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丑化,如今有人想杀他,而且除非不想动手,一旦下定决心,随时可能人头落地,和珅为了除此心腹大患,形象之丑化就是次要之问题了。”
福贝子默然。
他在想,玉珠为了霜姑娘而甘冒失职之大不韪呢?还是和李梦帆惺惺相惜,重视这份不正常的道义?
“小福,你以为呢?”
福贝子道:“我总以为他们这样做简直是饮鸩止渴。姑不论这么一来,满朝鼎沸,丑闻遍播,即使惹起太上皇的不耐而下旨严办,也未必能逮住李梦帆,反而使他更加仇视,不杀和珅誓不罢休了!”
“对,你这看法有理,可是当局者迷,很少有人在情绪极不稳定时,做出合情合理的事儿来对不?”
福贝子道: “玉珠,皇上为此事不会有什么上逾,也就是不愿见诸文字,留下舆论把柄,明天酉时,宣你到南书房奏议此事。”
傅砚霜道:“这事闹大了。”
福贝子道:“目前太上皇及皇上都知道这事,似乎太上皇非收回这块出浴玉雕不可,只要交出,此事即可平息。”
玉珠摇头道:“当然,上面根本没想到这是谣言,根本没这东西。”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玉珠,你在这夹缝中可要小心了!”
玉珠点点头道: “我知道,不过,一旦被我查明纯属谣言,哼!哼!和珅、隆贝勒,我会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福贝子走后,砚霜也要告辞。
“霜姐,你好硬的心肠……”玉珠握住了她的玉手。
砚霜微微一叹,要抽回手,但她没那么忍心,她没有抽回来,四目相接,无尽的相思,万缕情丝,好像一下子想把砚霜缚得紧紧的。
“自古多情空余恨……”砚霜道:“玉珠,你是国戚贵胄,不可自暴自弃,刚才福贝子言中之意,即有暗示你勿在夹缝中失职之警惕,语重心长,不失为良师益友,玉珠——”
“霜姐,真正的良师益友是你,看来我今生的希望是微乎其微!”
“玉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皇位大统的顺位上,你不出第五位,未来之宏运未可预卜,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子,像你们的祖先顺治帝一样……”
玉珠叹了口气道: “霜姐,这只是藉口而已,我虽生权贵之家,身为显爵,却十分羡慕李梦帆的逍遥自在,来去自如,下世为人——”
“快别说这种傻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
“不管是真是假,我明白就是了。玉珠,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论到何处,都是祸根,如果为你带来麻烦,我于心不忍,所以我要走了。”
“霜姐,小住天不成吗?”
“玉珠——”
玉珠火炽的目光在她的红唇上扫射着,那一点樱唇有多么诱人,他呼吸急促,血脉加速的在奔流着。
他醉了,恨不得能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
她也有点薰薰然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然她和李梦帆定情在先,但是久未相见,加上玉珠的礼遇印君子之风,不生情愫反觉得怪了。
就在二人默然相对良久,砚霜脸泛红潮,但理智告诉她要把持自己时,一条人影一闪而落在门外石阶上。就那么凑巧李梦帆来了,他并没惊动旁人,因四护卫早避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
在李梦帆来说,他以为事实俱在,不必多说—句话,多浪费一个字,已证明他们之间的情愫存在。
本来,他有种被蒙骗的感觉,而感到愤怒。
很快的,仅仅是一刹那,他就控制了自己。
因为他的来不全是为了找她,而是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纠正自己的形象,保持自己的侠名及维护自己的尊严。
玉珠和傅砚霜很快地分开了。
他们都是光明正大的人,但在这情况下也有点手足无措。
也许因为他们多多少少被对方的情意感动,感到愧对李梦帆“草民无状,夜闯王府,王爷恕罪——”
玉珠忙道:“快不要客气了,我找得你好苦,你来了就好”
傅砚霜也激动地道:“梦帆,你是不是故意在避着我?”
李梦帆淡然道:“回避那是无心!不过各人所选的路不一样,难免总是——”
傅砚霜微微色变,道:“梦帆,你——”
玉珠道:“梦帆,你这话就不够风度了,砚霜为了找你,一直在奔波查访,在这儿见到你是一件大喜之事,你怎么能对她这样?”
砚霜道:“我知道,气量窄的人总以为别人喜新厌旧—一”
李梦帆淡然的道:“喜新厌旧,本是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不对,就连古董商还在天天期待新的古董到手呢!”
玉珠一怔。
显然这个误会太大了!
而砚霜受了一肚子委屈,东奔西跑的去找他,正喜在此相遇,没想到李梦帆竟说出这种话,怎不叫她伤心呢!
其实,这正是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但当事人是想不到的。
傅砚霜—-跺脚,一言不发的穿窗而出。
玉珠微愕一下,忙追出。
但茫茫黑夜中,早失去了她的芳踪,他只好悻悻的回来。
玉珠不悦的对李梦帆道:“你怎么这样对霜姐?”
“王爷,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与王爷无涉。”
“笑话,你明明因为刚才看到我握她的手,其实过去也有过,但仅止于此而已。她正要告辞,我想留她住几天以便找你,没想到
”
“没想到我竟来了?”
玉珠道:“事实如此!”
李梦帆道:“王爷,我今夜来是为了玉雕的事。”
玉珠漠然道:“玉雕怎么样?”
李梦帆道:“王爷一定也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谣言吧?”
“不错。”
“王爷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所谓‘他们’,是指哪些人?”
李梦帆道:“和珅和隆贝勒,甚至还有刑部尚书。”
玉珠丝余未息,道:“怎知是诡计,而不是确有人雕了那玉像?”
“王爷,这事非常明显,无聊之辈雕不出来,名匠又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
玉珠淡漠的道: “依我看来,无论如何不平凡的人,有时候部会做出十分无聊的事来。”
“王爷见责,草民没话说,这么说,王爷是宁信其有了?”
“我宁信其无,但也要拿出证据来。”
“这就是造谣者的厉害——”
“这话怎么说?”
“如果司徒哲真的死了,死无对证,血书可以伪造,临终遗言也可以伪称,谁又能说确无其事?”
玉珠道:“事实如此,要驳此诡谋,须有铁的反证。”
李梦帆道:“这个草民知道,可是——”
玉珠突然道:“喝两杯有兴趣吗?”
李梦帆微微一怔,但旋即道:“王爷有兴,草民奉陪。”
“快别酸了,什么草民草民的!来人哪!”
“喳!”
“速备几个可口小菜来,酒是莲花白。”
“喳!”
玉珠转对李梦帆道:“莲花白好吗?”
“王爷喝的酒错不了!”
“或茅台,要不就烧刀子。反正咱们现在的心情,非烈酒不足以解愁。”
酒柔很快的就送来了。
“砚霜负气走了,你放心吗?”
李梦帆皱皱眉道:“不大放心,王爷放心吗?”
玉珠没有回答他这问题,却和他连干了三杯酒。
当他们都有了几分酒意,玉珠这才道:“说实话,我也不放心她。”
“王爷的坦率,正是李某敬佩之处,王爷——”
“在这儿,叫我玉珠好了!”
“礼不可失——”
“这是私交,可以不计。”
“是!玉珠,我今夜来此,主要是告诉你一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件阴谋。”
“噢?”
“是关于隆贝勒和和珅的诡计——”
“那就快说。”
“依您之见,如何能粉碎这谣言?”
“使司徒哲死而复活。”
“五珠,司徒哲还好端端地活着。”
“什么?”玉珠大为惊异,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立即又苦笑摇头道:“你把隆贝勒和和珅当成了什么人?”
“怎么?你不信?”
“这……须知司徒哲如没死,他们怎么定如此大计——”
“玉珠,司徒哲真的没死,而且还在北京。”
“他如在北京,必然也听到了有关他已死去的谣传,以他的身手,必会出面说明——”
李梦帆于是说出了一切。
玉珠瞪大了双目,讷讷的道:“他是为了对你的误会,不愿出面?”
“大概是吧!”
“那么和他拼斗落入绝崖之下的又是谁?”
“据说是大漠新来的高手,中原武林中人多不认识,其名不详,正因为这样,隆贝勒和他的人把那死者当成了司徒哲。”
“竟有这种事?”
“正因为司徒哲在武林中身手不弱,又有侠名,他的血书极有可信性,相信这血书迟早会送达皇上或太上皇御览的。”
“可能。”
“因此我——”
玉珠截口道:“你是为白绫雕过裸像了?”
“是的。”
“如果砚霜知道这事,你的解释有用吗?”
“玉珠,这是一种才艺,若以世俗眼光看它,自然是人心不古的事。”
“话是不错,但司徒哲不高兴,也是难免——”
“当然,所以我希望能见到他解释一下。”
“司徒哲真能出面揭穿阴谋,即可定他们的罪。”玉珠道:“有个‘移山手’邝通和‘滇海双煞’娄氏兄弟是不是你杀的?”
李梦帆点点头。
“另外,据说四川唐门的‘毒娘子’——”
“也是我杀的。”
“你似乎开了杀戒?”
“玉珠,如果你知道她自称毒死了百余人,其中有二十几个是好人,她目的只是为了厚利的话,你说该不该杀?”
“这个——你们怎么遇上的?”
李梦帆说出了小蝙蝠的事。
玉珠道: “只要能使司徒哲出面就好办,可也要小心,万一和珅方面知道司徒哲还活着,司徒哲的安全就有问题。”
“这个我会留意。”
“梦帆,我一直有个想法,可不要以为我有几分酒意了!”
“什么想法?”
“我很佩服你的为人和剑术,但是,也很希望知道自己的剑术——”
“简而言之,你想和我印证一下,是吗?”
“不错,不过要一切事情解决了之后?”
“你以为像我们这种身手,在不伤敌的情况之下能分出高下吗?”
“点到为止,我们可以用木剑。”
“木剑也同样能杀人。”
“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有这必要吗?”
“我一直想——”
“是不是因为武林中人把‘天下第一剑’加在我头上?”
“也不全为了这个,主要是因为你的剑术很高,而且我自认为自己也不弱。”
“而且我占了‘第—’之名,就没人愿屈第二了!”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玉珠道:“你不打算找砚霜?”
“当然要找。”李梦帆道:“你呢?”
“我为什么不找?,,玉珠道:“你敢对她无礼,是因为你有把握,我一定要找她,是因为我要找信心,但未来的事,谁也不敢说。”
“我刚才没告诉你边塞老玉匠死了的事。”
玉珠一怔道:“他死了?怎么死的?”
“是被‘云燕十三骑,老大的叔叔邝通和娄氏兄弟杀死的。”
“所以你才非杀邝通不可?”
“当然,因为他们还不死心,又在追杀五姑。”
“他们连老玉匠父女都不放过?”
“那是因为不杀他们父女,不能符合他们的诡计。只有边塞死了,才没有第二个人能雕出那出浴玉雕来。”
初更,小屋内的灯光在纸窗上透出二个人影,也传出了二个人的对话。
“师兄,我买了些卤菜,还有—缸不错的酒,我们来好好喝一杯!”小蝙蝠在师门中的武功就最低,师兄们都瞧不起他。
司徒哲倚在炕上,道:“你自个儿喝吧!”
“师兄,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要是我就会放得开。”
“你胡扯什么?”
小蝙蝠道: “为了白绫的事,师兄大可不必,其实李梦帆和白绫根本没有什么,他为她雕像也是她求他的,而且是在河边,白绫的影子倒映在河水中让李大侠雕的,何况只雕了一会,并没雕成。”
司徒哲怒道:“姓李的给你什么好处?”
“师兄,他救过我——”!
小蝙蝠说出向李梦帆施毒,及李救他的一切经过。
司徒哲道:“他是你的恩人,找他去吧!”
“师兄,来,我敬你一杯!”
“你是不是还要替他说什么?”
“李大侠是君子。”
“我是小人?”
“师兄,如果白绫喜欢的不是师兄,那怎么办?况且李大侠并没——”
司徒哲厉声道:“是我司徒哲剃头担子一头热是不是?”
“师兄,小弟的意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师兄的人品和功夫,还愁找不到比她好的姑娘吗?”
“李梦帆为什么要冒充‘回春手,之徒到白家去?”
“还不是风闻有人要陷害白家,而伸援手——”
“反正这家伙打着‘天下第一剑,的幌子,到处留情。”
“大师兄,不是小弟帮他说活,李大侠实在不是那种人,据说就连廉亲王府的和硕格格都对他有意思,这且不去说她,以傅砚霜姑娘来说吧,谁还能在武林中找出一个比她更美的姑娘家来呢?”
司徒哲没再说话。
“师兄,小弟敬你,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子干了一大碗。
司徒哲反而下炕出门去了。
小蝙蝠叹了口气,心想:师兄,就凭你这份气量,就比李大侠逊色多了,武功方面就更不用提了……
夜晚的皇宫大内,真有如一匹蹲伏着的硕大无朋的巨兽。
本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李公公引路,由于神力王玉珠的龙行虎步,他反而走到李公公的前面去了。
南书房在乾隆宫南廊下往西。
这是个最清静之地。
只有诸供奉(翰林)们轮流在此讲经书、讲史或代拟谕旨、或咨询庶政,所以皇上与翰林之间,虽为君臣,无异师友。
李公公在书房门口转奏: “启禀皇上,珠王爷在外候旨晋见。”
“宣!”
“皇上有旨!宣珠王爷晋见哪!”
玉珠入内,甩下马蹄袖叩拜:“玉珠叩见皇上!”
“起来!”
“谢皇上!”
嘉庆爷冠袍已宽解,穿的是入寝前的便服,负手踱了一会道:“玉珠,你本是一个聪明人,怎会……”
“王珠惶恐,不知做错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被牵扯到玉雕的事件中?”
“皇上圣鉴,玉珠并没——”
珠王爷说出了和珅和隆贝勒定计,要杀李梦帆的一切经过。
嘉庆爷踱了一会步子,为难的道:“玉珠,老人这么大的年纪了,又何必惹他生气,于心也不忍。”
“皇上的意思是不能办他?”
“不,不,你别误解了我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说,可以先收集资料和罪证,不动声色,一旦——”
嘉庆爷微微的点头。
“我懂了,我这就遵旨去办。”
“还有一点,玉珠,你的身份超然,你要多留意,不可落人口舌,江湖中人固然可用,但不可和他们深交。”
“玉珠遵旨。”
“好,你去吧!”
“启禀圣上,像李梦帆和傅砚霜两人,不能算是江湖中人。”
“他们不是江湖中人,是什么人?”
“这——”
“贝勒爷吉祥!”
“漆大侠免礼,坐!”
“谢贝勒爷!启禀贝勒爷,毒娘子’唐丽花又被人做了”
隆贝勒变色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在昨儿晚上。”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清楚。还有岳家两子,也同时被杀,现在岳松和岳慧在府外求见。”
“这……”
隆贝勒眉头紧紧皱着,老实说,岳家父子身手有限,当初重用他们,给以颜色,主要是想拉拢“毒娘子”唐丽花。
还有一点,唐丽花目前是唐门的第二代,上面的掌门人更厉害,江湖中人谈毒色变,谈到唐门之毒,更是退避三舍。
可是,“毒娘子”已被人家宰了,唐门上一代也不会轻易出山,即使能也未必受他所用,因此,隆贝勒对岳家父女求见不感兴趣。
也可以说,岳家的人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不过隆贝勒不会把他的看法表现出来的。
“漆大侠,刚刚我忘了告诉你,今天宗入府有集会,本爵奉宗令的谕示,要及早到达代其召集与会之人。”
漆九听出他的话中之意,道: “贝勒爷有要公在身,就不要勉强,以免误事,就由在下转告岳家父女吧!”
隆贝勒知道漆九很会办事,道:“岳家遭遇不幸,请代我表达哀悼之意,只可惜要务缠身……你就说……就说……”
“就说贝勒爷备了一份祭仪,聊表哀忱,希岳大侠先办后事为要——”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还有……王府中江湖的朋友进进出出太惹眼,已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这——”漆九心想,怎么?要一脚踢开?
“漆大侠,你别误会,本爵的意思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本爵仍然借重,成事不足之辈,碍于时势,就不便再——”
“我懂,我懂,”
“漆大侠,你是学有专长,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你当然不在此例。”
“贝勒爷夸奖!”
“请漆大侠到帐房去支百两银子,作为岳家……”
漆九心头一凉,,三条人命,一人只分三十多两的银子,这事传入江湖,不但叫人寒心,岂不令人伤心?
’
漆九已生了戒意,道:“贝勒爷,在下这就去办——”
漆九退出去了。
不一会,蓝燕子出现了。
“蓝姑娘……”隆贝勒和刚才对漆九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贝勒爷吉祥!”
“蓝姑娘,我说过,私下里不必多礼。”
蓝燕子今天打扮得很俏丽,一身的水蓝色,曲线玲珑,婀娜生姿,加上颇媚丽的脸蛋儿,隆贝勒的眼珠子可就忙了。
“贝勒爷,礼者理也,怎可胡来!”
隆贝勒亲自递过一杯茶,道:“蓝姑娘,你可以例外,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了,我的名字叫小海。”
蓝燕子含情脉脉的笑笑,媚眼一转,娇声道: “小海,生擒李梦帆的计划已做好了。”
“那太好了,怎么个抓法?”
蓝燕子道:“第一步,我们虽然不知道李梦帆的落脚处,却知道小蝙蝠和他常来往,盯上小蝙蝠,必能找到他。”
“好主意。”
“一旦盯上了,我们有一张二十五人织成的人网。”
“都是哪些人?”
“童氏兄弟二人、 ‘火龙梭’邹氏兄弟两人、漆九、‘黑白二穷’、‘铁血十八残’,贝勒爷,您看如何?”
隆贝勒道:“‘铁血十八残’已到了?”
“是的。”
“这么快?”
“是昨儿晚上才到的,由于他们有自知之明,个个缺耳瞎眼、残肢断臂,非聋即哑,实在不便招摇,所以也没前来拜见贝勒爷。”
“那倒不必,只要达成任务比什么都好。”
蓝燕子道:“我当然也算一份,你说这实力如何?”
“按理说是太理想了,蓝姑娘,一切仰仗了,今儿晚上 ……”
蓝燕子抛了个媚眼,就尽在不言中了。
第 八 章
一个人影缓缓向前移动着。
小蝙蝠虽精,可惜他遇上了一群更精的狼。
他被暗暗盯上,尾随到李梦帆的住处。
这是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四周乱石墙有两丈多高,园中有一口井,种了好大一片园子的蔬菜。
侧面有两间小木屋,本是看园子的长工住的,现在住的却是武林中的大人物。
“李大侠,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李梦帆在屋中道:“进来吧!小蝙蝠。”
小蝙蝠进入了屋中,又带来了李梦帆爱吃的熏龟、风鸡、牛肚等,还有酒,道:“李大侠,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心情不好。”
“没有什么。”
其实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亲眼看到砚霜和玉珠亲昵,尽管五珠的解释他相信,可是“妒”,这滋味就是这样,是没有道理的。
“李大侠,我看得出来,第一、那些王八蛋影射你雕了出浴裸像侮辱太上皇,其次是和霜姑娘迄今没有和好——”
“小蝙蝠,你一生中有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没有。”
“小蝙蝠,你师兄——”
“迟早我会使他谅解你的。”
“我也曾想到,一旦有了误会,要谅解就很难。”
“坦白说, 家师兄的气量也太小了……”
李梦帆手一挥,低声道:“有没有发现人跟踪?”
“没看到。”
“小蝙幅,你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以为我出卖了你,而引来敌人?”
“不管是不是,准备突围吧!”
小蝙蝠大惊,道:“啊!真有人来了?”
李梦帆点点头,目射威棱。
“有几个?”
“嗯!最少也有二十几个——”
李梦帆一跃下炕,抓起了长剑道: “小蝙蝠,今夜可能很凶险……”
这时,小蝙蝠已听出外面有动静了,立刻摸摸怀中的大钢扇和蛟筋两节棍,道:“李大侠,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怕。”
“小蝙蝠,和我在一起,你沾不到光,反而要受累,你要特别小心,这些人当中,可能有人擅用暗器。”
“我知道。”
小蝙蝠领先往外走,朗声道: “朋友们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水酒……”
话没完,内间“轰”地一声,烟屑中火舌四吐,屋上纷纷落尘。
显然是一支“火龙梭”。
要不是李梦帆早想到了这一着,已走到外间,不死也要受重伤。
两人站在木屋门外打量四周,不多不少二十五个。
除了“铁血十八残”之外,他们全认识。
即使以前没见过“铁血十八残”,一看这些德性,也就猜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铁血十八残”是三姓兄弟所组成的,徐氏六兄弟全哑,尤氏六兄弟全聋,金氏六兄弟有的缺一耳,有的少一目,有的缺指或跛足等等。
小蝙蝠,要提防‘火龙梭’,可以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因为在包围之中,对方若射不中他们,就会炸到他们自己的人。蓝燕子显然是他们的头领,道:“李梦帆,跟我们走吧!”
李梦帆道:“蓝燕子,你真是阴魂不散,如果北京还有些三四流愿意受你指挥的货色,你一定也会全部拉出来垫底吧?”
蓝燕子不理他,转对小蝙蝠道:“小蝙蝠,你把我们带来已建了大功,不必再伪装的站在李梦帆的身边了。”
小蝙蝠大急道:“李大侠,别听她胡扯,没这回事儿。”
李梦帆冷冷的一笑,道:“小蝙蝠,这一套挑拨的伎俩,幼稚得很。”
因为这道理很简单,一想就明白了,如果小蝙蝠背叛了他,在李梦帆身边不是更容易下毒手了?何必挑明呢?
小蝙蝠道:“蓝燕子,你这么卖劲,为隆贝勒拼死拼活的,隆贝勒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们睡过几次了?有没有记上一笔,以便有一天闹翻了,也好和他算算关门拉铺的烂帐——”
蓝燕子是童氏兄弟的师姑,这话说出来,他们兄弟脸上就罩不住了,首先扑上。
李梦帆和小蝙蝠本可贴墙壁拒敌,但因对方有“火龙梭”,贴墙就太危险了。
两人往上迎去,背贴背,各接了童氏兄弟一掌。
小蝙蝠硬接硬架,不是对手,所以李梦帆为他借了点力,使他硬接下来。这是硬仗,童氏兄弟撤下薄剑。
李梦帆剑出鞘。
小蝙蝠也抽出了蛟筋两节棍。
接着扑上的是“黑白二穷”,内有铁沙子的竹杖“哗哗”直响,“嗡嗡”声中抖出重重紫影,点、扫、、戳、挑就是十五六杖。
在李梦帆的剑幕之下,这都成不了气候。
漆九像溜烟钻进了弹射的人丛,匕首“霍霍”,神出鬼没。
邹氏兄弟在一边观战,并没出手。
他们可能在俟机使用“火龙梭”吧?
一对五。轻轻松松, 小蝙蝠穷于应付时。李梦帆的长剑回扫,即行化解。李梦帆低声道:
“还有‘十八残’在一旁窥伺,咱们要摆子几个,免得碍手碍脚……”
“知道了……”
两人突然攻势加紧,第一个倒霉的是“黑白二穷”,“白穷”罗文的竹杖被长剑的剑罡震断了,两只大腿上衣破血出,罗武左腿上中了一剑,皮开肉绽,翻开的四寸长血槽,像咧开的大嘴唇。
“二穷”退下,蓝燕子补上的同时,童老二一脸油光的脸孔上被划了一剑,童老大欺小蝙蝠太嫩,薄剑荡开两节棍,猛刺他的侧腰。
小蝙蝠毕竟是“八臂雷公”之徒,他在师兄弟当中最年轻也最差的一个,不是他的资质差,而是他偷懒。
小蝙蝠大力—扭腰,身子几乎变成了直角。
惊险的一刀自他腰旁穿过时,蛟筋棍顺刀身扫出,童老大知道轻估了这小子,而且已无法闪避。
“蓬”地—声,仓促出手,这一棍力道并不太大,却是脆弱的部位——肋骨末端。
童老大“呃”地一声后退。
李梦帆道:“小蝙蝠,干得不错——”此刻就像潮水怒浪一样,“铁血十八残”蜂涌的扑上来。
残废的人一般来说比较冷酷、狠毒,就像别人欠他们的一样,尽管谁也不欠他们的。
这可能是深厚的自卑感所造成的。
徐氏兄弟全哑,闷声不吭,全用日月双轮。
尤氏兄弟全聋,全用斧。
金氏兄弟用叉。
双轮必须近搏,所以徐仁、徐义、徐礼、徐智、 徐信是第一线,双轮套在腕上,呈半月牙型状。
可以说双臂就是他们的兵刃的延长。
第一拨金轮光浪刚过,第二拨斧浪又到,甚至第三拨叉浪也没闲着。
显然,这二十五人是以“铁血十八残”为攻击主力。
蓝燕子等配合着找空隙狙击。
如此一来,光网密集,交叠罩下,只要有眨眼之间的疏失闪漏,身上最少也要出现个窟窿。
哑的不出声,只能以血丝隐隐的眼珠子表示他们必死的决心。
他们所以不怕死,是因为全把敌人当作使他们致残的人。
聋的听不见,他们的世界没有声音,精神上不受到干扰,心无旁骛,有几成武功都能全部发挥出来。
至于缺耳、缺指、少目、断肢的,更是自卑而自虐,只要与人动手,那贪婪的目光就盯住对方的肢体,时时希望切一块下来,变得和他们一样。
小蝙蝠在五十招以后已感不支。
李梦帆必须照顾他,还要保护自己。
此刻徐信和徐义已倒下,由于全哑没吭一声。
但小蝙蝠的腿上也被钢又叉了个洞。
不一会,尤贵和尤安也在李梦帆的长剑下头颅失去了一半,发出奇怪的声音来,但那不是喊叫声。
“十八残”被称为“铁血”,厉害处在此,绝不受任何外界之千扰,即使自己的手足溅血当地也不例外。
所以,说他们是“冷血十八残”也无不可。
蓝燕子有时出手,有时就和站在一旁的“火龙梭”邹氏兄弟交头接耳说几句话,所以李梦帆不能不提防他们。
由于小蝙蝠的负伤,李梦帆不能为所欲为,就不免显得碍于碍脚,再严格地说,还不如他一个人独战好些。
当小蝙蝠又中了一刀时,金光及金耀二人的钢叉被震脱手,小蝙蝠把金光的双膝砸烂,李梦帆一剑划破了金耀的肚皮。
金耀“哇哇”惨叫着后退,心肝五脏已“哗啦啦”流出吊在肚下,鲜血如泼出似的,人还没倒下。
二十五人已去其九。
血肉模糊的现场,非但不能消磨他们的斗志,反而把他们的眼珠染得更红,像冰天雪地中断了食物的狼。
当不能出声的徐氏兄弟全溅血当场时,已拼了近两百招,他们“十八残”被人当作了野兽看待,竟懵然不知。
李梦帆边杀边大叫道: “金氏兄弟,尤氏兄弟,你们只是他们的挡箭牌,你们的命根本不值钱,所以他们在一边游斗,待你们死光之后,他们再全力而上,朋友们!快别做这种傻事了,你们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他的警告,不发生任何反应。
只要杀得性起,就像一头撞到壁上不知回头的莽牛一佯,”铁血”之名由此而来。
李梦帆的剑变成了血剑!
小蝙蝠的棍,也变成了血棍。
其实二人也早已变成了血人。
李梦帆的衣衫上也有着处破裂。
只不过小蝙蝠身上有自己负伤的血,李梦帆到现在为止,身上、头上及脸上全是敌人的血,只是眼珠子是干净的。
全聋的尤氏兄弟还剩下四人。
人少了他们较易施展,无声世界,听不到惨呼,不受任何干扰,只利用眼睛盯着猎物,用十分粗重的嗓音吼叫攻击。
血剑如赤色闪电,在如林的兵刃中划过。
金明和金亮又被戳断了脖子和胸部。
但小蝙蝠一个踉跄中,连接了蓝燕子一匕首及尤福的一斧,差点拿不稳桩。
李梦帆忙去扶他一下,仅这一瞬,五件兵刃齐向他的要害递到。
不错,李梦帆的确是“天下第一剑”,与人比剑来说,到目前为止,无出其右者,但他并不是“万人敌”。
“嗤”地一声,肩衣被蓝燕子挑破,伤了点皮。
“李梦帆,放下剑跟我们走吧,你逃不了的。”
李梦帆冷冷一笑道:“蓝燕子,要证明这一点,也不需太久的时间了——”剑如矫龙,见首不见尾,尤氏兄弟最后一人的—臂已飞了出去。
也就在这时,来了一人。
那是大内统领哈玉。
哈玉一到,蓝燕子、漆九等人巳不再游斗了,哈玉的大旱烟管带着劲风,眨眼工夫就扫砸了二十余次。
童氏兄弟都倒下了。
“黑白二穷”也重伤在一边强忍。
如今,还在负创硬拼到底的还有金耀和金辉,这是“铁血十八残”所剩的最后两个人。
但加上初来的哈玉,其实力和原先一样。
小蝙蝠在勉强的支持着,他却变成了李梦帆的累赘。
“小……小蝙蝠,注意‘火龙梭’……”
小蝙蝠脸上的血和汗都分不清了,已上气不接下气。
旱烟管不长不短,双匕是短兵刃。
蓝燕子和漆九贴身招呼,哈五远攻。
李梦帆估计已拼了三百招以上,他知道,小蝙蝠即使不再负创,也支持不到五百招。
“李……李大侠……不要管我了……你尽量收拾他们……只要能看到这些不要脸的禽兽一个个地倒下……我死了也够本了……今夜的危机……本就是……我小蝙蝠不小心……招来的祸事……”
“小蝠蝙……忍耐……支持着……咱们要摆平他们……记住!除非他们用鬼蜮伎俩……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叭”,地一声,哈玉的旱烟锅击中了李梦帆的胯骨,哈玉乐得嗓中怪叫一声,但笑声未毕,像天外飞来的一剑,把他的胸衣挑破。
这时,蓝燕子突然大叫道:“拼啊!再加点劲,上——”
“上,字的同时,哈、蓝、漆却是退势如风。
就在这时候,邹氏兄弟已有了动作。
“小蝙蝠——,李梦帆挟起了小蝙蝠全力一掠。直如鹰隼飞掠.几乎紧跟在蓝燕子身后,伏地而窜。
“轰轰,,两声,两枚“火龙梭,,在场中央炸开,浓烟及泥尘暴卷,立刻弥漫了七八丈方圆之地。
但几乎同时,只闻“嗷——嗷,,两声惨叫,来自邹氏兄弟站立之处,只不过无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小蝙蝠受了这么多的伤,也恨透了蓝燕子。
因为这场血搏是她一手领导及指挥的。
所以,小蝙蝠突然向前一窜,蓝燕子正伏在离他约七八尺前的地上,万没料到小蝙蝠会扑上去抱住了她。
小蝙蝠知道她手中有双匕,近搏最犀利方便。
他手中的蛟筋两节棍就派不上用场了,取钢扇也来不及。人在玩命时,不会考虑到那么多,就在蓝燕子猛吃一惊,扭头候望时,小蝙蝠真的变成了吸血蝙蝠,张口咬住了她的咽喉。
这一手就像苍鹰搏兔似的。
老鹰追上狂窜的兔子时,先用一爪击向兔子的屁股,兔子一定回头,所以有“兔子回头凶似虎”的说法。
其实,所有的动物为了自卫,都会不顾一切全力以赴的。
就在兔子回头时,一爪抓住兔颈,兔眼在这瞬间已被啄去。
小蝙蝠所咬的不是兔眼,而是兔子的咽喉而已。
只闻“格支”一声,蓝燕子嗓中发出半声鸡鸣似的叫声,鲜血已喷入小蝙蝠的口中。
当李梦帆上前援手时,四周的灰尘已大致落定。
他被这惨烈的景象惊怔了!
而“火龙梭”邹氏兄弟,这时才仰身倒下。
原来二人胸前各戳了一柄金氏兄弟遗留在地上的钢叉,那是李梦帆在他们二人丢出“火龙梭”爆炸后,按他们二人原先方位掷出射中的。
“铁血十八残”全部牺牲了。
除了哈玉和漆九,余皆伤得极重,不能再战。
而小蝙蝠咬死了蓝燕子,也已筋疲力尽。
当然,哈五不会就此一走了之,漆九也不能罢手。
李梦帆以一敌二,他有信心击败他们,只要再给他一百招以上的时间。
但是,园门“蓬,,然大开,涌进百十个步卒,再看看菜园四周乱石高墙外,也架起了高梯,把菜园团团围住。
哈玉不必再动手,因为他心里有数。
既然九门提督所属的京营到达,可以交给他们来折腾,不必再丢人现眼了,漆九当然更懂得这道理。
况且二人都受了伤,只是还可以拼斗而已。
九门提督统御步卒多寡不定,要看他们的官阶及背景而定。
清太祖努尔哈赤,崛起于建州卫,以祖遗戎甲十三副征服邻近,创八旗兵制,分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四种。
后来反增四旗为镶黄、镶白、镶红、镶蓝。统制满洲、蒙占、汉军之众,这就是八旗的开始。
八旗的编制为每三百人编为一佐领,五佐领设一参领,五参颁设一都统,领七千五百人,以后又增蒙古八旗,继设汉军八旗。
入关后,满、蒙、汉共二十四旗。
以九门提督来说,通常可统御七八千人,相当于一位都统所带领的数额,但权限却比都统大多了。
而今夜来此的头领,是一位都统,却只带了六百人,仅两个佐领的兵力。但在捉一个人来说,这六百人已经很多了。
都统大人一出现,就向哈玉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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