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说着说着就偏提了,把正事给忘了!”
素娘笑道:“我正准备回屋再添件衣裳就找嫂子你去,没想你这性子,比我那丫头还急!”
她随口就提到苏浅。
“喲,那丫头还是个急性子?我一直还以为她是个慢性子,难不成看走眼了?”她有些惊奇的问。
以大杂院众人的眼来看苏浅,都觉得她是个条理分明的丫头,做事情甚至中规中矩,就差用按部就班之类的词来形容了,怎能想到,这么一个丫头,竟是个急性子!
“不是嫂子你看走眼了,而是嫂子没见过她急的时候,上房揭瓦的事都干得出来。”引燃炭火,往炉子上暖了壶茶,“嫂子,杨四还是没改主意?”
听见“杨四”俩字眼,杨婶的眉无意识一拢:“没呐!不仅没改主意,那立场反倒越来越坚定了,真不知征的是哪一道魔,到最后还死犟着,可别怪他老娘出绝招!”
杨婶已经想好了,杨四如果一定要跟历练者的大部队走出孤州,她就喂他大把迷|药,让他昏睡个一整天,至于背着她签署的协议,那个过后再说,反正得先保住性命。
在性命面前,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今天我打听到九郎君对外出历练的态度,除非有人从中作梗,在历练名单上除去九郎君的名字。”说着眼神暗了暗,“也就是说九郎君的立场同样坚定了。”
杨婶看着素娘,觉得她的神态有异,但怎么看都看不透有什么异样,思考了片刻,才琢磨着问:“素娘,难不成你又有新的对策?”
若不是出于无奈,她哪舍得对自己儿子下迷|药,更何况,迷|药一进杨四的肚皮,他下半辈子也被自己亲手签署的协议毁了;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她是不会这么做。
如果素娘有对策,哪怕再难,也得试试。
炉子上的茶了,屋子里也因为炭火渐渐暖和起来,素娘提起壶,往炉子上了盖,这才为杨婶和自己分别沏了一杯热茶。
她把茶推到杨婶跟前,答非所问道:“嫂子,你可记得五年前历练,大郎君回府时那番惨象?”
杨婶眼露疑惑,觉得她话里有话,但还是随着素娘的话转移了思绪:“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大郎君可是千府嫡亲的郎君,就因为五年前的那次历练,他一辈子都毁了,如今在千府的存在感,仅次于九郎君。”
五年前的千大郎也算不算特别受重视,因为他母亲去的早。没有母亲的庇佑孩子,又顶着千府嫡长子的光环,千大郎可以说成是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阴霾重重的阴暗后院里。
一直到五年前的那次历练,他嫡长子的光环也被夺了,因为他双腿再也站不起来,面容也被利器划花。
“不知嫂子有没有忘记,关于大郎君的伤势,我们听到的那些背后议论,谁的名字出现的次数最多。”
“自然是三郎君。”杨婶没有过多的犹豫,因为问她这个问题的人是素娘,而且大杂院里也没有一些听墙角的,因为好奇,所以她还补充道,“大夫人还因此重罚了一个碎嘴的小丫头,这招杀鸡儆猴效果还是显著的,至少大夫人那边,再没人敢议论这事儿。”
“三郎君从前一直是老爷的宠儿,可这五年,六郎君却后来居上了。”素娘的神情变得模糊,“也就是说,老爷一定也知道,大郎君的伤与三郎君脱不了干系;明面上,老爷把这事压下去了——”
016章 权夫人
千老爷的做法她们不予评置,可一旦细想开来,里边的弯弯绕绕着实让人心悸。
“你的意思是,暗地里,是老爷逐步逐步疏离三郎君,以至于造就如今的局面?”杨婶接过素娘的话,恍惚中惊醒,似乎被脱口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疑惑的语气,清明的神情和诧异的眼神,无一不说明她的纠结。
所有人都以为,六郎君的得宠,是因为六郎君的娘亲权夫人。
她俩才这么一分析就得出一爆炸式的结论,可想而知,千老爷是做得有多光明正大,才让千府一众人从没怀疑过,真正妨碍三郎君的并不是六郎君的受宠,而是千老爷的远离。
不过大胆质疑千老爷的人根本没几个,素娘在千府可算得上独树一帜了。
素娘点头道是,又掀了掀嘴皮:“六郎君和九郎君的关系,与从前的三郎君和大郎君的状况太像,我前面说过,除去九郎君的名字在历练名单上被抹除……”
不则,九郎君有罪受了。
而她,绝对舍不得九郎君受罪。
“所以,我们应该从六郎君下手?”素娘都提点到这个地步了,杨婶虽仍然有些云里雾里,也明白了素娘要表达的意思。
从直觉上来说,素娘这么尽心尽力,应该不全因为杨四,更多想的是九郎君,素娘的出发点毋庸置疑是九郎君的。
她的确没素娘聪慧,但也不是那笨头笨脑之辈,有些可以肯定的东西,她从不含糊。
问题是她从来没听素娘提起过九郎君哪怕一次,,素娘更不曾向杨四打听过九郎君的任何消息,这突然而然的挂怀,教人实在难以理解。
只是这种感觉在脑子里成心就成了,多余的想法可以直接掐掉。
素娘不是寻常妇人,看她一身功夫,就能说明一切,而且,从进千府开始,她就没向任何人隐瞒过她会功夫的实情。
无论她的动机是好是坏,她都有她的理由,自己没权干涉,甚至必要的时候会无声支持。
素娘嘴角弯起,眼角微眯,却不像是笑:“六郎君如果改变了注意,结果会怎么样?”
九郎君不论如何都不能同六郎君一届历练,九郎君性子和身手都没有大郎君的十分之一强悍,在她眼里,六郎君却是比三郎君更难对付人物。
她如何肯把九郎君送进狼窝。
怕就怕六郎君不用动手,只要把九郎君的名字填在历练名单上,九郎君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更何况自从的到了九郎君名字在历练名单上的消息,她就总有种九郎君上了历练战场,便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无论如何得阻止九郎君冒这个险。
杨婶杏眼微眯,迎上素娘的眼睛,却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半响,抚了抚鬓发:“六郎君不像那种轻易被人说服的人。”
素娘这回真笑了:“你忘了,还有权夫人。”
权夫人与处事精明的大夫人、面相魅惑的姬夫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一眼看去是年轻貌美,再一眼看去还是年轻貌美,没人会相信她是个二十岁孩子的娘亲,说是六郎君的姐姐都抬举六郎君了,说是六郎君的妹妹,信的人是有一大批的。
因为她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面容上的年轻,还有气质上的年轻,清纯得不染俗物,二八年华少女的气质。
这种气质放在任何快四十出头的妇人身上,都会觉得做作露俗,即使不恶心看上去也会别扭难耐。而这份纯净放在她身上,所体现的却是自然天成,誓与这纯净的气质相融的状态,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张人人妒忌的不老容颜。
靠着这张容颜,她成了千老爷的近十年的宠儿,不仅如此,她的孩子千六郎也因为她,顺利荣升成为千老爷身边最受关注的孩子;纵然背后有不少人指点她为妖为孽,旦凡千老爷喜欢她的容颜,她也能做到眼不见为净,真无法避免的撞见了,权当她羡慕嫉妒恨好了。
权夫人性子随和,即便其他夫人看不惯她的做派,与她们发生口角或矛盾,她也有一份不屑与她们计较的气度;又因为一直是老爷的宠儿,就算很多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不敢与她正面对上。
她有今天的地位,自然不是因为随和的性子和千老爷的宠爱得到的,更多的一些东西,是大宅子里的女人必备的经营手段,更何况,千老爷的大妻不是她。
她还有个儿子,也向来疼爱她儿子,必然想为他争取些什么。
所以清纯的气质或是年轻的容貌,都并不影响她是有脑子有手段,该下手时有绝对果断气魄的女人,这才是她自始至终一直呆在千老爷身边,没被任何女人替代的重要原因。
可她一直以为有大出息的六儿,这回却做出这么不经大脑思考的事情来,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身边的人怂恿他做的。
仔细想想可能性又不大。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六儿做事很少按着旁人的想法来,向来都习惯一意孤行,心思还难琢磨不说,连她这个做娘的,都没有被纳入他心思的“聆听人”的资格中去,这也正是她头疼的地方。
按说六儿这孩子也是从小带在身边的,
她为他好,可那些她认为绝妙的法子,他却很少借鉴,更多的时候甚至不屑一顾。儿大不由娘,她也没办法非逼着往东往西的,这不,捅娄子了。
这会子千老爷正在用餐。
权夫人为他布菜:“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老爷了。”她轻声念叨,“精神看着不如前些时候,老爷业务可是繁重?不打紧的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好了,老爷可要仔细了身子。”
千老爷年轻的时候倒是个美男子,只是现在看,丝毫看不出任何美男子的迹象,除了偶尔露出来的或精明或霹雳的眼神和个子不矮以外,余下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子吗;就连穿着也是普通的,走出去没人会相信他就是顷城甚至孤州大名鼎鼎的千老爷。
而今的他看,上去木讷且不解风情,远不如传闻中的倜傥。
听权夫人轻声软语的劝慰,千老爷想起的确有两件头疼的事,瞅见权夫人眼里的担忧,顺口就提上一句:“我想让三儿参加这届历练。”
权夫人惊了,放下筷子。
风平浪静的千府,还真没有什么事值得她惊讶的。可依老爷所言,三郎君早在五年前走过了历练这一遭——同一个名字,重复出现在历练名单上,不是违反祖制的吗?为何老爷还与她这么一提。
这一提,不就说明老爷正准备实施这件事吗?连考虑都过滤掉了,或者说,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形成的结果。可违反祖制的事,能明目张胆的实施吗?
“老爷,这可是……”即使心底抗拒,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她心里有数,老爷能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已经很难得。
017章 该说的不该说的
正如权夫人表现出来的单纯,千老爷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府邸的一些污秽不堪的事,他似乎想保护好她的那份单纯;毕竟大宅子里,女人的表里如一可谓难言可贵,更何况她在他心里,还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就算有所涂鸦,也应该由他亲自动笔。
权夫人把他的心思摸个透,也如他所愿,很少插手干涉府邸任何事,就算有插手,也是在老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密谋,不会搬上台面。
她很清楚老爷之所以来她院子提一提这事,不是说准备尊重或考虑她的意见,而是要不论对错,她都无得条件附和他,不则提上一提他也会觉得没必要。
千老爷一叹:“我又何尝不知这么做违反祖制,可这届历练,非同寻常。”话题一转,转到六郎君头上来,“因此,六儿请求我在历练名单添上小九的名字,我也没反对……”
权夫人清澈见底的眸子微微一眯,里边蓦地添了许多东西:“六儿那孩子胡闹,历练这等大事,老爷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这孩子就是平常被妾宠坏了,才无法无天的……”
千老爷后院的女人不少,除去大夫人,还有两平妻,分别是姬夫人和权夫人。
三妻多妾制是夏离王朝对掌权握势人的认可,一般平民能有一妻两妾,这般福气还得不愁衣食的人家才有。
摆摆手不认同她的说法:“六儿也大了,虽说郎君身上的坏毛病都有点,好在本质还是和你一样。你也别老拘着他,男儿志在四方,等历练回府,收了心,性子自然也会收敛。”他紧绷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因为来到权夫人的院子有片刻的放松,反而因为她的话,平添了一丝疲惫,“千姓的郎君、娘子们都只有经过当届历练的洗礼,才会褪去青稚,这是个过程,孩子们经历一遭只会有绝对的益处。”
千老爷有一双很精明的眼神,看人很准,可他也是俗人一个,不小心也会入当局者迷的局;但是这回却误打误撞,点明了一事,就是权夫人和六郎君的本质,的确是一样的。
权夫人认真点了点头:“老爷说得在理,妾是担心小九。小九那孩子就爱舞文弄墨,当初妾就想着把他养在身边,可惜了缘分没到,强求不来。”偷瞥了千老爷一眼,见他面上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才接着道,“可当初提议把小九纳入妾膝下一事,妾心里现在依旧不是个滋味,因为这事让老爷和小九有了间隙……”
打一开始,千老爷最中意的孩子,莫过于千九郎了。虽说千九郎年幼丧母,但千老爷和千九郎二人的父子关系,并没有因为生母的离开而疏远,反而更亲近。
千老爷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九郎君,连到他十几个夫人院子里吃饭,都带着他;这份宠爱,让千府一众人都没辙,其他郎君、娘子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他们父子的关系止于千九郎六岁那年,也就是权夫人提议要把千九郎养在身边,千老爷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九郎君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而告终。
自那以后,千九郎的性子变得孤僻,闹着要搬离原先华丽的院子,选了个偏僻角落安家,又不准旁人随意出入。至今为止,除了十三娘和他身边的两个仆人,没人能随意进得他的院子。
也没人愿意靠近他的院子,传闻他养蛇,一开始还有许多不信邪的人,总会派上一两个仆人一探究竟。
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会伤着,攻击他们的都是毒或没毒的蛇。
前些年还陆陆续续有人被蛇咬伤事件,近两年就没有传出这样的事来,看上去那些不信邪的人都放弃了监视或接近九郎君的目的;所以千府上下,能得到九郎君的消息的人,实在是微乎其微,再加上有杨四那样忠诚的小厮帮衬着,不提别的,见上九郎君一面,都是很困难的事。
千老爷瞅了权夫人一眼:“不关你的事,是小九那孩子脾气大。再说这么多年,这气也该消了,可他那是个什么态度!”
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说不出厉害的话来。
从前他是很宠小九的,可他已经不想在提起小九了,因为每一提起小九,他就会气上好一阵子。
小九的所作所为,实在……
从前他对小九的好,可是没人指出半点不是来;偏小九就因为收养一事,给了他那么多年的脸色,他一张老脸能往哪搁?
权夫人知道她攻不破给老爷心底添了堵的那道坎,老爷没有为收养一事责怪过她,但老爷从来也没放下过,每每一提起,都是黯然神伤。
没再多说什么,只等千六郎来,再好好说他一顿,要他改变老爷同意千九郎外出历练的主意。
她这儿子简直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历练之路等着他的是数之不尽的死亡道,他还有心思算计千九郎,好好留着命或者回来,她就谢天谢地了,更何况,千府谁不知道,他跟千九郎从小就矛盾重重。
到时候就算千九郎自己过不了历练的关卡,都能算计到他都上去,她真不明白了,但凡碰到千九郎,六儿做事怎么就顾头不顾尾了。
“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还能真计较不成?”她说着高兴起来,“索性小九也答应不再闷在院子里,这是好现象啊老爷。”
他有些感慨道:“是啊,这么些年……”都没能好好看上一眼那孩子。
权夫人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垂下眸子:“老爷,有句话就是不当说,妾觉得也应该开口的。”
“说,用不着拘谨。”
抬起眸子,权夫人眼底露有份诚恳:“按说这话妾也没资格说,但是老爷也知道小九那孩子,是从小没了生母的,六岁起就独门独院的过活了,老爷与他请的习武师傅,又教他撵了去。这历练之事,您也经历过,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就六儿那三脚猫的功夫,都够妾担忧的了,小九……”脸色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下去,“妾虽不是小九的生母,只希望小九好好的,这话蒙心底不说出来,只怕晚上睡得不安稳。”
018章 六郎君的窘态
听了权夫人的一席话,千老爷觉得这趟没白来:“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她担心的一些事,他也有考虑过,所以特地去了木凉阁一趟,请了权威的杀手护航此次历练,还会专门派一个顶级杀手给小九做暗卫。
这次历练,不同以往,任务艰巨苦难程度不是孩子们能想象的。
只有他们能接这任务,他不允许任何人代替属于他们的任务。
至于他的孩子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他也不清楚;只是孩子们若完成他下达的任务,活着回来的话,随之而来的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于在历练名单上添上小九的名字,他也矛盾过,更多的只想小九好好活着,以他的喜欢的方式活着;因此小九提出独门独院的过活,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的不打搅他。
而这次,他本来也只是试着让小九的贴身小厮,传达这届历练即将开始的消息,没想着小九让小厮带话给他,说是想争取这次的历练名额,碰巧六儿又拐弯抹角的为小九争取这份名额。
为了小九的这份提议,他想了许久,许久之后,他还是默认了小九的意思。尽管小九没有傲人的拳脚功夫,但是份提议是十一年内,小九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他不能装作没听到而抹杀掉。
既然他把这届历练的危险利害都说透了,小九还能坚持,他就相信小九不会盲目抉择。
权夫人观察到千老爷面部露出细微的情绪,觉得很意外。
不是意外老爷对小九有感情,而是意外老爷对他的感情依然这么深。当年小九突然离开老爷身边,她也有凑上一脚。
当然,小九能离开老爷身边,一下子那么彻底的离开,主要功臣不是她,而是大夫人。所以续小九之后,受老爷宠爱的孩子是三郎君。
她嘴上这么说,心底想的又是另一个人。
相比较九郎君是不是能得到许可外出历练,三郎君的再一次得到了老爷的首肯,加入这届历练队伍中,九郎君外出历练的问题在权夫人这儿已经不是问题了。
权夫人有些感叹。
此次历练。除去小九外,剩下的人就是大夫人家的三郎君,姬夫人家的孪生姊妹和她家的六儿。
这几个孩子,在府邸的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老爷也再三强调,这次历练不同以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能不清楚!
就算没明确说出来,后院诸位姐妹也不是傻的,这届历练能给千府带来的利益,肯定是无法估计,否则那么危险的地段,老爷怎么舍得让这批孩子外出历练。
理顺事情的始末,担忧六郎君的同时她更留意三郎君的动向。
三郎君如果走了老爷为他铺的路,届时,三郎君对六儿的威胁就不止一点点了。
三郎君能续小九之后,成为老爷的当仁不让的宠儿第二,不是没有原因的;三郎君自始至终都没把小九放在眼底,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大郎君,是与他血统同样纯粹的嫡子大郎君。
其实他无需顾忌大郎君,因为大夫人有着后院女人所没有的后台,只要大夫人后台一天不倒,三郎君就能狠狠的压制大郎君,大郎君永远也无法翻身,就算得到老爷的认可也是如此;可三郎君不知怎么着,就是处处针对大郎君。
大夫人定也劝说过三郎君,三郎君可能没听进去,最终自酿苦果,让六儿有机可乘,坐收渔翁之利。
故而,她不能让六儿步三郎君的后尘,而且针对的还是没什么价值的小九,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老爷对他的每个孩子都不错。特别是没有犯“案”记录的孩子,除去特别宠爱的一两个孩子,其余的算得上一视同仁。
在老爷的孩子们中,只有小九个极为特殊的例子。
老爷对小九的耐心似乎极大,这绝对不是愧疚造成的,也不是因为怜悯小九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生母,更谈不上对小九生母存在爱恋。
只是纯粹的在乎小九。这种纯粹,在旁人眼底,就比如她眼里,时间久了就会衍生为目的。
可小九只是一个孩子,生母又没了,这么些年,母族也没个人来探望——如此一来,又似乎她想多了。
送走老爷,看了眼天色,呢喃一声:“都这么晚了。”走了几步,停在花窗处,偏头看向一旁的管事娘子,“六儿这会子在何处?”
管事娘子福身道:“六郎君回了一趟,见夫人和老爷在一起,就往别院方向去了。”
手抚着窗前摆放的盆栽的绿叶,静了片刻,吩咐道:“马上给找回来。”
千六郎心里跟明镜似的,通常这个时候被娘亲的招见,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是快睡着的时候被小厮唤醒的,这种时候,任何人被唤醒,被迫离开暖和舒适的床,心底多少是窝着火。可夜晚的寒流往身上一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的小火苗登得一下,熄了。
心里放一轮明镜也不管用,因为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的预感一向都很特别,特别之处就在于好的不怎么灵,坏的特别灵。
果然,刚一进屋,屋里的寒流比屋外更甚。
以至于进屋里好一会了,他娘只盯着他不吭声,原本顶着寒流气息一下子结了冰。这种气氛打小就没出现过几次,而今天很荣幸的,他迎来了它。
心思飘忽,思绪乱舞不止。
父亲来了一趟娘的院子,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惹着娘了?惹着娘的事件,又和他有什么亲密关系,值得他在这么冷的夜爬出暖和的被窝和娘大眼瞪小眼?
斟酌再三,他开口了:“娘,这么晚了,您找孩儿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估摸着再沉默下去,他都变冰棍了。
权夫人垂下眸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好像十分不愿意看到他的样子。她面带冰霜,又不表态发生了什么,如此一个来回,他更紧张了。
走近她两步,紧张的情绪不仅没有缓解,手心还有微湿迹象。他不是千三郎那样的急性子,可如今,在娘亲死寂般的沉默中也忍不住急了。
“娘。”试探性唤上一声,他娘的态度已经不是他的道行能看透的了,但比起他娘的态度,他更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好歹应我一声。”
019章 来日方长
权夫人抬眸,盯着千六郎好一会儿,紧绷的神色裂出痕迹:“你是不是去找你父亲,说服他把小九的名字添在历练的名单里?”
尽管已经知情,但没亲耳听到他否认,她还是有些失望;眸子紧闭了片刻,好像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此时的情绪。
她如何也想不通,平日里处世精明圆滑的六儿,注意力转移到小九身上的时候,糊涂就成了惯性行为,让人防不胜防。
按说这些年,六儿没与小九有正面的接触,甚至间接接触也很少,他又是接受新鲜人和事的年纪,应该会慢慢忘记小九或直接抛一边了,这才是对潜在的敌人最严重的打击——没机会出场。
可他闹的一出,是纵虎归山吗?
听权夫人提起千九郎,千六郎的面色变得怪异起来,各种情绪上涌,争先冲至脑门,眼神又霹雳阴沉,好半天才辩解了一句:“娘,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在他娘眼中,他如今只是在闹别扭,因为千九郎并没有对他造成实际意义上的伤害,记忆里的那些为顶多能归结为阴影,更何况他如今也已经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了,不是闹别扭是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年努力,父亲面前步步为营得来的宠爱,为的不就是想把千九郎踩在脚底下炫耀吗?他费了那样大的心思,不就是想借着父亲的手,狠狠甩千九郎耳光吗?
可这些年,千九郎又在做什么!千九郎躲在一方院子里自给自足,不肯露面,他拿什么打击他?
光躲在院子里,除了特定的几个人谁也进去不得,千九郎再不露面,恐怕连时时刻刻惦记他的自己,都快不记得了——他怎么容忍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一直想方设法把千九郎弄出院子。千九郎确也实在,从没踏出过那破院子一步,至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没踏出那破院子过。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无数次自问,对已经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千九郎到底执着什么,但从来没有得到过满意的答案,或许是有答案的,但必须是面对千九郎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以,千九郎必须自愿走出那破院子正面与他交锋,才能得出结论。
否则不是他能把千九郎怎么样,而是千九郎会把他逼疯!
当然,千九郎逼疯他什么的,这种事不会发生了,因为千九郎就要脱离那个蛇窝院子,到时候,千九郎是圆是扁,还不是他任意拿捏!
瞳孔一缩:“听说小九已经点头同意父亲在历练名单上添上他的名字,娘不觉得这事好事!”
权夫人半分无奈半分担忧的瞅着他:“哪点好了?说来听听。(< href=”lwen2” trt=”_blnk”>lwen2 平南文学网)”说完她又有点自己生气,至于原因,诸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平日那个思维缜密的儿子上哪去了?怎么一遇到小九或听到有关小九的事,就昏了头?我时常教育你,要与上得了台面的人打交道,就算恨一个人,那人也得值得费心思去恨!”
千六郎拢眉,果断捋开揪紧袖臂不放的手:“自然知道,小九同意能外出历练,我费了多大的劲!得知不再缩在龟壳里,这几天做梦我都能笑醒。”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上斜,五分冷酷三分疯癫,还有两分不知名的狂热。
“冷静点!”权夫人喊了一嗓子的同时有些懵,不知儿子何时变成如今的样子,“听我说,你与小九的恩怨,不用你说,府邸新来的奴才估计都有听说。小九出来不止你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我同样也不想让他有好日子过;可你想过没有,小九这次外出历练的机会,是你亲自引荐的,他若没好日子过了,所有人第一时都会把矛头指向我们母子!”
她没想让小九好过,更不会忘记小九在六儿儿时给留下阴影,可六儿不能动他,就算手段使得不留一丝痕迹,六儿也不能动他,她可不愿他们母子因为小九自毁长城。
紧闭的眸子“唰”地重新睁开:“不管我们母子有没有做,做到哪一种程度,结果一句话概括,他有事,咱们母子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你的下场,就是老三第二,这些你可有想过?”
千六郎打了个激灵,迅速冷静下来,眉间松动,连声否定:“不,不会,历练期间,我不会乱来,更不会步三哥后尘。小九那里,我不仅不会害他,还会好好保护他的——”他别有深意的说道,偏了偏脑袋,抿唇笑了笑,“这么久才等到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下子就没了,娘,你说呢?”
权夫人觉得有些冷。虽说屋子里不怎么暖和,但这间屋子她待了二十几年,对室内温度早已适应,少有冷的印象。
同样,她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到儿子身上的陌生感了,其实更早,她对他有这种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承认,从前替他找的借口都变得苍白无力。
千六郎好像从权夫人眼睛里读出些什么来,立马缓过了神色,惹得权夫人以为眼花;只见他转了个话题,勾起唇角卖起关子来:“娘,我这儿还有独一份的内幕,想不想来上一段?”
权夫人静静的看着他:“说吧。”
整理好情绪,千六郎打了个响指,斜眼笑看权夫人:“这回历练名单上,咱们直系兄弟姐妹共多少人?”
“算上小九的话,不就你,十二、十三娘,其他的名额都给旁系或外系的占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罢顿了顿,心思一转,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了然。
千九郎只管嘚瑟,没注意到权夫人的神色,笑着摇头:“算上小九的话,府邸有五个直系人员外出历练,虽然他的名字没上历练名单,也不是以千氏直系人的身份,但父亲已经同意他跟着我们一起了。”
他说的是千三郎,比起千九郎,他娘更关心的千三郎,因为千三郎更直接的影响到他的利益。
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阴狠,权夫人嘴角亮出个清丽的弧度:“你说的是你三哥。”
虽然他有所指,但是权夫人一下子就能猜中,还是以肯定的语气,惊叹之余不由竖起大拇指:“娘真厉害,一猜就中!”
权夫人可没他那样高的兴致。
即便这回历练不同寻常,老爷徇私的举动也太明显了,让长老们要知道了……更或者,老爷与长老们通了气,长老们变成了知情者。
长老们知情,事成的几率有八成。
若长老们不知情,这事儿虽不至于搅黄,至少没那么容易翻篇!她也没想把三郎君一下子给怎么了,毕竟来日方长,不过不给他找点麻烦添点堵,她心里就堵的慌。
抬眸看了千六郎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点什么。
020章 千六郎献计
权夫人招来管事娘子,轻声嘱咐几句。
管事娘子点头,依着她的吩咐也离开了院子。
见状,千六郎准备请离,却被她沉声留住。
莫长老一直为权夫人所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千老爷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且他的态度是沉默的,换句话说,也就是默认了莫长老追随权夫人。大夫人、姬夫人等,都有追随她们的长老,没道理莫长老追随权夫人,他要说什么。
不过莫长老对权夫人有几分真心,还真不好说。
大夫人和姬夫人,娘家后台强硬,有长老追随无可厚非,情理之中。
权夫人不说娘家势力,就连娘家人也找不出来一两个,莫长老追随权夫人,且俩人往来有十五年之久,莫长老图什么?这便是千老爷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长老们在族中大事上,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利,但那也仅限大事面上;族中需要长老在场的大事件,一年也摊不上一两件,除此之外,长老们还是各过各的,脱离不了世俗,吃喝拉撒睡一摊子事要解决,大部分长老每月的月例还不够一人花销的,如何能撑起一大家子?
找靠山就成了不愁吃穿最简便的直通车。
有一人坐上直通车,其他长老哪有不效仿的。
而千老爷后院的夫人们有愿意供养长老,他们哪有不贴上来的道理。
这些个长老们当中,除了正直的一塌糊涂的大长老和与他交好原长老没找靠山上直通车外,还有一特例,就是莫长老。
这莫长老找的也许不是靠山,许是人家高瞻远瞩,深谋远略,觉得六郎君是块料子,所以与权夫人沾上了边,这也说得过去。
只是千老爷心里,还是对莫长老选择权夫人做靠山有丝的古怪情绪,却没源头追溯。
与千老爷不同,权夫人则把莫长老看做贴身管事娘子除外的重要心腹。
“莫长老,你怎么看?”把千老爷私自派三郎君外出历练的事一一说了个遍,权夫人才问莫长老意见。
莫长老听罢,惊恐地摆手:“不成不成,私自执意那么做是违背祖制的,夫人不是弄错了?”
在莫长老的印象中,千老爷从不做那违反祖制的事,甚至比族中谁都维护千氏祖制,毕竟族里人的眼睛,十有八九都盯在他身上,他就算不以身作则,也的中规中矩的,如何会为了个三郎君,做那等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事?并且能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权夫人虚掩的眸子闪了闪,原来老爷下的决定并没有与长老们通气:“我亲口听老爷说的,还能有假?”倒不是不希望虚惊一场,也免了她折腾。
偏头看向千六郎,这回她不再是单独会见莫长老,她把千六郎捎上。
本还犹豫这事不该要六儿插手,只是此刻那份犹豫已被捻灭,抬眼问他:“你说说该如何。”
千六郎面色寻常,心里却激起了千层浪。
他首先想到的是大夫人和大夫人的后台。父亲定是看中了这些,才准备重新重用三哥的。这次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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