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的分析还是相当自信的,觉得皇帝给她安的罪大抵是跑不过那几项罪名的。于是,她开始分析,皇帝为什么要罚她。
心情不好,所以迁怒了？
可她觉得,皇帝的心情还算不错。尤其是现在,她敢保证,她有看到他脸部肌肉的牵动了。虽然很轻微,也许从正面都看不出来,但是……皇帝肯定有笑,而且维持了不短的时间。
因为这个旁人未能发现的笑容,肖灵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四皇子每次要捉弄她,或是折腾她过后而露出来的得意又嚣张又欣慰又高兴的笑容时,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肖灵一般无语一黑线的自然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人家可是堂堂皇帝呢？怎么能跟四皇子那个小屁孩一样呢。一定是错觉,是错觉。’事实一定是因为皇帝喜怒不定,而她现在正在演译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
“茶。”足足跪了一刻钟,皇帝再一次开口。
肖灵怯怯的看了一眼海总管,她可不敢揣测圣意。这里可有两个专司泡茶的人呢,她现在正被罚着呢,实在不知道皇帝到底叫的是谁。
她看那一眼太快,快到海总管还没给她任何指示,她就立刻又垂下头。
结果,皇帝见半晌没人动弹,诡异的侧头望了她一眼。自然的,皇帝是不可能看清一个人垂着脑袋的人的表情的。于是,他横了海总管一眼。
海总管那叫一个气,这小猴精的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就跟块木头一样,傻呼呼的。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皇上虽然平时不显,可皇上是真喜欢上这小子泡茶的手艺了。皇上虽然不会因为这点喜好而给他多少恩宠,却多少还是有些喜欢的。而现在,既然这小猴精的现在在这里,皇上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轻轻的踢了肖灵一脚：“小猴崽子,还不快点泡茶。”声音压得极低,可海总管还是知道,皇上肯定听得见。
肖灵大悟,原来是让自己去泡茶啊。
可是,她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海总管。
海总管一看她这表情,到是恼了。‘怎么的,皇上还罚不得你了？就让你跪这一会儿,还敢摆出这么副表情来？’心里对肖灵的评价却是低了几分。在这宫里,最上不得台面可就是这看不清自个儿是谁的人了。
又惹麻烦了(五)
“海总管,我起不来了,您老人家拉我一把。”她真不是故意的。她这小腿还嫩着呢,而且上次腿断之后,四皇子也没给她太多休养时间,真不能算好透了。这会儿跪了一刻钟,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海总管这才发现她煞白的小脸,以及布满额际鼻尖的汗珠子。将之前那点不满抹去,忙轻手轻脚的将她扶起来。本来他一扶起来就要放开的,却被肖灵一把拉住。
“海总管,麻烦您老再让我扶一下,您要是不管我了,我肯定得躺地上去。”虽然放肆了点,可还是比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摔倒在地要好多了。而且,海总管虽与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距离。可最近她时不时的给皇帝泡茶,她与海总管接触还是挺多的。
不过,她还是记得要压着声音,尽可能的不去惊动皇帝。
虽然她觉得不可能,可现在就让她掩耳盗铃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她两腿发着抖,别说走动了,连站都站不稳,她还能怎么办呢？
让她和海总管同时松口气的是,皇帝虽然要了茶,可是却并没有再催促什么。尤其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可是在皇帝的身后,皇帝只要不回头,他们就可以当皇帝看不到,听不到,不知道。
过了半晌,她终于缓过来了点。冲海总管讨好的笑了笑,然后才慢慢放开海总管。惹得海总管瞪了她一下,到底还是心疼她的,扶了她一把,将她安放在煮茶的凳子上。
然后,她自做她的茶童工作,只是,这一次皇帝似乎特别挑剔。
她一连泡了十几杯,皇帝都十分的不合意。
肖灵不满了,暗暗嘟着小嘴,瞪着面前那个专门用来倒被舍弃和被皇帝嫌弃的茶汤的木桶。那桶里已经集了有半桶的茶水了。
要知道,这里的茶还只有冲泡和煮茶两种分别。皇帝喝茶嘛,自然不能像一般俗人那样,拿个大茶壶煮一大锅,皇帝的茶都是冲泡的。一次就一茶盏……这半桶水,可集了至少二十茶盏。
此时的肖灵都快哭了,这二十茶盏代表她至少泡了十来回了。不同的茶,不同的泡法……可这么多,居然一个都不满意……这不是难为人么？明明以前不管她泡出来是什么样的,皇上都不怎么挑的。他对他自己的各种喜好,可全都藏得实实,似是而非的。有时就算不喜,也会喝的。
可现在……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位其实是在故意找她麻烦的。
又一盏水被倒进茶水桶里,海总管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担心了。
跟着皇上这么久,海总管如何不知道,皇上这是找小林子麻烦了呢？可海总管自己也迷糊,他也将小林子这一连串的事给琢磨了一遍,也没觉得小林子哪里值得皇上如此的。
他擅长察言观色,平时也能揣摩些皇上的心思,可这回,他是真的不明白了。
不过,他到是看出一点,皇上就算是罚了,挑毛病了,折腾这小林子了,可皇上没生气。
于是,他只能同情的看了小林子一眼,暗道一声：‘自求多福了。’便继续端茶倒茶的工作去了。
又惹麻烦了(六)
肖灵纠结,她到底是继续慢慢的折腾,折腾到皇上累了、烦了,还是直接泡她探查出来的皇帝辣文的口味的茶？连着又是两盏茶递上去,又被倒到水桶里。肖灵终于暗叹了口气……也不用纠结了,现在就算泡出皇帝辣文的口味,想来也不会太过被人怀疑吧,反正都泡出这么多水了。就算瞎猫撞上死老鼠,这机率也完全解释的通。
终于,又一盏茶被递了上去。肖灵小心的看着皇上的表情……事实上,不只是肖灵,而是周围的所有人。在武魂殿,本来就讲究个公平公正。虽然不可能真正如此,但也比在其他地方要松缓许多。皇帝与周围人的距离也不甚远。这里发生的这点事,自然也就落在所有有心人的眼里。
再者,在这里大多都是太学里的学生,都是小孩子,年轻人。这个年纪的人,好奇心自然也重一些。
于是,开始他们还看着那对阵的两军,可到了后来,他们的视线几乎都要分一半在肖灵和皇上身上。
肖灵那让人眼花缭乱,想也未想过的冲泡之法,那不时飘出来的种种茶香,以及皇上一次又一次的不满……都看不在他们眼里。
一方面,他们震撼于这小太监的冲茶手艺,另一方面则感叹,侍候皇上真是不容易啊！！
而从别的方面想,这宫里有一个会泡茶,且让皇上都很感兴趣的小太监的事,其实并不算秘密,都是大家子弟,多少都是知道的。
以前,不论是真信还是假信,总是要怀疑一下下的。毕竟,一个才入宫不多久的小太监,怎么能泡出让皇上看得上眼的茶来？要知道,皇上喝的茶都是贡茶,而泡茶都是专人服侍,那手艺……这宫里还真没人敢说第二。
所以,他们一直都怀疑,皇上看中这小太监,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可今儿一看,他们却是不得不信了。就这么一会儿,这小太监冲泡的这些茶……他们是看都没看过。尤其是看他边上那人,那人可是专替皇上司茶的人,就是那个第一。他看着小太监的眼神,也足以让人明白。这小太监有的绝对不是花架子！！
“不错。”终于,皇上又开口了。
而肖灵狠狠的出了口气,这一次却不是假的,真正的出了口气。
海总管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皇上今儿个到底在折腾什么,可他也看出来,这小林子,怕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可这入了皇上的眼的人,却并不全是好事。
虽然有的一飞冲天,可也有的,早早的就身消魂殒了。毕竟,入了皇上的眼,更证明了,她会被更多人的望在眼里。而这些人里又有多少是想要他命的,还真不好说。
这一次,皇上没说赏。
因为那敌我双方终于结束了这一次战争,胜负……暂时还不知道,还需要塔布将军来解说评定,更要将关于胜负的数据摆出来。
于是,肖灵也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将军如何评说一战不算正规的战场……
又惹麻烦了(七)
作为一个奴才,她是实实在在的上了一堂将军速成课。也第一次,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关于战场的规则……她从没想过,今天的这一无意的见识,对于她的将来,会带来多大的影响！这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
足足两个时辰,这一堂充斥着壮志豪情以及诡诈讯猛的军事课,才堪堪结束。
最后,以山呼万岁而结束。
皇帝临走时,招走了塔布将军和所有皇子。
作为奴才自然紧跟着主子的脚步,一直来到天玄殿。
天玄殿虽然皇上也在这里处理正事,但这里更充作寝宫之用,所以,相对的,前殿肃穆,后殿到是软柔不少。
因为皇上有些意犹未尽,而他也趁机给皇子们开个小灶。
当然,得先吃饭！！这前前后后花了三个时辰,所有人都饿得不行。
皇帝赐宴,香飘满室。这对作为贴身侍候的内侍,主子每一口菜都得她来夹的吃货来说,实在是大大的考验。这可是真正的御膳！！
要知道,虽然她在宫里也混了一年多了,这吃的喝的,她死皮赖脸的也吃了不少。
可那与真正的御膳绝对不同的。
御膳,不只材料要达到极别,这厨子的手艺也必须达到极别。这御膳房里光厨子就有十几个人,他们擅长不同的菜色,每个人都有几个拿手菜……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那味道绝对是不一样的。
一般人吃不出来,但肖灵却吃得出来。
皇帝吃,当然没有人敢暗中偷懒,让人代劳之类。可赏给她一个奴才的,那些人可不管。虽说同样是御膳,可更多的时候,那些都是学徒们做的。
而现在,她一闻这些菜的味道,她就知道,这跟她以前吃的那些那是完全不同的。这才是真正的御膳……
“唔。”肖灵正一边给主子夹菜,一边暗自靠嗅觉分辩着菜里用的材料。却不妨主子一脚猛的踩过来,疼得她差点叫起来。好在她还记着这里里什么地方,只得忍着,然后,将筷子放下,跪下。
“四弟,不过是一道菜罢了。”太子笑眯眯的开口,今天他胜了,因此得意非常。
云龙玄玉冷哼一声,又踢了肖灵一脚,“还不起来给爷布菜。”
肖灵叹气,虽说她之前一心二用来着,可她也不算走神。也深知自己主子的孽根性,这位这是牵怒呢！
可是看着主子指着的那道菜,她还是立刻将菜夹到他盘子里。
云龙玄玉又瞪了她一眼,菜一入口,立刻就皱起眉。
可惜,当着皇帝的面,他可不敢将菜吐出来。只得艰难咽下……心中却在暗恨。‘这该死的奴才,居然给爷夹了姜在里面。’
肖灵暗自得意,继续给他布菜,却是刻意的就偏偏错开那道菜。你越是想吃,我就偏不给你吃！！
云龙玄玉瞪她,一次又一次。却直到一顿饭吃完,也没再开口。
只是在结束,才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对海总管道：“海总管,小林子这两天肠胃不好。这两日禁食荤腥……回头麻烦您让人注意着点。可不能让他偷嘴,他要是病倒了,爷这里可没人侍候。”
“遵四殿下意。”海总管好笑的应着,然后带着所有奴才一起去吃饭。
又惹麻烦了(八)
“嗤！一个奴才罢了,也值得你计较。”太子不屑的开口。
云龙玄玉一扬脖子：“爷的奴才,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太子哥哥若是想,大可也折腾你的奴才去。”
太子不屑：“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有气只会往奴才身上撒。父皇乃仁义之君,对待下臣最是仁慈,似你这般,动不动拿奴才作罚,可是给皇家抹黑的。”
云龙玄玉本来输了心气就不顺,此时被太子这话一堵,立刻就暴跳起来。
“爷想干什么是爷的事,跟皇家抹黑有什么关系。这里就我们这些人,怎么,太子哥哥这是打算将爷的事往外说了？”
“好了。”皇帝黑着脸吼道：“什么样子？回头给朕把《大衍行录》抄一百遍……”
太子和云龙玄玉脸色俱是一白,《大衍行录》全文一千八百字,一百遍,会抄死人的。可皇帝开口,就是圣旨。他们连告饶都不敢,只是看向彼此的眼光,越发不善。
尤其是太子,本来今天是他赢了,可到现,不但不曾得到父皇的褒奖,居然就先罚上了,他如何甘心？而他更将这种结果全都挂在云龙玄玉的身上。
因为父皇宠爱他,因为云龙玄玉不高兴了,所以父皇才会找借口罚他们。毕竟,看似两人都罚了,但他们此时一胜一败的情况下,这对太子更可以说是打击了！！
‘父皇偏心的没边了。’太子不甘,不服,却也只能忍了。
而其他人想法也差不多,大多以为,四皇子今儿输了,心情不好。所以皇上就替他找补回来……可到底如何,始终是没人敢诉之于口。
…………
肖灵吃完索然无味的一顿饭,便跟其他内侍待在一处。里面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声音不低。而他们所在的,是个与大殿里相连的角房,门开着,以便随时听到里面吩咐。
因此,在之前那节军事课之后,又听了一回。
便听那塔布将军用翁声翁气的声音,一再强调：“知已知彼,诡道为先,奇险慎之,粮草为重……”有很多言语跟孙子兵法彼为相似,而这位在说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加上一些本土的地理风貌作示范。
肖灵虽然不曾见过那些地方,可他说得极好,大概是为了照顾几位小皇子,说得十分浅显直白。
这一说,直到华灯初上。
肖灵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皇上喊停,她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复又听皇上对几位皇子道：“尔等回去,将今日所得写成文章……”
“谨尊父皇圣命！”
然后,几位皇子鱼贯而出。肖灵再一次尾随上云龙玄玉的脚步,一直到玄衍宫。
一路上,她是担心的。担心这位会不会还记着之前的事情,然后再来找她麻烦。其实麻烦她是不惧的,只是怕他再想些别的法子来折腾她。好吧,折腾其实也没什么。这位皇子到底爱惜自己的名声,就算再怎么样,终是留有余地。
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实在有些累的紧。他折腾的看似无伤大雅,但太费功夫了。
主子生病了(一)
好在,今天本来就晚。莫说肖灵有些累,便是云龙玄玉也早累极,根本没功夫折腾她。
一回去,便直接沐浴,睡觉。
肖灵要守夜！
所谓守夜,也就是陪睡。
主子睡屋里,睡大床,奴才睡外面,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一个小小的仅放着一张木板床的小间。要警醒,主子一有动静,就得立刻进来察看。随时满足主子的需求。
云龙玄玉的睡眠质量还是不错的,总是一夜至天明。
他们这些守夜的人并不辛苦,除了最开始有些紧张,到后面她也能睡个不错的觉。
只是,今夜又有不同。云龙玄玉到是睡着了,可到了半夜,便开始呓语不停。肖灵立刻起身进去查看,便见他脸色潮红,额密汗细布。偶尔一声细微尖叫,身上更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伸手摸去,便觉那额头滚烫,好似火炉一般。
“晴天。”肖灵心中一突,立时大叫。
晴天今天值夜,只是她是女子,为了不让皇子们被冠上贪颜好色之名,便要避讳一些。待在更外面的值夜房里,但只要一叫,也必定是能停到的。
可此时,她连叫两声,晴天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微微皱眉,却是不敢轻离。抬手搭上云龙玄玉的脉上,几息过后,脸色猛的煞白。
“该死,居然是痘症。”走到一边,掐了熏香。这才冲了出去……在外面,还有其他值夜的人,二等侍从,二等宫女。
“小林子公公,这是怎么了？可是主子有什么需要？”小春子也是新来不久。不过,他没有肖灵的好运。
“快去请太医,就说四殿下患了急症。另去通知皇上……再叫人将雨天叫过来。”
“急症？”小春子浑身一个激灵,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肖灵恼的踹他一脚：“还不快去。”
“是,是,我,我这就去。”竟是连滚带爬往外冲去。到底是去请太医还是通知皇上又或是别的,她却是看不出来。不过,她本来通知的也不是他,而是那些隐在暗处的人。
她相信,现下,已经有人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且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该她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也不管什么忌讳,直接冲进晴天房间。这一看却也是微微皱眉,没想到,晴天居然也发热迷糊着。及至床前,也摸了回她的脉,却是意味深长。转身便出了晴天的房间,又进到里面。
将屋子里的烛火全数点亮,让屋里变得亮堂堂的。
这才好,雨天已经带着另一个丫环进来。
“小林子,主子怎么了？”
“雨天,主子正发热。让人准备热水,要多,很多热水,干净新衣。”
“派人请太医了没？”
“请了。”肖灵吁了口气,来到床前,伸手一触云龙玄玉的额头,脸色便是一变。立刻让身边的小丫头,去准备。雨天是云龙玄玉的大宫女,虽然明面上看着,晴天更加的沉稳受重用。可向来,最私密的事情,全都是雨天在做。她在这玄衍宫里的话语权,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主子生病了(二)
此时,只因她一句话,整个玄衍宫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烧水的烧水,准备的准备。
“晴天呢？”雨天将事情安排好,这才皱眉扫了一圈。
“晴天在屋里,也热着呢！”不过,她那只是普通的风寒,热退了也就好了。
雨天亲自去了一趟,再回来,也不曾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用温水替云龙玄玉擦拭,及到此时,她却是连肖灵也不让近云龙玄玉的身了。
肖灵自然知道对方对她的防备,便也不往前凑,静静的守着门,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只是,她却也知道,今天这事,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脱不得身。
痘症在这个世界相当棘手,死亡率极高,是传染之症,一旦有人得了,是主子那就是全宫封锁。若是奴才,那就直接丢出去算完。
现在是云龙玄玉这个四皇子染症,这玄衍宫里,谁都休想跑得掉。如果云龙玄玉熬不过去,这一宫的人,最少得死一半。运气不好,没准全者陪葬。
他若熬过去,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对他到是大有好处。
有人言,这痘症每个人一生只得一次,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必定会得,但得的可能很大。皇子也是人,如果哪一个当了皇帝,却死在痘症下,岂不是冤？
何况,这里的痘症还被人鬼神化了……一旦得了痘症,更要供奉痘娘娘。若是过去了,便是得了保佑,福泽深长。普通人是过了一劫,一个不可重复的劫。对于皇子,自然更多一层政治影响。
很快,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最先来的是太医,太医脉一把完,皇帝的御驾便也到了。
果然是痘症！接着便是封宫,再接着,所有人被隔离。晴天被移到偏远的一个角落,无人问津,是死是活,端看造化。
而肖灵和雨天两人再加一个太医,待在云龙玄玉的寝殿里侍候。旁人因为不曾接触过,俱在外面侍候。
整个玄衍宫,人心惶惶,恐惧不安着。
一碗又一碗的药被送进去,每一次的药,每一口送进云龙玄玉嘴里的东西,水也好,食物也罢。太医全都亲自品尝。就怕此时,有谁在哪个方面动了手脚。
然尔,情况并未好转。
毕竟,痘症并不单一,且本来就没有任何特效的东西。经过这么多年下来,人们到是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只要这痘发了出来,也就离好不远了。
可云龙玄玉的痘却时时发不出来,整个人到是烧得通红。再下去,只怕就算是痘发出来,人也烧坏了。
第三日的时候,更不好的情况出现。
雨天也染上了痘症,是不是云龙玄玉传染上的不知道。但雨天不得不被送走……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而当天晚上,云龙玄玉开始出现肺炎症状。咳的撕心裂肺,偏那痘,却是迟迟发不出来。
“太医,四日了。”肖灵沉沉的看着太医。“皇上该等急了。”
太医脸色比她更加难看,可他也无奈,本来碰到这种病,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现在,在他看来,四皇子这一关怕是过不去的。
暴露了一点(三)
想到皇上对四皇子的宠爱……太医一时间面如死灰。这一关,如果四皇子过不去,那他怕也是过不去了。一时间,更是生志全无。
肖灵看了一眼已经瘫坐在地太医,免不了一叹。走到他身后,抬手敲向他的颈后。
将之敲晕,才走到太医开医方的地方。
拿起笔,眉皱了又皱。终于还是丢下,略有些恼火的叫道：“可有人在。”
无人理。
“想救主子,就给我出来。”
这一下,虽然依旧慢了一步,还是有人出来了。
肖灵也不管这人到底叫啥,指着笔墨：“过来写字。”
那人怔了一下,却是慢慢的走了过来。
肖灵慢慢的一味一味药的报着,药名到用量,再到煎熬方法及顺序。写完又报了几个食谱……待说完,才道：“以后,主子用的所有药和食物,全都换成这个。太医你来处理,送进来的药和膳食也由你来处理。”
折腾完这一切,也不管那人到底什么反应,只是一脸颓废的又回了云龙玄玉床前。恨恨的从太医身上踩了过去,边踩还边嘀咕：“让你这么没用,连个痘症都治不好！”
如果他治好了,她就用不着出手。不出手就还能多掩藏一段时间……
突的想到雨天,又加了一句：“我开的药方和膳食,给雨天也送一份。”雨天要是没了,主子会伤心的吧。
让她稍稍满意的是,那人并没有在这种时候追问个不停,而是拿着东西就走了。只不过,在临走的时候,又在太医身上点了两下。
去哪里,又是怎么走的,她并不知道,也不太在意。过了不到半时辰,那人以又回来了。药汁装在一个玉瓶里,直接递给肖灵。
“喂主子。”
肖灵不屑的嗤了一声,还以为这人对云龙玄玉多忠心呢,看起来也是怕的。那人看到她不屑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又到太医身边,往他嘴里喂了颗什么东西。
肖灵现在已经管不上这些了,将玉瓶里的药倒到碗里,拿着调羹一下下喂进云龙玄玉的嘴里。
云龙玄玉的情况很不好,便他的意志很坚韧。他自知自己的情况,不冤不恨。不恼不怒,非常配合太医的治疗。再痛再苦,从不见他脸色有丝毫改变。
而今天,他已经昏迷了。即便如此,药一碰到他的唇,他依旧本能的张嘴,咽下。堪称病人里的典范！！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年龄,实属难得。
便是肖灵,也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想想他在这宫里也挺艰难,别的皇子虽然不受宠,却有母妃相助,有外家支持。只有他,只一人……虽然有个养母,却对他有敌意,还不如没有。
他的嚣张,他的得意,他的迁怒,他的找麻烦,现在看来,却是可爱的紧,也让人心疼的紧。
那人送了两回药,一回汤过来。直到第三回喂完药,天快亮时,云龙玄玉在昏迷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而太医,也终于醒了。
麻烦大了(四)
“请转告皇上,四殿下已经开始好转。”太医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是死过去又活了回来。其中艰难也就比四皇子稍好一些了！！而且,他似乎也就只是昏睡了一下……他对此却也是有理由的,这么天里,作为太医的压力很大。日夜休息不好,心中默默祈祷四皇子好转。如今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实在理所当然。
尤其是他醒时,肖灵也在瞌睡。都是侍候人的,谁都有难处,都不会揭发谁。所以,他半点也未怀疑。
至于四皇子病好……痘症本来就是听天由命的,坏了是天意,好了也是天意。
外面的事情如何肖灵不知道,只知道,一直压在玄衍殿上空的低气压终于淡了许多。还剩下的那些……却是要看后面的治疗如何了。毕竟,只是开始好转,还没有真正治愈。
而玄衍殿里！从云龙玄玉醒过来之后,肖灵却陷入了彻底水深火热之中。
每一次,太医尝过药之后,就会被云龙玄玉打发出去。
然后换上肖灵开的药,由肖灵亲自喂下去。膳食亦如此！
开始几天,云龙玄玉身上没什么力气,只用话语支使着她做这做那。等他身上的痘出来之后,他更是勒令她随身侍候,十二个时辰,片刻不许离。就连睡觉都不许她走开,而是非逼着她睡在他身边。
一旦她稍露不愿,他立刻便阴测测的瞪着她：“怎么？你敢嫌弃爷？”
“奴才不敢。”
“哼！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虽然恶狠狠的,可肖灵到也知道,这会儿这位主子也没真生气。刚醒过来那天到是真正的气了一阵子,那天他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刀子的。
不过,一夜过后,这股气也就散了。然后就变成了这般的阴阳怪气！！
吃的要她亲自动手,穿的要她亲自动手,甚至……在痘出来之后,太医开了用来抹的药,也得她亲自动手……好吧,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近侍,她早就将云龙玄玉给看过无数次了。
他沐浴她要侍候,他穿衣她要侍候,他睡觉她也要侍候。现在再加个抹药,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她现在突然将一部份秘密暴露在他的眼前,他看她的眼神,实在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现在亲手替他抹药……便有些不得劲。
事实上,从她开始出手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不得劲。
惶恐到不至于,只是觉得,这事儿越来越麻烦了。
死过一回的人,依旧想活着。她在这里汲汲营营许久,可不就是为了活着？而她很明白,她想要活得久,那就必须要离开皇宫……而从她开始出手,想要离开,就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天晓得,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她要不要干脆自己也染上痘症得了。只可惜,现在时机不对。而且,这位大麻烦的主子已经醒了,这玄衍宫里也有人盯着她,她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是不可能。
日子不好过(五)
叹气,肖灵真心觉得,这日子越发的不好混了。
除了第一天,云龙玄玉睁开眼,看到唯有她还在侍候他的时候,眼底稍露了一点点的软弱和感激。之后那个叫影一的混帐就将她的底给透了,然后,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带着各种怀疑和刺刀。刮得她生疼！！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这句话荣登四皇子云龙玄玉的最新口头禅之首,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专治肖灵的。而“你还有什么瞒着爷的？”这句话便是第二口头禅,每次都要问个七八遍。
肖灵非常想狠狠的甩一下句：‘姐不侍候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可她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不会隐身术。所以只能露出一副讨饶幽怨的小脸,“奴才不敢。”
于是,紧箍咒来也！！
那个臭小子就一副你对不起他,而且被他抓住小尾巴的得瑟又鄙视的模样拿眼斜着她。
虽然她总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或是：‘这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她还是松了口气,四皇子虽然一直在追问,却并没有下狠手。她不知道这个身体是什么来头,可这一年多,却也将真正的小林子的身份给打听的差不多了。以小林子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拥有医术的。
她不是不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云龙玄玉那个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小气鬼,回头一定会跟她算总账。但她依旧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
“主子,太医说了,明天玄衍宫就可以开禁了。”从闭宫到今天,一共过去了一个月。
一则云龙玄玉虽然痘症好了,但之前也实在吃了些苦头,受了不少罪,身体需要好好休养。另一则,也是怕还有会再发痘症。传染病就跟瘟疫一样,让人害怕胆寒。尤其是当太医刚说了四殿下好了,可以开宫禁的当天晚上,这宫里就又有一人躺倒了……
虽然不是痘症,到底是吓到了不少人。于是,一直拖到今天。
当然,也是有好事的,比如,雨天早就好了。现在也回到主子身边侍候了,反是晴天没了消息。
外面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个月,对于宫庭,可能就已经翻天覆地一回了。
“让雨天过来。”在这方面,云龙玄玉还是很认真的。大概是因为发现肖灵瞒着他的事,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是他们查不到的。所以,虽然还没处置她,却大概更加无法相信。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便总是将她撵出去……这也是她唯一能离开他身边的时候。
在没有自由,到处都是眼睛的情况下,她现在没有任何想头。碰到偶尔得来的这点空闲,她能做的也就是去小厨房找点吃的,来犒劳犒劳自己的胃。
“唉,小林子,主子怎么样了？”雪天依旧劳劳的把持着小厨房,她是这里的小管事。主子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她负责的。
“挺好。”肖灵在厨房里固定位置瘫倒。“给我下碗面吧！”
“行,有鸡汤,我给你下碗五君鸡汤面。”
日子不好过(六)
“唉,说起来,晴天真是可怜,一样是痘症,主子没事,雨天也没事,偏她就这么去了……”雪天一边下面一边感叹：“前两天,我见小黄哭得伤心,还不知如何难过呢。”
“小黄是哪个？”
“守着后侧门的那个小太监,也是,你大概没注间过他,就是那个瘦瘦的,长着一双大招风耳的那个。他是晴天的老乡,以前晴天可没少照顾他。”雪天继续感叹,“他们都是策安人……”说到这里,突的一顿,“说起来,小林子,你好像也是策安人吧？”
肖灵‘啊’了一声,然后才嘿嘿一笑：“是呢,我也是策安人。”
小林子是策安人,策安,是一个穷地方,这大衍国最穷的地方。天灾年年有,人祸月月有,再加上那里土地不肥沃,山林多物产却不高……辛苦种下的庄稼,结果经常颗粒无收……
说起来,那里很多人家都是靠卖儿卖女过活的。
“那里真的很穷吗？”雪天将面捞出来,兑上汤汁,推到肖灵面前：“我听说,那里的人都靠着卖儿卖女,然后被卖的人会将赚的钱财送回去养家糊口……这是真的假的？”
“很穷。”肖灵皱了皱眉,然后开始考虑,她是不是也要寄一点钱回家？
后又一想,得,算了吧。她现在做什么,大概都无法洗脱在云龙玄玉心中的嫌疑了。
而她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那个小林子的家人什么的……她还是少扯上为妙。不然,说不定哪天就给他们招去祸事。
这么一想,她便将这事丢开。然后专门吃面,一碗面吃完,刚好雨天过来找人。
雨天早已恢复那爱开玩笑的活泼状态,再不像她之前所流露出来的,霸气侧露的模样。
“小林子,又来这里讨食吃呢？”
肖灵送她个白眼！
雨天嘻嘻直笑,半晌才道：“主子找你呢？这会儿估计该急了,一会儿又要找你麻烦了……”
就算不急他也会找她麻烦。好在现在填饱了肚子,战斗力又回来了。唔,她可以去迎接新的挑战了！！
回到寝殿,只剩唯一的还躺着的云龙玄玉。太医这两天要将玄衍宫里的人全都查上一遍,确定所有人都不会将痘症传到外面去。影一又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了！她虽然一直知道有人暗中监视着她,尤其是跟云龙玄玉在一起的时候,那眼神都是带着勾子的。但她从来也发现过他们！可见,高手就是高手。是她这样的凡人小民无法触及的。
“你又去哪躲懒去了？”一看到她,云龙玄玉的脸就黑了下来。
肖灵反正是不敢再说‘奴才不敢’这句话了,而且,她现在也琢磨透了,这个小气鬼现在不会要她的命。不是他多大度,她估摸着是因为他想要她归他所用。
她的隐瞒之罪,被她出手相救而抵消。她要是想害他,那么不出手,他就死定了。后面的种种算计都烟消云散……哪怕是她以后背叛他。那也总是给了他腾飞的机会,而会不会被背叛……她都出手了,他若是不信,大可好好防备。
日子没法过了(七)
所以,对于一个够有胆识的人来说,她还是可用的。用的好还会有大用,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若是胆子小了,不敢冒险的人,那就会将她消灭在萌芽状态。
云龙玄玉有胆识,且是聪明人。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可用的人太少！！让他不得不选择,暂时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