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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出没第1部分阅读

    《杀手出没》

    001章 格杀令

    夏离王朝,孤州,顷城。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铺天盖地地倾洒。

    城外郊区,胡杨随风摇摆,一派生机盎然;穿越一排排整齐的胡杨,放眼望去,连绵的沙丘似笼上一层圣洁的袈裟。

    苏浅修长的身子倒在一颗光秃的胡杨枝干上。

    她单手抱着脑袋,一只手规矩的摆在胸前,手上套了副寻常样式的黑色牛皮手套,腰间别了个同样质地的鼓囊囊的水囊;两腿随意交叠,下身是铅灰色厚重的袄裤,一双同色系暖靴紧裹住小腿。

    上身是黑色的交领袄子,袄子领口滚了圈黑色的沙狐皮毛,发上裹着条墨色头巾;冷风习习,领口处摇曳生姿,发梢处头巾也随风掀起,露出一小截妖异的红色发丝,经过银色月光过滤异常尽显。

    除去精致得略显妖艳的脸蛋外,大半截纤细的脖子也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

    她嘴角撅着笑意,眸子因为嘴角明媚的笑意而微微弯着,像极了夜空高挂的那弯月一轮。

    凝视着纤尘不染的月亮,月色亦淌进她的满载笑意的眸子里,为周遭的冰冷凭添了道暖色。

    下一刻,周遭的宁静被几道粗重的呼吸声打乱。

    苏浅嘴角笑意拉深,身子缓缓坐起,双腿滑下粗壮的胡杨枝干,转身稳住身形,双腿凌空划了一道后便没了多余的动作,似与胡杨融为了一体。

    “郡主,属下看到城墙高挂的引路灯了,请您千万振作!”

    听不清声色里的喜怒,凉如冰雪的声线掠过耳际,捎带过一阵呼啸的风声,很是耐人寻味。

    苏浅挑眉,脑海里陈列出一条信息:恋姈郡主,弃未婚夫与情夫私奔,毁天家信誉,圣上怒,启动格杀令。

    天家启动格杀令,触动天威者通常只有一种下场——生死不论。

    漫不经心的紧了紧牛皮手套,半垂眸子,静静俯视胡杨下精疲力竭的三人。

    很快,视线便锁定在男子和青衣暗卫二者护着的柔弱女子身上,三人均是沙尘满面,模样狼狈得看不清原来的样貌。

    独独那被护住的女子,即使尘埃染面,双眸紧闭,嘴角依然挂着一丝笑容;那笑容,她研究了好一会,才觉得有尘世间定义的幸福味道。

    微微失神后蓦地警醒,方才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可惜了,终究是不幸的人。

    “恋儿,再几步就到了!千万不能睡着……眼下是夜晚,不能睡!恋儿,恋儿不能睡……”男子的声音干燥得如正午时分的大漠,可能因为缺水沙哑,却彰显柔情。

    他握住女子的手,来回搓拭,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温暖全都揉搓进女子手心里。

    苏浅漆黑发亮的眸子微眯,仰头的瞬间,眸子渡上了月银色。

    果然是恋姈郡主。

    天家以十万两黄金的天价,悬赏的恋姈郡主的性命,仅仅几天的功夫,悬赏告示就贴满五洲各地。估计除了穿越孤州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漠的三人外,天下间,这消息已是妇孺皆知了。

    木凉阁收到恋姈郡主通往孤州方向的消息后,杀手业界为之,却没有一个像苏浅这样,算准时辰守株待兔地等恋姈郡主自己送上门来。

    老实说,一个私逃的郡主,如果没有足够的准备,没有强悍的后援,没有对荒漠的了解透彻,是不可能穿越孤州这片荒凉的荒漠;更何况,别说荒漠,据苏浅手上的资料显示,恋姈郡主从小到大,双脚就没踏出过耑州。

    绝大部分想找到恋姈郡主,又得知她穿越这片荒凉的大漠的人,都认为她魂归这片荒凉的大漠了。可能运气好点的话,这时候尸体已经被风干;运气背点呢,无疑就是身葬兽肚,落得个骨头渣滓也不剩的下场。

    苏浅却不这么想。

    为了逮住恋姈郡主,她可费了不少心思。

    顺带着把恋姈郡主一块私奔情夫的底细也刨了个透,也就知道了,眼皮下名唤严子孑的男子,孤州本土人士。

    严子孑很小的时候,就跟他爹多次穿越孤州大漠,后来他爹的商队遇到沙匪丧了性命,他便被叔父领去耑州,从此寄养在叔父家中。

    是以,苏浅肯定,严子孑能准确无误的捎上恋姈郡主穿越荒芜的大漠,抵达顷城;更何况恋姈郡主也不是吃素的主,身边怎可能没有一两个身手精湛的暗卫护航!

    可亲眼见到恋姈郡主的那霎,她还是很惊讶,即便有严子孑和暗卫护航,要穿越孤州这片无际的大漠抵达顷城,不太像是娇生惯养的郡主能完成的任务。

    青衣暗卫见严子孑唤不醒恋姈郡主,眉间透着一股子坚毅,手腕一转,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抵在手掌,毫不犹豫的用力一划。

    严子孑面色一动,扳开恋姈郡主干裂的双唇。

    显然,在暗卫眼中,放血救主算不得大事,估计若主子有需求,舍下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握拳,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

    血腥味扑面而来,苏浅忍不住揭开头巾掩住口鼻,头晕目眩的才得以缓解。

    背后,三千青丝随风舞动,精致的脸因散开的发平添了几分柔媚。

    血腥味不仅让苏浅极度不舒服,还触动灵敏动物的嗅觉神经,苏浅目光一扫,几只闪烁贪婪光芒眸子的土狼,迈进着步伐。

    三只离群的土狼。

    看起来像是一路追随三人而来的,狡猾的土狼之前没动手,应该在估量着对方的实力在它们之上,而现在却是被血腥味冲昏头脑,只顾前行。

    没多久,严子孑也察觉到危险,紧抱恋姈郡主的手臂更加用力,向不远处的沙丘扫视,很快,发现了朝他们一步步迈进土狼的眸子。

    严子孑凝眸,平稳的气息无故慢了几拍:“该死!”

    没好气的咒骂一声。

    他忽略了血腥味的鲜甜能引来几里甚至十几里外的危险之物;只看到城墙高挂的引路灯就忽略他们仍然身处荒郊野外,忽略郊外的大漠危险无处不在!

    经过多天的合作,青衣暗卫瞬间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情况有变,严子孑不会无故沉声咒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悬挂腰间的剑已握在手上。

    宝剑离鞘,青衣暗卫顾不上包扎鲜血淋淋的伤口,回头看了一眼恋姈郡主,朝严子孑一声吼:“保护郡主!”就提气朝那三只土狼的方向奔去。

    没多久,苏浅便听到了几声狼嚎,嚎声之惨,惨不成声。

    依青衣暗卫的功夫,又有利剑在手,十招之完全能解决掉三只土狼,结束战斗;可此时的他很疲惫,疲惫到几十招过去,也只解决一只土狼,自己也挂了彩。

    苏浅蹙眉,空气中混散的,是令她头痛欲裂的血腥味。

    头愈疼思维愈清醒。

    类似的痛疼并不影响她的动作和思维,她跳下胡杨,故意放出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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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章 安乐死

    严子孑一惊,迅速转身之际眸光也锁定了苏浅。

    除去惊慌,他还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强劲威胁。

    这是在刀口上添血的人,当自身性命缺乏保障时,呛出来的第六感。他不知眼前的女子是哪里冒出来的,但相比与青衣暗卫搏斗的土狼,这位面带笑容的女子无疑是道级别更高的威胁。

    血腥味浓重的情况下,苏浅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笑,通常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开心。

    可面上温暖的笑容也掩饰不了她骨子里的冷,这样的她看上去似魔化了一般,令人无所适从,只有深深的防备。

    顷刻。

    她眼睛里、面容上的笑意全部隐去,留给严子孑的,只剩一个零情绪冰人一般的冷面孔。若非睁着的双眸,不则并不确定她是具真实活着的生命体。

    就算双眼睁着,她也没有半丝活着的味道,有的只破冰而出的凛冽的气息,又像被人操控的傀儡,眼过之处,尽是冰天雪地。

    事实上,苏浅早就摸清了这副身子变化。在闻到血腥味后,冷酷得她自己都不认识——虽然她一直冷酷着,但从不表现在外。

    只是点血腥味,有的紧紧只是面容上不受控制的变化,仅此而已,行为意识还是任她拿捏的。

    足够冻伤人的眸光落在严子孑怀里恋姈郡主身上。

    即便尘土满面,恋姈郡主的样子还是一丝不差的印在她脑海里;她想笑,可恋姈郡主嘴里散出的血腥味,她只能不受控制维持冰冷的面孔。

    自发现这具身体闻到血腥味有不受控制的反应后,她杀人从不见血。

    她大概是杀手界的一朵奇葩,怕血腥味儿的杀手。

    严子孑全身紧绷,紧盯着好像从冰窟里蹦跶出来的她,防备的问:“你想怎么样?”

    紧紧护住怀里人,眼底有闪过一丝的恐慌,她一直在他们身边,他却毫无知觉——可怕的对手!

    不善的气息很容易分辨,比如说此刻,比如说她跟他之间,便是如此。

    苏浅冷瞥了他一眼,不欲与他过多纠缠,直接扑向他护在怀里的恋姈郡主,那才是她任务对象!

    他心头一凛,抱着恋姈郡主急速闪身避退,险险避开了苏浅攻击。

    面如冰雕,心底挑了挑眉,苏浅看到严子孑避退而过时,腰间挂着银色虎头令牌,媚典阁的虎头令牌,她想到了阁主,如果阁主再此,说不定会弃任务而改攻击严子孑。

    凡媚典阁持有虎头令牌等人,都是五洲各阁主捧杀的对象。

    严子孑有一身俊功夫,他也以这身俊功夫为傲,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达到如今的境界,可苏浅的存在,无疑敲了一记他心头的警钟。

    若是大意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一直警惕着!

    不则当危险降临,他也不会那么快能发现土狼的存在,饶是如此小心翼翼,时刻警惕,也没能发现苏浅藏身在一旁的胡杨上,想到此处,挫败感顷刻袭击了他全身。

    “在下严子孑,阁下好身手!只一见面就痛下杀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心头怒火已起,对一击莫名的袭击。可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手在他之上,就是再练十几年,也未必能达到她的境界。

    苏浅的确也是下了狠手的,不过对象不是严子孑,而是他怀里的恋姈郡主,却被严子孑挡住了;若非她没兴趣对目标以外的人下手,严子孑早已是一具尸体。

    垂眸,她把深墨色头巾一道一道的缠着手腕上,打结,然后抬眸,直视恋姈郡主。

    严子孑却好像被她随风舞动发丝的迷惑了心智,眼眯了半响,豁地圆睁,满眼恐怖:“月刹——”

    就在恐惧撑爆严子孑的那瞬,苏浅再次对恋姈郡主展开了攻击。

    还未近身,严子孑的动作就因为没来得及消停的恐惧感慢了几拍,给了苏浅无限的攻击空间;待他回过神来,拔剑抵挡,苏浅的发稍已经扫上了恋姈郡主的颈项。

    几息之间,恋姈郡主气绝。

    严子孑拔剑的那一刻,解决掉三只土狼的青衣暗卫察觉到动静匆匆赶来,可他来晚了,他主子命已休矣。

    严子孑才从苏浅诡异的招式中缓回神。

    缓过神来的那一刻,却是全身僵硬,眼底生悲,放开怀里的恋姈郡主。

    拔剑朝苏浅刺去,苏浅点足退避,冷脸道:“圣令遇恋姈郡主者,杀无赦。”可不是什么误会。

    这算是解释了,她杀人,从来不需要解释,她的意思是,造成圣令下达者,是他严子孑;既然希望恋姈郡主安然无恙,那么不该碰触的东西,就该保持距离。

    好歹恋姈郡主在她手上还是安乐死,若换了木凉阁其他人动手,哪有不见血的事!

    严子孑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苏浅,明白了苏浅话里的意思几层意思。

    可他们私逃,竟然引来了格杀令!

    不,他不信。圣上最宠爱恋姈郡主,不可能下达圣令!就算下达圣令,也不会是死令,大公主不可能撒手不管,大公主就郡主一个女儿。

    见他下意识抗拒,苏浅嗤笑一声,音线冷得掉冰渣:“五州各地都贴满了圣令告示。”语毕,迎上青衣暗卫蓄势待发的一剑。

    剑锋划过紧绑在手腕的墨色头巾,金石交接声响彻清冷的夜空,激起一道炫丽的火光,青衣暗卫闷哼一声,暴退数步,带动沙尘飞扬,握着剑柄的手被震麻;左手握剑,身形一晃,剑已插入脚下冰凉的细沙,手扶剑柄,以此支撑身体不倒。

    抿唇,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浅。

    苏浅举了举绑在手上的深墨的色头巾,冷道:“特殊材质而已。”若是平常,这句话她一定说得漫不经心,甚至吊儿郎当。

    或许是对抗土狼耗费了仅有的力气,再对上她后就显得力不从心。

    但比起喋喋不休的严子孑,她更欣赏青衣暗卫的狠劲,虽说那一剑显得力不从心,但一出手,却拼尽了全身了力气,也就得上意义上的放手一搏。而严子孑,耍过的招数看似都带着狠劲,但更多的是处处给自己留后手。

    如果严子孑肯逼自己,虽说结果恋姈郡主的性命没什么悬念,但恋姈郡主也不会这般早死。

    青衣暗卫靠近的时候,刺鼻的血腥味接踵而至,对于苏浅的嗅觉来说,这实在是严酷的考验。

    对上怕她逃跑的青衣暗卫道:“你先好生养着,什么时候想报仇,随时欢迎,当然,提前是你能找到我,找到我的时候,你还活着……”

    即便敬重青衣暗卫对恋姈郡主的忠诚,也没有她疗养好伤势,白白送上门去让人砍杀的理;天家的那一套,主子没了,下属陪葬是再正常不过的程序。

    想豪迈一笑,介于冷脸和冷得掉冰渣的语气,硬是止住了想笑的冲动,因为再怎么笑,也是笑不出豪迈的味儿来。

    脚下生风,迅速远离了两道不甘视线。

    003章 寥叔之殇

    简单绑了个麻花辫,刚系好头巾,院子里就传来嘈杂之声。

    走出屋子,就见到杨姓一家子,围着抬进院子的担架团团转。

    杨婶忍不住喊:“大夫来了没!大夫来了没!”

    杨叔在一旁跺脚,好像安慰杨婶又好像安慰自己闷声道:“快了,快了!”

    杨四听杨婶催促,沉不住气飞奔出了院子:“我瞅瞅去!”

    苏浅蹙眉,不等她走进,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转动手腕,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盖住了两丈之内刺鼻的血腥味。

    等视线落在被抬进院子的人身上,登时傻眼。

    这人全身血迹斑斑,像是从刑场上拖下来的,又像是被猛兽围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以保四肢完整,还像是从俘虏营里逃出生天:“寥叔……”

    她沙哑着喊了一嗓子,人也跟着惊醒,指腹快速搭在闭紧双眼寥叔的脉搏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胸腔被重物撞击,心脉具损,体内各种机能逐步衰退;应该当场丧命,但强行灌了某种吊命的药物,眼下最多不过几个时辰可活。等赖以生存的药效消散,生机耗尽,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心里奔腾的情绪刹那冷却,眼底闪过丝丝愤怒,直到凛冽的寒气盖住窜上脑门愤怒。

    冷漠惯了的心肠出现裂痕,眼底的否定轻易可见。

    她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这一幕上演眼前,即便她经常面临死亡,面对死亡威胁,她也从来没有多余的反应,冷漠才是她情绪——

    杨四拉着老大夫奔向寥叔。

    老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却半点怨言也没,他亲眼看到寥叔的时候,一脸凝重的神色蓦地一变。

    探脉完后,老大夫扫了一圈围向寥叔的人,摇头叹息:“得捎信让大头那孩子回来……”

    作为大夫,他最不愿的,就是说类似的话了;可他是大夫,每天都有人找他看病,消息来源自然也广,寥大头不在寥叔身边在他这里,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围着寥叔的几人,都是大杂院里住了十几年比亲人还亲近的邻里,得了老大夫的话,默默无言看向寥叔。

    杨婶拽着杨叔的半截袄子,悲声抽泣。

    杨姓的几个小子也愤怒的颤抖着肩膀,杨四更是愤恨异常咬出“千六郎”三字。

    千六郎?

    苏浅眉间一紧,听杨四的口气,寥叔这惨像,与千六郎有关?

    寥叔不是惹事的人,城里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这点,平常有人遇到个麻烦事都来找他,他都能给办妥,在左邻右舍心底的还是颇有声望的,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早间出门的时候,他还笑呵呵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才睡了个回笼觉,他就心脉具损的被抬了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浅脑子里有些混乱,一把抓过毫无防备的杨四:“这么回事?我娘呢?”

    杨四红了一圈的眼框里夹杂些许错愕,迎向苏浅阴森冷寒眸子,禁不住身子一抖,心神也跟着颤抖起来,好像此刻面前站着的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人,而是千府的老爷子站在他面前,不,此刻的苏浅,比千老爷子更千老爷子!

    几息间,杨四忘了重伤的寥叔,忘了悲伤的情绪,下意识回道:“六郎君圈养的狼犬发狂,缠着寥叔不放……寥叔好容易挣脱狼犬,却被六郎君诬陷,指名道姓地说寥叔对他的狼犬不敬,集了其它狼犬,攻击……攻击寥叔……素婶子被大夫人指派去置办郎君、娘子们的外出历练的衣裳等必须品,这会子大概正在回千府的路上!”

    苏浅听素娘平安无事,惴着的一颗心放回原位。

    清亮的眸子扫向寥叔:“千府怎么说?”

    依寥叔的伤势来看,整件事定不像杨四说的那样简单。

    杨四摇头:“府邸的狼犬,平常咱们下人见了都绕道走的,哪会对那祖宗不敬,又不是吃饱撑着。老爷子独宠六郎君,能什么说,都强迫着灌了药……还、还有什么说法……”

    提到被灌药,他的眼底露出别样的神色。

    进千府也有四五个年头,期间就经常看到犯错的奴才仗责后被灌药的场景,一个年头下来,总有那么一两个被强行灌药的,他也是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一步步走过来的。

    因为大宅子死人晦气,所以大管家手头上通常有两道药为做错了事的人准备着。

    一份,一份续之后的吊命汤药。

    下得猛,不至于有还生的可能。

    汤药吊命几个时辰,有时间拖出去给挖坑埋了,不至于当场死在宅子里。说得难听些就是,要死死远些,不要脏了宅子。

    可亲眼见到寥叔被灌药,他还是惊得似被雷劈了,四肢百骸都被串了电一般,甚至前头和灌药的大管事1拼命的冲动都被搁浅。

    千老爷并不是昏庸无道之辈,就算灌药,也是给真正起了坏心眼的下人准备的;正常情况下,还有三审三问给犯错之人辩解的机会,还从没有不问三七就给人灌药的例子,或许有,但他没有瞧见过。

    所以眼下细想开来,怎么觉得,千府有急于至寥叔死地的心思……

    杨四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苏浅自然把他的情绪尽收眼底,自然比杨四想得更深;眼底腾升淡淡的雾气,掩饰了眼底骇人的怒气。

    她不是容易生气的人,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能有事挑拔起她的情绪。

    “大头还是没什么消息?”强压下怒气,当务之急是寥大头能否赶回来,因为寥叔没几个时辰好活了。

    杨四摇头:“只听说在耑州,其他的一概不知了。”懊恼的挠了一把头,“寥叔他……哎!师兄真不该……”

    寥大头不知因何事在离家出走的前一天跟寥叔大吵了一架。

    他们父子经常吵架,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转眼收势,哪知道这回,寥大头竟搞出离家出走的动作,还去了最为锦绣繁华的天子脚下的耑州谋锦绣前程,扬言要闯出一片天地。

    这人才走数把月,寥叔就出这么一档子事……

    放眼望去,碧空如洗,天边时常浮着的云朵儿依旧悠闲;仰头想起毫无生机的寥叔,不觉眼眶又红了一圈。

    004章 蓄意杀人

    苏浅眯了眯眼,眼底似有雷电闪过。

    寥叔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他的火爆脾气只针对和寥大头斗嘴的时候,其余时候,他的性子最为温和有礼。

    能坐到千府管事位置事的位置,抛开素娘为他引荐,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千府不可能因为一条狼犬,而失了一位管事的性命而不给说法的。

    换句话说,寥叔并不是开罪了千六郎的狼犬而遭罪,而是千六郎完全有可能为千府的某位主子做了嫁衫。她能有此猜测,是源于千六郎的名声。

    千六郎为人阴险狡诈,胡作非为的名声在顷城人尽皆知,但是对于寥叔这样的下人,他还不屑搞出花样动作来。寥叔在他眼底,就是一只能捏死的蚂蚁,而自持清高的他,怎么会下人耍花样,他想要下人死,从来都是一刀毙命的。

    退一步说,就算寥叔真对千六郎的狼犬不敬了,千六郎也犯不着就地果决了寥叔;千六郎的受宠程度与他自身约束得当向来成正比关系,他胡作非为从来不在千府范围内,不在千老爷眼皮子底下。

    真要真么做,他那水涨船高的地位随时有可能溃散,因为千老爷不会容许任何人,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这不仅影响到他的绝对权威,还是实打实的不把他眼底。

    千六郎偏偏那么做了,千老爷也一反常态,按杨四的说法,千老爷似乎没把他府邸一管事的死当回事。

    寥叔究竟得罪谁,答案就算不是昭然若揭了,至少也能锁定目标。

    寥叔老好人的名声整片城区的人都有所耳闻,开罪主子一事不太现实。

    杀人偿命,下层阶级奴隶属里生存的人从不敢有这个念头,但如果千府连一句说法都没有,蓄意杀人做的就太过明显了;以此类推,这样爽快要了寥叔性命的人,在千府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了,除去千六郎,就是千老爷和他的几位夫人。

    “老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杨叔惊喜寥叔的转醒,忙招呼两个儿子把人往屋子里抬,觉得寥叔要说话,赶紧制止道,“有什么以后再说,以后在说……”

    心底一酸,声音也变得沙哑低迷。(< href=”lwen2” trt=”_blnk”>lwen2 平南文学网)

    一阵手忙脚乱后,众人都没察觉到寥叔的异样。

    还是苏浅觉得古怪,走近两步,手指探上了寥叔的脖子,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身边几人看到她的反应,却也没反应过来。

    老大夫面露疑惑的看着苏浅,又紧盯着寥叔瞅,不多时,似乎也瞅出了端倪。

    手探上了寥叔的脖子,细细观探,不多时,脸色也是异常悲愤,竟是连话也说不全:“这这……这……”

    杨叔紧张地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珠,问老大夫:“怎么了怎么了?”

    从苏浅和老大夫的面色转变,结合寥叔的反应,缓过神来的兆二叔隐隐也能猜到结果,只是不情愿如此猜测罢了。

    老大夫深叹了口气。

    大夫是见过各色病人最多的人,几乎可以说日日与病人打交道,逢年过节也不例外,总没有逢年过节不让人生病的理儿。

    更何况他都一把年纪了,见过的病人更不在少数。

    可此时,他收敛了悲愤的神色,默默叹了口气:“嗓子被药物毒哑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即便是最常见到生死无常的老大夫,都这副神色,院子里其他人怎么会好过。

    杨婶大惊,颤抖的手抓着老大夫不放,万分不解:“怎么会这样,没理由会这样……”

    杨叔摇头,拉回杨婶的紧抓着老大夫衣袖的手。

    太残忍了!

    都说将死之人其言必善,可这人都被判了死刑,这还连临终遗言都没法说出口,更甚至大头那孩子不在他老爹身边。要知道这么些年,他们父子,一直是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过活,寥叔若突然走了,大头那孩子,那孩子如何是好……

    寥叔努力撑开眼皮,眼前却是朦朦胧胧一片,浑身上下用不得一丝力气,就连撑开眼皮,都已是极限;哪晓得撑开眼皮,眼前尽是朦朦胧胧一片。

    包括老大夫在内的所有人,只有苏浅清楚寥叔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因为他是受伤后立刻被强灌服了断魂散。

    断魂散是江湖人眼里的催命符,连木凉阁的一众杀手都谈之变色,更别承受它带来的痛苦的普通人。

    凡服此毒者,只消片刻,就全身冰凉,骨子里却似被地狱之火烘烤;很快就如瘫痪者一样浑身动弹不得,疼痛感加剧;一个时辰后,身体各种机能开始已最快的速度衰退,直至生机耗尽。

    此毒甚阴,旦凡中毒者,面部表情都僵硬不得动弹,局外人却对中毒者的痛苦一无所知,而且中毒者一般熬不过三个时辰,每一息却都恨不得去见阎王得以解脱。

    故而,寥叔不是被灌了哑药,而是被灌了断魂散,根本没开口说话的力气。

    中毒半个时辰前,如果强行洗胃,还有九成被救下的可能;可眼下,断魂散已经侵入寥叔的五脏六腑,身体机能也正逐步衰退,看寥叔的眼神都没有正常焦距,就知道他被断魂散腐蚀得多严重。

    而断魂散是没有解药的,就算有强人短时间配出解药,他的消化系统也早已罢工,换句话说,寥叔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死之人了。

    毫无情绪的目光扫过杨四。

    杨四浑身一僵,老半天没得动弹。

    这一刻的苏浅无疑是危险的,具体怎么个危险法,他还没捉摸出行,总之觉的得远离她,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这么想着,脚下却被一只无形的枷锁紧箍,半步都没法子挪。

    朝她露出个呲牙的表情,秉着是福是祸躲不过的现状,认命地垂下脑袋。

    005章 街道闹事

    素娘见到不死不活模样的寥叔,不仅脸绿了,眼里更是闪过从未有过的冷酷,瞥向一旁守着寥叔的苏浅,再次出声确定:“真是断魂散?”

    苏浅沉默着点头。

    断魂散虽然不上市,却通行各州黑市,从来都供不应求,价格也涨得厉害,一般人还真用不起。

    身为杀手,且是惯用毒杀的杀手,她身上就有一小瓶断魂散,却一直没用过。除非有深仇大恨的对象或遇到人品渣到极点的任务对象,不则她还是习惯他人安乐死,纯粹习惯。

    就跟有个木凉阁的伙伴一样,习惯用断魂散做活,而且杀人必断肢,断肢必烹煮,烹煮必食,行为及其,却还是有其他很多伙伴抢跟着他一起接活,因为他接下的活从没有失手的时候,并且不勉强伙伴一块吃人肉。

    素娘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声线空洞异常,诡异莫测;她的视线胶在寥叔脸上,神色恍惚不定。

    苏浅蹙眉提醒素娘:“娘,寥叔时间不多……”她亦不愿意这样提醒素娘,但寥叔的气色,她同样不敢耽误,“有什么话……”趁早说了。

    寥叔是不是能听见,她也没好下定论。

    依着眼前的情况,她总觉得,素娘该说点什么才是。

    事实上,她觉得素娘比她还清楚寥叔活不了多久,虽然没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素娘这样想过,但她的直觉就是如此,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天色渐晚,冷空气飕飕的往脖子里钻,无意识拢了拢肩,把脖子埋进领口。

    不知素娘是理解了她说的话想通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见素娘一步一步走近寥叔,每一步似乎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离寥叔只几步远,素娘就不再前行了。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素娘的步伐,随着这大漠日出日落的轨迹横跨几个世纪,形成亘古不变的节奏。

    复杂的视线钻进寥叔的眸子里:“这个仇,一定有人替你报的……”素娘眼里的坚定开始涣散,没多久就开始出现迷离的色彩,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大头,那孩子我自小看到大的,你无需挂着他……他一定会过得好!以后,大头就是我的孩子,我会找到他,你放心……”她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扭曲了脸色,用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得音量呢喃了一句,“至于千府,该死的人,穷极一生,我也不会放过!”

    苏浅挑眉,素娘的话她听清楚了,一字不漏。

    更早的时候,她便觉得素娘和千府有较深的渊源,只是没多深究。

    一身精湛武功的素娘怎是个为千府大夫人打杂的小人物?她宁可相信,素娘窝在千府,有她不得所知的目的。

    素娘不是看破红尘的那类型,有时候固执得让她头痛,不过素娘一直没与她提起这方面的话题,她也就一直没问。

    眼下,素娘的一番话,倒正应了她的猜测。

    或许有所感应,当素娘的手钳上寥叔的脖子,当寥叔因为素娘的手腕稍稍用力而断气,她心底一点不意外。

    反而为寥叔的解脱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天,是最为漫长的三天,素娘焦心地盼着大头能接到寥叔逝世的消息,及时赶回来为寥叔送葬。

    可三天时满,依旧没见着大头的人影,素娘就和杨叔一家子安排给寥叔的葬礼,能等大头三天,已是她的极限。

    一般情况下,为了已故之人尸首不被百日高温暴晒腐蚀,一旦有断气者,家人便应该立马忍痛张罗下葬,这也是孤州流传至今的习俗,没有几个人不遵守的,所以素娘能等大头三天,是她的极限。

    午后,炙热烘烤着大地。

    苏浅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无表情的专注此行的目的地。

    不远处,有个以人群围起的圈子,多数人朝惹事主指指点点,议论长短。

    类似事件在这条街道上被视为惯性现象,所以更多人选择的跟苏浅一样,直接绕过堵路的圈子,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下意识直接绕开人群,可一道熟悉的声音止住了她前行的脚步。

    被人群围着的杨四气闷地搓了把手心。不止一次,他觉得除了自己服侍的郎君之外,这命里就跟千姓的人犯冲。

    想他从小就胸无大志,打小缠着素婶子也没能像师兄师妹有着一鸣惊人爆发力;稍大些的时候,就打算跟邻村的李老匠学一门手艺,再几年娶一房贤惠的媳妇生几个兔崽子,安分守己把日子过好。

    偏他娘是个什么事都习惯为他做主的主儿。

    前些年千府招小厮,他娘就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了去。问也没问他的意见,也没容他有半点抵抗情绪,一意孤行的让他签了十年的活契,末了还要让他念着她的好,奋发向上,争取在孩子能打酱油的年纪混个管事的职位,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他娘一开始很看重三郎君的,就求了大夫人在三郎君身边谋了份差事,并要求他惦记着往三郎君贴身小厮位置上爬。

    因为三郎君是大夫人嫡亲的儿子,就算那时候三郎君已经犯了大错,千老爷不再向原来那么宠他,可人家正经的血统在那摆着,跟着他混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

    可三郎君并不是个护自己人的主,虽然他也没把才跟了三郎君几天的自己当成三郎君的人,但三郎君也没必要只因为六郎君多看了他一眼,就把他送给了六郎君吧!

    这事让他无语一阵子,然后,庆幸到现在。

    他会无语是因为他见识浅薄,经验不足。三郎君把他送给六郎君的时候,他也独自琢磨了好几天,还被他娘念叨了好几天,他并没总结出他哪做错了,导致三郎君看他不顺眼进而转手送人。

    他庆幸是因为这些年呆在千府,渐渐成熟,学会如何看清人性的本质,更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三郎君身边,毕竟,勾心斗角的事他这副直心肠的人做不来。

    他被六郎君收到身边一事,可把他娘吓坏了。

    006章 阴霾背后

    他被六郎君收到身边一事,可把他娘吓坏了。

    他娘自进千府以来,都在大夫人身边做活,哪能让大夫人知道她娘把他送到她死对头,权夫人的六郎君那里。这事即便是三郎君开的尊口,大夫人也会对他娘生出膈应。

    主子对奴才生出膈应,这事儿怎么瞅都别扭。

    千好万好好在六郎君也就图个新鲜,没几天的功夫,就把老实的他扔给了九郎君,他娘揣着的一颗心才安稳下来,在大夫人身边做活也有底气。

    人比人,通常能气死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