辆驴车,有一辆驴车上的货物已经分发完毕,另一辆驴车则堆放十二支方形的拉杆旅行箱,印度管家指挥黑人xiǎo童晃着鞭子,催动驴车,曹熙跟过来望着驴车感慨:“没经验啊没经验,你过去从没有长途旅行过,是吧?”

    时穿禁不住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曹熙叹着气,语重心长:“承信郎,跟上官说话要口称大人,称呼自己要句句本官,你是傻子,海州城都知道,本官原谅你,但出了海州城,你可不能这样,xiǎo心外面的官员给你难堪。”

    时穿咧了咧嘴:“我说的是驴子。”

    曹熙气的仰倒,黄煜赶忙过来解释:“大郎,指挥使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你不知道吧,水土不服这áo病,不仅人容易患上,骡马也容易患上,本地的骡马出城百十里倒是不用怕,再长远一点的路程,一时疏忽,骡马就容易拉稀,饮食紊àn,所以长途旅行,没有人赶着自家的骡马行进的,这太耗费jg力,也用不起啊。”

    时穿点了点头,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么这问题怎么解决的呢?”

    黄煜一指前几队出发的举人,提醒时穿注意那些赶骡车的人:“瞧见没,咱大宋那么多骡马店,就是为着出行方便设置的,你可以先在本城雇用车夫与骡马,如果你自己有车子,那只雇牲口就行了,赶车的人会牵着牲口与你随行,出了本县县境你再到下一个县雇用骡夫,如此一段接一段,就能将你一直送到汴梁城。”

    时穿想了想:“可惜已经这样了,走吧,等到了本县边境,如果能够雇上驮马,那我就打发自家的马回去……”

    轮到时穿这一队人上路了,此时,大多数送行的人已转身向家里走,唯有远处的城墙上,一些不适合出头面的送行者,依旧站在城墙上眺望下面的队伍,依依惜别。在那西én城墙上、魁星庙旁,一位戴着帷帽的nv子靠在nv墙边,看着下面的举人队列,低声轻y:“梅萼知chun,见南枝向暖,一朵初芳。冰清yu丽,自然赋得幽香。烟庭水榭,更无huā、争染光。休谩说、桃夭杏冶,年年蝶闹蜂忙。

    立马伫、凝情久,念兹人此别,鳞羽茫茫。临岐记伊,尚带宿酒残妆。云疏雨阔,怎知人千里。”

    当诗句尾音渺渺的时候,禁军指挥使曹熙一声吆喝,催促队伍进发,时穿拍马走到曹熙身边,曹熙看了看时穿胯下的马,抬眼望望一眼望不到头的举人队伍,感慨:“真是壮观啊。”

    时穿咧嘴一笑,一边催马行路一边搭腔说:“大人,我听说你五年前来海州驻防,难道上一届海州科考你未曾经历过,听人说,本届科考参加人数比上一届还少,应该……”

    曹熙耐心劝慰:“不能说‘我’,承信郎,要说‘本官’。”

    时穿眨巴眨巴眼,很无辜的问:“我听说神宗皇帝跟王安石说话的时候也自称‘我’,曹皇后刘皇后跟范仲淹,文彦博说话的时候,也自称‘我’,没听说还有什么禁忌啊。”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曹熙很无力的放弃。

    时穿继续用无辜的神态询问:“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呢?”

    曹熙脸sè都绿了:“承信郎,你这可不是询问上官的口气。”

    时穿掰着手指头,很天真的回答:“我刚才那句问话中,‘大人’这个词有了,‘本官’这词也有了——没问题啊?”

    曹熙忍了忍:“罢了,我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我跟你说,这举贡起解啊,国朝初年的时候,基本上每届考生都一个不落,跟随解差一块上京,那时候四方战àn,再加上五代以来武人干政,读书种子少得可怜——你知道皇宋第一届科举录取了多少人马,哈哈……

    再后来,随着四方平靖,陛下与读书人共治天下,参加科举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许多举人觉得随着大队人马一起走不方便,他们或者嫌官方驿站接待能力不足,总是拿不出足够的热汤水,或者以为自己特殊、优秀,不愿跟凡夫俗子hun在一起。

    故而,他们采用了变通方法——将自己的考生名册jiāo给官府,称之为‘投解’,而后自己单独动身,或前或后的前往京师,以避免官方起解时,因人数过多而造成的不方便。”

    第211章 口水流了一地

    第211章  口水流了一地

    曹熙咳嗽一声,继续说:“官府递解考生那是要huā钱的,各地方官衙都要免费接待,因此考生si下投解的行为,终究是替官府省钱,一来二往,这就成了惯例。

    有的考生提前一年前往京城备考,为了让考生们方便,官府或者提前一年,或者等到了京城,再收取考生的‘投解’,然后再将所有考生档案递入礼部。

    往年,最高cháo一次,京师有四十万人参加科举,如果这四十万人全部由官府递解,你想想,官府能递解的过来吗,历届科考,考生能有一半递解,已经不错了,如今海州不靖,所以这一届随同官府行动的人数才特别多,这种情况往年可看不到啊。”

    此时,时穿等人的队伍已经离开五通庙,但最后一解举子还没有出发,nv墙边y诗的nv子长叹一声,低声说:“自此之后,我只能站在山谷中仰望你了,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nv使,走吧”

    此时,时穿还在悠然神往:“四十万人一起到京城啊——这可是十二世纪,加上车夫、再加上举人们随行的仆人,少说也有八十万人吧?这年头,全世界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城市最多二十座,而东京汴梁城却能一次xg招待八十万流动人口,这这这,这该是怎样的繁华?”

    曹熙点点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家就是汴梁城的人,汴梁城之所以寸土寸金,就是每年至少要接待几十万流动人口,光是三年一次的科考不计,平常汴渠、通济渠、惠民渠上车船往来不绝,每年入京的商贾,贩夫走卒何止二十万。为了接待这些人食宿,汴京城该修建多少旅社、骡马店?

    平常百姓的能够在汴京城拥有一片瓦,别的不说,只是三年一次接待科考生,至少能够挣出一年的嚼口。而天下各地的官员,无不以在汴京城拥有瓦舍为荣,那房子即使自己不去住,每年只是租出去,收益也比乡下种地强……如此这般,汴梁城的房价能不贵吗?如今的汴梁城,想买下一片瓦舍,那得用金子打成薄片,盖满了那片地才能买下来。”

    时穿张了半天嘴,悠然神往着说:“难怪我听说有人宁愿做一名xiǎoxiǎo的京官,也不愿寻求外任,我还听说,现在的农夫走卒居然也穿上了丝制的鞋子。有些来宋经商的胡人说,这时候欧洲君主的生活水平还比不上东京汴梁一个看城én的士兵。

    啊,一个能接待八十万流动人口的城市,而且城中各项设施一定很全,生活在其中一定很舒适,可是就在这时代,世界其他地方的城市人口基本不超过二十万,这数字与东京城差别太明显了,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种极端的差别,当然会让住惯东京城的人感到极端的不适应。”

    摇了摇马鞭,时穿感慨:“一下子能接待八十万人口啊,与这样的东京汴梁城相比,什么君士君士坦丁,什么罗马、巴黎、耶路撒冷、伦敦,都不过是一片农村,或者马厩。”

    曹熙被时穿的话勾动心思,悠然神往的望着远方,喃喃自语的回忆家乡:“南熏én外,才到四更天,就有无数经纪行贩,挑着盐担,坐在én下等开én。也有唱曲儿的,也有说闲话的,也有做xiǎo买卖的……

    驴驮子驮载着的各式货物,不仅仅来自郊区,还有来自远方的两浙布帛、广东珠yu、蜀中清茶、洛下黄醅……又有作坊生产的和铺席出售的各样物品,如墨、笔、旗帜、香yào,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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