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轻舟万重山+番外 > 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52章

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52章

    地。

    至于蜚语说的“妖怪”,指的就是紫危楼楼主詹无伤了,刚才一场混战,他们和紫危楼的人分开了,等反应过来,他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虽然不清楚紫危楼究竟是哪个势力的人,但是他们和李大兆这边的目的地明显是同一个,所以李大兆才提出两伙人一块儿走,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找机会溜了。

    ……

    转过了两个拐角,水流慢慢地缓了下来,阜远舟用脚一蹬墙壁,水声哗哗,两个人立刻浮出了水面。

    水势浩荡,他们的头几乎能碰到地宫的顶壁。

    阜怀尧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阜远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赶紧伸手帮他顺气。

    还好以前阜怀尧在护城河那里落过水后就有去练习了一下水中闭气的方法,呛得不是很严重。

    但是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阜远舟也顾不得骂他刚才胡来,揽着他摩挲着他的脸庞,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皮肤冰凉的温度叫他心惊胆战,“皇兄,你有没有受伤?”

    这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再好的目力也不管用,阜远舟没办法看他此时的情况。

    阜怀尧又咳了几声,才声音嘶哑地道:“我没事,你呢?”

    两个人的身体随着水波往前走,阜远舟闻言松了一口气,“我也没事,不过快被你吓死了。”他到底是练家子,磕磕碰碰而已,没有造成什么大伤害,倒是他家皇兄身子不好,可不能有什么问题。

    黑暗里阜远舟能触碰到对方微微弯起来的唇角,阜怀尧说:“莫要担心,只是稍微呛了水而已。”

    “而已?”阜远舟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开顺着水流冲来的物体,动静不小,他听得很清楚,“皇兄,你太乱来了。”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事后算账的不满隐约地压抑在里面,阜怀尧苦笑了一下,“当时有点紧张,忘了分寸。”

    阜远舟当然不会相信一向天塌下来都还有空想救灾情况的兄长大人居然会失了分寸,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听到对方这么说,他真的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至于阜怀尧要这么做的原因,自然就暂时不了了之了。

    这条路比想象中的要长太多,地下的河道里的水又冰冷刺骨,没过多久,阜远舟就能感觉得到阜怀尧的身体在发抖,用力将人抱紧一些,渡过内力去帮他保暖。

    阜怀尧却制止了他的做法,“保持好体力,白鹤他们不一定跟的上来。”

    阜远舟的眼眶瞬间红了红,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保存实力才能应对好后面的风波,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阜怀尧受苦,何尝不是一种剜骨煎熬?

    “忍一下,皇兄”阜远舟亲吻在他的唇角,轻淡的吻带着难言的悲伤,语气却是笃定,“我会带着你走出去的。”——以我的生命起誓。

    即使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阜怀尧还是抬起眼帘看向他所在地方,黑暗里,一颗水珠从他的额发跌下,滚过眼睫,滑下眼角,坠在泪痣上悬了一下,飞快地顺着脸颊砸在了水里,像是一颗绵长哀婉的泪。

    水声哗哗,水波荡漾。

    阜远舟在水里踩了几下,终于踏到了实地。

    阜怀尧似乎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手脚失了力气的关系,身体被水波冲得微微摇摆,好一会儿都没有站稳,阜远舟干脆直接拖住了他的腰。

    “皇兄,我背你。”阜远舟道。

    “不用……”阜怀尧刚想拒绝,但是对方已经背过身去用巧力将他托上了背。

    身体本就有些失衡,这么一弄,阜怀尧赶紧抓住了他稳住自己的平衡。

    “抱紧点。”阜远舟的脸颊蹭了蹭他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声音很温柔。

    大水虽然冲到了这里,水面已经只能淹到人的肩膀了,但是贸贸然动作还是会让背着人的阜远舟抵抗不了水流的冲击,阜怀尧只能尽量不动减少他的负担。

    他似乎觉得有些累了,将沉重的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sh漉漉的长发缱绻地纠缠在了背着他的人身上。

    潮sh的呼吸缓慢地打在裸露的皮肤上,也许是沾了水汽的关系,显得有些冰冷,阜远舟感觉敏锐,这时候就显得有些慌张了,“皇兄你还好吗?”

    周围的水温实在很低,别说他们穿的是夏衫,就算是冬衣这么一泡水也等于无,阜远舟还有武功底子在都感觉到冷了,何况是阜怀尧?

    阜怀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调整了一下呼吸,“还好,就是有点冷。”

    “忍一忍。”阜远舟只能这么说,脚下的步子更快起来。

    脚下的地势是往上走的,似乎能够通向地面,阜远舟微微振作一些精神,但是背着的人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皇兄,”他在黑暗里判断着方向,又拐过了一个弯,水面落到了胸口处,水声掺杂在他的声音里,“跟我说说话吧,”他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些许腼腆,不像是享誉天下的神才永宁王或者是暗色主宰魔教教主,倒像是十三年前御花园里那个站在牡丹花丛中的孩子,“这里太安静了,我不太习惯。”

    阜怀尧笑了笑,微微收紧一些手臂,“对啊,你不喜静,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经常抚琴弄箫。”总之和他这个天生冷情冷性的人不一样。

    阜远舟有些好奇:“皇兄你怎么知道?”问完之后又反应过来,这个人过去也是位极尊宠的皇太子,掌握一些情报不足为奇。

    但是阜怀尧没有接话。

    阜远舟微微挑了眉,“难道不是手下人告诉你的。”

    “……是。”阜怀尧清清嗓子,道、

    不过阜远舟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尴尬,脸上带了些笑意,“不会是皇兄你去听墙角了吧?”

    对于这个猜测,阜怀尧脸上微微带了点热度,嗫嚅了好半天,才道;“御花园西边的那个角落……早两年你经常去,我偶尔听过。”

    “偶尔?”阜远舟眨掉睫毛上的水珠,“有人靠近我不可能不知道……”顿了顿,“除非皇兄一直在那里。”稍微控制一下呼吸,躲远一些,天仪帝这个人安静起来还是很能减少自己存在感的。

    阜怀尧被他追根究底得不自在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偶然一次听到你在那里弹琴,空闲的时候就会过去坐着。”

    如果阜远舟已经在了,他就离开,如果他不在,就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做,等那人出现在皇宫的角落里,或落寞或寂寥地吹弹着旁人不能窥探的情绪。

    其实他空闲的时候不多,能够在那里坐着又能碰上阜远舟的概率实在不大,但是他就是着了魔一样地在那里等,像是在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其实能有什么结果呢?年少的爱恋刚刚成形就被判处极刑,他少年初识情滋味,下一秒理智就告诉他这份感情不容于天不容于地不容于世人,有一分妄念,就是生生拖着两个人下地狱。

    其实也无关对错,世间哪有那么多对对错错是非分明的准则呢?只是有的时候即使有两个选择丢在你面前,你也惟独仅有一步路可以走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选择他做过了太多,只是那一次格外痛苦罢了,也许是他还未曾成长到无坚不摧。

    其实时间也不是很长,也就两年零五个月而已,直到某一天,阜怀尧发现自己两个月没有等到他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隐秘的地方,成了他们两个永远不为人知又永远被自己埋葬的秘密了。

    帝位之争已经开始,他们没有退路,更不能留一个可以供自己露出弱点的地方。

    阜远舟心知肚明,阜怀尧心知肚明,也明白他的心知肚明。

    年少的尚且柔软的心,在那一刻被坚冰武装完毕。

    “那时候……”阜远舟听得怔了神,那个被他在筹备帝位之争的那两年用来藏匿情绪的地方,早已被他丢到了身后黑漆漆的过去里,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宫里让它重见天日。

    在御花园那个角落,被一棵棵巨大的树挡住,是没有地方能够往里看去的,阜怀尧不管在哪里听着他的抚琴弄箫,都只能听,不能看。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对于铁血酷戾从不枉费一分心血的皇太子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阜怀尧的声音清冷,像是流淌在身边的水一样,“说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你莫要想太多。”

    阜远舟忽然问:“皇兄,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阜怀尧愣住。

    阜远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地等一个答案。

    抵不过他的坚持,阜怀尧无奈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不知是不是怕惊动了此时沉默的他,“不久,只有六年而已。”

    水面已经退到了腰腹的位置,前方仍然是没有一丝光亮,照不到阜远舟此时微微睁大的眼。

    六年……六年前?在他成为文状元惊艳天下的那一年?

    原来真的很久……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做个文状元之外还做了什么能让兄长记忆深切的事情。

    阜怀尧似乎能够明白他此时所震惊着什么,淡漠的声音轻了一些,被黑暗拉扯出一丝奇异的温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鲜少有人能离我那么近。”

    抵足而眠,相携洛阳,同走市井,并肩殿堂……真的好近,近到生命三分之二的时间属于江山,剩下的都属于他。

    “也许,只有你不觉得我是天下至尊。”

    觉得他会冷,觉得他会热,在他面无表情地处置了朝堂的害群之马的时候,也会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皇兄别难过,在他掉进护城河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追了过来,抱着他冲进太医院时洞悉他苍白的脸色不是震怒护卫不得力而是寒冷水的温度……只有他才当他是人,而不是无情无欲的神。

    “也许……只是缘罢了。”

    最后,他如是说,叫阜远舟再次红了眼眶。

    也许是缘,也许是孽,但是——这一生,舍你,何求?!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倒下

    当水面齐到膝盖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几缕光,微弱地照亮了几节阶梯。

    阜远舟精神一震,不过也提高了警惕,背着人慢慢走了过去。

    阜怀尧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不过阜远舟没有反应,只是继续往前走,他似乎想要阻止,可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衣服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阶梯上,回音在身后狭长的过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上阶梯,阜远舟已经能够确定这已经是地面了,也的确透来了柔和的光线,不过这些光线却不是外面的天光,而是夜明珠的光芒。

    上面是房间,一个看起来没有出口的房间,很大,青色的石板铺成的地面,也没什么花纹,光秃秃的,除了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外也没什么多于的摆设,一眼看去,只有房间中间有一个柱形的石台子,到人的腰部位置的高度,台子的中间放着一个菱形的宝石盒子,不过巴掌大小。

    即使不用人提醒,阜远舟也心知肚明,这就是宿天门门主拿来跟他“玩游戏”的奖励了——给阜怀尧解毒的,踅目蛊的雌蛊。

    “不要妄动……”察觉到了自家三弟的不安定的情绪,阜怀尧微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也许是在水里泡太久了,他的声音深藏一种倦怠的虚弱感。

    阜远舟却把他放了下来,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菱形盒子,“皇兄,你在这里等我。”

    阜怀尧落地的时候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稳住了自己,没有惊动全神贯注注视着宝石盒子的阜远舟,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先找出口。”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只要拿了那个盒子,他们很可能就没办法走出去了。

    可是阜远舟却是坚持,毫不迟疑地巧力挣开他的手,将他推到阶梯边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够时间了,皇兄。”阜远舟如是说。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应该静观其变等精通机关的苏日暮找过来再说,但是他认得这个房间里的机关,那个石台子是中空的,一段时间后就会裂开,里面装的是能腐蚀宝石的剧毒,宝石盒子掉进去,一眨眼就能融化成水——连同里面的踅目蛊雌蛊一起化成水。

    而从他们走上阶梯的时候,机关已经启动了。

    阜怀尧几乎冲过去拦他,但是脚下一动,他整个人就晕眩起来,用力扶稳墙壁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与此同时,阜远舟已经掏出了一个防水的羊皮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洒了出去,内力一拂,瞬间席卷整个房间。

    然后,一根根透明的金蚕丝沾上荧光的粉末现出形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四周纵横交错,若是贸贸然走过去,恐怕只会被切成无数块碎肉。

    阜远舟皱了皱眉,找准了金蚕丝的源头,拔出琅琊,挑断。

    空气之中霎时间一阵破空之声,绷紧的丝线飞快窜缩,在几个眨眼后变成小小的蚕茧大小的一团掉到了墙角边。

    阜远舟抿平了唇,盯着没什么动静的地面。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迈动脚步。

    阜怀尧有心想阻止,但是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这个人,就像对方对他一样无可奈何一样。

    避开了几处机关,阜远舟才走到一半,而那个石台子已经裂开了些许缝隙,宝石盒子的一边就倾斜着卡在了缝隙里。

    他看得心惊肉跳,一心急的后果就是他踏错了一步,几乎被那块地板翻出来的尖针扎到。

    阜怀尧惊住,却不敢出声分他的心。

    阜远舟回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然后凝重地继续往前走。

    在最接近石台子的时候,那个裂缝已经很大了,宝石盒子半个都陷在了里面。

    但是石台子的边缘也骤然裂开缝隙,喷出高高的火焰。

    阜远舟已经准备去拿那个盒子了,但是蓝绿色的火光噌然冲天而起,烫得他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火焰,不知道用什么物质燃烧起来的,比寻常火焰要热太多,易燃太多。

    而他的背后,那些石板也开始一块块陷落,露出铺满利刺的地下深洞,逐渐将他和石台子一起变成一座小小的孤岛。

    阜怀尧站在另一边,脸色显得越发苍白了,“远舟,回来。”

    他这般说道,是难有的命令语气。

    但是阜远舟只是遥遥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带着温柔,带着深情,利刃一样划破空气,直击心口。

    然后,他转过身去,伸手拿火焰中的宝石盒子。

    阜怀尧似乎又看到了当日启禄殿中的蓝衣俊美的男子,他那时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伸手去拿他肩膀上的毒蛇。

    历史何其重复,缘来缘去,来来回回都是相似的过程相似的结局。

    素来坚忍的帝王终于疲倦地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似乎不堪重负一般,连眼睫都沉重起来,却硬撑着不肯闭上眼,直愣愣地看着孤岛中的阜远舟,冰冷的眼角被火光融化,流露出痛苦的气息。

    如果生在这样的皇家坐在这样的位置,安逸就必须用更大的代价来换取,那么这一生究竟还要经历过多少次痛彻心扉,才能换你我一世的平安喜乐?

    如果真的如此,你我……定要共同承担。

    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火焰吞噬织物的速度,阜远舟的动作很快,但是他的衣角仍然被火焰烧着了,但是他还是用力握紧了盒子将它取了出来,宝石的温度都是暖融融的。

    烈焰影响了他的视线,当他发现有一股绿色的雾气跟着盒子一起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部分。

    阜远舟急忙侧开身体避开这股烟雾的同时,也飞快地拍灭了身上的火焰,这一切动作说来话长,可是也不过是两个眨眼的事情,阜远舟甚至还未扑灭袖子上最后的火星,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身后的地下深洞砸了进去。

    黑暗不过维持一瞬,他强硬地将意识拔醒,在壁上一抓一拍,身体就朝对岸飘了过去,同时掷出了抓到的碎石,在中途泄力的时候,借着飞驰的碎石再度拔起,飞到对岸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地板。

    但是那块青石板也开始陷落了,承受不住阜远舟的重量,一下子跌了下去。

    阜远舟的身体猛地一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坠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下意识地往上看去,看到的是男子苍白毫无血色的冷厉面容。

    石板的陷落已经停止了,阜怀尧紧紧抓着阜远舟的手,被他下坠的重力拖得往前滑了一些,眼看着就要跟着他一起掉下去了。

    下面利刺折射着冰冷微芒。

    阜远舟立刻脚下一蹬,借着阜怀尧的力就翻身上去了,将往地下深洞跌的兄长抱了个满怀。

    落到安全的地面上,两个人双双站稳,平复一下跳乱了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

    “皇兄……!”还没等他拿着那个宝石盒子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阜远舟的表情就僵住了。

    因为阜怀尧在他面前微微前倾,朝他倒了下来。

    年轻威仪的天仪帝无论是被病痛折磨还是醉酒之后,都从来不曾有倒下的时候,因为他是一根支柱,是玉衡的天的支柱。

    但是他今天却在阜远舟面前倒下了。

    阜远舟近乎茫然地接住了阜怀尧,顺着对方身体的重量滑坐下去。

    他抬起了揽住对方的那只手,上面粘稠的艳红色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视线缓慢地下移,落到阜怀尧后腰上那片刺眼的血红上。

    像是猛然惊醒一般,阜远舟几乎是抖着手去撕开那处的衣衫,看着那个被泡得泛白又被撕裂开的伤口,目龇欲裂。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是那个时候么,他用背去挡面前的石壁,阜怀尧被他抱在前面,正当汹涌水流冲来的方向……

    伤口外翻,还残留着木头的碎屑,应该是阜怀尧受伤之后硬是不动声色把它拔出来的,在水里血液被水流带走,阜远舟根本闻不到血腥味,而且伤在后腰,只要阜怀尧不背对着他,在这个明亮的房间里阜远舟也看不到那片血红。

    难怪在水里他站都站不稳,难怪他会那么虚弱,难怪他会说出冷来,只为掩饰伤口的疼……

    可是他还是隐瞒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水那么大那么多,伤药绷带都会被冲走,根本没办法对伤口有任何处理,说了只是徒增阜远舟的伤心……

    阜远舟的脑子乱哄哄的,颤抖着手帮阜怀尧止血,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战栗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他已经连按住止血穴道的力气都没有了。

    紧抓在手里的宝石盒子脱手而出,咕噜噜滚远了,停留在一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石门前,然后被一双素白的手捡了起来。

    阜远舟却不在乎现在是谁来了,又是谁拿走了那个盒子,只是用力地想要替阜怀尧止血,但是他的力气实在消失得太快,他只能抖着手去按那个不停淌血的伤口。

    昏迷过去的阜怀尧不可自抑地因为疼痛而蹙紧了眉,看得阜远舟心如刀绞,喉头哽咽。

    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要珍惜的,想要珍重的,通通都无法保护好……

    哀恸和悲怒涌上心头,窜上喉咙,冲进眼球,血色在他眼睛里炸裂,裂成缕缕血丝。

    他眼里的世界都被血色占满。

    来人从石门中走进来,声音缓缓响起,低低的,沉稳的,听起来甚至有些空灵,动人得很,甚至有种魅惑心神的感觉,听着听着就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华美又虚幻的东西,比如流水中的落花,比如大漠上的蜃楼,比如云中的仙境:

    “阜教主,你说,此刻是不是你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候?”

    阜远舟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红血丝交杂着愤怒和哀伤,“如果本王承认,你是不是就会救我皇兄?”

    ……

    “啧,被抢先了一步!”铭萝庄里,一个缀着很多紫色轻纱的院落中,六指女魔看着被翻乱了的书房,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李大兆意外地看着身后和几个“肉糜”者纠缠的手下们,闻言,转过头来,有些不解,“紫危楼应该先清了场,不过这里还是太容易进了,是宿天门门主很有自信没人敢来这里还是这里已经被放弃了?”

    “宿天门的人已经开始撤了,不过没看到宿天门左护法,他们门主应该还在这里。”旁边有人及时向他报告铭萝庄的动态。

    李大兆一时难以理清头绪,只能让手下的人赶紧把书房翻一遍,找他们要找的东西。

    他自己则是往书房深处走去,目光在一排排书籍上迅速扫描,然后把其中一排书籍推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叫会捣鼓机关的手下把那暗门开了,李大兆拿出了里面几本东西,心道宿天门果然是悍匪,不知道霸占这个山庄当根据地多久了。

    “东西拿到了。”此时,蜚语也匆匆走了过来,道了她那边的情况。

    李大兆点头,“那么我们先撤……”

    话音未落,有人就在旁边的耳房喊道:“帮主,这里有个地道口!”

    李大兆和蜚语对视一眼,双双过去看了看。

    一个壮年汉子从地道口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样物事,道:“洒家找到了这玩意儿。”

    李大兆接过来细细一看,吃了一惊,“紫危楼的东西?他们进地道做什么?”这地道……难道是和他们尊主被困住的地方有关?

    即使被困住也能在困住前向外面通报了消息,李大兆他们自然知道此时阜远舟他们在宿天门门主设下的机关地宫里。

    那么,宿天门门主从这里下去了?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背叛

    宿天门门主似乎因他的反应而起了兴味,“阜教主似乎并不在乎本座是什么人。”

    阜远舟抗衡着体内毒素的侵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样的表情让他本就锋锐的轮廓显得更加凌厉,丝毫不因为他的狼狈而改变。

    “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他道,声音又低又柔和,深藏着森然的冷漠,“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我能在乎的东西有多少?”

    宿天门门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头一回见他似的,“其实不少人说,玉衡天子和本座很像,”一样的铁血无情,一样的堪比神祗,“不过本座倒是觉得,你和本座更像。”

    阜怀尧虽然不重儿女私情,却是心怀天下黎民,用一个伟大点的词形容就叫大爱无疆,阜远舟却不同,他说是重情重义,天下不少人都知道他重情重义,可惜不是他看在眼里的东西,他什么时候留过一分情义?

    阜远舟垂下眼帘,注视着怀中人苍白没有血色的颜容,专注而深情的模样,“不要拿你和皇兄比,你太脏,会辱没了他。”

    宿天门门主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光,似是好笑,似是嘲讽,“在阜教主眼里,一个一国之君居然很干净?”他不否认自己的手不干净,但是阜怀尧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这个世界已经够脏了,你倒是比这个世界还脏。”阜远舟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至少我皇兄的祈愿是玉衡一统盛世太平。”

    宿天门门主忽然朝他走了过来。

    阜远舟瞬间全身戒备,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僵化,但是他还是用力地将阜怀尧藏在自己怀里。

    即使是中了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神才永宁王也不是能够坐以待毙的角色、

    宿天门门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阜远舟的警戒线绷到了至高点。

    宿天门门主却忽然道:“你想不想让本座救他?”

    阜远舟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你要什么?”

    宿天门门主打量着他像是石头一样蹦不出情绪的面孔,“《三仙向南图》,‘别有洞天’的钥匙,”他举了举手里的宝石盒子,“还有……你的右手。”

    阜远舟顿了顿,微微用力地掀起嘴角,隐隐嘲讽的意味,“没想到堂堂宿天门门主也喜欢这等手段,你觉得本王没有右手就杀不了你?”

    宿天门门主笑了,“不,本座只是在想,用你的一只手换你皇兄一条命,你猜猜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阜远舟眼底流露出温情笑意,和狠戾交织在一起,“本王连命都可以给他,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宿天门门主眼神好似悲天悯人,“其实你不懂你皇兄想要什么。”

    “本王只要他活着。”他语气里是一种古怪的偏执。

    微微俯下身点了阜怀尧止血的穴道,宿天门门主把玩着手里的宝石盒子,“本座说过,你和桀儿一样,都不相信有人能够给你们救赎。”

    阜远舟见兄长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心里微微安下半颗心,闻言,冷淡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战争,我不赢,那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他不是不知道阜怀尧有能力有资源可以帮他,但是一切因果他总要亲自了结,才能真正安心。

    宿天门门主用一种比怜悯更深的不知名眼神望着他,“当年阜徵对桀儿说过,如果桀儿愿意,他可以率领大军踏平我宿天门,然后舍掉王帅之位,解甲归田和他做一对神仙眷侣,你信不信,其实桀儿是真的动过这份心的?”

    “动了心又怎么样?”阜远舟冷笑,“最后他还不是杀了阜徵。”

    “因为本座告诉他,是阜徵偷了他的私章,挑起了刹魂魔教的内乱。”宿天门门主嘴角弯出诡谲笑意。

    阜远舟微微怔住。

    “桀儿傲了一辈子,最后居然委身给了阜徵,可是他宁可信本座,也不信阜徵,”宿天门门主眼角勾起,藏着一弧兴致盎然,“偏偏他又爱阜徵至深,无死无以解脱。”

    宿天门门主活了那么久,见识过了太多人世间的绝望和悲惨,饶是他铁石心肠,也不得不承认,慕容桀这一生就是一部赚足了眼泪的悲剧,年幼丧父,年少丧母,年青丧师,担下无上重任,半生受尽“血承”毒欲折磨,兢兢业业一生算计宿天门,恣意狂狷却被一个比他更偏执的人缠上,为了魔教他杀了至爱,为了至爱他众叛亲离,行尸走肉苟活于世,最后死在爱人的儿子、自己的徒弟手下……也不知在他死之前,可曾想明白他这一生究竟有没有爱过。

    所以他一直对慕容桀期望至深,却不料二十年前等他兴致勃勃等着熬熟的“药”送上门的时候,慕容桀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情是喂养“血承”的根本,无情是杀死“血承”的解药。

    阜远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和慕容桀真的很像,慕容桀的偏执,慕容桀的狠戾,慕容桀的眼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你还记得清你母妃和未婚妻的脸么?”宿天门门主问,“你母妃之于你,就和如今你皇兄于你这般吧,即使是刘曼,她温柔娴淑,也是你理想中的妻子,就算不爱,至少也有几分好感……可是,这都抵不过背叛二字。”

    一旦背叛就所有情义一无所有,不管是阜远舟还是慕容桀都是如此,这才是他们最相像的地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仁德君子终于褪去了温和的面具,阜远舟阴鸷的目光几乎能把眼前这个人扎成对穿。

    “本座只是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