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拐卖,而后快速转移,找地方隐藏,对被拐女孩进行恐吓与洗脑,然后寻找销售对象……这一拐卖行动要想完成,同时为了避免被拐者寻回家去,为以后留下后患,贩卖行为至少要与案发地相距数千里。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桃花观里出现的,只是拐子最后的贩卖与调教人员,还有很多人分布在沿线的拐卖路线上。海州县说拐卖者都是单干户,那是愚弄百姓,想息事宁人与推卸责任,没准,还想掩饰点什么。
桃花观是货物的集散地,一下丢失十几名被拐女孩,恐怕拐卖团伙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损失,而表面看起来,海州城里只有我一个人,却照看着十几名被拐小娘子,那些拐子听说这个消息后,一定想再试一试,哪怕仅仅出于报复,他们也要试一下。”
这话环娘听懂了,她赶紧喊:“哥哥快走,院里的姐姐,千万别出事。”
施衙内面色发白,他心里很紧张,但嘴里自我安慰:“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破门而入……,这海州城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不好,车夫,走快点,褚姑娘也在你家中。大郎,不是我说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丢下褚姑娘独自出来。”
豆腐巷静悄悄的,已经接近中午了,豆腐西施这时也开始收摊,巷子里很少有人走动,唯一可以听到的是豆腐西施那条狗,正在低低咆哮。
见到时穿急匆匆的身影,豆腐西施嗔怪:“你这人,突然冒出来,游魂似的,吓了我一跳……这条老狗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烦躁不安的叫个不停,难道是春天到了,老狗也发情……也不至于啊,它可是母狗,怎么像公狗一样?”
豆腐西施噼里啪啦说完这话,压根没考虑跟一位男子讨论发情问题是多么暧昧。施衙内有点害羞,时穿却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他伸手摸了摸狗脑袋,黑狗立刻温顺的卧了下来,紧接着,时穿呲开牙,咧嘴一笑:“豆腐店后门在哪里?”
豆腐西施随意一指:“你知道的……”
话音刚落,时穿的身影陡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话,余音渺渺的:“衙内,帮我照看环娘,你们且留在这儿。”
一个幻影电光火石般穿过了水井房,稍倾,幻影陡然慢了下来,时穿真实的身影出现在后院。此刻,后院中,所有的人都站在院中,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分成各自的小团体,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她们的耳朵都朝向一个方向,院子中心、时穿特意做出的那片圆形的水磨石地面上,盘坐着一个胖大和尚,他嘴中正在喃喃的唱着歌:“说因缘,道姻缘……”
十八个,女孩一个不落都还在院中,加上环娘,十九个。
时穿数过一遍人头后,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此时,女孩们没人注意到时穿的到来,她们脸上虽然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不约而同的都在全神倾听和尚的偈语。
人群当中也有褚素珍姑娘,她站的离老和尚最近,那和尚伸手就可以够得到。人群最外围,靠近院门的地方,是时穿的三名泥瓦匠徒弟,他们带着四五名小工,手里拿着墨斗、皮尺,装模作样的丈量着院中的尺寸,其实也在全神贯注的倾听老和尚的话语。
时穿出现的悄然无声,连墙头、屋檐下呢喃飞舞的燕子,都不曾感觉到院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他的身影是凭空出现的,风都没有掠起一丝。唱歌的老和尚,也没有感觉到院里多了个人,他一指黄娥,和蔼的说:“这位小娘子,你把脸庞转一转,贫僧刚才看了你的眉毛,眉毛主管童年运势,至于你的将来,还要从鼻子往下看,小娘子把脸侧一侧,让贫僧看得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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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不要强人所难
黄娥站的离和尚有点远,但她照旧很听话的微微扭了扭脸,这一扭脸,脸庞正对着背着手,悠然自得的时穿,她一喜,立刻忘了老和尚:“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听见门响,呀,应门的婆子怎么不见了。”
黄娥这一声呼喊,让其余的女孩子也注意到了时穿的存在。当着男人的面问婚姻,令她们很害羞,人群动了动,大多数女孩脚下移动,离那和尚更远了,这使得人群当中的褚素珍露了出来,她害羞的说:“说的是呀,时大郎何时出现的,你都听到了什么?”
老和尚垂下了眼帘,看着身前三寸地,时穿换了一下姿势,抄着手笑眯眯的回答:“也是刚到的,我从豆腐西施的店中过来,你们听得入神,没注意到。”
褚素珍脸色缓了缓:“刚到啊,你也来算算吧,这老和尚神的很,连素馨姑娘七岁时,曾经得过一场大病都能算出来,真是高僧啊……其他几位姑娘,连自己的名姓都说不出来,这位高僧却能将姑娘们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你说神不神?”
“所以,姑娘们就想算一算自己的家乡,或者自己的父母,是吧?老和尚,你等一等,先让我感动一下……太感动了,官府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能说出来,快拿笔来。这工夫咱不能浪费,让我把和尚说的都记录下来。”时穿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笑眯眯的,充满讽刺的说。
高僧垂下目光,带着浑厚的禅唱嗓音回答:“贫僧也是按命格、相法推算,不见得准确,也不见得事事分明,所谓‘缘法各不相同’,有缘之人,自然福禄深厚。”
时穿冲三名徒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装模作样量尺寸,不必过来请安。收回了手,时穿盯着老和尚,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不懂什么缘法,但我知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每位姑娘的来历,现在你给我继续算,每位姑娘都算一遍,屈二,拿笔记录。”
老和尚笑了笑,他抬了抬手:“这里面褚姑娘的命格最贵,贫僧还要好好的再看一眼褚姑娘……”
褚姑娘脸露欣喜,正想矜持几句,眼一花,时穿出现在来和尚身边,鼻尖紧贴着老和尚的鼻尖……
他怎么做到的?
褚姑娘惊愕的张大嘴,正想脱口而出问一句,陡然间,时穿又消失了。
褚姑娘眨巴眨眼,再仔细看一看,立刻告诉自己:错觉,刚才那一切肯定是错觉。时长卿明明还站在原地,瞧,他正悠闲的摆着手,说话呐。
时穿态度悠闲,向老和尚说:“褚姑娘嘛,我自然会照看滴,不过大师你嘴好臭,今天起床一定没刷牙……取一罐青盐来,送给大师漱漱嘴,大师,你接着说。”
褚素珍诧异的望了时穿一眼——原来我没看错,这人刚才确实移动过,所以才嫌老和尚嘴臭……他的腿脚好快耶,我以为自己眼花,原来他……
老和尚身子动了一下,褚素珍顿时觉得气氛不对,她不知道男人打架是什么情景。但她看过斗鸡。如今场中两个男人仿佛两只斗鸡,气氛怪怪的,那老和尚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全身的摆出警戒的姿态,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而时穿也慢慢收起脸上的嬉笑,身子似乎绷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随即,周围的温度阴冷起来。
当然,高僧就是高僧,风度确实没说的。老和尚一严肃,顿时更加宝相庄严,令褚素珍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向老和尚鞠躬。院中的女孩受褚素珍感染,也默默冲和尚打了个问讯。
相对的,时穿的形象有点阴森,他站在那里,表情阴阴的,嘴角充满嘲讽,充满不屑,充满鄙视……总之,一点没有正经相。
打搅气氛的是李石,他听到师傅的吩咐,蹦蹦跳跳的向屋里去了,他这是要去拿师傅特制的铅笔,准备按师傅的吩咐记录和尚的话。
就在此时,黄娥眼珠转了转,轻描淡写的开口说:“哎呀,素珍姐姐,我手上的璎珞怎么成死结了,你过来看看呀,帮我解一下。”
褚素珍刚刚行完礼,热心的她不自觉的向黄娥走去。刚离开原地没几步,她眼角瞥见时穿慢慢的躬起了身子,活像一只能随时蹿出的豹子,只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老和尚,冷笑着说:“哈,现在——所谓同船过渡,需要修得三百年因缘。大师偶然走进院子,你我可不是有缘吗?既然如此,请大师出手了结这段尘缘。”
怎么说话呐?言语如此不恭?褚素珍一步迈过时穿,向黄娥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诧异的望了后者一眼:“我原来还不知道,傻子也能打机锋,你和大师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悟性不够,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时穿没有回答,对面黄娥不停招手,褚素珍来到黄娥面前,愣了一下,她发觉黄娥手上并没有璎珞,哪来的死结?褚素珍张口想问一句,却见对面的黄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拉着褚素珍,做出仿佛要说悄悄话的模样,向旁边移动了数步。与此同时,其他的姑娘见到黄娥的手势,以那位和尚为圆心,随意地向周围稍稍退后了几步。
等这一切完成,却听那和尚懒洋洋的赞叹:“这位小娘子也不错,够机灵,将来因缘想必不浅。”
时穿听到这话儿,懒散的向前走了几步——现在变成了他离老和尚最近,而在黄娥的暗示下,姑娘们虽然不理解,但已经远离了和尚。
“那是,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有个好性格,自然会有个好归宿,至于被拐卖,那纯属意外。意外就是偶然,偶然事件不能当作常态……李三,拿好笔了,快,大师,用你那‘破瓦罗踢’的雄浑嗓音,挨个‘算一算’姑娘们的身世。”
大师高深莫测的看了时穿一眼:“施主,不要强人所难。”
时穿很专注的盯着和尚,那和尚毫不退缩的与时穿对视……许久,时穿微微一笑,他首先败下阵来。
他一个闲散人,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难得有专心的时候,哪能跟整天打坐的和尚比耐性?那和尚可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一只螳螂腿一盯半天,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被人称之为“禅意深厚”,才可以被称之为“高僧”,而时穿顶多打量螳螂腿一眼,马上,他就会去寻找显微镜。
在他看来,把螳螂腿一盯半天,看到的还是一只螳螂腿。有那闲工夫,不如去拿显微镜去观察,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至少能数清螳螂腿上的毛。
他跟和尚不是一类人,没必要在和尚的长项上,与和尚较真耗时间。
“大师,你也替我看个相如何?”时穿垂下眼帘,笑眯眯的问。
第97章 寸步不让人
大师镇定自若回答:“施主的命格渊深如海,老衲只觉得施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惜天机莫测,老衲道行浅薄,恐怕对施主无能为力。”
时穿点点头:“哦,对我没有啊!你,可以走了。”
和尚愣住了,满院的女孩也愣住了,她们也察觉到气氛诡异,但没想到时穿没头没尾的冒出这句话来。
就这么完了,还没轮到我算命呢——大多数女孩都如是想。
和尚沉思片刻,回答:“机缘到了,也许老衲该在此地坐化。施主,舍一瓢汤水如何,贫僧我要沐浴。”
时穿恼怒起来:“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你要死去门外死,休在我院里寻安葬……我这院子才修的,你坐的是我花钱铺的青石板,很舒服是吧?前前后后花了我三百贯啊三百贯。”
和尚站起身来:“施主爱惜院子,老衲怎敢让施主麻烦——走也,他日有缘,望与施主再会。”
时穿抱起了膀子:“能再见最好——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所以,我很期待再见。”
和尚起身往门外走,淡淡的回答:“贫僧从不曾招惹施主。”
时穿抄着手冷笑:“和尚真是有道,能把一切看成‘空’——你现在做得是什么,难道不是招惹,莫非也是空?”
和尚的身子顿一了下,淡笑说:“施主真是寸步不让人。”
说这话儿时,和尚并没有等待回答,他神仙般迈着鹤步向外毫不停留地走着,鲁大正在门边,赶紧一脸崇敬的开门,和尚随即闪身而出。而门后,时穿并不追赶,他冷笑着回答:“正确,我平生不让人。”
等和尚走出院子,褚素珍忍不住了:“你跟和尚打什么机锋,我听的一脑门糊涂。”
黄娥插嘴,沉吟着说:“哥哥,你……细细想起来,今天真是好怪,平常咱前门的甜水巷很少有人走动,但你刚出门,先是过来了几个尼姑,走街串巷卖扇子与香囊,咱家守门婆子没让她们进来,紧接着就来了一个卖丝线与绸缎香粉的货郎,前后左右,只绕着我们的大门吆喝叫卖。
当时我们正琢磨着,要不要看看货郎的丝线,补充些针线上的缺货,也幸好胡家香粉铺派人送来哥哥买的香粉,还有衙内送来的货担。送货的活计恰好鲁大郎认识,便放他进门来,结果,外面那倚门吆喝的货郎非要随着进来,鲁大兄正把他向外推搡中,和尚又冒了出来,看到素馨姐姐,直接断出素馨姐姐七岁上有一灾……”
黄娥望了一眼素馨,后者点点头,附和说:“和尚不提这事,奴家都快忘了——奴家七岁上下确实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一百天,家母花尽了嫁妆,才救得我一命——但那和尚只看我一眼,就能说出我的前情往事,我正在惊慌不定,那和尚又对墨芍姐姐说:‘好姻缘啊好姻缘……’”
黄娥跳过女孩子们如何请和尚进院子,也没谈她们是如何打发走的货郎,直接说:“刚才的情景,我隐约猜到了,那和尚曾经抬了抬手,当时褚姑娘对他来说触手可及,和尚似乎威胁要伤褚姑娘,以此警告哥哥别轻举妄动。
所以哥哥才忽进忽退,以此告诉那和尚,和尚根本不可能拿褚姑娘威胁人,然后,那和尚松懈下来,放褚姑娘离开……”
褚素珍听到这,先是难以置信,而后一阵阵后怕:“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那和尚挺慈祥的,不至于吧?”
黄娥恍然大悟,惊叫起来:“我明白了,哥哥说那和尚应该知道我们的来历……账本,拐子曾经记录过账本,那账本现在在官府手里,上面全是密语。如果那和尚看过账本,自然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他居然是拐子?!……如此慈祥的大师?”
“不错,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它是按逻辑推导出的结果,那它就是最接近事实的。”时穿夸奖说:“娥娘真聪明。”
正说着,施衙内屁颠屁颠的从西跨院冲了出来,他手里舞着一截哨棍,刚跳出来就呐喊:“素珍姑娘,素珍姑娘,你没事吧,快躲到我身后来。”
褚素珍微微有点动容,刚冲着施衙内展开一个笑颜,娇娆的豆腐西施尾随在衙内身后,娇笑着,浑身乱颤:“施小胖,你这是演的哪出戏?明明你听到我家狗已经不叫了,才敢动身的……”
时穿立刻责备的瞪了豆腐西施一眼,受到谴责的豆腐西施脖子一缩,咽下了后面的话。
果然,褚素珍刚刚出现一丝感动的神情,马上又换成了讥讽。时穿则用目光透露出责备,在豆腐西施过来的时候,低声说:“果然,你连续七嫁不是没有原因的,施衙内人正在狂热追求呐,你怎么当头泼冷水?这样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何必拆穿?”
正说着,施衙内的两名伴当手里提着朴刀,一前一后的护着环娘出现,环娘见到众位姐姐都在,发出一声欢呼:“环娘就知道……环娘不怕,有哥哥在,毛贼做不了怪……黄姐姐,祸事了,拐子又来了!我刚才在街头又遇了拐子,所以我们才匆匆回家来,我猜,哥哥这是怕人调虎离山。”
听到环娘的话,在场所有女孩都有点站不稳脚跟,连黄娥都紧走几步,紧张地牵上时穿的衣襟,时穿感觉到她的小手在颤动着,她强作镇定,但语声颤抖:“怎么会……又……哥哥快说说。”
施衙内要挽回印象,赶紧抢先解说……咳咳,在他的叙说里,他施小胖是个聪明睿智的人,首先从蒙都头的话里感觉到不对,到了街上就看出异状,并及时阻止了时穿的冲动,而后英明地支走黄煜,一路赶着马车护送时穿返回,因为要保护环娘,所以他大无畏的留在后面,让时穿冲锋在前,然后他深入敌后夺取胜利果实……
虽然是当着时穿的面撒谎,但施衙内算准了时穿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尤其是在给足了钱的情况下。因此说话的时候,他冲时穿比了两根手指,时穿不引人察觉的微微点头。
褚姑娘皱着眉头,打断了施小胖的话:“你刚才说的全是猜测,你怎么那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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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打探消息
时穿插话:“先来的两名尼姑,走街串巷的,一定是在打听我们在巷内的具体住址,后出面的货郎是在清点我们的人数……今日幸亏鲁大他们都在,院子里有男人,他们担心动起手来惊动邻居,所以就由和尚出马,出面试探。否则的话,他们可能直接动手抢。
要证明这一切很容易,先问问左右邻居,那些尼姑是否四处打探你们的消息,而后派人去丁家铺子,胡乱买一些东西,再争取与店主见面,用言语试探店主,是否当时在跟人商议事务。
最后,去酒楼……不用去酒楼,施衙内已经提前在狮子楼订了一桌酒席,我们可以向狮子楼的活计打听,黄煜订的酒席是否在他们附近,文会嘛,很有名的,一般行业内都相互知道。我们只要问一问酒席是否是临时约定的,一切就清楚了。
我这趟出门,根本没有计划,原本他们应该措手不及,来不及布置一拨接一拨的试探人手,以及预先定酒席,请黄煜出来。但我在巷口跟蒙都头聊了几句,逛街又消磨了一点时间,以此推算,如果他们在巷口布置了监视人员,那么,这一切都是看到我出门才布置的——虞山订酒席的时间,应该在我离开之后。”
褚姑娘的眉头没有松开:“不对,便是有人看到你在巷口聊天,咱们豆腐巷其实离十字街并不远,几步路走到了,时间如此短,他们怎么来得及布置?”
时穿望了一下施衙内,后者很不好意思的一笑:“蒙都头走后,恰好我也路过巷口,便与大郎又站着聊了一会天,接着我们到了十字街,先是买了扇子与绣线,让人送货过来,接着去了胡家香粉铺……”
环娘叫嚷着补充:“我还吃了包子,又吃了兽糖,还左右玩耍了一会,替你们在香粉铺挑了好一会香粉……”
褚素珍还是摇头,反驳施衙内:“黄府距离此处并不近,无论你们怎么耽搁,若是对方人手少,时间上依旧来不及——这需得眨眼间做出计划,派人分头行事……真要是拐子,他们来了多少人?”
施衙内求助的望了时穿一眼,时穿一咧嘴:“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褚素珍真的难以相信那位宝相庄严的和尚,居然是拐子:“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
时穿嘿嘿笑了:“历来缺什么吆喝什么,那和尚吆喝这个,说明他最缺慈悲。和尚道士广占良田,他们何曾懂得稼穑,只会随口念几句经文,就要求别人供奉,可是你不花钱,和尚能否为你祈祷?”
说完,时穿又低声嘟囔:“这年头,僻静而又神圣,陌生人往来如潮不会让人起疑心,有案子轻易不会去搜查的地方有几个?这样的地方,不是寺庙道观,又是什么所在?从来窝赃嘛,大约的要求都差不多,把这些要求搬出来,可供选择的地盘还能有意外吗?”
施衙内被褚素珍逼问的难以承受,其实褚素珍只不过因为自己一贯的信仰被人打破碎,有点不甘心有点难以置信而已,衙内却受不了了,赶紧寻求解脱,跳出来指派自己的随从:“廖五,张三,你们两个去左右邻舍问问……”
鲁大突然插嘴:“休得惊动了邻居,左右邻舍由我的徒弟去问,衙内只管去酒楼,打听一下黄举人的事情。”
不一会,情况如潮水一般汇报过来,先前的几名尼姑借口多推销丝线香囊,果然在向邻居打听桃花观被拐女孩住在那里,以及附近哪座房子有大批女孩居住……最让人吃惊的是,黄煜确实是被人临时约出来的,但他赶到酒楼,却发现只有他自己,那些理当赴会的文人学子一个都没到,而酒楼掌柜压根不知道文会这回事,他们甚至连酒席都没有订。
而阁楼上那名丁姓掌柜则更惨,他突然被一名苏州来的客商拜会,这位客商声称有大批绸缎,因急事愿低价脱手,两人在店铺的二楼会客室商谈很久,好不容易敲定了价格,丁掌柜提出验货,那客商却哼哼唧唧。
丁掌柜贪便宜,预付了一成定金,派伙计跟随这名客商前去码头取样品,结果派出去的活计一个疏忽,跟丢了客商,如今丁掌柜的人还在去码头上寻找那位苏州客商呐。
据说丁掌柜已经急了,拿了客人留下的名帖,去客人所说的客栈寻找,结果客栈掌柜说:根本不曾有这样的客商入住……如今丁掌柜已经急得跳脚,隐约担心,恐怕是遇到骗子了,好在损失不大。
施衙内派出的伴当还没把话说全——那位丁掌柜倒是记得施衙内与时穿从他店门口经过,见了施衙内派来的人,还顺嘴责备了几句,抱怨衙内与时大郎过门不入……
“满口的苏州腔,身穿福字苏绸水杉,头戴员外巾,脚蹬上好的蜀锦做的丝履,手拿一把描金折扇,手上戴着扳指非常翠绿,价值不凡。员外巾上也镶嵌着上好的蓝田玉。其面庞方方正正,看似一脸的正气,说话也是满口苏州腔,轻轻软软,总是慢条斯理……”回来汇报的廖五描述与丁掌柜会面的苏州客商。
看来那位丁掌柜观察的很仔细,可惜他说的这些毫无意义。
海州市是天下六大茶叶交易中心,来往的客商天南海北,虽然像这位苏州客商那么特征明显的客人不常见,但……特征过于明显就是没有特征。只要那名客商把衣服一换,重新换一种腔调,换一种装束,再稍微化化妆,也许丁老板再碰见对方,都不敢上前相认。
“我见过用化妆术让人乌鸦变凤凰,也没什么技巧,只要在颧骨上扑一点粉,在眼窝处打一点阴影,就会让人觉得眼睛特别大,颧骨特别突出……那位苏州掌柜有什么明显的外部特征?”时穿问。
“大郎刚才说的是易容术吧?我听在父亲军中时,听人说起过这种江湖把戏……”施衙内一脸的神往:“不知道这种手段能不能让胖子变瘦?”
前去问话的廖五想了想,回答:“丁掌柜还说,没想到那样浓眉大眼的人也会是骗子,那人脸庞白白净净,身材不胖也不瘦,个头不高也不低,举止悠然,一副富贵员外的模样,丁掌柜这才放心向对方下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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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谁能闯进来
时穿点头:“这年头人们穿的‘深衣’,衣服上下一体,衣襟垂到了脚边,正好掩盖了脚部——我还记得女子仪容要走路鞋子不能露出裙边,所以,只要他换穿一个厚底的鞋子,个头高矮都变了,至于皮肤嘛……我刚刚制作出雪花膏,在雪花膏里掺一点粉,让皮肤变白一点,改变皮肤颜色、颧骨高低、眼窝深浅、鼻梁宽窄……,那都是小技巧。”
“呀”,褚素珍非常惊讶:“你刚才做出的香膏,居然还有这用途,怎么做到的,快与我说说。”
“别打岔……”时穿责备的看了褚素珍一眼。
褚素珍吐了吐舌头,神态娇憨的缩到了后面。黄娥紧接着弱弱举起手,插嘴说:“这个人我似乎见过,在我被拐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位苏样的客商,一脸憨厚地在我左右询价,问路……”
墨芍愣了一下,赶紧也插嘴:“没错啊,好像,我被拐的时候,旁边也有一个苏样客商……那人在干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问路”,素馨补充:“是在问近旁的路人,附近的广安桥怎么走。我记得当时我正歪着头心不在焉的听着,突然头一昏,醒来已经到了拐子手上。”
“那就是个‘接引人’,专门负责引开周围人的视线,或者引开周围人注意力”,时穿总结说,而后他指点廖五继续问:“你接着说。”
廖五眨巴眨巴眼,继续回答:“大郎问的真详细,我却……要不,我去把丁掌柜喊来,让他跟你说一说。”
“不必了”,时穿摆摆手:“我已经跟那和尚说了: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如果他们敢再来惹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而且,我期待跟他们的再见。”
施衙内眼珠转了转:“这样啊,好啊好啊,蒙都头回头就会给大郎拿来‘大将’官身——大郎需不需要弩弓,我家里有军中专用的大黄弩……”
“住嘴——”褚素珍厉声呵斥:“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施衙内骨头都轻了几两,因为褚素珍这一声呵斥,其实是对他的保护——把军中管控的秘密武器拿回家去,这要让御史知道了,他的父亲准保丢官。
所以,施衙内心中一遍遍呐喊:“感动啊,素珍还是关心我的,没错,她在担忧我的安危。”
嘴上面,施衙内装作不在意的回答:“不是从军中拿的,我家那大黄弩,是姐夫依样仿制的,虽然材料与军中的不同,但威力比军中的还厉害。大郎,你不妨这就跟我回去,我让人稍稍改一下形状,绝对让人对面见了,都看不出大黄弩的原型。”
褚素珍猛地窜出,狠狠踩了一脚施衙内:“越说越不像话了,改装大黄弩也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你家中就有一座兵器坊,可以随时改装军器似的。施小胖,你满门上下都不要命了?”
恋爱中的男子容易犯冲动,更加好面子,施衙内还想辩解几句,想证明点什么,以便显得自己很能耐,时穿摆摆手,打断小两口的拌嘴:“衙内,你先回去,这里我要安顿一下。”
施小胖精神一振:“素珍姑娘,我护送你回去。时大郎,你短少什么兵器,尽管跟我说。”
时穿点点头:“正要依仗你,你回去的时候,不妨去蒙都头那里一趟,把情况跟他说说,我记得衙门里应该派衙役过来,在我家门前站班——桃花观的案子还没完结,这是官府的责任。你让他立刻派出一名衙役来,顺便也把我官身文诰带回来。”
施衙内用力点头:“有了‘大将’的身份,你就可以随身佩戴刀剑以及弓箭了,我顺便给你送两张好弓,五百支箭如何。”
时穿顿时搓了搓手掌,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弓箭啊,哥射箭的技术太臭,不好意思跟人提,免了吧。”
施衙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那你应该见见我姐夫,他有更好的防身武器。”
时穿歪了歪脑袋,很专注的看了看衙内,许久,时穿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期待这次会面,真的很好奇……”
送走了施小胖与褚素珍,豆腐西施扭着腰肢过来,曼声提醒:“大郎,如果真有人徘徊在左右,窥视这里,那你应该把院子的改建停下来,这送土的、送木料的,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人,只要有心人稍一打听,想混进这个院子太容易了。”
在场的姑娘们神情都很紧张,有的姑娘不自觉的微微点头,时穿叹了口气:这群女孩才多大啊。虽然这年代,如此年龄的女孩该谈婚论嫁了,嫁的早的人没准已经开始当妈,所以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女孩到了这年龄也自觉自愿的进入了临嫁状态,心态会变的很老成,而人们也经常把她们当作成年女人来看待,以成年女人的标准要求她们……但,她们其实是一群初中女生啊。
时穿故意说得风轻云淡:“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放心,没人能从哥手里把你们再抢走。”
几位女孩还在犹豫,时穿接着吩咐:“都按小组回自己的屋里,组长负责把同伴照顾好,轮值的那一组,该干啥还干啥,有哥在,天塌不了。”
黄娥首先响应:“就是啊,有哥哥在,再说我们大门不出的,谁能闯进来……呀,睡了,真是,明明什么活儿也没干,怎么那么累人?”
环娘急忙插嘴:“分东西分东西,哥哥与我上街买了许多东西,个个有份的,不如我们先去分东西吧。”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多数女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包括住在时穿隔壁的黄娥与环娘。半夜,黄娥几次起身倾听隔壁的动静,每次都见到环娘也在辗转反侧,终于,环娘首先忍不住了,她一声不吭的爬起来,抱着枕头向门外走去。
黄娥伸出手去,突然又改了主意,她只小心的提醒了一句:“走路注意看着点左右……算了,凭哥哥的飞毛腿,大约没人能从哥哥面前抢走人。嗯,你去了哥哥那里,若是安置了,敲一敲板壁知会我一声。”
环娘嗯了一声,咚咚咚跑出去,不一会,环娘又回来,她怀里抱着枕头,还抱着几件时穿的衣服,过来分给黄娥一件,另一件衣服被她连头蒙在自己脸上,然后就这样蒙着头爬上自家的床,舒服的呻吟着:“这样好了,有哥哥的气味,仿佛哥哥就在我身边。”
黄娥很好奇:“你去拿哥哥的衣服,哥哥怎么说……呀,我们这两月忙忙碌碌,光想着给别人做衣服挣钱,也不记得给哥哥多做几套。”
环娘的脸蒙在衣服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哥哥不在呀,门开着,哥哥的衣服堆在地上,我还便帮哥哥收拾了一下房间,姐姐放心,门已经掩好了。”
黄娥嗖的坐了起来:“哥哥去了哪里,都这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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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息事宁人
环娘的答话渐渐睡意朦胧:“环娘不知道呀……屋里堆着施衙内送过来一些兵器,其中有一些物件很是鬼祟,哥哥却不在屋里……大约哥哥去玩他新得的兵器了,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组装起来大约就是弩吧……”
黄娥想了想,拉过时穿的一件衣服,重新躺了下来:“门关好了吧……如果衙内把弩拿过来,那种东西是需要偷偷摸摸的——私藏军械也算是一项大罪啊。”
环娘朦朦胧胧的回答:“大将……似乎……”
黄娥两眼望着屋顶,回答:“大将虽然可以携带弓箭,但弩是受管制的,朝廷六军当中,除了禁军可以配置弩弓外,连各地厢军都不准轻易装备。哦,即便是禁军,这弩弓平常也是收在库里的,哪敢让士兵随意拿回家去。
施衙内的父亲是无为军军判,按规定,连他父亲都没资格拥有弩弓……衙内真是心善,这次为了帮助我们,连这样泼天秘密都泄露了。”
环娘断断续续的回答:“别当我傻……褚姑娘……”
黄娥还想解释点什么,她絮絮叨叨的教育了环娘几句与人相处的技巧,但身边早已没了动静,停了会儿,黄娥轻轻喊了几句环娘的名字,没有响应。她瞪着眼睛冲屋顶发呆了一会儿,渐渐的沉入睡乡。
此刻,在海州城外约三里地的一个小村落里,一盏孤灯闪烁着,起先那个去时穿院落算命的和尚,孤寂地盘坐在孤灯前,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经文。
孤灯跳跃着,屋里说不出的昏暗,老和尚表情柔和,俨然一个得道高僧。
这里是某家族的一处家祠,老和尚借宿于此,顺便帮祠堂的主人念几天经文祈福,今天是和尚住下的第一天,做样子总是这天最认真。所以老和尚神情很专注,油灯跳跃的光芒,为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慈祥的光晕……
夜深了,老和尚经文正念到紧要处,屋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了几度,仿佛寒冬腊月重新回到了这五月天。
老和尚倒显得不慌不忙,说话的嗓音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只淡淡的说:“你来了。”
灯的黑影处多了一团阴影,那阴影是个人的形状,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妖气森森,它突兀的出现在屋里,之前并无任何预兆,当它出现后,周围的气温一下子变得寒冷起来,时不时吹点小风,仿佛地底开了个缝,从地底深渊爬出来一位恶魔,身上带着地狱的阴寒气息——这一切,活像传说中的深渊恶鬼出现。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只一会,空气中的温度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