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猜到了这个可能性,阜远舟才会冒险一试,猜对了,自然就省了被人看戏的份儿,猜错了,那么就只能算是碧犀倒霉了。
而且,杀了一个左护法,宿天门门主还不现身,即使他没有七情六欲,也显得过于孬种了。
宿天门门主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被黑玉面具遮掩的颜容并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嘴角倒是一直弯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谋而后动先发制人,你倒是学了桀儿十成十的脾性。”
提到这个,阜远舟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不悦之意,“恐怕这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王倒也无可否认。”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宿天门门主念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弯了眉眼,笑意却是冷了三分,“如果当年桀儿不杀了阜大元帅,你倒是真的能叫桀儿一声父亲。”
其实这件事不仅叫他出乎意料也叫他起了不小的兴趣,他是真的很好奇,慕容桀当年杀阜徵的时候,可谓是恨之入骨,他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将一个既深爱又痛恨的人的儿子收为徒弟,一边给予他能够出人头地的一切能力,一边给予他无尽的痛苦折磨?
阜远舟对他的言辞无动于衷,“如果真是如此,就不会有今天的阜远舟了。”
今日种种,其实多半来自二十年前的因果循环,一切如果回到原点,无论是慕容桀、阜徵还是阜仲、柳一遥……所有人都变成陌生人的话,今时今日,整个局面都会不同。
他和阜怀尧,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和纠缠。
所谓世事无常,本就是经不起“如果”这个推敲的。
“你这么冷静,是因为笃定本座不会杀他?”宿天门门主的眼神往阜怀尧那边看了一眼,后者淡然和他对视,他慢慢收回了视线,“你的新徒弟是柳一遥和丁思思的儿子?天生的‘血承’者?其实再等个二十年本座也是耗得起了,阜教主可就舍不起了。”
阜远舟如果是当他不敢杀了阜怀尧毁了又一次的二十年轮回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他有的是时间去等下一个二十年,岁月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概念,倒是阜远舟,若是他失去了阜怀尧,何尝不是又一个慕容桀呢?
“不,怎么会有下一个二十年呢?”阜远舟注视着他,缓慢笑开,嘴角带着的却是略显尖锐的冰冷,“如你所言,这个二十年你耗得起,但是本王却是没有这个时间了,”也没有这个魄力……他看了一眼阜怀尧,眉目之间有着一瞬的温柔闪过,他所庇佑的,所钟情的,都不允许他后退一步,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一无所有,“而且,闻人家族四大长老的‘血承’都在本王身上,我可不认为闻人门主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本座说你和桀儿很像,”宿天门门主叹息一声,似乎真的带着怀念的意味,“他拿身体里的魔功来赌,你拿‘血承’之毒来赌,于你们而言,你们何曾真正相信过有人能够真正救赎你们呢?”
当年阜徵作为当朝天子最宠爱的弟弟、天下人心目中不败的战神,何尝不曾试过向慕容桀抛出橄榄枝?
但是慕容桀不接受也不相信,在他心里,能够给他救赎的,惟独就是他自己一人罢了。
阜远舟看似已经将他至亲的兄长当做他此生的救赎,但是在他心底还是将一切事情尽数把握在自己手中,相信唯有自己真正解决了一切,才能够浴火重生。
阜怀尧闻言,眼帘微微垂了垂,掩饰住一闪而过的伤感。
“闻人门主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呢?”阜远舟对他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刹魂魔教所有人拉进地狱的,不就是你么?”
宿天门门主微微眯了眯眼睛,“长生之道若能成功,定是造福万民之事,舍小取大本就是人之本性,有何不可?”
“造福万民?”阜远舟笑了一声,隐隐的讥诮之意,“本王不知道闻人门主活了多久,不过你却并不见得比本王快活多少。”
人士无趣无聊,追逐天下霸主之位也不过是遵循先祖遗志,天下众生百态玩弄手心,不过是游戏一场,这样的长生,究竟有何意义?
宿天门门主的眼神微冷,旋即又恢复如常,“人心百变,你如今嗤笑讥讽,不过是因为见过刹魂魔教的人受尽‘血承’之毒的苦,可惜那些都是失败之作,真正的长生的销魂蚀骨之味,定能叫你恨之不能独享。”
他话说罢,在座的刹魂魔教弟子都顾不得这个人的威压,怨怼的眼神一一射了过去,大有想将他撕成碎片之意。
除却殊死之战之后服下“血承”之毒的人,他们之中多数都是天生的“血承”者,因为他们的父母之中有“血承”者,所以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如今宿天门门主竟然信誓旦旦说他们不过是个失败品……闻人先辈的一个失败之作就毁了他们的一辈子,他们怎么能不恨?!
阜远舟用眼神安抚了一众弟子,回头睨视这个黑衣乌发的男子,目光如刀,几乎想要划破他的伪装,“你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永生,说这种话,岂不可笑?”
……
第三百六十八章 游戏
此言一出,宿天门门主的眼神瞬间阴霾下来。
问鼎天下也好,玩弄苍生于鼓掌之间也罢,他做这些事做得游刃有余,不过是些无聊时的消遣之举,但是长生之法却是他的得意之作,这方面的建树足以让他笑傲史册——可惜还不够,他还没有真正做到永生。
阜远舟似乎丝毫没有一句话踩到人家最深那处痛脚的自觉,紧接着道:“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四大长老身上的‘血承’之毒都是随性所作,没有留下药方,我教创始师祖和贵门老门主约战之后重伤归来,其他长老均是到了天命之年各自归去,在慕容师父这一辈中,几位师叔虽然都惨遭宿天门毒手,但他们的身上的‘血承’早已经在本王身上……所以,闻人门主想来还未真正对这个‘血承’有完全的研究吧?”
尽管慕容桀曾经被他所擒,但是不是亲自进行研究,结果还是有偏差的。
宿天门门主听得眼神闪烁,也不知是因为哪一句话,“你想说本座走的这条长生路的方向可能是错的?”
“不,对于这个本王并没有发言权,”阜远舟浅笑盈盈,眸中捉摸不定的暗色在渐渐加重,“本王只是想告诉你,‘血承’虽然可以传承,但是它太恋家了,起码在一个人身体里待个四五十年才肯走,而本王身上有四个人的‘血承’……”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整,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别人都听得如坠云雾,宿天门门主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但不怒,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起狠,这点桀儿不如你。”
“也许是因为本王在乎的东西没有他那么多,”万千教众,慕容桀都要一个一个在乎过去,他是狠,可惜不够狠,不然二十年前殊死之战他下决心一决死战,那么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惜他赌不起教众们的性命。阜远舟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也许是本王能够牺牲的东西不多。”
慕容桀可以牺牲得起他的阜徵,阜远舟却牺牲不起他的阜怀尧。
“所以,”阜远舟的笑容已经完全隐没了,只剩下微微扬起的嘴角,这个动作让他的轮廓更加透出一种逼人锋锐的感觉,“闻人门主,再一个二十年,你也等不起。”
他这句话几乎和挑衅相媲美,宿天门门主却是挑了眉头,低笑出声,“本座倒想看看,比之桀儿,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阜远舟淡淡地道:“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了。”
的确是马上。
因为就在他话音落地的一刹那,一声震天巨响忽然从远处传来,一下子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
“塞北李家的轰天雷?”苏日暮不仅熟知各种机关阵法,更是熟悉各种武器暗器,光是听声音,立刻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什么了。
江亭幽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阜怀尧微微抬了抬眼帘,和旁边的白鹭交换了一个眼色。
白鹭不着痕迹地朝他靠近了一步。
阜远舟和宿天门门主的目光也是慢慢朝那边看了过去,只能依稀看到有烟雾升腾起来——那是铭萝庄大门的地方。
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方圆百米之内都闻到了风声,整个铭萝庄都热闹了起来。
宿天门若有所思,“你的人?”
阜远舟勾起一边嘴角,“武林同道齐心协力罢了。”
眼神重新回到这个年轻王侯俊美无匹的面容上,宿天门门主耐人寻味地道:“玩弄人心这点上,本座自愧不如你。”他喜欢叫人悲伤、恐惧、绝望,但是这个人总是能利用别人的心理,兵不刃血地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就像是当初在帝位之争中布下的那个惊天大局,连天仪帝都输了一筹。
阜远舟不为所动,“拜君所赐。”若是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平安喜乐一世?
对于这句话,宿天门门主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所以解药,你想硬抢?”
提及这个,阜远舟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微微抬起下巴,既骄傲又防备的模样,“亦或是你想玩什么?本王奉陪!”
宿天门门主一下子笑了,无比的愉悦,“本座最喜欢有人陪着玩游戏了……”他的笑声还盘旋在空气之中,人已经平地横掠出十数米,落到正厅之外,乌发与黑色衣袂齐飞,打了个大大的圆弧,垂落,“好好玩吧,阜教主,解药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去拿!”
四处空间骤然一暗,正打算追出去的阜远舟在踏到门槛的同时猛地后退一步,面前千斤石板已经轰然下落,差之毫厘就能将他碾成碎末。
整个正厅四周陆续传来“轰隆——”声,一道道石板坠地,将偌大空间尽数封死。
光线骤黑,伸手不见五指。
阜远舟第一反应就是回到阜怀尧身边,但是脚下遽然一空,整个人都往下坠去!
身边传来几声惊叫声,可见是整个正厅的地板都空了,阜远舟有些焦急,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成为这黑暗空间的唯一一个攻击目标了,眼疾手快地拿出火折子吹亮。
他的动作很快,所以等他点亮火折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平坦的地面,阜远舟调整了一下姿势缓冲了落地的冲击力,连忙扫视四周:“皇兄!”
“朕在这里。”也许是能理解阜远舟此刻的心情,被白鹭和苏日暮带着平安无事的阜怀尧很快就应了一声。
不远处的一缕火光迅速熄灭,下一秒自己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阜怀尧稳了稳刚才因为事发突然而有一些乱的呼吸,低声淡淡道:“朕没事。”
阜远舟的手紧了紧,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发出一个奇怪的语调,将刹魂魔教弟子都集中到了自己身边来,最外围的人才陆续点亮了几个火折子,照亮了整个空间。
阜远舟抱着阜怀尧,苍鹭和谢步御在他们旁边,苏日暮也在他右手处,血红荆麟已经握在手中。
这里一个长方体形的空间,四处无门,阜远舟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石板都已经尽数合上去了。
刚才点亮火折子的时候他有抽空瞄了一眼,发现这石板的厚度起码超过六尺,难怪踩在上面没有人察觉不对了,想来就算是苏日暮做陷阱,这么大的工程量也是够呛,不知道宿天门为此计划了多久了。
范行知一行人就在离刹魂魔教不远处的地方,掉落的时候因为是整个地板都裂开,所以椅子桌子什么的也砸了下来,刹魂魔教这边是早有准备,倒是范行知他们措手不及,好几个人都被砸的头破血流,范行知本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脸色又难看了几倍,显然不敢相信宿天门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连他一同丢进了陷阱里来。
魔教弟子训练有素,飞快就拿掉下来的椅子腿之类的东西缠上布条倒上火油什么的弄成了几个简易的火把——为了今天的铭萝庄之约,阜远舟已经和秦仪谢步御等人用沙盘演练了数遍,将所有他们能够设想到的状况都设想了一遍了。
要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阜怀尧的解药这么简单。
范行知一脸阴霾地看着他们的动作,最后目光落到了那个蓝衣的俊美王侯身上,他看得出来,今天连阜怀尧都不怎么吭声,就是因为在场的人中是阜远舟拿着话事权,他道:“宁王接下来准备要做什么?”
他这一开口,阜远舟还没问答,正在观察着四周光滑的墙壁的苏日暮就掉转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瞧向范行知,“哟,子诤,这老头刚才还和你们两兄弟翻脸呢,这会儿就打算合作了?”
苏大酒才一出声就把范行知噎得脸红脖子粗,他身边的人忍不下去了,骂道:“这里是将军的地盘,黄毛小儿放尊重点!”
“他的地盘?”苏日暮嗤笑一声,“那么被关进自家的地底下,这位范将军可有脱身良方?”
说话的那个人也被噎住了——这个陷阱是怎么来的别说是他,恐怕连范行知都不知道吧!
阜远舟没有理会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将整个空间环视了一圈,冷不丁地道:“江亭幽在哪里?”
一句话掉到了地上,砸起了空荡荡的回音。
在场的人看了一圈周围,然后睁大了眼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对啊,江亭幽呢?
这个人和他们是一块儿呆在正厅里的,宿天门门主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顺带将他拎走,按理说他是应该和他们一起掉下来的,那么现在人呢?
“估计是刚才趁乱找机关跑了吧。”苏日暮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继续研究墙壁去。
这个地方显然就是江亭幽的手笔,他想跑,那还不容易?!
阜远舟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了,重新回到兄长身边,借着光重新把他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受伤。
反正这会儿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苏日暮给他们找出机关了,宿天门门主既然叫他自己凭本事去找解药,就不可能生生把他们困在这里饿死。
其余的刹魂魔教弟子也是一派安然。
范行知看着这般场面,脸色阴霾,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六百六十九章 欢心
铭萝庄门前,一片混乱。
红艾气鼓鼓地把被轰天雷殃及的一袭红色衣角扯掉丢开,也没理会那些趁着大门失守溜进去的武林中人,而是翻身跃到了崆峒掌门梁安平面前,一记毒掌拍了下去!
梁安平作为一派掌门,平日里靠的都是德行智谋服人,武功什么的虽然有是有,可惜在红艾面前真心拿不出手,所以面对宿天门右护法来势汹汹的攻击,他只能尽力避退。
但是百年功力的红艾岂会给他闪开的机会,掌风凌烈煞人,早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已经送到了他面前!
梁安平皱了皱眉。
一个布满倒钩的子母圈忽然插ru两人之间,挡住了红艾的攻势。
倒钩上幽光闪烁,难以辨清是不是带有剧毒,红艾微一迟疑就已经失了杀死梁安平的先机,只好暂且退了回来,看看是哪个家伙坏了她的好事!
“粱掌门,你没事吧?”落在梁安平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身上有种匪气和正气并存的模样,说话倒是带着些文雅,看得出教养极好,正是夙建帮的帮主李大兆!
红艾自然也是知道他这个人的,何况这个人在宿天门上榜上有名不是因为他是夙建帮的头儿,而是因为他是刹魂魔教的人,于是她嗤笑一声,“魔教什么时候也改行做些乐于助人的事情了?”
李大兆眼神一动,却是没有否认,反而把玩着子母圈,笑道:“乐于助人谈不上,红艾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无辜,李某若是拦不住,恐怕教主会道李某太过没用的。”
“无辜?”红艾阴阳怪气地瞧了一言不发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梁安平,“拿轰天雷炸人家的大门,这也叫无辜?”
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江南李家的人怒气冲冲拿着轰天雷威胁她讨公道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梁安平“一个不小心”就把李家人手里的危险物品撞掉,撞到了铭萝庄大门前面,炸出了一场大混乱——当然,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言语举止嚣张的红艾身上,加上这玩意儿爆炸得也叫人措手不及,现场混乱之后马上就有人趁机进了铭萝庄,后面的人看了也不甘示弱突围进去,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李大兆闻言,倒是笑得放肆了一些,“铭萝庄也不是宿天门的地盘,这地儿的主人都没心疼,红艾姑娘倒是咸吃萝卜淡ca心了。”
比起碧犀,红艾完全就是个炮仗脾气,听罢就想翻脸,但是转念一想,眉头就扬了起来,带了些恍然大悟的意味,盯着那个不过中年气度大方的崆峒掌门看了一会儿,拖长了声音道:“原来这也是你们魔教的底牌——我就说哪等鼠辈借了胆子敢得罪我宿天门!”
梁安平好脾气地道:“其实武林同仁都不太清楚宿天门的背景吧。”所以哪有不敢得罪之理。
红艾听得眼神凶狠。
四周烟尘和火焰肆虐,在场的武林人士不是看风头不对走了就是往铭萝庄里头去了,留下来的也是在给他们受伤的亲人朋友善后,残破的大门前只有他们三人对峙而立,似乎将四周喧嚣视之无物。
但是除却那些忙碌的人,三人立足的四周,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些影子一般声息静默的人,不着痕迹地将他们聚拢围住。
子母圈在手腕上打着转儿,李大兆的目光在红艾身后的墨逊雪身上,弯唇笑了笑,“红艾姑娘倒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目中无人。”
梁安平淡然地看着他们,好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样。
红艾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同气息的人的接近,高傲地扬了扬头颅,“和我打?凭你们?”
梁安平这才笑着开口:“得罪宿天门右护法这种事,我们想来是不敢的,对吧,李贤弟?”
李大兆会意颔首。
红艾微微皱起了眉头来回扫视着他们、
一股诡异的气氛从三人之间扩散开来,渐渐弥漫了整个空旷的空间。
……
铭萝庄大门一被炸开,这个素来不开放的山庄迅速迎来了一大批的不速之客,进入山庄之后立刻化为几股各自分散开来。
人数之众,叫人很难猜得清他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属于的是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想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铭萝庄里有着不少宿天门的精英,他们本就等着看刹魂魔教的人会不会大举攻上门来,但是阜远舟来了,只带了二三十个人,一副摆明了要来谈判的架势,他们没了兴致,各自窝在某处百无聊赖地干一些能找乐子的事情,所以外头传来震天巨响的时候真心把他们吓了一跳,于是乎下一秒这群老不死的怪物就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陆陆续续朝热闹的地方赶了过去。
——有乐子送上门来,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暗处里,黑玉面具的男子瞧着平静的铭萝庄一下子变得吵杂起来,微微纠结起了眉宇之间的纹路。
身后飘渺地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碧犀不喜欢这热闹?”
碧犀闻言,立刻恭敬地回过头去,眼神一点也没有往阴影处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形处看去,“碧犀只是担心扰了门主的清净。”
“何必多虑呢?”阴影处的男子靠着墙壁,左手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右手拇指,低低地笑了起来,“本座何时说过不喜欢热闹了?”
越热闹……他越是喜欢得紧呢……
碧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道一句:“碧犀明白了。”
宿天门门主也没有在意他答得是什么,随手摘下乔装打扮时用的黑玉面具,幽然的眸子注视着外面奔走的人群——或者是那些人群身边灿烂的阳光,和他身边的潮水般的阴冷产生了截然的对比。
碧犀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将目光悄然地集中到了那个让他仰视的人身上,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不过他不是很明白自家的主人到底在看什么。
“碧犀。”宿天门门主忽然叫他。
碧犀连忙转过头来,应了一声。
“他要是出来了,看住他,”男子似乎提及到了某个不能言说的禁忌,虽然还是那般含笑的声音,但是话语之中的温度显然下降了不少,“别让他再乱走了,像是今天这样误事了,可不是一件叫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
碧犀好像也觉得这是一件刺手的差事,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但是抿了抿唇,还是很快地道:“碧犀明白了。”
“跟上吧,”宿天门门主直起了身子,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跟桀儿的后辈好好玩一玩,本座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比桀儿更能讨本座欢心。”
……
紫危楼的人训练有素地在一片混乱中开路,渐渐走向僻静的地方。
詹无伤走在他们中间,漫不经心环视着四周,眉目凄清眼神淡漠,好似并不在意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经过一处回廊的时候,冷不丁的,一缕头发突然从上头垂了下来,正好落在这个紫衣华美的男子面前。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举起了武器对准了那缕头发的方向。
一个头发和人一样长度的小女孩倒挂在回廊顶上,红唇如同喝了人血一样红艳,见他们这般大的反应,便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即使这会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样子的场景,当真还是和冤鬼索命的现场无异。
詹无伤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后退一步,眉目清冷地抬起头来,和那个小女孩静静地对视了一眼,瞳孔幽深,万千情绪难以倒映其中。
那个小女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笑声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都僵住了,要不是她的脚是缠紧了回廊上面的雕梁的,不然真让人怀疑她会不会一下子摔了下来。
詹无伤抬起了手,紫色的手套光滑如皮肤一样紧贴着他的手。
他看似没什么力度地抓住了小女孩的长发,但是只是腕骨微微一动,这个小女孩就倒飞着摔了出去,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紫危楼中有人甩出一条绳索,在空中打了个转二,一下子将这个小女孩捆个结结实实。
没有手脚来维持平衡,小女孩无比狼狈地摔到了地上,跌个头破血流。
甩出绳索的那人朝詹无伤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詹无伤却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身后一个转角的地方,随意地道:“出来吧。”
他的声音黯哑如同风寒未好,不管是不是疑问句,他都能说出一种陈述句的语调,没有多少人气沾染在里面。
不过来人倒是没有因为他的这个语气而生气,詹无伤看的方向的柱子后面,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便转身走出了一个白色衣袍的男子。
他唇带微笑,笑容邪美,“我们又见面了,詹楼主。”
詹无伤没什么特殊表情地瞧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睫,摩挲着自己的手套,好像什么事请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似的,“阮宫主有事?”
詹无伤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动作,闻言,掩了掩自己眼中流露的眼色,笑道:“不过是想和詹楼主说一声,接下来的路,可不能继续走了,不然,会死的哦~~~”
詹无伤缓慢地眨了眨眼,“哦?怎么个死法,说来看看?”
……
第三百七十章 连环迷宫
随着一声细微的石壁挪移声,光滑的墙壁上顿时移开了一道两人大小的石门,露出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苏日暮先踏出了几步探了一下路,最后他在石子铺的地面上跺了跺,调转回去道:“没什么机关,不过宿天门门主似乎要我们去玩一下闯关小游戏~~~”唔,这游戏稍微有点要命。
范行知正一脸纠结地看着阜远舟连哄带撒娇地缠着他家面瘫的皇帝陛下吃点东西喝点水,顺带吃上一些避毒的药丸,闻言探究一般看向苏日暮,眼神闪烁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苏日暮察觉到了,阴森森瞪过去一眼,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吓人。
范行知猛地收回了视线。
阜远舟携着阜怀尧走向那扇石门,然后偏头看向苏日暮,“具体说说?”
“是个连环迷宫,解开一环才能继续往下走,解不开就被困住了,”苏日暮想了想措辞,“仿制的痕迹很重,这种机关不是江亭幽的风格。”
“所以宿天门门主要我们来玩寻宝游戏?”阜远舟笑了一声,眼神却很冷。
阜怀尧盯着门外在火把照耀下仍然很暗的过道,忽然道:“朕小时候没有玩过游戏,似乎很有趣?”
阜远舟眼里的寒意一下子退散了,他笑着握紧了兄长的手,笑容里带着点疼惜,“我也不怎么玩,不过我和闻离小时候喜欢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探险。”
苏日暮撇过头——探险的内容是去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踢馆啊找麻烦啊什么的,这种事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就好了。
阜怀尧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些好奇,眼里褪去冷漠的样子让他终于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了,“好玩吗?”
阜远舟眯起了眼睛,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住的笑意,“好玩。”所以皇兄,你不用担心,怎么样的情况,我都能应付得来。
“边走边说吧?”苏日暮忍不住满脸纠结插句话了——神经别这么紧绷着是好事,但是他为什么要和面瘫的谢步御等人一起站在这里听他们两兄弟说情话?!
宿天门门主如果知道他们把他设下的陷阱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时,会不会欲哭无泪?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过道并不是很大,所以苏日暮单独带头,理由是他们别碍手碍脚,谢步御也是单独断后,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估计意思也差不多,大家也明智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范行知带着人不远不近吊着他们的事情,众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无论是从人数还是实力上来说,他们不管是想要捡漏还是偷袭,不过都是自不量力的事情罢了。
这里的墙壁上似乎涂了什么特殊的吸收光线的东西,即使他们点了不少火把,光线还是有些暗淡,幸好习武之人眼力不错,倒也看得清楚。
在场的人之中就只有阜怀尧看东西比较费劲了,地面也不是很平坦,阜远舟由始至终都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在安静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温度交缠在一起,互相传递着暖度,好像连地下的阴冷都无法侵蚀他们的身体。
阜远舟比阜怀尧稍微走快一步,在遇到不够平坦的地面的时候就捏捏他的手示意,阜怀尧会意地避开,完全不需要ca心看路的问题,于是微微抬着眼帘,在昏暗的视线里注视着自家三弟的背影。
那个曾经君子有礼地跟在他身后笑容温文的男子早已经长大成人,高岸有力的身形足以遮挡这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谈笑间翻云覆雨袖手江山,站在这世上许多人一辈子都站不到的巅峰之地。
阜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