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贵成双 文/花几木( 穿越 女强 已完结)
简介:
前生她是一个孤儿,独来独往,从未 验过人情冷暖。她只是一个有钱就赚,杀人如麻的“赤练蛇”;
今世她重生于一个不知名朝代,家世显赫,有父无母。作为府中不受宠的嫡长女,看不见的刀光血影纷沓而来。
当穿越冷情杀手女遭遇本土二货腹黑男……
狭路相逢勇者必胜?
或许腹黑联盟才是王道。
第一章 刀下亡魂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凌晨三点,整座城市沉睡在美梦中。林迅乔轻盈的身影融在暗夜中,像一只充满死亡预言的黑蝴蝶。深邃清冷的凤眼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异样后,她才抓紧手中的绳索,顺势而下。她的目标是十楼a座1009房间。
作为一名职业杀手,至今死在林迅乔手下的人不计其数。目前为止,她的职业生涯中还未曾有过败绩。因为她出手利落干净,通常是一招毙命,所以她在行内有一个响亮的名号“赤练蛇”。在杀手排行榜上也是名列前茅,自然要请她出手的价也不低。林迅乔今天接的是一个大单,她本打算做完这单后就金盆洗手,移民国外。毕竟这些年来结下的仇家也不少,她在杀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悬赏要她的命。而现在她手中拥有的拿命换来的钱足够她安稳富余地过完下半辈子。
抛开脑中一闪而过的这些念头,林迅乔重新集中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向目的地靠近。经过仔细勘察无异动后,她闪身从事先已踩过点的卫生间窗户口处悄然而进。摒住呼吸,听着自己平静的心跳,在黑夜中仿佛格外清晰。万籁俱寂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她内心闪过一丝不安的直觉。
果然,在她刚踏进客厅的时候,整个房间的灯突然亮了,明晃晃地照在一身黑衣的她身上。她眯着眼,打量着从各个角落里涌现而出的人。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不仅请来了十个高手,人手一只手枪将她团团围住,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她忽然就明白了,今晚的刺杀其实是一个局,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杀局。
想通了这点,她嘴角轻扯出一丝冷笑,向背对着她的男人问道:“是你要我的命?”
男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快速隐去一丝捉摸不透的细微神情,但隐藏的极深,或许连他本人也未曾察觉。他平静无波的答道:“有人要买你的命,我是中间人。”
林迅乔闻言笑道:“我还真是荣幸,竟能让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毒蜂王’亲自动手。”此时她心里复杂异常,百种滋味翻滚而过。
这个人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当年,他从孤儿院把才八岁的她领走,从此带在身边严苛训练。他训练她怎样杀人,怎样在暗无天日中生存下去,一步步地把她从懵懂孩童变成绝情冷血的杀人机器。可以说,她现在所拥有的一身技艺都是他传授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师徒,又像朋友,却也注定是天生的敌人。他能猜到她走的棋局,出的杀招,她却还是永远看不透他的想法。所以当他站在她的对立面时,她就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几乎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但她林迅乔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在对方也陷入一瞬间的恍惚中,她迅速抽身猫腰回转“嗖”地从那十人中的两人间穿身而过,窜进卫生间,反锁房门,扣上特制威亚绳索,翻窗而出。这是她发现自己被包围后第一时间内做出的判断。也许对方是怕她从卫生间进入的时候会察觉到有所埋伏,所以并没有在卫生间附近安排高手暗算。这也成为了林迅乔目前唯一可供逃命的路线了。从原路来再从原路返回,这是她最初的打算,但她也想到那个对她熟悉甚深的人也一定猜到了她的打算。所以,这条目前看似唯一可走的路,依然是危机重重。
果不其然,在她刚翻出窗户时,立马遭到了袭击。几把消音手枪密集地向她这个方向发射而来,子弹贴着她的耳朵、脸颊和身 嗖嗖飞过。趁着夜色的保护,她可以避免自已成为蜂窝,但仍然无法躲避如此密集的子弹。腹部和左 处传来钝痛,她知道自己中了两枪,如果再不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思及此,林迅乔果断 缠在腰间的特制钢球,这种钢球看似小巧,实则力道千均,她常用它来砸窗破门。虽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奉行的是低调原则,以不惊动他人为上策,但此时为了逃命,她顾不上太多,只要先把这些人引开,为自己争得一丝喘气的机会,这是求生的本能。随着她大力地甩出收回,此起彼伏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在深夜时分显得异常清晰和惊悚,很快整栋大厦的灯几乎全亮了,骂咧声,脚步声随之而起。
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很快就消失了,也不再对林迅乔进行攻击。其实她刚才用的是声东击西的一招,她特意击碎离自己远一点的低层玻璃,让人误以为她是往楼底窜跑,实际上她是往楼顶上爬,这也能避免玻璃裂片从高处坠下割伤了自己。
很快,林迅乔到达楼顶,身上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重。她明白,如果再不进行救治,按现在这种流血速度,别说逃出生天,也许在逃出之前就已经流血过多而亡了。她爬到水塔上,躲在暗处,用随身带的匕首将外衣割扯出几片长条,分别缠在受伤的腹部和腿部,这样只能起到一点延缓流血的作用,当务之急是要逃离这些人的暗杀圈,去找自己的私人医生救治。
忙完这些,她刚想松口气,却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正在接近自己,那是她熟悉的同类的味道。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林迅乔还来不及撤离,就看到三个黑影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避无可避,她 腰间的手枪以雷霆之势扑身而出,借助微弱的光亮,横扫出枪,枪枪打中要害,枪枪毙命。这就是“赤练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你命。
三个人倒下后,立即又有四个人围了过来。林迅乔将最近的一具尸 拉到身前,作为挡枪盾牌。刚死去的人身上还散发着温热,身躯高大,正好将 的她严实地护在了身后。林迅乔一边躲避对方的枪击,一边瞄准时机还手,很快对方又有三人倒下。
此时林迅乔的 力已渐渐不支,过多的失血让她的脑子有些浑沌,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她现在靠的就是一股“我要活下去”的信念,硬撑着全部精力应付眼前这难缠的局面。
突然对方停止了攻击,林迅乔正纳闷的时候,暗夜里传出了一道沉音:“峰哥”。听到这声称呼她猛的一僵,最难缠的总是在最后时刻才出现。她从八岁起就叫那人“峰哥”,一直叫到现在,虽然他一直跟着她说他们之间是天生的敌人,但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两人有一天会站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她从不后悔跟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如果说杀手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信任,那么她对所有人都做到了无情无义,却唯独对这个当初拉她一把,从小陪伴着她成长的这个男人怀有一丝感恩之情,她把他当亲人朋友一样的存在。倘若对方要她的命,她可以二话不说地把命给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追杀得无所遁形。
“阿乔,你逃不了的。出来吧!”男人特有的沙哑低沉的声音朝着她躲避的方向传来。林迅乔推开身前的死尸,脚步有些踉跄地往男人站立的地方走去。她对他有种天生的敬畏,她不认为现在这种情势下的自己能躲得过他的击杀,倒不如痛快地死去。在他面前,她始终想保持一个顶尖杀手的风度,不想让他看不起或耻笑。但如果有另外一种可能会更好。
她失血过多的身 在靠近他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摇晃地倒了下去,在落地的瞬间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尽管他的血是冷的,但他的怀抱却还是如此温暖。他几乎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在抱她入怀的同时一把钢刀也顺势 入了她的心脏。
巨痛中林迅乔有了一瞬的清醒,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便是用他教的杀招,用的也是一把钢刀,直直地 入对方的心脏,一刀毙命。而现在自己也将以这种方式死去,果然是应了那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的至理名句。
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耳朵发出细弱的声音:“峰哥,我记得你说过每个杀手都要有杀手锏。你知道我的杀手锏是什么吗?”不待男人反应过来,她突然暴起,抄手从挽起的发髻上拔出发簪, 的发丝披散下来,衬着两具相拥的躯 ,空气中突然有了一丝暧昧的味道。一道亮光闪过,硬物 入 的顿感从指尖传来,温热的血喷溅了她一脸。
微光下,发簪 全部没入男人 内,只留下雕着精美花纹的簪头露在心脏处,格外地触目惊心。男人遭受重击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类似不可思议又好像略带欣慰的表情,他的表情如此轻松,仿佛刚才那一击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但这一击,却用尽了林迅乔生命中仅余的全部力量,她不知道那一招能否要了他的命,毕竟那个力道只有她平常的三成。她是抱着必死的心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否则黄泉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也太寂寞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林迅乔嘴角带着笑, 在男人怀中,双手却还是 着他的衣襟不放,直到闭眼的那一刻。
第二章 重生之始
漫天飞雪的巍峨山颠中,矗立着一栋灰墙红瓦的精巧庙庵。几个年轻尼姑在庙前扫着雪,庙堂大厅中央端坐着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正在笑看人间。蒲团上坐着几位年老的尼姑,四周围坐着她们的弟子和信徒,梵诉的经文混着木鱼声飘荡至远处。
在庙庵一处不起眼的客房里,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女孩正挥洒墨毫,聚精会神地练字。只见她身穿一件湖绿色对襟裙裳,脚下一双明黄锦鞋,外披一件白色鼠貂毛皮斗篷,清秀的小脸略显苍白,模样谈不上极好,皮肤倒是幼白瓷细如初生儿般。尤其是那一双凤眼,眼角处微微上挑,透着难言的妩媚风情,黑如墨玉般的眼珠如暗夜般深邃,咋一看似是透着孩童的天真,细看却又觉得看不透这双眼,就像陷入一个深潭漩涡中,既令人无法自拔,又令人感到彻骨寒意蔓延全身,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个女孩正是死去而又重生的林迅乔。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死去后灵魂会投生在这个中国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的一个八岁女孩身上。停下手中的笔,林迅乔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思绪又回到了她来到这个异世的这些年。
当她在满身痛楚中眼开双眼时,以为自己并未死去,正暗感惊奇时,却被突然扑到床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给吓了一跳。看她的装扮分明是古装电视剧里常演的中年女仆的打扮,她扑到床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行姐儿,你终于醒了,真是菩萨保佑啊。”当林迅乔还在怔忡间没回过神时,门外又进来了两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一个着粉衫,小圆脸,嘴边有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一双杏眼甚是明亮;一个着黄衫,精巧的瓜子脸,眉目如画,容貌很是出众。二者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梳着一样的辫髻,一看她醒来,都露出满脸的喜色,急忙跑到她身边叫道“小姐,你醒啦,实在是太好啦。夫人保佑,菩萨显灵啊!”……
林迅乔被这三人吵得头疼,这才仔细打量起四周环境。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红床帷幔,雕花窗棱,墙上挂着两幅山水字墨画,确实不是她所生存的那个时代常有的房屋装饰。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变小了。她今年本已二十三岁,身高170,因为长期训练的原故,身材虽然纤瘦,但绝对是充满生命力,略带肌 的。而不是像现在的这具身 ,细瘦的胳膊和 ,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浑身绵软无力,像大病过一场的样子。
纵使再不信鬼神之说,林迅乔也知道自己可能遭遇了时下最流行的穿越。看着自己现在的小手小脚,再看看那六只盯着她发亮的眼睛,林迅乔心里无奈地哀叹了一声,心绪却逐渐从震惊中恢复平静。不管如何,她那短暂的生命又再生了,曾经以为死亡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可真当新生时,这个际遇她也不会白白辜负。无论今生的命运将遭遇什么困境,再难也不会难过前世的亡命天涯,飘渺无依吧。
在装病卖萌的五年间,林迅乔得知了这个不知名朝代的许多事物,以及这具身 主人的种种事宜。这是一个叫大鹰朝的国家,从有限的历史图志来看,这个国家的面积大概有360万平方公里,算是这个时代和空间目前已知的最大的国家,也是人口最多,民生最是富裕的一个国家。它的周边环伺着几个小国,基本上都是它的附属国,每年都要向大鹰朝进贡。自大鹰朝开国祖先元庆帝建国以来,元姓已统治了这个国家将近二百年。经过不断的战火洗礼,民族分合,士阀统一,这个国家最终在前两任皇帝的治理下达到了空间的统一和繁荣,如今正是其鼎盛时期,就像唐朝的“开元盛世”。这一任的皇帝依然是元家人,国号元乾。
而这具身 的主人原名叫季知行,林迅乔刚穿过来的那一年才八岁。又是八岁,命运两世都是选择在她八岁的时候改变人生。这个小女孩的来头还不小,是京城平国侯府现任承爵人季修平季侯爷的嫡长女,其生母在她两岁那年去世,同时她也突然得了一场重病几乎要随母而去。机缘巧合中,被静隐寺路过化缘的灵慧师太解救了,并称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只有到寺庙中清修调养几年方可真正避过这一劫,否则不仅自身不保,还会有碍家中长辈。于是,当年病得奄奄一息的两岁的季知行被打发到了离家稍远的静隐寺休养,随行的只有她的 娘周嬷嬷和红歌、绿柳两个丫环。
其实说的好听是静养,实则就是一种变相的遗弃。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平国侯府都会派人送来一定的物资和少许的银两,保证她们主仆四人衣食温饱,但却从没有正儿八经的侯府主子来探望过她这个名义上的侯府嫡长女。这些年那些 滑的下人不知暗中苛扣了多少本该属于她们的东西和钱财,如果不是静隐寺的僧尼好心,这具身 的本尊不知已死过多少回了。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原本的季知行在八岁那年突如其来的一场高烧中失去了生命,现在的她不过是具替身,是一个来自几千年后的未来人。这五年间季知行都是在以林迅乔的思想、行为在生活和改变,当年才八岁的小女孩 还未成型,又经历了丧母之痛和亲人远离之苦, 格较之前有所改变亦在所难免。外人几乎没有感觉出来这样的变化,即使是贴身伺候的周嬷嬷三人也将她的转变看作了理所当然。
林迅乔原本就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因为职业的特殊 ,必须时刻保持低调,并与人群始终保持距离。她上辈子打过交道最多的不是将死之人就是死人,唯一跟人有所沟通的就是组织里的那些人了,就连与峰哥之间也多是业务交流,平时大家都默契地不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重生后的林迅乔依然保持着她作为杀手时的警觉和敏锐,信奉沉默是金的律条,没事绝不多说一句话。而这几年在山上的生活虽然有些清苦,却很是悠闲自在,她非常喜欢这样的状态。
她很庆幸自己穿来的时候是住在这个安静的寺庙,而不是在人事复杂的侯府高门里,当个足不出户,整日学针织女红,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她每天总要把自己单独关在屋里几个小时,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名义是虔诚礼佛,事实上她是偷偷地把前世的那些个武艺重新拾回来。这具身 太过虚弱,她不得不加强力度,经常在夜深人静时练习吐纳归息法,或到寺庙后山林中强化训练,训练的重点在于速度、力量和准头。
她的招式从来不花哨,出手力求快、准、狠,全是往人 器官最薄弱的地方攻击,比如头部、咽喉、膝盖关节、 、脊椎神经等,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如果对手采取拉力战的话,以她目前的 力和技能支撑不了太久。前世她玩的最出色的便是手枪和短刀,她曾经没日没夜的练习枪击,才有了后来百发百中,一枪毙命的绝招,而短刀是则是她对着人 器官不断研究,在成千上万个不同形 、身高的人 模型上不断实践的杀手锏。她一直藏着不露白,就是以防哪天不幸遭遇困境时可以绝地反击。刺杀峰哥的那一击,就是她对着无数人 模型不断演练的成果。
这个时代不产手枪,林迅乔在被周嬷嬷逼着学针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种绝好的手枪替代品——绣花针。要把这些轻如鸿毛的绣花针变成杀人的武器可比手枪难太多了。房梁上的那几根柱子已经被林迅乔射成了马蜂窝,细看的话全是满满的细如发丝的针眼,这是她“闭关苦练”的成绩。当然,一般人即使抬头欣赏屋顶也是不会发觉的。用绣花针当武器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携带方便,林迅乔做了几条特别的腰带,可以将绣花针藏在其中,外表上看去这些腰带就跟普通腰带没有任何区别,实则内有乾坤。
虽然现在这具身 的主人,其实也就是林迅乔自己,有亲人在旁,有仆人伺候,暂时也算吃穿不愁,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对她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而世事又总是难以预料。她并不想重蹈前世的老路,那太血腥,太不堪回首,这辈子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平常人的生活。至于重拾这些武艺,也只是为了能有一技傍身,这样她才能有些安全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小姐,小姐,府里来人了,要接您回去,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府啦。”突然一阵 的女声打断了林迅乔的沉思。她秀长的眉微微蹙起,对打扰的人表示不满,也对即将要回到那个未知的高门大户表示不满。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就在这一方天地里静度此生。
周嬷嬷、红歌和绿柳像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欢欢喜喜地打包收拾去了,林迅乔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发一言。五年来,这三人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那份情谊不再是单纯的主仆情谊,而是让曾经是孤儿的她 会到了一丝家和亲人的味道,眸光中偶尔也会流露出除冰冷以外的情绪。但也仅仅是感激或感动,两世为人,她绝不会再背负除自己以外的任何生命。她只要能好好地负责起自己这条命就够了。
第三章 命运之轮
主仆四人的东西加起来并不多,只挑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和首饰打了三个包就能带走了。临走前,林迅乔被那三人按在梳妆台上狠狠地折腾了一番。又是要扑粉,又是要涂胭脂的,最后林迅乔只得说:“我是来庙里清修的,不是享福的,做那些个打扮被人见了,不是一回事。”三人一听觉得在理,这才做罢。林迅乔心想,本来才十三岁大的女孩子,皮肤正当好的时候,实在没必要弄这些东西反而坏了天生的好肤质。最后,只让红歌梳了一个流云髻,挽上一支银花簪和几朵刚从庙里摘来的红梅,再戴了一副半旧不新的珍珠耳坠,怎么看怎么寒碜。
收拾妥当后,周嬷嬷又拿了一顶帷帽盖在她头上,把面纱放下,这样就将她的容貌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里头,外人只能瞧着一个朦胧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林迅乔在面纱下撇撇嘴,不过是个十三岁的丫头骗子,她这幅样子就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啊。
她走在中间,周嬷嬷三人紧随其身不紧不慢地候着。一行人先到庙堂向灵慧师太等人辞行,没什么可送的,林迅乔就将这几年随手抄的经文转送给了庙里,居然有一百多卷,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五年来,她每天抄写经文,一边练字一边修心养 ,就当是为前世的自己赎孽,而自己的心境经过经文的洗涤现在也是出奇的宁静祥和。
灵慧师太领着一众弟子将她们送到了门口,一辆装扮庄重端雅的马车正停在寺门的左边等着,旁边还有一辆普通的马车,比之前那辆大上许多,车前垂首站着两个小厢和两个马夫。
见她们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上前,双手举过礼盒,恭敬地向灵慧师太说道:“府中老太太、侯爷、夫人,向各位师太问好。老太太和侯爷说了,这些年劳烦寺里上下为大小姐奔波辛苦了,特别送上北昭国进贡的紫檀佛珠手链几串,小小意思,还请师太笑纳。”
灵慧师太今年四十有八,因着修行的缘故,使她本人看上去要年轻许多。圆润的脸庞,有些发福的身躯令她更显慈眉善目,通身平和的气质,一眼观之就很有仙风道骨的意味。她淡然地回了个揖:“老太太和侯爷言重了,这本也是我与你家小姐的缘分,当不得这样的大礼。何况季大小姐刚才已经送了一份礼物给寺庙,我等怎好再收侯府的重礼呢。”
那管事的听了,脸上的褶子又再堆了堆,笑得愈加殷勤:“大小姐送的是她的心意,老太太和侯爷送的也是一份心意,代表了侯府对师太尔等的感激。老奴临来时,老太太和侯爷特意交待过了,务必请师太收下礼物,只当是给寺里添点香油钱,还望师太千万不要推辞了。”
话说到这步,灵慧师太再不收就显得有些娇情了。果然,她不再推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笑眯眯地让人把礼物收了,又客气地送了几道开光的平安符,送给季府以保阖府安健,直至目送一行人离去。
这个朝代尊卑贵贱等级森严,出了寺庙林迅乔就是名义上的平侯府嫡小姐,而周嬷嬷三人也不敢再表露出从前的亲怩,恪守着为仆的本分,规行矩步。她无视身后那位管事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在他弓身有“请”的引领中,四平八稳地踏上了那辆装饰雅致的马车。除了周嬷嬷跟车留下来贴身伺候,红歌、绿柳则与那位管事及两个随行的小厮一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内厢装饰地也异常风雅并不华贵,从中不难看出季府几位主子的品味。厢内放置了一个暖炉,林迅乔上车后就自行脱掉了帷帽和斗篷,挨着暖炉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周嬷嬷将包袱放在车厢角落,顺手给她掖了掖毯子,轻声道:“小姐,适才老奴探过了,那管家是老太太派来的,在侯爷跟前当差,是府里的二管事,姓王。他们一家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和媳妇儿女都在府里当着差,咱拉拢不了人家,也不能得罪喽。老奴寻思着要不要使些银子示示好,套套话?”
林迅乔轻轻翻转个身子,正对着周嬷嬷,略带疲音地说:“这几年府里每次送来的银钱要过日子,要打发寺里的一些人,又要打发府中派来的人手,兜里真没剩几个钱。何况府中上下谁又真当我是嫡大小姐?那些钱往水里扔还能听见个响,可给了那些势利小人换来的也不过是白眼,既如此又何必费心去讨好他们,总归不得罪就行了。反正府里谁不知道我这个嫡大小姐穷得响叮当,比个 面的下人都不如,咱们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再惹别人笑一回。”
周嬷嬷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又被堵在喉咙发不出声,只红了眼眶,抱着林迅乔直说“我苦命的小姐,我可怜的小小姐啊……”叭啦叭啦。
林迅乔无语,知道周嬷嬷又想起了她原来的主子,也就是这具身 的亲妈。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将身子又翻回去,背对着周嬷嬷,盘算起自己的心事来。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这几年来在山上,虽然侯府表面上做得极好,老太太和侯爷在物资方面好像并没有亏待于她,但放任一个三岁的病重女童在山上静养十年,而这两个绝对的当家主人却没有亲自来看望过一次,心里只怕也是想她死的吧。毕竟有一个克母克长辈的嫡长女对侯府的名声实在有碍,还不如当年就病死,这样大家都好看些,也好做些。她本不愿把人心想得这么凉薄,可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一切告诉她,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无论如何,最终活过来的是她林迅乔,本来就跟平国侯府没一毛钱关系。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也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家里人对她是好还是坏。在她眼中什么亲情朋友爱人都敌不过金钱能给予人的安全感。那些东西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今后她也不奢望能拥有。只要身 康健,够钱花,这一生她便别无他求,也再无惧怕。
“这一生我决不容许他人随意安排我的人生。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我都不是你们手中任人搓圆捏扁的棋子。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决定。谁敢阻挡我的路,手下必不留情。只是,目前这具身 的年纪到底小了点,而且手头上没钱,心里着实没底。一旦离了侯府这个依傍,自己能不能混个饱还是个问题。还是等回了府看看情况再另做打算吧,最好是能搞到一笔大钱财,然后开溜,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去。”林迅乔这么想着,眼底渐渐露出一抹坚毅。
只是对于他们突然接她回府的举动,她倒是有些奇怪,只不过派送的那些人口风紧得很,一路上周嬷嬷等人三番四次地试探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是绝对不容许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存在,哪怕是一点小火星也要尽早扑灭,以防万一。回府后,这件事是她要首先解决的头等大事。
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晃晃颠颠地下了山,大概又走了三四个时辰,四周突然传来了热闹的人声,看来是进城了。林迅乔几次想掀开车帘看看这个异世朝代的风姿,却都被周嬷嬷以大家闺秀不宜抛头露面等一长串女训给说晕了头,直说得她兴致缺缺,再也提不起观赏的兴趣,又躺回榻上做一个 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作为杀手最先学会的一件事便是隐忍,任何情况下情绪不能外露,身份不能暴露,这是首要先决。从十一岁第一次杀人开始,林迅乔从事杀手生涯已有十二年之久,这其中她扮演过的角色无数:有酒楼侍应生、豪门千金、超市推销员、花店女老板、计程车司机、陪酒女郎、公司白领……她的演技绝对可以媲美专业演员,她的耐力更非常人能比。如同以往一样,这次她要扮演的是一个古代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这难不倒她,只不过不知道要扮演多长时间,这束手束脚的样子,不免让她有些憋闷。
终于,马车又平稳地跑了半个多时辰后,在城中一座大宅门前停了下来。两个小厮上前叫了门,姓王的管事则来到林迅乔的马车前,似带恭敬地请路:“大小姐,到了。”
林迅乔慵懒的神情中顿时闪过一丝清明,整理好衣冠,扶着周嬷嬷的手,仪态大方地下了马车。红歌、绿柳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拎着小包一脸凝重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庄重的深红色大门门梁上,悬挂着一块深墨色的匾额,两个烫金的隶书“季府”带着高门大户特有的威严,似在俯视众人。
这一世林迅乔的命运,从这个清晨离开静隐寺,到傍晚踏入平国侯府的那扇门起,才真正开启。
第四章 初入家门
林迅乔目不斜视地在地王管事的带领下向季府大门走去,刚踏进大门几步,迎面就来了一位婆子和一个年轻婢女,两人只闲闲说了句:“老太太和侯爷夫人们都在厅里等着呢,大小姐随奴婢们来吧。”接着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了。
“好嘛,这才刚进府,就有丫鬟婆子甩脸子给她看了,也不知道是奉了谁的意,还是一不小心的真情流露。”林迅乔敛了敛眸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地跟在那二人的身后往前走。
正屋离大门尚有一段距离,需经过庭院和一条长廊,林迅乔用余光暗自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在不远处亭台楼阁隐现,估计是府里这些主人小主人们住的内院,再深一些的便看不见了。
庭院和长廊四周种满了各色名贵花草,小桥流水,假山林立,俨然一幅古代贵族花园的模样;再看长廊处雕梁画栋、巧夺精工,无一不在显露着一个世袭侯府的奢华荣贵。这不单单是能用钱砸出来的东西,季府确实有它丰厚的底蕴在,不容外人小觑。
过了庭院和长廊,眼前便豁然出现一座沉雅大气的建筑,上书“荣至堂”。堂前栽种着不知名的两棵绿植,想来也定不是俗物。进了内堂一看,才真正要令人惊叹。大堂四个角落分别屹立四根回旋彩绘大柱,精美华贵;堂高约五六米,无论深度还是宽度都不下十五米,按现在的房屋面积计算公式来看,这幢建筑物的室内面积大约有三百五十平方,再加上层高且采光通透,整个室内显得异常开阔。
大堂被分成了左右两个空间,中间用一 美的格扇代替墙面隔开,正对大门的左厅叫“流光厅”,平时应该是用作品茗待客之用。而右边的厅则叫“芝兰厅”,因为格扇挡着看不分明,只隐约感觉有一张大长桌和密排的椅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餐厅了。
正当林迅乔观察四周环境时,领路的那两个仆婢率先进了左侧的流光厅,只听到那婆子大声说:“回禀老太太、侯爷和夫人,大小姐主仆四人现已在堂内候着了,是否这就让她们进来拜见。”
“嗯,领进来瞧瞧,有好些年不见行姐儿,如今也不知长什么模样了。”厅里传来一道清锐的声音,很年轻,完全不像季老太太那个年纪该有的声线。
刚踏进流光厅,林迅乔就感到眼前一片花团锦簇,衣香浮动。原来是季府老太太和季侯爷领着一帮夫人、姨娘、姐妹弟兄为她接风来了。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阵势,差点被这群花枝招展的女人闪了眼,脚步不免一顿。而跟在她身后的周嬷嬷三人似乎也比之前更畏缩了。
大厅靠里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美人榻,中间镶以秀丽的云石,榻面上雕刻着精美的吉祥如意图纹,制作精致,形态优美。榻后放置了一个长屏风,外罩青纱翠珠,俨然成了一个隐蔽的空间,只能模糊地看出屏风后有茶几和椅子等物;榻两边各放着一张方正的黄花梨高几,左边几上一只小香炉,正 着沉香;右边几上摆着美人觚(盛酒的器具),内 时鲜花卉,并茗碗茶具等物。美人塌下方一米远处左右两边各一溜六张黄花梨太师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每两张椅子间又单独配置一张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此时,这些椅子上坐满了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看着厅中站立的那个女孩。她身着杏黄。色的厚长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白色鼠貂毛皮斗篷,荆钗布裙的打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瘦弱的身子笔直地站着,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将眸光遮盖,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迅乔抬眼飞快扫了一下美人榻上端坐着的季府 “最高行政长官”——季老太太。据周嬷嬷的介绍,季老太太今年五十八岁了,真人却年轻地不可思议。肤白貌美,气质沉雅,眼神深利,是一位保养得当的古代老妖精。这是林迅乔对季老太太的第一印象。
还没等她细细打量其他人,就有一个长相俏丽的丫鬟将一块蒲团放在她前面。“这是要跪了吗?跪你妹啊……”林迅乔心里闪过一万匹草泥马,恨不得将蒲团丢到那些看热闹的随便某个人脸上。但很快,她就咬牙妥协了,形势比人强。要是今天不跪或跪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找变态嬷嬷来调教她了。
林迅乔挺直跪在蒲团上,俯身叩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孙女季知行叩拜祖母,恭祝祖母福泽绵远,寿与天齐。”横竖都是周嬷嬷平常教的那一套,但求无错不求最好。周嬷嬷三人刚直接跪在了冷硬的地板上,头叩得砰砰响,颤着声喊道:“奴婢拜见各位主子,愿众主子身 安康,吉祥如意。”
季老太太眯眼打量厅中那位十年没见的长孙女时,心头浮上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的长孙女不该是这个样子。她放下手边的茶,清了清喉咙:“这便是行姐儿了吧,抬起头来让祖母瞧瞧。”语气较之前有了些许缓和。
林迅乔闻言顿时又摆出自己常有的那张扑克脸,俗话说就是面无表情。她抬头的瞬间,屋内的视线全落到了她脸上,她只虚着目光盯着那张美人榻上的雕花看,“真是美伦美奂”她毋自从心发出感叹,仿佛那些人看的不是她,只是一个雕像而已。
季老太太和季修平看到那张脸时,有了一刻的恍惚。原因无它,只是这张脸长得太像她的生母了,也就是季修平的原配林以心。季知行继承了她生母八成的长相,尤其是那双凤眼,如出一辙,季老太太和季修平一见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林以心。
偌大的流光厅因为两位大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