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客人散心的休闲区,但砌上一堵墙将其一分为二后,隔出一个院落开了豆腐坊,于是,后院就显得非常局促,只剩下约十米的宽度,又被分割成两个小院,空间就更局促了。
后面的小院分为东西两座,西院稍小,东跨院很长,西院与豆腐西施的豆腐店相通,里面有口井,那正是豆腐西施所骄傲的甜水井。为了保护这口井,井口专门修了一座亭子,院内地面全部用青石板铺设平整,而西院通向豆腐店的小门常年锁着,只每天清晨,豆腐西施都会打开小门,过来挑水磨豆腐。
与此同时,西院通向东跨院的小门,却是一个简单的水瓶造型门户,它终日敞开着,方便大家随时出入。
东跨院很长,但豆腐西施的心思在西院,也就没心思在东跨院多下功夫,整个东跨院光秃秃的,除了地上几个木桩子,再没有别的东西——这几根木桩,如果缠根绳子,大约就是晒衣服的地方。
时穿昨晚在店里凑活了一晚,然而,黄娥与环娘后来的小动作,让他不打算继续在店中凑乎,他打算搬回主院居住,主院临街的那排杂物间就是他的理想选择……只是姑娘们早晨的囧境,让时穿有点头疼。
在宋代,上厕所极不方便,人们一般在屋子放一个大木桶,屎尿都在那里解决,每天早晨则有收粪工人——他们叫“收夜香”的,专门提供上门服务。
这项服务是收费的,而且是世袭的。每位“收夜香”的对居民百姓来说都是君主一样的人物,他们早晨走街串巷收集了好粪便,会转手卖给农家用于肥田,当然,他们对居民也是收费的,两面收钱的行为使得这一职业获益丰厚,以至于专门有了收粪世家,他们各自划分专门霸住几条街,不许别人插手“屎尿大事”。
如今满院子都是女人,却没个上厕所的地方,真要急了,随地大小便的话……哥也羞得很。
但一个马桶放在屋里,厢房的卧室又狭小,哥要懒一点,那天错过了“收夜香”的时间,那可就坏事鸟——出门后别人一闻就知道,哥今天偷懒了,身上都带着屎尿味。
所以,马桶问题事关哥的脸面,豆腐西施不解决,时穿拒绝先谈论其他问题。
豆腐西施带着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时穿半天,好奇的问:“呀,你真不记得过去的事?……看来还是顾二嫂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
咱小门小户,都怎么过日子奴家清楚,通海州城也没人嫌弃把马桶摆进卧室,大家都这样过日子,唯独你却要说出一番道理来。
说到这儿,奴家倒是很好奇——你还能把屎尿上的事情做出什么花样?……罢了,邻居那里奴家去说,只要你自己掏钱,任凭你怎么改建我的屋子。
嘻嘻嘻,奴家倒真迫不及待了,想见识一下,京城里的人怎么把撒尿的活儿,弄的别致风雅……我说,你身上有钱吗?没钱的话,把你那头骡子卖给我,我出五贯钱。”
时穿鄙夷的看着豆腐西施:“你个黑心婆娘,别欺负我人傻,一头骡子才给我五贯钱,当我真傻啊?”
豆腐西施扭着腰肢,娇媚的笑着,抛着媚眼问:“时大郎以为多少合适?我再加一贯钱如何。”
“再加十贯也不卖!”时穿大声回答:“那骡子虽然是国产货。但好歹也是十万钱档次的家用车,虽然提速不太给力,款型设计很老旧,车漆灰不拉几很难看,但好歹是国货,民族的!哥很爱国,嗯,不给我十万钱(一百贯),咱不跟你谈那种把雪铁龙当铃木卖的事——这骡子,关键是省油啊,吃的是草,装的是摩托引擎,不用精饲料,一踩油门它就走,从不挑食。”
时穿布拉布拉说的什么,豆腐西施全听不懂,但一百贯这价钱她听清楚了,发觉骡子问题上占不上便宜,豆腐西施继续摇着腰肢,媚媚地笑着:“嘻嘻,傻子,你真是不傻呀。但如今,除了骡子你还能卖啥?
嘻嘻,大郎呀,改建屋子,是需要花很多钱滴,邻居们同意你嘈扰一番,你总要回一份礼,只这份回礼打点,怕得花费一贯上下才能打发,你,你拿得出几十贯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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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原先那部门的?
时穿咬牙回答:“为了远离屎尿,哥这回打算自己掏腰包——拐子被剿灭后,蒙都头发还了哥的随身物,哥有钱y所以,这笔钱哥出了。”
豆腐西施竖起水葱般的指头,替时穿计算起来:“改建一座房子的话,光是砖瓦石料大约需要三十贯上下,这种小活儿,匠做班的大匠恐怕看不上眼,雇个小匠过来,也需要二三十贯上下——你要准备六十贯左右,才好支应。”
身后,响起了黄娥清脆的声音:“李三娘,你又欺负我哥哥傻!砖瓦石料,那是修建庙宇寺院用的,你这屋子本来就不过是土木结构,怎么,我哥哥一说改造一下,你就直接要求用砖瓦石料,这不是欺负人嘛。”
豆腐西施有点讪讪,时穿急忙摆手:“没问题,哥对这种木板棚本来就不满意,既然房东允许用砖瓦石料改建,哥就给你修建一座暖和的大屋子……海州城的冬天,海风呼啸的,一定很冷。”
豆腐西施瞪大眼睛:“说的头头是道,真看不出你原是干什么的,难道你还有大匠的本事?”
豆腐西施刚才说起匠作班,是因为盖房子是件技术活,在宋代,这种谋生技巧都是世袭传承的,一般人插不进去手。而宋代官方特地规定了“营造法式”,加强了对建筑师的管理,并有专门的官员核定建筑师的营业资格,其中技艺最精湛的称之为大匠(相当于职称),其余的则成为匠师、小匠。
黄娥最不愿别人打听时穿的背景来历,她赶紧上前,一边用小身体掩护时穿,一边岔开话题说:“哥,县衙刚派来人了,让你今晚过去一趟……不是说明天才审案吗,怎么县衙如此着急?晚上可是不准审案的,他们干嘛让哥晚上去县衙?”
豆腐西施扑哧一笑:“小东西人小鬼大,但毕竟不通世事——你想,你们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子,其中还有你这位县尉之女,知县为了顾及你们的名声,当然不会让你们出堂了。至于审案子——你们又不是歹徒,审你们做什么?再说,歹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审的?
县尊让时大郎一个男人出面,那是顾虑你们的名声,是保护你们,至于让时大郎夜晚出面,那更是对你们的爱护……府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一会满县城都传遍了,时大郎如果白天走进县衙,有心人顺着时大郎的脚步就能找到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还怎么出门?
坏了坏了,我刚才跟顾二嫂略略透了点口风,她那张嘴可别乱说出去,我得赶紧叮咛几句……嘿嘿,没好处的事情顾二嫂不会干,说不得,需要时大郎与黄妹子辛苦一趟。”
豆腐西施带着一股香风匆匆而去,黄娥赶紧拉着时穿的手:“哥哥,拉屎拉尿一点小事,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哥哥嫌倒马桶麻烦,以后哥哥屋里的马桶我负责。”
时穿摇摇头:“虽然哥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但能住的舒服一点总是一件好事。再者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弄点砖石料来,哥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几天的工夫就能完成。”
黄娥一听这话,陡然间吓了一跳,她听出时穿意犹未尽的意思,立刻紧张地牵起时穿的手,央求:“哥,你别走,你走了,娥娘该怎么活?”
时穿惊讶的扬起眉:“哥早晚是要走的,但你怎么……”
黄娥快嘴快舌的回答:“当初娥娘无数次向神灵祈求,神灵终于派你来救我,真是黄娥的幸运,但我总怕,怕一睁眼,神灵又把哥收回去了,就像哥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样,突如其来的消失。
刚才哥说的话里,对官府赏赐的钱财全不在意,好像生怕花不完似的。一般人遗忘了前情往事,总会把钱财紧紧抓到手里,生恐将来谋生无术,哥却如此大手大脚花钱,娥娘真怕哥一声招呼都不打,丢下娥娘我走了。”
时穿轻声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的后半生要靠自己走,哥早晚要离开你的,但你放心,哥总要等到你找见父母。”
黄娥瞪大眼睛:“哥说的是我要嫁人吧,娥娘嫁给你好不好,这样娥娘一辈子不做噩梦了——你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时穿苦笑一下:“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黄娥摇着时穿的手,紧追着说:“虽然‘父母之命’是女子的嫁娶选择,但娥娘的继母凶恶,出了这件事之后,黄娥担心自己将来盲婚哑嫁——与其恐惧未知的命运,不如哥哥娶了我吧。娥娘能识字会算账,能帮哥哥做很多事情,还能替哥哥的身份打掩护,哥哥娶了我,不亏。”
时穿摸摸黄娥的小脑袋:“十一二岁的孩子,豆丁大的小人,脑子里想什么?等你再长大一点,想法就不一样了……实话说,我来此处是一个意外,也许哪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了,一如我突然的到来,那时你不要惊慌,该替我遮掩的好好遮掩。这点上我很放心,编瞎话,你挺在行的。”
黄娥不说话,但时穿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小手在使劲,越来越紧的攥住了时穿……
傍晚时分,蒙都头过来邀请时穿前往县衙,县衙离甜水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出巷子进入南大街,沿着繁华的南大街走到尽头,十字街中心是钟鼓楼,这是全城的最高点,也是全城报时中心,楼上悬挂着巨大的铜钟与一人多高的大鼓,时穿经过时,恰好钟响九声。听到钟声,蒙都头叹了口气:“酉时正了。”
酉时正点(北京时间17点),古人称之为日入,又名日沉时分、傍晚时分。这个时候,太阳开始西沉。而下一个时辰为戌时,称之为黄昏,又名日夕时分、日暮时分、日晚。
时穿望了望天空,果然,漫天的红霞,夕阳开始西沉,街道上逐渐人际稀少。
但他随即叹息:果然宋人的时间概念不靠谱,其实春季白天短,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是酉时,但却不是1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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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大的麻烦
此时,钟声虽然已经报告“酉时正”了。时穿再回头仰望一下钟楼,等发觉钟楼上巨大的日晷,时穿恍然大悟:明白了,古人计算时间使用日晷的阴影位置来衡量,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每天都不一样,但在日晷上,太阳每天在相同的阴影刻度(时辰)落山。
时穿隐约记起:以太阳阴影位置为衡量的日晷时间,如果严格用北京时间来度量,那么每天每个时辰的长短都是不一样的——而正是这一发现,让人们确认:地球的轨道是椭圆的。
所谓“春日苦短”,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在春天里,每个时辰都比夏天短啊。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时穿依旧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绕过钟楼,来到位于东大街街首的州衙——是州衙,不是县衙。
州衙左右的店铺已经挂出了灯笼,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的行商,已经围在州衙门口等着,就等州衙关闭大门,他们好堵住门口摆摊做生意。时穿艰难地穿过小车挑担,在州衙门前稍作停留,先望了望那一人多高的鸣冤鼓,啊,时穿真想摸摸鼓面……当然,有机会锤两下,那就更自在了。
可是旁边的蒙都头不许,时穿每看到一个新玩意,蒙都头总是闪身上前,又拦又劝的,令时穿很不爽。
州衙大堂侧厅,这原本是用来招待……好吧,其实这里是用来收取贿赂、密谈贿金的地方,如今坐满了海州高官、知州大人、州通判、州刑狱、州都头、知县……
知州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命令:“去催催,都进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走到这里?”
去催促的衙役不一会儿进来汇报:“大尹(知州的尊称),那位时穿时长卿正像猴子一样满院上蹿下跳,看什么都新鲜。蒙都头抓都抓不住,这会儿,他正像蝙蝠一样攀在廊顶的梁上,说是要看看梁上的画柱出自谁的手艺?”
知州大人一声呵斥:“这厮……罢了,等会我见一面,其余的事情,由海州县处理吧。”
通判大人也笑着:“真是个傻子啊,果然傻了——谁人敢到州衙门上,查看画柱雕梁。”
好不容易啊,时穿终于走到这座小厅门前,知州大人远远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果如传言那般,两眼冒着童稚的好奇,似乎把在座的衮衮诸公都当成了古董,上上下下端详不停,要不是蒙都头使劲拦着,大约他会上前,摸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辨别诸官员的胡须,以及官服、官靴……
“白净”,知州大人受不了时穿那鉴别古董的目光,匆匆对时穿下着评断:“个头高大,四肢匀称,两腿充满跳跃性——难怪身手如此灵活。”
知州打量完,立刻起身:“海州县,这里就拜托了。”
提点刑狱官马上跟着站起来拱手:“似乎也没我什么事了,海州县,拜托了。”
眨眼的工夫,厅上空了大半,等上司都走空了,海州县也站起身来,冲县里的掌书记呶呶嘴——确定好的案子,判词都写好了,对方一个平民,不值得自己亲自出马。
山中无老虎,掌书记拖着官腔,一一盘点了被拐姑娘的名姓、身世后,交代:“那些能清楚记得父母与家乡的小娘子,大约有七位,其中包括江都黄县尉之女黄娥娘,州衙将派遣‘急脚(快递)’与他们联系,等确认她们的父母与家乡后,如果她们的父母愿意接回女儿,府里筹备了一笔钱,会将她们送到父母身边。”
时穿插嘴问:“难道,还有父母亲不愿意接回自家女儿?”
书记叹了口气:“自家女儿被拐卖了,在拐子手里待了一段时间,总是家门蒙羞。再说,出嫁出嫁,出而嫁之,女孩子总要嫁出去的,在哪里不是一个嫁?出了这种事,也许有父母愿意远远地把女儿嫁出去,回到家乡好向乡亲们解释,比如说女儿这次外出不归,是送嫁,是嫁入远方。如此,一好遮百羞。
这也不能全怪父母无情,因为她们父母兄弟总要在家乡继续生活下去,她们兄弟姐妹也要在家乡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兄弟姐妹名声受到影响,没人想嫁没人想娶,亲事上便要受影响。父母子女多,自然不能光考虑这一个孩子,思虑担忧多一点,也是有的。”
稍停,掌书记回答:“如果父母做如此打算,那被拐女娘出嫁,嫁妆肯定很少,咱大宋嫁女的风气不好,女人嫁妆少了,夫家会看不起……可惜县里只有这点能力,哝,原筹备送她们回家的路费,如果她们回不了家,县里愿意拿出来给她们当陪嫁……其他的,县里就有心无力了。”
时穿低下了脑袋,观察对方的官靴,掌书记觉得脚上似乎被烧灼了一下,他移了移脚,想把双脚隐藏在官袍之下,可惜努力失败,只好忍着,继续说:“至于那些搞不清楚身世来历的女孩子,县里会找人破解拐子的账簿——但恐怕希望不大。
在此期间,县衙会负担那些小娘子们的衣食住行,不过,也不能永无休止负担下去……这样吧,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如果那些女孩还没联系上父母,或是父母不愿意接回,你就把那些孩子的路费都领回去,之后怎么处理,县衙会替你做主,这件事全权交托给你了。”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时穿很懊恼。
掌书记乐了,快活的补充:“至于你的身世来历,府衙已经派人向金华、嘉兴一带的时姓家族去信,问问他们有没有失踪的族人,估计两三个月后就有回音,如果他们有失踪的族人,会派人过来认人的,顺利的话,你三个月后就会认祖归宗。
但如果你是时姓小宗的弟子,又居住在偏僻的地方,大约,今后你要独自生活下去了——官府对你的照管,也以三个月为期。
不过你不用发愁,海州城富绅听说你剿灭了那群拐子,都对拐子悄无声息的摸到海州城下而感到震惊,为了自家女儿安全,他们都愿意出资犒赏你,条件是:你必须在海州城定居下来。而你的良人身份,州府愿意出手续确认。”
时穿想了想,询问:“官府负责照管这些女孩三个月,以什么标准进行照管……我是说:官府每天给多少赡养费,嗯,救济金吧?美国标准还是菲律宾标准?我可告诉你,这是大宋,国情一点不特殊,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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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苍蝇也是肉
掌书记回答:“按照大宋条例,每人每天供给十文钱,一升米。”
每人每天十块钱,大约六百克米——这个标准虽然能吃饱,但也就是一个饿不死。那群女孩子正在长身体阶段,需要摄取的各类营养很多,而且衣服还要换季、胭脂、水粉……好吧,我承认,这标准在公元1111年代,很八错了。
掌书记继续补充:“你们租房子的钱单另开支,不包括在内这每天的十文钱中。你回头告诉豆腐西施过来领房租,官府已将那套房子给你们租到年底——那将是整整九个月的租金。”
这么说起来,大宋朝的抚恤待遇甚至比现代都要强。人家都做到仁至义尽了,时穿也什么好埋怨的,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名衙役上前递给他一个招文袋(文件袋),蒙都头一旁介绍:“每人每天一升米,20人三个月,总计和大米……这是给你的米票,你可以去官衙上指定的米铺领米。
每人每天十文钱,二十人每天200文,三个月总计十八贯,一万八千钱。考虑到你每天都要数着铜板过日子,衙门里就给你铜钱,足陌。另外,房租已付,豆腐西施每天管顿早饭……来人,推辆板车来,让大郎推着走。”
除了县衙,时穿左看右看,真想过去敲一下鸣冤鼓,听一听动静。蒙都头见时穿鬼头鬼脑,赶紧把时穿向外轰:“家去,这么晚了,那些女娘等急了吧,赶紧。”
时穿咽了口吐沫,低头看了看:“都头,我们过日子,就缺辆板车——这板车我不打算还了。”
蒙都头一个踉跄,等他站稳了,忙慌乱地回答:“娘也,一个板车,只值四五十文钱的东西,你也看上眼……依你依你,赶紧,天色不早了,家去——别老想着敲鼓,你不冤。”
时穿嘿嘿一笑:“原来你全知道呀?!”
停了一下,蒙都头想起什么:“不妥,你认识路吗?我陪你走一趟,走走走,我领着你走,跟紧点。”
夕阳西下了,街道上挂起灯笼,衙门口围上了鬼市(草市)摆摊的夜游神……大宋朝的夜生活开始了,而时穿于此时,像个老农民一样推着板车,被本县唯一总捕头押解着,嘟嘟囔囔、意犹未尽的走出州衙。
一路上,蒙都头显得有点过于兴奋,嘴上说个不停,但时穿总感觉,他说个不停,仿佛是为了堵住自己说话的机会。只听蒙都头兴奋的谈论:“娘也,知州大人已经把这份功劳给我报上去了,求朝廷给我赐一个迪功郎的官衔——知州大人果然说到做到啊。
说起来,傻子,这要感谢你,你出了这么大是力,整份报告里却不见你的名字,好人啊,做善事不留名……没说的,回头我在海天楼请客。”
“请客就免了,似乎你们那些衙役都有点怕我,我去了,大家都不说话,你的升官宴不免要冷场。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砖瓦匠、瓷匠,我有点小活儿要麻烦他们。”
蒙都头一挺胸膛:“何必那么麻烦,挨个找人,还不麻烦死你,我替你找一个牙侩,有我出面,本县哪个牙侩敢敷衍,我在衙门里做做手脚,他牙侩的资格就要成问题了。”
所谓牙侩,就是现在的“注册中介人”。
蒙都头骂骂咧咧的:“谁敢看不起我这个即将升任县尉的都头,我打破他吃饭的饭碗。”
“县尉?你要升官了?恭喜你。不过海州城是州府,你要调到哪个县里去?”
“就海州城海州县——这里虽然是州城,但也有一套县衙班子。不如意的是,县上头有州衙压着,县衙门都成了摆设,瞧见了吗,今日处理公务,不在县衙在州衙,知州大人走了县尊才敢开口,这就是命啊……不过,苍蝇也是肉,大小总是个官吧。”
说到这儿,蒙都头猛然压低了嗓门:“你听说了吧,海州县新来的知县是谁?……什么不关你事,告诉你,巧了,竟然是黄娥那丫头的父亲。今年二月里选官(春选),他父亲被调任海州县。所以,县里听说被拐女孩当中有本县知县的女儿,连知州大人都惊动了,特意搞的那么慎重,凡事都替你们着想啊。”
时穿停下了脚步,问:“那么,黄知县什么时间到任。”
“一般春季里选官,门下三省发出官帖,送信到地方,地方官还要进行交接、转赴新地方……有现职在身的官员,会在第二年春季到任,没有现职在身的新官,会在秋季赶去,与原任官员交接——总得给现任官一个收拾行李的时间,这也是官场惯例。
黄娥的父亲有官职,论理会在明年春天到任,但他女儿遭遇了这事儿,加上江都县离这里并不远,或许他会在秋天赶来,所以州衙才会把房子替你们租到年底……大郎,你跟豆腐西施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你的赶紧抓紧啊,争取在今年解决,要不然,明年你就要居无定所了。”
时穿斜着眼看着蒙都头:“我听说,你曾经打算娶豆腐西施?”
蒙都头甩着手,一脸自鸣得意的遗憾:“没办法,我现在好歹是个官了,总不能娶一个七嫁的寡妇,我的前程要紧啊……这贪财女人,沾上了就甩不脱了。”
“七嫁?原来还有这段故事,怎么回事,说说。”
蒙都头恍然间发现自己失误,赶紧表白:“其实,豆腐西施虽然七嫁,至今还是姑娘身,可怜她之前那七个丈夫,都没来得及享用那白嫩跟豆腐似的李三娘,各个都是短命鬼。”
稍停,蒙都头坚定地说:“你跟别人不一样,有算命先生说了,豆腐西施虽然有点克夫,但只要有大贵或者大凶之人,压住豆腐西施克夫的命格,就能龙凤呈祥。
你这家伙就不是普通人,凶,绝对凶,所以你赶紧把豆腐西施搞定……我可跟你说,我如果明年春天上任的话,年底打算成亲的,到时候你可别让豆腐西施来捣乱,你得负责任啊。”
时穿哈哈一笑:“哥跟你非亲非故的,负什么责?你逼得我狠了,信不信哥揍你?嘿嘿,你忽悠我,如今这是什么年代?当官就不能娶寡妇?哪个当官的敢这样说?哈哈,这年头皇帝都娶了寡妇刘做皇后,你觉得这不对?那你找当今官家商量一下——信不信皇帝吐你一脸口水!”
第36章 开源节流
“可别!”蒙都头立刻跳得八丈远:“你这小子,刘圣人(皇后)的事情,能这样瞎说吗?真是傻了……娘也,天色也晚了,豆腐西施家也不远了,本县尉还有事,不妨碍你敲豆腐西施门了,告辞也。”
顿时,一路烟尘滚滚向远处。
时穿愣了一下,嘟囔着推起板车:“没义气啊,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说打个灯笼送我到门口……”
推着一板车合计一万八千枚铜板,时穿在巷子里踯躅前行。等他赶回院落里,所有的女孩都没睡,等待着对她们命运的宣判。
时穿叹着气,将官府的决定告诉所有女孩子,而后宣布:“看来,不管怎样,虽然你们被官府救下来,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从今往后,让人伺候让人宠爱的生活不存在了,你们必须学会一项谋生手段,并自己挣出一笔嫁妆来,才能让后半生有个依靠。”
时穿说着,指了指板车上的铜钱,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米票:“这些钱是我们三个月的费用,依靠这笔钱,别指望大鱼大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出点挣钱的办法。”
黄娥熟练的接过时穿手中的米票:“官府给的铜钱倒是足陌,但米票不能全额兑付。这种米票,是官府收取的实物赋税,存在米店里用于支付徭役费用,米店会加上一点折扣作为‘耗米’,这也是惯例,因为当初米店收米的时候,也许米是湿的,存放之后米要脱水。
惯例是耗米加征到总额的一成至四成,我父亲即将上任,那么——这些米票能领取票面的八折,已经不错了。”
吸了口气,黄娥又继续补充:“不过,不管怎样的情面,从官仓官店领出的米,基本上是卖不出去的陈米……我们女人食量小,如果把饭都做成哥哥在庙里煮的那个菜粥模样,我们一天也吃不下一升米,多余的米票,可以按照时价卖给米店。”
“十文钱一天,咱院里有水井,省去买水的费用,但石炭、青菜、盐、肉,开支也不少,加上倒夜香的费用、唤醒头陀的费用,打更钱(夜间巡逻报时)、巡捕钱(北宋巡捕指的是消防队),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即使米票能卖出去,也添不了多少闲钱。各位又都在长身体阶段,节流就不要想了,我们开源吧,多想些挣钱的路子是正经。”
众女子当中,一名叫墨芍的女子站了起来,盈盈的说:“奴家会刺绣,或许能绣点东西卖点钱,但需要先买丝绸与针线。”
墨芍开了这个头,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自己的谋生技巧,当然,都是些女孩子必会的技艺。时穿听得头昏脑胀:“这样吧,我们先组织起来,一共十九个人,环娘太小,不算数,剩下十八个人,六人一组,分成三班……”
环娘立刻站起身来,奶声奶气的回答:“环娘会烧火,会放牛,不吃闲饭。”
黄娥也赶着说:“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不分组。”
时穿被吵得头大:“我已经决定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除娥娘外,还有六个人记得家乡的父母,这六个人单另成一组;其余的人自愿结合。
三组人手轮流值日,值日的班组负责洗衣做饭,打扫院落为生。不值日的那两组,则集结起来,做针线活糊口。
官府给的这笔钱,我们就当做共同基金,我再给大家添上三十贯。这部分钱除了用来吃饭外,省出来的钱,我们做点小活,替自己挣嫁妆。
既然是替自己挣嫁妆,原则上,挣来的钱除了共同基金的提取比例外,剩下的,谁干的归谁,多劳多得。”
夜色下,这群被命运耍弄的女孩,在时穿的提议下振奋起来,她们三三两两沟通完毕,迅速编成了三个组,时穿随即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住进门房,大家有什么事找我……”
时穿扫了一眼众人:“环娘太小,跟我住一起吧——大家有什么事找我,可以先找环娘通报。”
环娘立刻站起来,挺着小胸膛回答:“环娘一定替哥哥看好门,不吃闲饭。”
黄娥跳了起来,神色哀怨:“哥哥不要我了?”
时穿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安慰说:“县衙传来消息,说你父亲将是下一任海州知县。这一大堆男女住在一起,总要避个嫌疑,环娘还小,由她来通报,正合适……再说我们现在住在一个院子,日日都能见得到,你还担心什么?”
时穿带来的消息立刻引开了黄娥的注意力,她嘟起嘴,小心翼翼的回答:“父亲既然担任海州知县,又要交接江都县的事情……恐怕先到的是继母吧。”
黄娥说到这里沉默下来,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像个淑女一样文静。
父母对黄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光是听到名字已经让黄娥换了副模样……时穿深深的望了黄娥一眼,但他没有多嘴,继续挑选着人手担任三个组的组长,又给每组安排了财务人员,而后让各组组长领着组员安歇。忙完这一切后,夜已深了,时穿便牵着环娘的手去了今晚歇宿的房间。
这间门房很简陋,它原是守门人居住的屋子。历来守门人的主要责任是看门,所以屋里没有床,只有几个长条凳。凳上堆着豆腐西施送来的被褥。
进屋之后看到这景象,时穿苦笑一下:“环娘,今晚我们睡凳子好不好?”
环娘睡眼朦胧:“哥哥,凳子太窄,你抱着我吧,我睡你怀里。”
“哥也从来没睡过凳子呀”,时穿苦笑一下:“我们还是找个空房间,找张床吧。半夜三更的,摸进去睡了,也惊动不了其他人。等天亮我们在悄悄回来……”
门一闪,黄娥闪了进来,她扑入时穿怀中,抽泣的说:“哥哥,我怕。”
顺着敞开的门户,时穿望了望院中“l”型屋子,哭笑:“我错了,我以为这门房就相当于值班室,没想到连床都没有。罢罢罢,让别人议论去吧,哥不是在意别人议论的人。今天我们先凑合一晚上,从明天起你与环娘两人住一间房,就在那排房子的里。
那里横向一排有十五间房,把第一间正屋空下来当作你们的公共会客室,其余的人,从第二间开始安排。你们十八个人,刚好住满九间房,剩下七间空着,我住纵向那排屋子的头一间。这样。我跟你们隔着长长几间空房,既避了嫌也彼此行事方便。”
黄娥还在哭泣,但她马上收住眼泪高兴的回答:“啊,那么哥哥屋旁有许多空屋子,我住进去,想必也不碍事——这安排好……”
环娘睡意朦胧:“我不要跟姐姐睡,我要跟哥哥睡。”
时穿看了看环娘,说:“娥娘你先领着环娘找个地方睡下,哥还有点事要去办。”
黄娥小心的看了一眼时穿,马上像受惊吓一样,快速的说:“哥你怎么了,你脸色发青,活像……”
环娘在一边使劲点头:“我早就想说这话了,没错呀,哥哥现在有点青面獠牙,像传说中的妖怪一样,好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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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气氛诡异
伴随着两名女孩的议论,是空气中飘荡的寒气。
农历三月的夜晚,气温很凉爽,但现在……气温很奇怪,黄娥与环娘感觉似乎到了寒冬腊月,寒风阵阵,但身体却未曾因体温的急剧降低而瑟瑟,似乎,所谓寒冷只是心里感觉,身体却并未感觉到温度变化。
身体的感觉与心灵的感觉截然分离,这感觉很奇怪。
时穿咧嘴一笑——考虑到他的脸色现在青的像蓝靛,这个笑容很有点魔化的味道。他呲牙咧嘴的说:“环娘莫怕,哥不会伤害你的。”
环娘当然不怕,她精神气十足的回答:“环娘当然知道哥哥不会害我,哥要有害环娘的心思,当初只要自己冲出桃花观,谁又能拦得住你?哥当初没有丢下环娘自生自灭,我就知道,哥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环娘不怕。”
时穿低头嘿嘿笑了,笑得很阴森:“哥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恰好哥有点事要去办一下,等会无论你们看到什么景象,都不要惊慌乱叫……”
黄娥拉了一下环娘,静静地回答:“天庭有事召唤哥哥吗?不知哥哥要离开我们多久……听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听说我父亲已经担任海州县知县,如果我继母来得快的话,也许在三个月后就到了。”
时穿脸色越来越青,奇怪的是,在烛光的跳动下,他的身影也在跳动,这种跳动不是距离上的跳动,似乎是空间转换上的跳动。时穿的身影仿佛一副拙劣的动画片,缺乏必要的连续性,上一个镜头他在那里,下一个镜头,他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片。
与之相对的是,时穿的身影也断断续续,所有的字音都没有尾音,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钢丝磁带里放录出来的机器音,门房里的气氛很诡异,在这种气氛下,靛蓝色的时穿咧嘴一笑:“要不了三个月,我的时间流动跟你们不一样。这需要你们两个人打个掩护……”
话音刚落,时穿的身影消失的原地,他身上原来穿的衣服仿佛蝉蜕一样,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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