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极为隐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不过我不死心,黑水宫再神秘里面住着的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肯定需要与外界沟通,只要沟通,就能找到线索踪迹。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四处打听,小心留意,还没找到黑水宫之前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辽国太子微服出游在辽金边境被金人挟持。
那晚我偶然留宿在一个边陲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据说平日生意很冷清,这些天却住进一批北方来的皮毛商人。我看得出那些所谓的商人个个身负上乘武功,来路有些蹊跷。而后又见到了金国皇太孙完颜亶,他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我改变了容貌声音谨言慎行,完颜亶根本不会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绝对不可能错认他。他的容貌酷似阿凉,然而气质举止那样高贵特别,即使是穿着普通刻意伪装成常人也很难掩饰。他们隐藏真实身份到辽国来做什么?
我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查探,发现他们租住的其中一间屋子防范严密,昼夜轮值都是高手,就算完颜亶身边也没见如此阵势。不过以我现在的功力,想要知道那间屋子里是谁并不困难。我看见房间内有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被五花大绑,似是昏昏睡去,眉眼竟有几分像耶律天一,莫非他是耶律天一的亲戚,辽国的皇族?我再仔细听守卫们议论,确信被囚之人应该就是辽国太子。
金国人绑架辽国太子所谓何事?大约是想以太子为人质换取土地城池金银,或者让辽国投鼠忌器不敢阻拦金国入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国此举对宋国也是大大有利,想必宋金两国的秘密协议已经达成。
我当时想到这点,除了感叹战事将起生灵即遭涂炭,便也只能束手旁观,于道义于忠孝而言,我没有帮忙捉住辽国太子已是失职,再跳出来搅局是绝对不该。所以我打算离开,眼不见为净。
忽然我听到一个侍卫对完颜亶说道:“少主人,那些随从侍卫已经全做掉了,只剩那个与您容貌相似的奴隶。”
我一听这句立刻想到了阿凉,心一下悬了起来。
又听完颜亶说道:“把那个奴隶带过来,幽魂说他是自己人,这次能捉到大鱼他也出了不少力。咱们先帮幽魂照顾他一两日,幽魂忙完手头急事就赶过来与咱们会合。”
那个侍卫面露难色道:“少主人,那个奴隶似乎生了重病,先前还强撑着保持清醒,见我们得手,估计是一时放松竟然昏睡过去,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知觉。”
完颜亶道:“带我去看看他。”
我小心翼翼尾随其后,来到后院停放车马的空场。完颜亶他们直奔一辆大车而去。我不敢靠得太近,隐身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借着月色我看见大车上躺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蜷缩着单薄的身体裹着一条破烂的毯子,面色苍白眼睛紧闭,昏迷不醒。是阿凉!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阿凉!
完颜亶盯着阿凉仔细打量,啧啧称奇:“这回近看,果然与我很像。听说我长得最像我大伯,看年岁莫非此人是我大伯的血亲,或许是我的堂哥也说不定?”
旁边的侍卫道:“少主人多虑了。若此人有着与您一样的高贵血统,上面一定会告诉您的。再说此人身上印着辽国人的奴隶标记,看印痕至少是十多年前就烙上的,说明他就是出身低贱。况且,他之前确实是做着非常下贱的事情。”
“此话怎讲?”
侍卫支吾道:“就是,就是用身子伺候主人的那种奴隶,只是主人们发泄的器物,地位比猪狗不如。”
完颜亶听了脸上明显浮现出一阵厌恶,心中却仍然留有一丝疑惑,说道:“你去把他叫醒,我要问一问他是谁。”
侍卫走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阿凉摇醒。我看见阿凉睁开迷蒙的双眼不明所以。
完颜亶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父亲是谁?你认识我吗?”
阿凉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声音虚弱道:“我叫阿凉,是个奴隶,没有姓氏。我爹爹也是个奴隶。而您,您可能是太子殿下喜欢的那个高贵的人吧,他叫您‘合剌’。”
“啪!”的一声脆响,早有一个侍卫狠狠地掴了阿凉一个耳光,骂道:“少主人的名字也是你这种下贱的人叫的吗?”
阿凉吓得全身颤抖,似乎是打算爬起来叩首谢罪,却没有力气移动分毫。恐惧加上着急竟又昏死过去。
完颜亶原本的好奇与关心荡然无存,转身就要离开,随便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卫道:“虽然只是个下贱奴隶,毕竟为我们出过力,我还答应过幽魂先照顾他,你们别让他饿死病死。”
完颜亶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一个侍卫。估计阿凉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侍卫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此等良机,我怎么可能错过?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点了那个侍卫的昏睡穴,将昏迷的阿凉带离这个地方。我怕他们找来,毁去行踪不留痕迹,我想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和阿凉在一起了。
我连夜赶路,带着阿凉去到我之前经过的一个深山小镇。那里民风淳朴,衣食相对富足,从未经战乱之苦不问世事,我曾谎称是收皮毛的商人在那里借宿过。如今再回去,就找了个借口租下一户人家的闲房,落脚安置下来。
我细心照料,喂饭喂药,一天以后阿凉醒了过来。他身体还很虚弱,躺在火炕上无力移动。他睁开眼睛,看见容貌陌生的我,惶恐不安地问道:“这是哪里?我的主人呢?”
我其实对阿凉的身份仍然心存怀疑,于是编了谎话故意试探他:“你说的主人是幽魂吗?”
阿凉小心翼翼道:“嗯。”
我继续道:“他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我想看看阿凉听到我这样说会做出何种反应。
阿凉似乎并不吃惊,眼神有些恍惚空洞,却只是挣扎着想从火炕上爬起来,可惜气力太虚弱,身子微微抬起又跌了回去。他小声哀求道:“对不起,我再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请主人原谅我失礼。”
阿凉应该不会认出我的,我不如借此机会套问一下实情,看看他对我这个“陌生”的新主人有什么说辞。于是我问道:“那就先躺着回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主人叫我阿凉。”
“你姓什么?以前的主人都是谁?”
“我身份低贱,怎么会有姓氏?我第一个主人是黑水宫的少主人,姓耶律是大辽国的皇室宗亲。我从小服侍他,跟他时间最久,差不多半年前他把我当成赌注输给了宋国的袁二少爷。袁家大少爷讨厌我,有一次趁着袁二少爷不在时把我打成重伤,以为我死了就把我埋了。幸而上天垂怜,我被人救活,那个救我的人收留了我,成为我第三个主人。后来他把我送进辽国太子府替他做事情,再后来大约是任务完成了,他不需要我了,就把我卖给了您。”
我疑惑道:“你第三个主人就是幽魂吧?你难道一点也不奇怪,他为何会把你卖给我?你帮他做的事情就是协助金人劫持辽国太子吧?既然已经成功,为何他不给你赏赐,不把你带回去好好照顾?”
阿凉淡淡地笑了:“也许是因为我活不长久了吧。我做事换来银子,为的是给爹爹买药疗毒。他说过这次任务完成,我爹爹的病就不用担心了,一定可以好转而且日后也会衣食无忧。反正我要死了,对他或许没有什么帮助了,他才会把我卖给您。”
我惊道:“你要死了?可是你的脉象虽在病重仍然稳健,怎么能说有性命之忧呢?”
“我之前已经伤痛交加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他给我吃了一种药,可以激发我体内所有力量,让我再多活一年半载,替他做事。算一算我最多再有十个月寿命就必死无疑了。”阿凉见我沉默不语,似乎有所醒悟,急忙道,“是不是您买下我时并不知道我活不长了?实在对不起,但是我干活会很卖力的,我可以少吃饭少睡觉,一直做到死,不会让您损失太多。”
我听到这句心里一阵揪痛,深吸一口气才能强作镇定,尽量装成陌生人维持平和的语气继续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也不能怪你。”我的意思是他身不由己,命不长久,并非他本身过错,就算他真的是完颜纯的儿子,大金国的密探,他现在说的没一句实话,也不能怪他。
不知道他是否会错了我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道:“我不会说谎的,我可以两天三天不吃东西,您可以打我骂我拿我发泄,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伺候男人,会把您服侍得很妥帖的。如果您不肯收留我,就请等我缓过来一些,能装成精神的样子,您再把我转卖给别人,或许能多卖些钱财,换回您的损失。”
阿凉现在如此处境,仍然在为别人着想,让我怎能不信他,信他所说的一切?他只是被人利用了吧,他就是一个可怜无辜的奴隶。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想到这点忽然问道:“你与一个少年长得很像,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阿凉道:“听辽国太子叫过那人的名字。”
阿凉没有直说,他或许仍对之前不小心说出合剌姓名时挨得那一巴掌心有余悸。所以我具体问道:“他是叫完颜亶吗?也就是合剌?”
阿凉点点头。
“你知道合剌是谁吗?”
“应该是金国人吧。”
我说道:“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阿凉的脸上浮现出卑微的笑容,轻轻道:“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心道:就算是真的,阿凉也根本不会相信吧?他早已放弃所有希望了。
三十三 阿凉
出卖了辽国太子,完成了幽魂的任务,我已经再无牵挂了吧。欠别人的情,只有等来世再报,或者像我这等肮脏下贱的人根本就是要入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注定了要背负重重罪孽在地狱中继续受苦。如果现在活着还能对别人有点用处,就算活着是痛是绝望,我也要活着。生死对我来说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见到了合剌,辽国太子朝思暮想的人,他应该也是我的主人天一喜欢的那个人吧?虽然我与他的容貌确实有些相似,但是他浑身上下透出的高贵气息让我自惭形秽。他也觉得我的存在是一个耻辱吧?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奴隶居然长得与他相像,而且我做着那些肮脏的事情,用身体取悦主人,低三下四求着辽国太子上我而后把他出卖。对合剌来说,我活着就是一种玷污。但是合剌是个好人吧。他没有惩罚我没有杀掉我,还把我还给了幽魂。
我会被转卖他人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吃惊。当初是我求幽魂对爹爹说,我已经被卖去了好人家享清福了。我不想死的时候让爹爹知道,为我伤心。虽然我本来打算哀求幽魂带我回去,偷偷看一眼爹爹的,在我死前亲眼见他平安。可我现在这样子,会拖累幽魂的吧,他把我卖掉理所当然。再说我相信幽魂,他一定会治好爹爹,他其实是很温柔善良的主人,爹爹跟着他应该能幸福平安。
再说我的新主人很和善,让我睡在暖暖的火炕上,似乎还喂过我吃的。我对他说出命不长久,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说要我先好好休息。他应该是愿意等我身体恢复一些,为他做事的吧。
新主人也提起了合剌,他还问我:“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我忍住心中的痛,卑微的笑着接受这种荒诞不经的言辞,也许他只是讽刺我寻寻开心。如果是从前,我应该花些心思编些他想听的话,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高兴,可是现在我不知为什么,竟然倦了。讨好新的主人有意义吗?他不喜欢我可以骂我打我卖掉我,我只是会早死几天而已。所以我说:“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这样的语气态度,新主人竟然没有大怒,只是阴沉着脸沉默地离开。他走后,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真得变成了合剌的兄弟,是大金国的皇室贵族。我和天一一样都是从小被送到黑水宫学习武艺。我们吃住在一起,相互照顾感情很好。我爱着天一,天一也爱着我。他送我黄金的指环,亲自给我带上,让我一辈子不要摘下来,与我共许天荒地老。幸福的日子快乐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忽然有一天,合剌来了,他告诉天一,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贵族,只是个卑微下贱的奴隶。他把作为奴隶的我的亲生父亲找来,逼着我在天一面前承认事实。天一被我欺骗了,他勃然大怒,他打我骂我说再也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哭着醒来,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前面虚构的幸福荒诞得有些可笑,痴心妄想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天一赶我走的情景真切得让我恐惧,我害怕得全身颤抖疼痛得不能自已。我在梦里哀求哭泣,醒来时泪水未干,心有余悸。就算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以我卑微的身份,行将就木的身体,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找他,留在他身边?还好我现在是别人的奴隶,应该没有机会去黑水宫找他了吧?梦里的场景永远不会成真。
新主人回来了,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个颜色?”
我拽过鬓角一缕发丝,看见那原本的乌黑变成了死灰的颜色,是药力快失效了吗,还是将死的人都会如此?或者是我梦中伤心,熬得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过我感觉身上比刚才还是有了一些力气的,睡一觉缓过不少。而后我明白了,是药力在发挥作用,把没什么用处的能量比如维持头发乌黑的那些转移到我的身体上,让我尽快好起来。于是我微笑:“主人不必担心,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从炕上坐起,“如果主人不喜欢现在我头发的颜色,我立刻找些东西染回黑色。”
新主人的手抚上我的长发,把玩,绕指缠绵。他的眼中含着悲悯,柔声道:“不必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美。”
他是在夸赞我么?那么这是表示他的喜悦吗?还是别的什么?他吻上了我的发稍,而后额头,脸颊。我明白了他想要做的事情,看来我这副身体还是有些魅力的。我舒展开眉头,努力作出妩媚的笑颜,最卑微yi荡的那种。我想让自己的眼睛里也含着快乐的表情,但是我做不到,刚才的梦境搅乱了我的心思,我拼命地掩藏哀伤,装作欢愉。可惜没能瞒过新主人。
他突然停下亲吻,盯着我,用仿佛可以看穿我内心的眼神。他问我:“你好像有很伤心的事情?你脸上虽然笑着,可是你的眼中流动着浓浓的痛。”
“没有啊,能够服侍您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低垂着眼帘撒谎。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道:“您是需要我的身体发泄一下吧?我现在已经好许多了,会努力让您开心让您满意。”
“你喜欢我吗?与不喜欢的人做爱会很辛苦的是吗?所以你才会不开心。”
他问得越来越奇怪,是在考验我的忠诚吗?“您是我的主人,我是您的奴隶,服侍您是我的本分。”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那么只要是你的主人,就可以随便使用你的身体,或者把你交给别的人糟蹋?”
我淡淡道:“是这样的,奴隶存在的价值,就是取悦主人,只要主人高兴,怎么做都可以。”
他忽然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面对着他的脸,他大声问我:“真得做什么都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当然了,您是我的主人。”他想用我的身体,拿去就好了,我早已做好准备。为什么他还要问来问去,让我亲口承认着我卑贱的身份,一遍一遍重复羞辱。也许这是他的爱好,让我时刻不忘自己是他的奴隶。
他郑重道:“那么,我要你爱我。”
“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你用你的心爱我。”
我的心?我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东西?我可以口是心非,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我懂得爱,我爱的人是天一。我已经把我的心交给了他。我不能欺骗新主人吧,他对我很好的,他要求的我做不到,我应该让他清楚。所以我鼓起勇气,做好接受最残酷惩罚的准备,小声对他说:“对不起,主人,如果您要求的是那样的爱,我可能做不到。”
“你说什么?”
“虽然我卑微下贱,身体肮脏残破,但是我爱着一个人,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是怒极将要发作了吧?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说出心里话的满足可以让我忘记恐惧。
新主人松开我的头发,转过身去。他颓然道:“你爱的人是耶律天一吧,你的第一个主人?”
“您怎么知道?”我十分奇怪,忍不住问出口。
“只能是他啊。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我在梦里直呼主人的名字吗?真是亵渎啊。我隐隐听到新主人在笑,笑声古怪。我自嘲道:“在您看来很可笑吧?我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默默的爱着,心甘情愿。”
他忽然转过身,神情凝重地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我也是你的主人。”
我提了一口真气翻身下炕,跪在地上,亲吻新主人的皮靴,认真道:“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一样,不一样的。”他有些失神,“你爱他,他爱你吗?他也许喜欢别人。”
“您是在说我第一个主人吗?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了。我想他喜欢的人可能是那个金国贵族。”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说这句话,可是心中莫名一阵揪痛,声音也禁不住颤抖。
新主人似乎比我还激动:“你说耶律天一也喜欢合剌?他不爱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为什么?”
我跪直身体,抬头望着新主人,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新主人嘴唇微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我听见他从外面将房门锁起。他是怕我逃走吗?我能逃到哪里去?去黑水宫找我爱的人?我哪里有资格哪里有勇气?
我爬到墙角,蜷缩起身体。破旧的单衣抵御不了寒冷,我却不敢将炕上的棉被拿过来。我知道那样的温暖不是属于我的。说不定新主人再回来,就会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发泄他的怒火。我是个只配趴在地上呻yi用身体讨好主人的奴隶而已。
寒冷伤痛让我一直保持清醒,捱到晚上,捱到天黑。门锁开启,新主人回来了。他点亮屋内的油灯,我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华贵的新衣。他看见我蜷缩在墙角,并不觉得奇怪。我想如果我仍然躺在炕上,他才会奇怪吧。他把一个布包丢在我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他原先穿的那套衣衫,布料和做工都很一般,有一些破损污迹,与他现在穿的新衣简直不能比。
他继续道:“那些破烂我本来要丢掉,看你没衣服就赏给你吧。”
新主人真是太仁慈了。不计较我刚才的冒犯,还赏赐衣服给我,我感激地叩首。这套衣服对我来说有些肥大,不过穿上以后很温暖,作为一个奴隶穿主人不要的衣服,是多大的荣幸啊!如果我死的时候,这套衣服还能完好的穿在我身上,就更幸运了。
那天之后,一切好像慢慢恢复正常。新主人不再逼迫我说什么爱他之类的话,甚至没有让我侍寝,大概是嫌我姿色平庸,身子肮脏,又不是真心爱他。这样更好,我的体力可以恢复得更快,做不到服侍他生活起居满意,至少也不会成为他的累赘。我尽力做好杂活,他会赏赐他吃剩的饭菜给我。我暂时告别了饥寒交迫的日子。
新主人没有在镇上住多久,就带着我离开。他不说要去什么地方,我也没资格问,跟着走就是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这一天,我们走到月河边上。那一定是月河,我清楚地记得,它的河道并不宽阔,水平如镜,袅袅的水雾不绝如缕地从河面向两岸的林带蔓延。眼前的景物很熟悉,与我离开时一样。我禁不住向着对岸的林子望去,林子那边就是黑水宫,我爱的人应该就在那里吧。
我心中有事,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新主人意识到这点,停下来问我:“在想事情吗?”
“嗯。”我不敢隐瞒,“对不起主人,我在想黑水宫的事情。”
“黑水宫就在这附近吗?”
“是的。”我轻抿嘴唇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去看耶律天一?”
我急忙跪下,哀求道:“对不起,请您原谅我。我确实在想他。如果惹您不高兴,咱们就马上离开吧。”
新主人笑了,眼神飘向远方:“如果我带你去看他,你会不会很高兴?”
我一愣,惊诧道:“您说什么?”
“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带你去看他又有何妨?”新主人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真的,你前面带路,我正想去黑水宫拜访一下。”
我不是在做梦吧?但是现在他这样命令我,就算是在梦中,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能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吧?我实在太想见到我爱的人,在临死之前看他一眼,看一眼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tetsuko】
三十四 复北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应该不需要吧,有了理由的爱就不纯静了。而且自己爱得越深,越希望对方幸福,哪怕舍弃自我牺牲所有。阿凉爱耶律天一就是如此吧,他那天跪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那种毫不犹豫十分认真的眼神,视死如归的语气不容动摇。他爱耶律天一那样深,哪怕明知对方不爱自己,明知对方爱着别人,明知这份爱不会有结果,仍然坚定执著地爱着。为什么阿凉爱的人不是我?我嫉妒得发狂,痛苦得窒息。我怕我的情绪露出马脚,我仓皇离开房间。
我现在这副面孔声音,在阿凉眼中不过是陌生的新主人,若是我恢复原貌,是不是连现在这种看似平和的关系都不能维持?我怕,我怕阿凉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恐惧会逃走,我也怕别人找过来把我的阿凉带走,所以我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就离开锁起房门。我不管阿凉是谁,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在山林里狂奔,发泄心中痛苦感伤,直到渐渐平息。我开始思考,思考以后的对策。我不能强迫阿凉爱我,但是谁也阻止不了我爱阿凉。只要让我爱着他,让我看着他快乐,我就可以快乐吧。我想我要很小心地做每一件事情,用特别的方式慢慢讨得阿凉欢心。我知道他与普通人不一样,他受过太多的苦,经历过太多肉体和心灵上的残酷伤害,他从来不奢望幸福。他已经习惯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别人小小的施舍他或许能够接受,再多一点的关爱他就会犹豫恐惧不敢接受。我不能吓到他,我要循序渐进,让他习惯让他接受我的爱。
我买华贵的新襩u约捍17共呕峤邮芪业木梢掠晃颐慷俣级嘁矶嗍澄铮室饬粝掠杏牡弊龀圆煌甑氖7共耍17共呕岢裕衔馐侵魅说纳痛汀k幌不肚孜怯肷硖迮龃ィ揖涂酥谱约海皇峭低档乜此k敢庾鍪裁淳妥鍪裁矗敢馑谀睦锞退谀睦铮灰豢志逯灰醯冒残模揖投加勺潘n遗ψ龊煤蜕颇吧男轮魅恕?br />
但是我不可能不心疼。看着阿凉从梦里哭着醒来,黑发变成了灰白,看着他日渐憔悴郁郁寡欢,眼里的生气和希望越来越少,我心如刀绞。我帮不了他,我什么也帮不了他,我是这样无能。我自私地想和他在一起,实际上我也明白这样他不可能开心。所以最后我决定,带阿凉去黑水宫。
我打听到黑水宫就在月河上游附近,我带着阿凉向着月河走去。终于有一天,阿凉在月河边上停住了脚步,他似有心事,眼神飘向对岸的树林。我猜黑水宫快到了,阿凉爱着的人就在哪里吧。只要阿凉见到了他爱的耶律天一,就会快乐吧,哪怕这份快乐不能维持长久,他也会死而无憾吧。
“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带你去看他又有何妨?”我叹了口气对阿凉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前面带路,我正想去黑水宫拜访一下。”
阿凉感激地谢过我,在前面带路,脚步少有地轻盈急切。他边走边梳理着灰白的长发,用自己编的草绳束起马尾,整理衣衫让自己看上去干净利索神采奕奕。他从来没有为我如此刻意打扮。
渡过月河,快走到林子边上的时候,远远的我望见一个人影。我发现阿凉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动着喜悦,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那个人向着我们走来,一身白衣潇洒俊美,竟然是耶律天一。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知道我们要来?
阿凉忽然停下来,跪在我脚边哀求道:“主人,对面走过来的就是我第一个主人,请您允许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求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点头,故作平静道:“他就是黑水宫少主耶律天一?你去吧,我不拦着你。”
阿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他的请求,他迟疑地问我:“您是要去拜会他吗?还是去黑水宫看望别的人?”
我淡淡道:“我只是个普通商人,说去黑水宫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而已。还是不要惊动耶律天一了。你自己过去跟他说话,我在旁边等你。”
阿凉顾不得细想,高兴地谢过我,向着耶律天一跑去。
耶律天一显然也认出了阿凉,同时看到了陌生的我。他在不远处停住脚步,等着阿凉跑到他面前。他脸上的惊异似乎隐约还有几分喜色转瞬即逝,而后换上冷漠和高傲。
阿凉在他面前跪下,深深叩首,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主人,见到您阿凉真得很高兴。”
耶律天一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了陌生人进入黑水宫的地界?”
阿凉解释道:“那位是我的新主人,与您分开后我被幽魂找回,帮他做了一些事情又被他转卖给现在的新主人。我对新主人提起过您,他一时好奇想来黑水宫看看,让我带路。”
耶律天一的语气仍然没有温度:“看来你这个新主人对你不错,你对他言听计从。”
“嗯,新主人很和善,从来不打骂我,赏赐我衣服和吃的,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你滚吧。”
阿凉似乎也察觉到耶律天一的冷淡,但是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心爱的人,只说三言两语只看一眼半眼,他怎会甘心。他继续说道:“主人,我见到了那个金国贵族,我长得真的很像他。您当初买的华贵衣衫就是送给他的吧?他现在可能还在辽金边境。”
“什么?与你长相一样的金国贵族?他来辽国了?”耶律天一面容大变,语气急促地问道,“他在哪里,具体位置?”
阿凉笑得卑微,头也不敢抬起,颤声道:“您果然是喜欢他的,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们离开时他在北境边城附近的小镇。”
耶律天一忽然冷静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凉机械地重复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们离开时他在北境边城附近的小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