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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06章

    要。

    命是他阜远舟自己的,不该拿来护着他。

    这不是他要的爱情,这叫牺牲。

    ——这是一场温柔的凌迟。

    “你于我来说的确是不同的,”阜怀尧没有自称朕,他想起了刚才那个被两人刻意忽略的意外的吻,语气越发地冷淡下来,“但是你也不要忘了,远舟,我是皇帝,你给的再多我再宠信你都好,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马上就会有下一个人来代替你的位置。”

    阜远舟瞳孔一缩,直愣愣地看着他起身,转身离开。

    帝王权术,本就无情。

    在快要走出内殿的时候,阜怀尧的步子顿了一顿,清冷的嗓音在偌大的宫殿里回荡,激起一些莫名的寒意:

    “记住朕的话,你是心甘情愿,朕却未必想要。”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阜远舟怔神地坐了许久,然后冷不丁地笑了出声,断断续续的,明明在笑,却教人听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最后,笑声慢慢低了下去,他的唇嗫嚅了好久,才唤出一声温柔蚀骨的缠绵:“皇兄……”

    你总是这样,用最严厉最婉转的方式教我保全自己,你不想我为你做得太多,你不想我为你出生入死,可是这样的你,你叫我如何放得下来?

    ……

    东宫,太子旧所。

    阜怀尧丢掉空了的酒瓶子,忽然觉得,像是苏日暮那般豪气地大碗大碗喝酒才叫痛快,可惜他从小受到的教养实在太深入骨子,无论如何也做不来那样的洒脱。

    ——无论是喝酒,还是对待感情。

    常安看着数量不少的酒瓶子,心里暗暗着急。

    虽说这瓶子装的酒不多,可是天仪帝不是那苏大酒鬼,,这样的分量对于他来说可不算少。

    “拿过来。”自小陪伴自己的内侍端着几瓶酒站在门口踌躇不前,阜怀尧头也不抬,淡淡道。

    “爷……”常安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拿过来,不要让朕重复第三遍。”他冷冷地道。

    常安抵不住他的命令,只好把温好的酒再度送进去,却没立刻出去,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劝道:“爷您晚宴的时候就喝了不少,再喝下去就该伤胃了,您不在意,殿下……殿下他也心疼啊!”

    阜怀尧闻言,眼神一冷,“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还管朕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坐井观天

    常安一听,心里便明白定是唯有那个人才会惹得天仪帝这般魂不守舍了,不禁暗道了一句孽缘。

    酒就像催化剂,阜怀尧心里的火气越燃越盛,也就越忍不住借酒浇愁。

    “爷!”眼看着他越喝越猛,常安看得心焦,“明个儿还要早朝呢,您注意身体啊……”

    阜怀尧酒量只是一般,喝醉了还不记事,所以他平生喝醉的次数真的不多,可是就那屈指可数的几次,就有一半是因为阜远舟。

    想到这里,常安便觉得嘴里发苦,“殿下在乎您,这不是好事么?”

    阜怀尧的动作一顿,漠然道:“朕有玉衡就够了,还需要稀罕他的在乎吗?”

    天仪帝的态度让常安有些茫然,“爷您这算是……放下宁王了?”

    阜怀尧勾起一边嘴角,锐利讥诮的弧度,“本就从未拿起过,谈什么放下?”

    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份感情会有善始善终的结果。

    常安叹气,“若不是殿下也能不执著,那便不会这么苦。”人生八苦,俱因执念而起。

    “既然生在皇家,他就该知他没这个资格执着什么!”

    常安摇头,“您……您又不是不知殿下的性格,他原本便不适合生在皇家。”

    阜怀尧冷笑一声,几乎将手中的酒杯捏碎,恨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朕最恨的就是他的妇人之仁!”

    常安瞬间错愕,他的主子平生性格内敛,喜恶都在方寸之间,他从未听过他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阜怀尧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微微闭了闭眼平息不稳的呼吸,声音低了下来,“什么重情重义什么忠孝两全,皇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些,他想逞英雄他想心甘情愿连命都不要,也不看看朕肯不肯要……”

    听到这里,这会儿常安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事情的部分,语气透出了一分无奈,“爷,您越陷越深了。”

    “朕不及他,”阜怀尧自嘲道,“为了玉衡兴亡,朕什么都可以牺牲,他却做不到。”

    “因为您是如今的玉衡共主。”天下与挚爱孰重孰轻,从来都是各人心中有各人的衡量。

    阜怀尧低下头,语气里终于化去了刀锋一样的凛冽,微弱的感伤如同藤蔓一般绕着字音顺着他的呼吸漂浮出来,“可是常安,朕不想他死……”

    ……

    乾和宫,内殿,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为皎洁的月光都蒙上了一层微弱的血色印记。

    阜远舟放下碗,腥甜的液体还在喉咙里滚动,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他觉得有些反胃,但是身体却抗拒不了摄入的愉悦,这种感觉该死的难受,他禁不住将眉头蹙得死紧。

    阴沉的灰袍子医者不甚在意地将碗收了起来,问道:“够了么,尊主?”

    “够了,”阜远舟受不了地摆摆手,“每个月都受这种苦,难为你们了。”

    “差不多二十年了,习惯了便没什么了。”秦仪随意道,将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慢慢取下来,那已经蔓延到下巴的诡异图腾也渐渐缩小了。

    “能重新把它压制下去吗?”阜远舟靠在了床柱上,问。

    “可以,”秦仪道,“不过,蛊王性格刚猛,属下保证不了下次,尊主还是少和申屠谡雪接触的好。”

    “可惜我有预感,他的出现定是关键。”他们虽是靠在暗处略占上风,不过这种优势维持不了多久,所以要在申屠谡雪身上找突破口。

    秦仪却是持不同意见,“尊主您的行动越来越冒险了,今晚虽然试出了申屠谡雪的实力和目的,也拿到了失败品的血,但是您也花了大力气来压制蛊王,当年选择蛊王就是因为它的凶悍,谁知下一次您还能不能在申屠谡雪面前不暴露身份?”

    “不冒险还能怎么样?”阜远舟无可奈何一般道,“左使,你记不记得我今年多大了?”

    秦仪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您周岁二十一……”话音戛然而止,他身形颤了颤,手里的银针顿时滑落到了地上。

    阜远舟也不意外于他的反应,面上倒是一派平静。

    秦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蹲下去将银针一一捡起,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神色,“抱歉,这些年过得太安逸,属下都记不住时间了。”

    阜远舟笑笑,只是看不出笑意,“我也不记得了呢……”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时间还足够多,可以慢慢和阜怀尧耗下去。

    “那您有什么打算?”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按计划走就行了,反正很快就会结束的了,”阜远舟淡淡道,双眸黑不见底,“而且,更心急的,怎么说也该是宿天门的人。”

    秦仪收拢好散落的银针,站起身来,问:“为什么不借助朝廷的力量?宿天门的人已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玉衡,朝廷将会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阜远舟却是道:“这是魔教的事情,何须别人来插手?”

    秦仪坦言了他的不解:“当日借蛊王毒性冒险喝下鸩酒赌皇帝的信任,好有朝一日能接其力对抗宿天门,为什么事到临头,尊主您反而护着朝廷了?”

    提及那场谎言最初的,阜远舟的眼神猛地一颤,一丝痛楚飞掠而过,厮杀出明晃晃的几缕血丝。

    如果那时候没有去赌那面冷心难测的兄长的恻隐之心,如果那时候跟着听舟离开京城……事情是不是就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没错,从那杯毒酒开始,谎言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始料未及不假,心灰意冷不假,伤心欲绝不假,但是总有些东西是假的,比如那杯毒酒其实毒不死他,比如了残红的影响远远小于阜怀尧的预料,比如他掌管的礼部户部的臣服,比如,苏日暮的出现……

    可是爱情在欺骗中生根发芽,伸展枝叶开出了妖娆的花,美丽——却致命。

    阜远舟压抑着声音,似乎在同时压抑着某种情绪,“我不会拿你们的命开玩笑,没有朝廷,魔教也不会输。”

    秦仪看着他,“你究竟是护着朝廷,还是在护着皇帝?”

    “当然是护着他,”阜远舟平静地道,“我以为你很清楚。”

    “世间焉得两全法,”秦仪眼中略染悲悯,“你想要护着皇帝,怎么能保证不赔上别的?”

    阜远舟却是笑了,眉眼淡漠的模样像极了阜怀尧,只是他们所求的事物不同,“除了他,我什么都赔得起。”

    “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

    他的话太笃定,叫秦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活了几十年,又坐在刹魂魔教左使的位子上,什么样的痴人没见过,但是他们总能一个比一个叫他震撼。

    “你这么做,可有想过皇帝的心思?”一味付出,并不意味着能有同等的回报。

    “想不想又能怎么样?他的心里,江山总是最重的那份。”阜远舟低下了眼帘,“可是我也顾不上了,谁叫他是我的命呢?”

    ……

    东宫殿外。

    听得动静的时候,常安一抬眸,便看见一抹蓝影提着灯笼沿着青石路走来,上一眼还在数米之外,下一步就已经径直越过了他往里走去。

    蓝色的衣袂的夜风里打了个滚,男子清润的声音顺着风传来:“辛苦常总管了,皇兄有我照顾便是,你回去罢。”

    常安被他的动作惊了惊,闻言,急忙转身,“殿下留步。”

    阜远舟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淡淡问:“常总管可有要事?”

    常安望着他在夜色中依然笔挺的背影,微顿,只说了一句话,“爷在喝酒。”

    不用他细说,阜远舟也明白他的意思。

    阜怀尧只会在心情极乱的时候喝酒,而乱了他的心的,是他阜远舟。

    “皇兄……喝了多少?”

    “奴才出来之前,里面有七个空酒瓶子。”

    阜远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明早儿送醒酒汤过来。”兄长这会儿该醉了。

    “奴才自是知道的,”常安道,“可是恕奴才直言,殿下,不该惹爷烦心的。”

    阜远舟的目光望着唯一一间燃着烛火的房间,“我从来就只想让他高兴一点。”

    常安意味深长道:“以前,爷是极少饮醉的,可登基以来不过数月,他却醉了两回。”

    阜远舟的声音变冷,“常总管觉得,有我在,皇兄就难以展颜?”

    常安躬下了身子,“奴才只是有话直说罢了,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好一个有话直说,”阜远舟似真似假地赞了一声,“反正常总管总是认为,我离开了,于皇兄才是好事。”

    这个话题,常安避而不谈,只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爷是这么说的。”

    阜远舟却是笑了,“我做不起英雄,倒也不怕气短,能安安稳稳守着一个人,比什么都强。”

    常安蹙了眉尖,“殿下该是鹏程万里之人。”

    “可惜我胸无大志,只想坐井观天。”

    常安见他态度不温不火,有些沉不住气了,“殿下可是闭目塞耳,就不担心爷会被人戳脊梁骨?”

    阜远舟弯了嘴角,语气温柔,能把人溺死而不自知,“让他们尽情地戳,试试看是他们的手硬,还是我的琅琊更锋利?”

    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经走向了那间亮着灯的房间,准备推门而进。

    常安咬牙道:“殿下当真势在必得?”

    阜远舟的动作停了片刻,才道:“扬名天下荣登九天谁不喜欢?我若能停手,何须走到这一步?”

    常安怔住。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醺然

    房间里,酒气浮动,熏得人微微醺然。

    阜远舟随手关上了门,忽的就听到了里间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他急忙绕过屏风朝后面走去。

    随即便看见那眉目淡漠的帝王坐在桌边,手里维持着握着什么的动作,似乎有些出神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着的酒瓶子,金黄的酒液在白色的衣摆上溅出泼墨般的痕迹。

    阜远舟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前去握住了他那只悬空了的手,唤道:“皇兄。”

    阜怀尧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是远舟么……”

    “是我。”阜远舟应道,俯下身子和他平视,兄长的面色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眼神也好似清明如初,但他就是知道,阜怀尧已经醉了。

    “嗯……”阜怀尧先是淡淡地发出一个单音,然后冷不丁的眸色一利,用力甩开他的手,寒声道:“出去!”

    他的举动很突然,阜远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叹气,“真的生气了啊……”

    阜怀尧不理会他,伸手继续去摩挲桌上的酒瓶子。

    阜远舟拦住了他的动作。

    阜怀尧冷冷地看着他。

    阜远舟却是笑了笑,带着点叹惋,“都说酒后吐真言,皇兄你确实是这个时候才会过的真实一些。”

    “朕过得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干系?”阜怀尧淡漠道。

    “为什么会没有干系?”阜远舟微笑,“我总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些。”

    “朕有江山万里有万民臣服,过得有何不好?”阜怀尧眉尖带上一丝飞讽,“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阜远舟的眼神微微一黯,强打起精神道:“我知道我在皇兄心里并非举足轻重,可是皇兄你也不能阻止我护着谁。”

    阜怀尧嘴角讥诮更深,“你总是有你的主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若非了解他真的醉了,他都以为兄长还像儿时那样教训着他,阜远舟叹气,“你总是对的。”

    他们都是太过强势的人,不会轻易因为对方改变自己的想法,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欺骗或隐瞒,爱恋或算计,都在理智中掌握。

    上位者的爱情岂会有纯粹的存在呢?就像阜怀尧不是不知道他的三弟的目的不纯,仍会将他留在身边振兴朝纲,就像阜远舟不是不明白兄长的利用,但依然借着朝廷的力量为魔教铺路。

    不是那份感情不真实,只是站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了感情会带来的利益勾当,两个人的背后都有赌不起的牌,阜怀尧是玉衡,阜远舟是魔教和苏日暮,这张牌不肯掀开,就意味着感情也必须深埋,如若不然,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只要有一个人不那么冷静,肯踏前一步挑明一切,事情便不会走向最糟糕的地步。

    只是阜远舟还是输了一筹,先爱的人不是他,放不开的却是他。

    他赌不起魔教和苏日暮,就只能赌自己——那才是最后的一张牌。

    “朕早就说过,情义这种东西终有一天会让你尸骨无存的。”阜怀尧喃喃。

    “不,皇兄,”阜远舟靠近去抚上他的脸庞,“你只会让我的剑更锋利。”

    阜怀尧脸色平静,“朕也会乱了你的心境。”

    阜远舟的手颤了一颤,禁不住苦笑,“醉了都要伤我的心,果真是现世报。”

    阜怀尧似乎觉得累了,微垂下眼不再说话。

    “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明白还是装傻……”阜远舟无奈地道,出神了片刻才伸手将人扶起来,往后头的浴池那边走去,“洗个澡吧,不然不舒服。”

    习惯了他的照顾,阜怀尧也没继续怄着那股气,随他动作。

    常安似乎早料到他会跟过来照顾人,浴池里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热水,阜远舟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回身褪了两个人的衣服,带着兄长一起下水了。

    酒意上涌得厉害,阜怀尧头晕得紧,径直靠在身旁人的身上,默不作声的。

    阜远舟煞是心疼,只得用力把人抱紧了免得滑进水里,一边撩着水替他沐浴。

    一时偌大的浴池里只闻稀疏水声。

    两个人靠的近了,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贴合在一起,在动作的时候皮肤总是会相互缠磨,摩擦出比水温更高的热度。

    两人不是不曾亲密地赤诚相见过,只是从未试过赤/裸裸的如此紧靠在一起,阜远舟的呼吸渐渐不稳起来。

    也许是发觉到对方撩水的动作停了,阜怀尧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略带不解地看着他,眸中是寒星的清冷,却也在水汽蒸腾间混合着酒意,被晕染成不可见底的氤暗色泽。

    阜远舟鬼迷心窍一般抚上他的脸颊,然后顺着那光滑的肤理一路抚摸到劲韧的腰部,自上而下,一寸一寸,缓慢而温情。

    记不记得我神志不清的那段日子?我会撒娇你会宠我,我一委屈你就心疼,你说你会护着我,你说我并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你让我承诺百年后同棺而葬……

    我从来都是一路坚定往前走的人,可是如果有人要问我最想回到哪一段时光,那一定是那段半痴半癫的日子。

    那时候,你的笑很美好,如今想来,竟是觉得恍如隔世。

    吻,烙上了阜怀尧的唇,阜远舟环紧了他的身子,将右手手指插ji他的发间,轻缓而又有力的摩挲着。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此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而却又是情不自禁的,凭着本能加深了这个吻,又顺着唇角舔/舐、着那坚毅的下颚和凸起的喉结。

    阜怀尧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推了推他。

    阜远舟拉回些许神智,略微退开一些,喘息着望着他。

    丝丝缕缕淡淡的微红隐约浮现在被热水浸泡着后的皮肤上,像是秋夜的霜雪里伸展出了妖冶的红梅,漆黑的发散乱在身上,蜿蜒在了额间颊畔,嫣红的泪痣几乎化血而出,妖娆地缀在素来冰冷的眼角……阜怀尧也看着他,眉眼淡淡,只是琥珀的深眸不再冷静清寒,几抹沉郁的色彩在里面缓慢地翻滚,醺然之间也失了那份凛然的高贵,像是九天游云化雨落地,惊艳慑人……

    就有什么突然在霎时间在心头炸开,阜远舟回想着白日的那场抵死缠绵,也回想起了阜怀尧冷漠骄傲的身影,秦仪的忠言,常安的劝阻,还有很多很多混乱的记忆浮现着,里面只有他和他。

    相识相知,相知相爱,只有我和你……

    阜远舟行动不可控制地再度吻上阜怀尧的眉眼,辗转着落在唇上,修长的只用于拿剑的手指抚摸着他笔直的脊背,轻柔地滑动着。

    皇兄,为了玉衡,你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可是于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底线。

    世人的口诛笔伐唾骂鄙弃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余生漫漫,没有你在,我却来不及忘记你。

    阜怀尧迷蒙中似是有所察觉,想要后退,但是后背抵着的就是玉石的池壁,对方sh润的吻和灼热的手在肌肤上挪移,升起的热度蚕食着他仅存的清明,让他不由地抱紧男子曲线优雅的后颈,然后是带着试探意味的轻柔抚动。

    水波激烈地向四周荡开一个个不规则的波纹,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两个不逞相让的交缠的身影。

    “皇兄……”阜远舟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并不大的声音却猛地将他惊醒,也让他骤然察觉到了彼此身体的异样。

    那股情动的浪潮……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些……

    阜远舟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不可自抑地笑了一笑,说不上算不算是自嘲。

    习武之人多数欲念淡薄,阜怀尧也是性情寡淡之人,两人几个月相安无事,今日这般失控,果然是酒色醉人么?

    可是,酒醉人也好人自醉也罢,他说过的,他想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阜怀尧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带着厚茧的掌心落在他的欲望上,无法抵挡地激起由内之外扩散的奇异感受,急剧攀升的热度彻底迷失了他的神智。

    阜远舟亲吻着他的眉眼,喃喃唤着“皇兄”,一声声似深情似期许更似奔赴死亡盛宴的绝望。

    这一生,能爱的人也不过那么一个,他喜欢的却偏偏是最不能投入感情的那个,可是阜怀尧于阜远舟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没有第二个可以取代。

    那年初见,那一眼的魔障……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年幼时仰视,年少时憧憬,然后思念至今,通通化作比迷恋更深的感情。

    ……他知道这是执念,是他死了才能摆脱的执念。

    烛火默默落下最后一滴烛泪,微弱的火焰颤了颤,最终灭了。

    欲望最终在眼前勾勒成华美冶艳的流光,阜远舟在黑暗里用力抱紧阜怀尧心跳不稳的身体,闭着眼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有很多混乱妖美的画面光影一般在掠动,极致的愉悦下,深藏的是极致的悲伤。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要躲在黑暗里相拥才能在一起……

    但纵使再多不甘再多愤恨,他仍是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拥着所爱之人静静入眠。

    阜远舟不担心做错,他也不怕犯错,只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让他走弯路了。

    ……

    夜深,甄府。

    一衣雪青的男子站在窗边,把玩着早已凉了的茶杯,秀逸的颜容被皎洁的月光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这么晚了还不睡?”一抹白影冷不丁的从窗户上倒吊下来,正巧和甄侦面对面,苍白的面色和幽幽的语气的夜色里有着无比惊悚的效果。

    甄侦脸色变都没变,手中茶杯直接掷了出去。

    白影微一拧身接住茶杯,同时脚上一松,轻轻巧巧翻进了屋子里,屋内的烛火映亮了他一派风流的眉目。

    甄侦无奈地回转身来,“你不怕暴露武功了?”

    半夜三更闯人房间的苏日暮无所谓地一耸肩,“你要是连这些亲信的嘴都管不住,那就麻烦你去死一死了。”

    “……”甄侦果断地无视他的毒舌,“跑过来做什么?”

    苏日暮撇撇嘴,“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盯着月亮瞧个不停,小爷来看看你是不是对着嫦娥在思春~~~”

    “……”甄侦额上青筋跳了一下,“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说句好话?”一句担心他是不是有烦心事就那么难说出来吗?

    苏日暮“切”了一声以表不屑。

    甄侦瞪了他两眼,终是没什么心情计较,不理会他径自往床上一躺。

    苏日暮有些意外地凑近来,“怎么?欲求不满?心情这么不好?”

    甄侦嗤了一声,“是啊,你委身来满足满足我?”

    苏日暮挑眉,“满足可以,委身免了。”

    甄侦嗤笑,翻身背对他,懒得理会了。

    苏日暮戳戳他,“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真没什么事?”刚才那个模样真是少见,不然他也不会过来。

    甄侦默了片刻,翻身回来,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问:“吏考之后的官员委任……你肯不肯外调?”

    “嗯?”苏日暮一愣。

    ……

    第二百五十章 宿州

    皇宫,议事殿。

    “不错不错。”工部尚书丁尚源放下折子,赞道,“宿州一事困扰工部已久,欧阳小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帮上了大忙啊!”

    “欧阳的想法出奇,但实施的可行性很大,一旦计划成功,两年之内粮米之仓宿州想要恢复产量,这点应该不难。”听完众人讨论的陈闽道。

    其他几个官员也真心表达了自己的赞誉之情。

    眉目清朗的盲眼少年笑了笑,“各位大人过誉了,这些不过是经验之谈,欧阳不敢保证完全恢复产量,不过确有效果这点还是能作担保的。”

    “那就好,辛苦几位卿家了。”阜怀尧在主位看着几个工部的官员,道,“宿州乃玉衡粮产重地,还望各位多加留心。”

    “臣等定不负所托。”

    “都回去吧,陈卿家和欧阳卿家留下来。”

    “是。”

    待到议事殿里只剩下三人的时候,阜怀尧将欧阳佑呈上来的奏折阖上,看向他,“别来无恙吧,欧阳卿家。”

    陈闽意外——欧阳佑刚升了官,怎么认识他们家爷?

    欧阳佑坐在不远处,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虽知您定是身份不凡,不过这等显赫身份确实出乎微臣的意料啊!”这话不假,他在没发现永宁王之前是真的没猜到他的身份。

    “没什么显赫不显赫的,朕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阜怀尧淡淡道,“卿家也非寻常人。”

    欧阳佑无奈,“不过是个身残之人,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小人物,陛下过誉了。”

    陈闽却是对这个聪慧的后辈提出了反驳,“欧阳,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身体有缺陷的人都不能出人头地了?”

    欧阳佑面上一热,“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阜怀尧摇头,“欧阳卿家不应妄自菲薄,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做得好了。”

    陈闽拍拍欧阳佑的肩膀,笑道:“陛下说的没错,少双眼睛总比少颗良心的好。”

    说了几句闲话,阜怀尧便进入了正题,指了指桌上的地图,道:“二位卿家觉得,宿州是怎么样的地方?”

    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闽迟疑道:“鱼米之乡?”

    欧阳佑想了想,“地大物博。”

    “那你们觉得,在那里做官怎么样?”阜怀尧又问。

    陈闽摸摸下巴,“还行吧,那里不愁饥荒不愁吃喝,天高皇帝远什么的……”后半句自然是含在嘴里说的。

    欧阳佑点头,“宿州官员考核严谨,俸禄也不错,是好地方,”微顿,“不过宿州和临海的辰州,那里有水军驻扎,兵多将猛,宿州的军队一直受其管辖,不知文官会不会略微受气。”

    这番话让陈闽瞥他一眼,忽然觉得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阜怀尧倒是面上无波无澜,“那若是让你们去宿州做官,你们可有意见?”

    陈闽一怔,“爷……陛下您是说真的?”他作为天仪帝的亲信,还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外调的一天。

    欧阳佑心里也是有些着急,阜远舟在京城,他要是外调的话怎么才能找到师兄师姐?还有……还有齐晏紫……

    阜怀尧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随即才不急不躁地开口道:“宿州粮产下降,欧阳卿家提出的方法无妨一试,只是宿州官员早就因粮产原因唯恐怪罪,所以办事缩手缩脚,再好的法子也不敢冒险去用,所以朕想直接派工部的人过去监察,并非委任,所以至多不过半年,等那边事务步上正轨便可回京,而工部之中,朕最看好你们二人。”

    陈闽了然,“既然如此,臣愿为陛下效劳,万死不辞。”

    欧阳佑则是有些犹豫。

    阜怀尧道:“这个法子是欧阳卿家提出的,你不亲自去看,能安心吗?”

    农业本就是他的爱好,齐晏紫那头也许可以说服她跟着他一起去宿州走走,欧阳佑想不出不同意的理由,心想不过半年罢了,便道:“臣也愿意为陛下效劳,万死不辞。”

    阜怀尧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如此甚好,调派时间就在近日,两位卿家可以回去准备着先了。”

    “是,臣等先行告退了。”

    他们二人走后,一衣苍蓝的男子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