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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93章

    ,阜怀尧说不出那种目光是不是带有恶意。

    而且他的能力是真的不错,即使他是闻人一族的人,能为玉衡所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阜远舟伸手揉开他眉间小小的皱褶,宽慰道:“这件事交给远舟便是了,皇兄莫要担心太多,他说我曾经救过他,也许只是单纯地道声谢也说不定。”

    阜怀尧因他的动作而微微脸热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闪开了一些,“那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阜远舟挽着嘴角暖暖一笑,“远舟记得的。”

    ……

    闻人府。

    因为是圣上赐下来给文试榜眼的宅子,所以装潢一新,不染尘土蛛网,连门柱上的红漆都明亮得几乎能够反光。

    尽管阜远舟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分,但他还是在阜怀尧无声的坚持下不得不带着几个打扮成侍从的影卫坐着马车出宫。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掀帘而出,正好看到那个眉眼郁然的碧眸男子站在门廊下静静等候,似乎等得很久了,他正望着阴霾的天空出神,墨色的眉像是遇尽世间不平事一般皱着,暗紫色的长袍在染着sh气的风中轻微摇摆着,像是他眼角不经意流露的沧桑一样飘忽不定,却偏生能叫人移不开视线。

    天上又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砸在尚未在上一场雨后干透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影卫小心地撑起了二十八紫竹骨扇,遮在了阜远舟头上,不让雨丝飘到他身上。

    阜远舟倒不在意这有些糟糕的天气,只是一直有意无意地端详着闻人折月。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份实在太过深沉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忧郁,他看他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阜远舟落地的时候,刻意加重了一下脚步声。

    闻人折月果然被惊得回神,立刻转过头,见是他,歉意地走了前来,行礼道:“这般天气邀请殿下前来,实在是在下的考虑不周,还望殿下见谅。”

    说着的同时,他伸手做“请”状请阜远舟移步大门。

    闻人折月的声音很好听,开口的时候总是低低的,沉稳的,也许因为雨声哒哒的原因,听起来甚至有些空灵,就像他那双古朴翡翠般的眼眸一样,温温的淡淡的,叫人发不起火来。

    阜远舟摆了摆手,笑,“既有夜半侯友,来年之约,那么雨中会客也是别有一番趣味,闻人公子可不像是会拘泥于区区天气的人。”

    闻言,闻人折月倒是也笑了,眉尖抑郁被冲淡了不少,“殿下果然不是寻常人物,是在下唐突了。”

    “这算是阿谀奉承?”阜远舟似真似假地问了一句,翘着嘴角道:“本王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寻常的。”

    “是肺腑之言,”闻人折月摇头,风轻云淡的语气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殿下乃人中龙凤,本就不是妄言。”

    两人边说边朝门内走去。

    闻人府内并没添置多少东西,只是收拾干净细致了,一眼看去规整整洁的,就是少了些人气。

    到了厅堂,闻人折月请永宁王坐了上座,很快就有一个老仆漠然地奉茶而至,沏茶斟茶都一言不发,等到将茶摆在阜远舟面前,他比划了几下手势,阜远舟才发现他是个哑巴,便微一颔首表示道谢。

    老仆赶紧摇头,退了下去。

    闻人折月见状,道:“这是跟随在下多年的仆人,天生不能言,没什么见识,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无碍,”阜远舟道,然后有些奇怪地问:“闻人公子家中只有这么一位下人?”

    虽然阜怀尧主张节俭,但赐下来的宅子不说豪华但也是比寻常百姓家要大上许多,可是一路走来,阜远舟注意到这里似乎就只住着闻人折月和刚才的那个老仆,因为他没再看到有其他仆人。

    闻人折月很自然地解释道:“在下喜静,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么一位老人照顾着起居生活,已经习惯了,便没有再请下人。”

    阜远舟端起茶,闻了闻那沁人的茶香,抿了一口之后才道:“闻人公子既然已经入朝为官,以后自然免不了为人交际,家中只有这么一个下人恐怕会忙不过来,不若本王给你找几个手脚伶俐的侍从?”

    第二百一十七章 鬼面花

    “先谢过殿下了,”闻言,闻人折月不慌不忙谢绝道,“不过在下实在不习惯家中有外人在,而且一月之后是否远离京城赴任他乡也说不定,就不劳烦殿下了。”

    阜远舟也不勉强,放下茶杯,看向他,“听闻人公子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是不是在京城为官?”

    闻人折月摇头,“为官者,左右都不过是那些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阜远舟笑笑,“至少在天子脚下,出头之日总会近一些。”

    “殿下说笑了,”闻人折月道,“在下并无什么鸿鹄大志,随意做个官告慰告慰母亲在天之灵便是了,谈何出头之日?”

    “观闻人公子的言行,本王自认眼光不差,你既有将帅之才,又何苦避世而居?”阜远舟温文的笑脸加之笃定的言辞,教人由心底相信他说的话。

    闻人折月却是苦笑,眼底忧郁像是天上越下越大的雨水一样越来越深,“在下现在已经入了尘世,居身庙堂之中,早已不在避世行列了。”

    阜远舟注视了他片刻。

    闻人折月只是低着眉眼,似乎陷进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里,有一瞬的失神。

    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瓦片上,地面上,慢慢积成一串水帘,一滩水洼。

    天空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层几乎要压到了大地上。

    阜远舟良久才道:“本王一直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闻人公子看着还不到而立之年,但是光看气质,却似垂暮之年,这是何故?”

    听罢,闻人折月愣了一下,“而立之年?”旋即嘴角翘起了些许,有些神秘的模样,“殿下觉得在下约莫多少岁?”

    阜远舟微微挑眉,“本王看着,也就二十七八罢。”而且他的户籍上写着的岁数似乎……是二十八?没关注过这个问题,阜远舟不太确定。

    闻人折月这回是真的笑了,碧色双眸半眯而起,隐约笑意浮动其中,“其实在下的户籍有改动过,往下报了一些。”

    “哦?”阜远舟意外,待再想详细问下去,对方却是但笑不语了,他只好作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闻人折月这才进入正题。

    “其实此番邀殿下前来,是为了十五年前的搭救之恩正式道声谢。”闻人折月道,语气诚恳。

    这个理由完全不出人意料,阜远舟倒觉得有些失望,淡淡道:“不过是徒手之劳,闻人公子不必挂怀。”

    闻人折月却是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件事觉得奇怪。”

    “但说无妨。”

    闻人折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冒昧问一下,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殿下今年似乎是二十一岁?”

    阜远舟猛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想问的是什么事,心里便是一咯噔,不过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点了头,“过了生辰的话便满二十二周岁了。”

    “原来如此,”闻人折月若有所思,“那么十五年前殿下才不过六岁,只是,虽然相貌差的不远,但在下隐约记得,那时候的殿下似乎……要大上一些,猛地看去,在下觉得都差不多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的模样。”

    阜远舟不动声色。

    闻人折月坦然而不失礼地看了他几眼,“之前见到殿下的时候,还以为您是当年恩人的亲眷,不过纵观陛下年岁身份和相貌,都不是当年之人,在下这才敢断定殿下便是当年伸手援助的少年。”

    阜远舟轻描淡写道:“本王自小就异于常人,身体要长得快一些,莫说是你,就连本王的母妃看了都要吃惊上好一会儿。”

    “这样啊……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闻人折月感慨了一句,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阜远舟也没过多解释。

    按闻人折月的说法,当年救他的时候应该是阜远舟学武功之后刚开始被慕容桀揪着到处杀人历练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曾有苏昀休这个名字,也没什么江湖经验,慕容桀那般个性的人也不会提醒他,所以他最初的几次拿山贼土匪下手都是用真面目上的,后来才在苏日暮的提醒下用了易容。

    不过当时见过他杀人的人都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闻人折月这个漏网之鱼,而且庙堂江湖本该是无交集的才对,却这么巧闻人折月就投身官场见到了他。

    世间诸事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忖度之。

    四月刚过,五月正来,初夏的雨下的大也下的快,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闻人折月似乎真的只是为了道谢而邀约,还送上一大堆据说是他现居的家乡良余那处的特产。

    阜远舟宾至如归地在这里呆了半天,见真的套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来了,才起身告辞。

    雨后的天空渗出了原本纯蓝的色泽,隐约有阳光透了出来,懒洋洋撒在了sh漉漉的大地上。

    一路顺着青石小路往外走,刚才因为下雨来不及多注意闻人宅内的景物,阜远舟这下便好好地观察了一下,可是走过了几段路,他看着路边一丛丛的蝴蝶状小花,微微挑了一下眉。

    “闻人公子很喜欢三色堇?”他问。

    这种素雅的、生命力顽强的小花,倒是一点都不符合闻人折月的性格。

    闻人折月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唇角,“谈不上喜不喜欢,觉得这样放着挺好看的便是了。”

    “确实还不错,”一丛丛的,遍布一地,别有一番趣味,“而且也容易养活。”他笑。

    闻人折月微微俯身,掐下一朵娇嫩的花瓣,“三色堇有一个很特别的外号,殿下知道是什么吗?”

    “蝴蝶花?”阜远舟猜测。

    闻人折月摇头。

    “猫脸花?”

    闻人折月还是摇头。

    阜远舟笑了,“那本王就不知道了。”他了解的东西里只有这两种别号。

    闻人折月把玩着手中的三色堇,淡淡吐出三个字:“鬼面花。”

    ……

    离开闻人府之后,阜远舟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了一家茶馆,在大堂中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静静地听帘后的琴师弹了几首曲子,似乎极有兴趣的模样。

    因为是茶馆这种素雅之地,接了天仪帝死命令的影卫们不便跟进来驻在阜远舟身后当柱子,只好分开两批,两个留在外面,两个变装跟进了茶馆,坐在离阜远舟不远处的地方警戒着四周。

    阜远舟似乎也不在意他们,垂目品茶听曲。

    三首曲子过去了,帘后的琴师便准备退下去,阜远舟却突然叫过一个影卫,让他去请那位琴师留步一叙,他对对方弹的生僻曲子很是感兴趣。

    影卫依言而去。

    琴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抱着琴颤颤巍巍的样子,听罢影卫的转述,便说请贵人移步雅室细说,免得打扰到其他客人。

    影卫见其不似是个危险人物,这才回去禀报阜远舟。

    阜远舟也没在意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大架子,起身便去了雅室,也不让影卫跟进来,只是半开着雅室的门,让他们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但是能够观察到里面的情形。

    影卫见那琴师和阜远舟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弹起了刚才的曲子,不像是杀手刺客之类的,便也没再往前靠。

    雅室里。

    指尖在琴弦上轻拨,琴师压低声音道:“属下就会这三首曲子,尊主什么有空再教一首吧,不然弹着弹着就该露馅了。”

    “三首学了十年,我可没耐心再教,”阜远舟饮了一口茶,没搭理对方耸拉的神色,问:“闻人折月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琴师道,“十五年前鼎州附近,确实有人见过这么一对双眼都是碧色的父子,时间前后没有太大出入。”

    阜远舟微微眯眼。

    看来,闻人折月说的十之八九不是假话了,不过就是这份凑巧让他觉得有些可疑罢了。

    “据教众在良余阳安镇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和闻人折月说的也没差。”琴师继续道。

    阜远舟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闻人折月这个人的身份就没有太大问题了,只是,作为闻人一族的最后一支后裔,他真的只是个单纯为母亲遗愿而来考科举的男子?

    “去查清楚当年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的漏网之鱼,”阜远舟眼神微冷,“有的话,处理掉。”

    “属下明白了。”

    暂且按下这个话题,阜远舟借着袖袍的遮掩将一个小小的东西用内力平送到琴师看似破烂的口袋里,“告诉蜚语,把这个东西给朝廷正在找她的人,小心一点,暴露了身份我也保不住她。”

    琴师的手抖了抖,弹错了一个音,“……属下定会转告蜚语大人。”

    阜远舟没在说话,微微合着眼,像是在认真听曲;

    琴师手下转了个音,起了另一首曲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之前说过的关于回山庄的事情,尊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阜远舟动了动眼眸,“最近脱不开身,再说吧。”

    “但是……”

    阜远舟淡淡看他一眼,明明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极具压迫力的东西,就是让对方顿时闭了嘴。

    “我自是撑得住的,让右使少安毋躁,等事情解决了,便能一劳永逸了。”阜远舟道。

    “嗯。”

    阜远舟盯着手中的青瓷茶杯,久久才道:“这几日我准备收柳天晴为徒,分点人手,把丁思思找出来吧,小心点,别被宿天门的人发觉了。”

    “是。”

    “……去查一下三色堇。”顿了一下,阜远舟还是如是吩咐道。

    “是……咦?”琴师诧异了一下,“查什么?”

    阜远舟微微皱着眉头,“全部,能有多少是多少。”刚才闻人折月说鬼面花的时候脸色有点古怪,但他又说不出那是怎么样的神色。

    “哦。”琴师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接令。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庙算

    古之云者,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呼?

    庙算者,即商议军国大事。

    皇宫,议事殿。

    偌大的圆桌前,大幅的羊皮地图横挂在楠木的架子上,黑线红字,线条分明。

    连晋拿过几个顶着大圆头的针手脚利索地插在地图上的几处地方,然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道:“这个月的大军调度会集中在这几个关口。”

    枢密使韩谷看完之后,起身拿了个圆头针扎在了其中一处,“沙番最近时局动荡,国主葬身火场,众多皇子不择手段内斗纷呈,导致不少人躲到比邻的玉衡来避难,那就更要小心有探子混杂进来,此处应该多设置些人手。”

    连晋摸摸下巴,“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他们都在狗咬狗争皇位,应该不会有什么时间来安插探子,所以我防的是沙番逃过来的人数过多导致起冲突而已,这样的人手已经足够。”

    资政殿大学士原晖却是道:“即使沙番现在无心于此,但是也难保他国浑水摸鱼。”

    “探子ji细不可能没有,不过指派普通士兵去设置关卡倒是意义不大,”庄若虚有不同的意见,“他们都受过专门的训练,与其明面上派人,不如暗地里增加人手暗访。”

    “老庄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连晋顿时深以为然,“那我让士兵乔装打扮成不同国家的人去探听消息好了。”

    “又调度了一批兵力分布在边疆,军粮会不会不足?”身为户部的尚书,司马康最是关心这个问题。

    连晋看向左阙。

    左阙道:“新的军粮这个月就能送到,只要不出意外,就不会不够。”

    “这次军粮运送是左将军亲自督责吧?”韩谷问。

    左阙点头。

    韩谷掏出一份东西,摊开,也是一份路线图,“这是池尤国来使走的路线,连元帅,你和左将军看一下,如果会有相冲的地方,就尽量避开。”

    因为龚资振和元帅府进贼的事情,即使不完全知情,众人对池尤国这几个字挺感冒的。

    “池尤国来使?”楚故诧异了一下,“我们的使者不是才刚出发没多久么,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一旁在静听的阜怀尧终于开口了,“礼部和枢密院是昨天才收到消息的,池尤国的人具体出发的时间还没定,所以朕还没跟你们提过这件事。”

    连晋看了一会儿,道:“按时间来估计的话,军粮会走的会比他们走的快,不过会在边境附近撞上的可能性比较大,除非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

    阜怀尧示意站在身侧的常安摊开一份地图,上面标明了众国的位置,特意加深了池尤国的颜色,上面用朱笔描出几道箭头。

    “这是池尤国国主登基这几个月以来的调度兵力情况,诸位卿家怎么看?”阜怀尧淡淡道。

    众人对天仪帝经常能拿出一些类似兵力分布的绝密内容的事情见怪不怪,纷纷都围了过去。

    连晋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然后扬了扬眉毛,嗤笑,“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么迫不及待想对突厥下手了么?”

    韩谷摇摇头,“不愧是弑父杀亲的主儿,果然安分不下来。”

    “池尤国地处极寒,资源有限,又是诸国之中国土最小的一国,自然不会满足于偏居一隅的。”司马康道。

    “突厥就直接挨着它,又因为这十几年没听过的内乱而导致国势衰落,倒是个好拿捏的柿子。”左阙撇撇嘴。

    庄若虚若有所思,“再好拿捏,池尤国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毕竟它的国力实在不强。”

    “不过这一任池尤国主完颜遂简才刚刚登基,就想大动干戈,未免有些ca之过急了吧?还是他在其中另有算计?”作为资政殿的头儿,原晖考虑得要更深更阴谋论一些。

    “他若不动才奇怪,毕竟池尤国这些年越过越艰难了,他们历史上有点野心的哪个皇帝不打这个主意?而且突厥一旦稳定下来,谋算的肯定也是池尤,两国的世仇比裹脚布还长还臭。”楚故道,琢磨了一下,“不过也的确像原大人说的那样,他这般急于调兵遣将,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掩人耳目,胆大无脑,过于自信,抑或是形势所迫。”

    “形势所迫?”庄若虚掂量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池尤国是位置不好,条件不好,但是目前还不至于不打仗就饿死人吧?”打了仗反倒比较会死人。

    群臣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

    “兵法有云,远交近攻,池尤国怎么看都应该和玉衡建立良好关系才对,”楚故道,“不过若是龚资振的反叛和他们有关系的话,岂不是证明完颜遂简并无远见?”

    “这人胆大心狠,不像是目光短浅之辈。”司马康道。

    阜怀尧看向楚故,“龚资振还是什么都没招么?”

    提起这个,楚故就有些挫败,“能用得上的刑讯都用了,再不行的话,臣都考虑动刑了。”不过府尹府一向都不主张严刑逼供,所以还是希望能不用就不用,毕竟比酷刑有效的逼供手段也不是没有。

    阜怀尧眼神寒凉,“必要的时候,不必顾忌太多。”龚资振犯的可是叛国罪,死上一百遍都不够。

    “臣明白,”楚故颔首,不过有些迟疑道:“只是,臣觉得龚资振的精神似乎有点不对劲,动刑也未必有用。”

    ……

    结束了议事,阜怀尧叫住了最后走的连晋。

    “陪朕出宫走走吧。”他淡淡道。

    连晋睁大了眼,“啊?”

    阜怀尧瞟他一眼,“不是你们说朕整天处理政事太过单调么?现在让你跟朕出宫又不肯么?”

    连晋很无语,“爷你想告诉我你出宫真的不是体察民情么?”

    阜怀尧默了一下,“顺便。”

    连晋:“……”他就知道!这个政事狂!

    阜怀尧起身,“朕回去换一下衣服。”

    连晋连忙叫停:“就爷你一个?!”

    阜怀尧道:“朕自然会带着影卫。”

    连晋嘴角抽抽,“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什么,三爷呢?”

    阜怀尧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他有事出宫了。”

    “不用通知三爷一下让他也跟来?”~~~

    阜怀尧很淡定,“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回来了之后常安自然会告诉他朕出宫了。”

    连晋的脸瞬间绿了——要是阜远舟回来看不到自家兄长,一定会追杀他的!

    ……

    皇城外,京城大道。

    两个异常醒目的男子走在喧嚣的街头,一者白衣冷漠,颜容华美,一者黑衣自在,高大俊朗,教人忍不住回头注目。

    连晋有些郁闷:“爷你应该易个容再出来才对的,你看看这回头率,高调得简直就成活靶子了……要是你有个好歹,我是该以死谢罪还是被大家蹂躏死还是被三爷乱剑砍死?”就算那股子气势盖不住,把那张过分出色的脸遮一下也好——即使没有多少人顶不住天仪帝的寒意敢直视他的面容的。

    阜怀尧不搭理他的碎碎念,在一个买馅饼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跟小贩要了两个馅饼,一边示意连晋给钱一边客气地询问小贩一些关于生意好坏或者是京城环境治安之类的问题。

    连晋继续无语:“……”他这是成了移动钱袋了么?得,这位爷是管饭碗的,不给也不行。

    阜怀尧本着是闲聊的意思,不过那小贩估计也没见过气场这么大的客人,回答得一五一十诚惶诚恐,让冷面的帝王心想这小贩真是好心。

    其中提到了夏季部分京城有些地方暴雨时道路积水难以疏通的问题,这个让阜怀尧有些在意。

    等阜怀尧问得差不多了,连晋见这个小贩已经在很是凉爽的阴天里汗流浃背了,才抽cu着嘴皮子拉着完全不曾察觉自己面瘫很厉害气势很吓人的天仪帝走了。

    阜怀尧还在琢磨着刚才的积水问题。

    连晋把他手里的馅饼接过来——这么一个人,拿着这东西实在是太违和了——正好也饿了,他拿过来便大口吃了起来。

    “京城不少道路年代已久,排水方面都已经老旧了,这应该就是出现大量积水的原因吧。”阜怀尧道。

    连晋咽下嘴里的东西,很无奈地看着他,“你和三爷出来的时候也说这种事?”

    “差不多吧。”阜怀尧回想了一下,“之前他虽然神志不清,不过在政事上倒不含糊。”

    连晋很有扶额的冲动,深深觉得阜远舟真是个奇葩,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中意一个完全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这人啊,笨也是分不同方向的。

    阜怀尧道:“朕……我再和你说积水的事……”

    连晋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恶狠狠龇牙:“这个阿楚肯定会注意到的,爷你能不能少留意一会儿政事,让自己休息一下?”

    不然他就死谏不让阜怀尧出宫了,何必抢楚故的事情来ca心呢?这样和在宫里处理政事有什么不同?

    啧,人又不是铁打的,再怎么强悍的人也会病倒,春倒寒那会儿的发烧不就折腾了好一段时间么?

    阜怀尧愣了一下,心知连晋也是真的为他着想,便不再提这件事了,信步在人群中穿梭。

    连晋满意地点点头,又张望了几眼四周,人委实有点多,他就靠近了阜怀尧一些,“今个儿是赶集的时间,咱们去转几圈吧?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虽然对连晋口中所说的“好东西”不感兴趣,不过阜怀尧想着在集市上更能观察底层百姓的生活,便点了头,但是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然依他对连晋的了解,这位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痞子一定会毫不犹豫拽着他点头就走,直接带他上瓦舍去听戏也不会让他再去体察民情的。

    集市里果然热闹无比,各种各样的摊子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凑在一起,猛地一看上去,颇有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架势。

    连晋倒是很适应这样的地方,为了避免走失,干脆就拽着阜怀尧的衣袖一角随着人流走动。

    不过等他发现跟在冷气不怒而发的天仪帝身边绝对不会出现人挤人的情况时,连晋相当无语地看着那自动绕开阜怀尧的百姓们。

    其实,阜怀尧除了面瘫了一点煞气重了一点官大了一点……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小

    集市盛产的除了各种各样的货物之外,还有鼎沸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

    驻足听了一会儿一个妇人是怎么样砍价之后,因为属下担心安全问题而因此很少到过集市的阜怀尧颇有些感慨:“原来买东西还能把价钱讲的这么低。”

    他虽然常常出宫体验民生,但毕竟和真正的平民百姓是有区别的,为了一个铜板讨价还价半个时辰这种事他自然是没有做过也不用做的。

    连晋有些嘴角抽cu地看了看那个彪悍的妇人,“百姓的力量总是无限强大的……”

    “的确,”阜怀尧点头,“历史上再强大的皇朝都不可能万世千秋,只有这些看似最弱小的百姓能够一直存活下来。”

    连晋汗颜了一下——他只是调侃了一句,绝对没有对方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阜怀尧没注意到他满是黑线的表情,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有些喟叹地道:“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心很小,容易知足,才能活得更久。”

    人啊,越是贪心,越是容易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连晋却道:“他们心很小,是因为他们没能力。”所谓贪心,便是贪图自己的心容不下的东西。

    阜怀尧愣了一下。

    “不是所有平头百姓都是这么知足常乐的,也有不少人野心勃勃只求一天能够出人头地,”连晋微微侧头看着他,眼里难得带着认真的神色,“因为他们有那个能力,只要努力,就比旁人得到的更多。”

    阜怀尧容色淡淡,敛去了刚才那份怔然,他的面上看不出感情的波动,“也不是努力了就能够做到的,这世道没这么公平,奋力一搏但最终含恨而终的比比皆是。”

    连晋心情复杂地收回了目光,“爷你总是比别人清醒理性太多,这样活着不累么?”

    “累?”阜怀尧轻微地动了一下眸子,“朕……我没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觉得,好冷好孤独吧……

    “是没什么感觉,还是不曾想过该有什么感觉?”连晋问。

    “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阜怀尧的模样很冷静,“我毕竟还坐着这个位子,累不累,都要继续坐下去。”

    连晋沉默了一会儿,在路过的小摊子前拉住他坐下来,要了两份羊肉面——现在该是吃午饭的时间才对。

    羊肉面很快就送上来了,连晋琢磨了一下,给阜怀尧的面里加了半勺辣椒油,拌了拌,推了过去,又替他拿了筷子,擦了擦,塞过去,自己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阜怀尧吃了一口面,辣度正好,他嘴角弯了弯,便是算笑了,“你还是这样,弄得朕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似的。”

    无论他在边疆待了多少年,两人之间的友情都像那一盘下了十二年还未结束的棋局一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