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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合掌第2部分阅读

    声音杀猪一般响了起来:“花满园,你嘴里放干净些,我任顺子怎么了。”

    陈良微微笑了。

    费了这半天劲,要的不就是任顺子这句话么?

    第五章 杏花楼

    花满园嗓门更尖更高了:“任顺子,你开黑店,做人肉包子。”

    嗷地一声吼,震得柳花酒店一阵嗡嗡响,任顺子象个流星奔进门来,直着嗓子吼道:

    “你敢血口喷人。”

    花满园袖子一捋,腕子上两只玉镯子叮铛响:“怎么,你想打架么。”

    任顺子一怔,火气消了:“谁跟你打架,只是你怎可当着客人诋毁我任顺子的名声,我杏花楼还开不开了。”

    花满园见他服软,不屑地呸了一口:“任顺子,你少假撇清,你当老娘是瞎子,看不见么。”

    任顺子又跳了起来,挺大数岁的人还是这般火爆爆的脾气:“你看见什么了?你看见我开黑店了?看见我做人肉包子了?人肉包子什么样儿?你说说我听听。”

    花满园气哼哼地道:“任顺子,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明明刚才说的是“看见”没看见,转眼间就变成了“知道”不知道,谁晓得花满园怎么会说出这么样的一句话。

    可以肯定的是花满园这句话不是说错了。他说这句话时,底气特别足,口气特别冲,而且对任顺子立即就起了作用。

    任顺子一下变了脸,一付惨不忍睹的模样,让人看了怪可怜的。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好象任顺子有什么把柄在花满园手里,但花满园也只是捕风捉影而已,没有找到证据。

    那么这也许可以解释花满园为什么在杏花楼前开店了。显然她是要等证据到手。

    陈良笑嘻嘻地道:“任楼主,何必这样,何必呢?抬头不见的,都不是外人嘛,来来来,坐下坐下,咱们一起喝上几蛊,消消火儿。”

    花满园怒道:“陈良,不用你假充好人,你当老娘不知道是你暗中使坏么。”

    陈良装得天真无邪:“大姐,我又没说什么呀。”

    花满园道:“你还说你没使坏?都是你小子闹的!”

    陈良陪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呀?我不过就是请任楼主一起喝杯酒吃口菜嘛。”

    花满园一扭腰肢:“反正我做的菜,不许进任顺子的口。”

    任顺子又是一跳,待落到地上,却是有气无力的:“老子也不想吃你那脏手烧出来的菜。”

    苏三反唇相讥:“只怕是想吃吃不着罗。”

    花满园大喜,在他脸上轻轻扭了一下:“还是小三子好。”

    “小三子”,这是苏三曾经被叫过的称呼中最亲切的一声了。

    臭嘎子坏笑道:“花大姐,你可小心了,再叫一声‘小三子’,只怕他憋不住,马上要抱你上床了。”

    花满园眼睛水汪汪地看了苏三一眼。苏三一跃而起,一把抱起花满园:“你们等我一会儿。”

    花满园吓得直叫,但苏三的力气着实不小,只一转身,便进了里屋了。

    臭嘎子可怔住了,摸摸脑袋:“怪呀,苏三这小子怕是中了邪了。”

    任顺子的脸变得灰白惨绿,眼睛死死盯着屋门口挂着的门帘,那门帘还在不停地晃悠着。

    陈良叹了口气:“任楼主,咱们去你那里坐一下吧。”

    任顺子颇为伤心地望了望陈良,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因为方才陈良让他一起喝几蛊。而且听陈良说话的语气,一直向着他,也一直挺同情他。

    任顺子的火气虽然还挺大,毕竟也五十多岁了,开始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同情了。

    需要同情的时候,人大概也快老了吧!任顺子的茶楼里,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显然是花满园的话让众人起疑心了。

    陈良微笑着高声道:“各位不要动疑,任老爷子乃是大大的好人,方才花大姐不过是说气话而已。”

    不说还好,越说越糟,众人议论得越发响了。

    任顺子一拍柜台,怒叫道:“你们要不想喝茶就滚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的茶楼是黑店也好,是白店也好,关你们什么事儿!任顺子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他是极少发火的,众人都静了下来。十几个伙计走了出来。

    “小的们,将众位都请出去,老子的茶楼从今天起,不开了。”

    众人都怔住了。不过是花满园的一句话,怎的任顺子如此光火而决定不开茶楼了。”

    显然是有隐情在其中。不少人都想起了“做贼心虚”这四个字,但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一个都溜了。

    如果任顺子是开黑店的,他们再说下去,可保不准自己也被任顺子给“黑”了。

    任顺子余怒未消:“小皮子,拿酒来,再泡上两壶好茶。”

    一个伙计连忙答应了下去。

    “陈兄弟,这位是……”任顺子已经和陈良称兄道弟了。

    “哈,这位兄弟姓左,名右军,匪号‘臭嘎子’。”陈良笑了。臭嘎子却一脸不高兴,因为陈良说出了他的真名实姓。

    他希望别人只知道他是“臭嘎子”,那只是外号,绰号而不是他的名字。他知道江湖有不少人骂他不是东西,如果别人说“臭嘎子这王八蛋真不是东西”,他不会生气,可要是有人说“左右军这小子挺不是玩意儿”,他就要发怒了。

    原因也很简单,“左右军”这三个字,是父母给他取的名字,“臭嘎子”是别人叫的绰号。对臭嘎子来说,被人指名道姓地骂,会给祖宗脸上抹黑。

    臭嘎子可是个真正的孝子!“失敬失敬,原来是左老弟。两位可都是哄传江湖的人物呀,怎的今儿有兴来此。”任顺子听到“臭嘎子”三个字,也不由变了脸。

    陈良,苏三和左右军,任何一个人来了,都令人头疼,更何况是三人齐来。

    臭嘎子翻翻眼:“三人齐来。”

    他有意指出苏三来,是因为他发现,苏三抱走了花满园之后,任顺子白了脸。

    陈良忙拉拉他,向任顺子笑道:“任楼主,我们是去海宁。”

    任顺子“啊”了一声:“是为了东洋人。”

    臭嘎子先憋不住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任顺子也挺冲的:“老夫是开茶楼的,什么事听不到。”

    这倒也是句大实话。

    茶楼、酒馆、妓院、澡堂子,这些地方都是三教九流的集散地,也是各种消息、流言传播的场所。

    所以任顺子说这话时态度虽不好,臭嘎子倒没怎么计较。

    陈良微笑道:“任楼主可有兴趣会会东洋高手。”

    任顺子吓了一跳:“你可找错人了。我任顺子没大能耐,一般高手对付着还凑合,再往上可就不行了。”

    臭嘎子冷笑道:“你口气倒不小,一般高手能对付。”

    任顺子不屑理他:“信不信由你。”

    陈良笑道:“任楼主别介意,左兄弟是个直性之人,不太会说话。”

    臭嘎子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好,老子不会说话,让你们会说话的人说去。”

    他冲出门,奔进了柳花酒家:“苏三也该完事了,看老子的。”

    任顺子又白了脸。

    陈良沉吟了半晌,方道:“任楼主,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公孙奇的人。”

    任顺子吓了一跳:“怎么。”

    “他也很推崇你的武功。”陈良目不转睛地盯着任顺子。

    任顺子心惊肉跳,嗓子发干:“他……他……还说什么了。”

    “有关你的任何事,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任顺子抖得更历害了:“你……和他……”

    “他是我师父。”陈良平生第一次告诉别人他的师承。

    任顺子自然知道交换的代价。因为他是第一个知道陈良师承的人。

    当然了,这种交换并不是任顺子自愿的。本来对任顺子来说,陈良的师承来历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陈良既已说出了“公孙奇”这个名字,任顺子就不能不拿出点东西来交换。

    而且还一定要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因为“公孙奇”不是一个很平凡的名字。公孙奇原来曾做过江湖秘密组织“紫心会”

    的老大。他知道许许多多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甚至都未曾听说的江湖秘密。

    公孙奇当然也知道任顺子的底细。

    而任顺子确确实实有许多“底细”是他不愿让人知道的,而且也是绝对见不得人的。

    “你要我干……干什么。”任顺子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瞟向对门,苏三已经边整衣边走了出来。

    “就是我方才说的。”

    “东洋人。”

    “不错。”

    “你们三个人,应该尽够了。”任顺子顺了口气,说话也流畅多了。

    “一对一是高手比武的习惯,还缺两个。”

    “我行么。”

    “不行我不会来找你。”陈良吁了口气,看来任顺子已经动心了。

    任顺子咬咬牙:“妈的,反正老子茶楼是开不成啦,这个马蚤娘儿们也不会让我平安地活下去。”

    “你答应了。”陈良追了一句。

    “大不了是个死。”任顺子一跺脚,“去”!陈良一笑而起:“好,任楼主不愧是前辈高人,快人快语。”

    苏三跑了进来,满足地吁了口气:“你们在说什么。”

    任顺子斜眼怒视着苏三,看样子恨不能一把揪下苏三的脑袋瓜子。

    陈良见任顺子面色灰白,忙笑道:“没说什么。”

    “妈的,臭嘎子正快活着呢,你不去。”苏三笑嘻嘻地连喘带比划“你还别说,你还别说,花满园那么大岁数了,身体还……”

    陈良见到任顺子眼里的怒火,忙一拉苏三:“咱们喝酒去。”

    任顺子有气无力地叫了起来:“陈良,我……我不想答应你了,我收回方才的话。”

    第六章 旁观者

    陈良三人赶路,倒是挺快的,第二天上午便到了余姚。

    到余姚就应该回去看看两位师父,可陈良不想为此耽误工夫,仍是打马狂奔。

    “陈良,你不回家看看你娘。”苏三有些奇怪了。

    “我们等你一会儿,要不,就一起去看看你娘。”臭嗄子也道。

    陈良嘻嘻一笑:“只怕去了你们就走不了啦。”

    “为什么。”

    “莫非你娘不放你去打架不成。”

    陈良狠狠一拍马屁股:“我娘么,住在窑子里,里面可有不少漂亮姐儿,你们两个进去了,又怎么出得来。”

    臭嘎子一怔:“你娘怎会……。”

    苏三反应敏捷,一下拦住臭嘎子。臭嘎子也觉失口,不由得大为后悔。

    他们可不知道陈良是个“表子养的”。

    陈良见他二人面上羞愧,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娘就是表子么。”

    他越说,二人越觉歉疚。

    苏三忙转过话头,三人才又说笑起来。

    余姚不大,一晃而过。

    “陈良,你到底跟任顺子说了些什么。”苏三追问道。他总觉得任顺子神色怪异。

    陈良微笑摇头:“你们两个都享福去了,我只好找人闲聊了。”

    “那他后来怎么又说什么不答应呢。”

    陈良一笑:“我让他少做人肉包子,他开头不答应,我给了他几下,他就答应了。”

    苏三知道陈良一定没说真话,这可让他十分伤心。

    因为他们三人之间,从来是不藏私的。当然,三人的师承是闭口不谈的话题。他们也从不谈论武学。

    除此而外,他们之间可说是无话不谈。

    但苏三也知道,陈良从来不是这样的。他若不说出真相来,那就一定是因为不能说。

    所以苏三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再问下去。

    臭嘎子色迷迷地笑了:“娘的,那花满园真是够劲儿。老子平生还没见过那么好的功夫。”

    苏三不屑道:“你才见识过几个女人,就敢吹这等大气。”

    臭嘎子火了:“你又见识过几个。”

    苏三笑道:“花大姐可是半老徐娘了。”

    臭嘎子怒道:’那才正够劲儿呢。”

    苏三鬼鬼地一笑:“陈良可不这么看呢。”

    臭嘎子怔了一下,笑了:“就是,陈良,给我们说说,那两个小妞儿是怎么回事。”

    陈良火了:“放屁。”

    他转过头去骂他的两个朋友:“我正告你们,没事少在我耳朵边上瞎说八道。”

    臭嘎子叫屈:“我说陈良,我们可是认真说的,绝对没有添油加醋。我们说的,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是事实,是真相。”

    陈良大怒:“真个屁的相,你们瞎说八道,我倒不要紧,你们让她们怎么做人?!。”

    “我说陈良,你可是真心喜欢上那两个姑娘了。”苏三有些惊讶。

    “放屁。”

    “这是真的。”臭嘎子也有些惊讶。

    陈良竟然动了真心了,这可是一桩奇事。

    陈良撇撇嘴:“老子还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你们倒知道了。”

    翘儿太横,玉奴太精,都让陈良不满意,他怎么会喜欢上她们!苏三叹了口气:“陈良你别不承认,有些事情,旁观者清。”

    臭嘎子邪邪一笑:“陈良,只要你能说清楚。你干吗偷看……”

    “放屁。”陈良红了脸,他可是真火了。

    臭嘎子也叹了口气:“发火的人往往是因为有人正说中了他的心病。”

    陈良怔住了,想想也是,自己干吗总是为这事发火,这可是不太正常啊!再一细想下去,翘儿洁白丰润的肌肤在水池里的情景更让他怦然心动。

    难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翘儿了么?

    当然不,说实在话,翘儿还不如玉奴生得柔媚呢!陈良不说话了,打马狂奔。

    苏三和臭嘎子大使眼色,大作鬼脸,陈良可算有把柄被二人抓住了。

    要抓陈良的小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苏三差点没把腮帮子笑下来。

    “陈良。”苏三朝臭嘎子一使眼色,叫了起来。

    陈良一下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回头瞪眼:“干什么。”

    “别那么恶霸霸地好不好。”臭嘎子先不高兴了:“咱们三个可是好朋友。”

    陈良气咻咻地道:“少提那桩事。”

    因为苏三一脸坏笑,显然是不怀好意。

    果然苏三慢慢说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陈良一怔:“什么事儿?还用商量。”

    “这事可非得商量一下才行,要看你够不够哥们意思了。”苏三一本正经地道。

    连臭嘎子都奇怪了。因为苏三简直没有一本正经的时候。可一旦苏三这小子开始一本正经的时候,就会出事了,而且出的一定是坏事。

    “你说吧。”陈良也奇怪了,这小子捣什么鬼?

    “你方才已经说过,你不喜欢那两位姑娘,对不对。”

    陈良怔了一下:“我说过么?……就算我说过吧,那又怎样?”

    苏三咳了几声:“我和臭嘎子也都二十好几了。真想安下个家来,但找个中意的老婆却是十分不容易,你也知道的。露水夫妻到处都有,长久夫妻可是极少,大多不过是……”

    陈良怒道:“有屁就放,少弯弯绕绕地磨人。”

    苏三忙道:“你别生气,一生气就不好商量了不是?所以么,我和臭嘎子想,能不能请你拉个纤儿。”

    臭嘎子忙摆手:“打住,打住,苏三,你别扯上我,这事没我的份儿,我也不敢想,要找老婆你自己找。”

    苏三笑道:“大家是好兄弟,找老婆也该一起上,对不对。”

    臭嘎子苦笑:“别价,别价,什么事一起做都可以,惟独找老婆例外。”

    陈良笑道:“找我做媒?行啊,看上谁家姑娘了,我厚起脸皮说亲去。”

    苏三道:“若是说不成呢。”

    陈良一抡拳头:“不成还行?管成。”

    苏三喜道:“那好,你把那两位姑娘,就是你在车中的两个,介绍给我们好不好。”

    陈良怔住了。苏三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臭嘎子先是大大怔住,旋即醒悟过来,吼叫道:“贼八哥,你要敢起这个念头,老子一定一辈子不理你。”

    苏三一脸委屈:“为什么。”

    臭嘎子气极:“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小子良心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她们是陈良的老婆。”

    苏三道:“她们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朋友妻,不可戏,你懂不懂?老子平生第一大恨事,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算是我左右军瞎了眼。”臭嘎子气急败坏。

    臭嘎子人如其名,又臭又嘎。他在生气时说的话,大多很难听。

    苏三怒道:“陈良不喜欢那姑娘,我为什么不能要?我喜欢。”

    臭嘎子呸了一口:“苏三,跟你这号人交朋友,真是污了老子的名头,老子不想再看见你了。”

    陈良怒道:“你们两人吵什么?自家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非得动口动手才算行么?臭嘎子,你不许走,咱们还有大事,你要再一走,人手更不够了。苏三,你放心,你说的事,包在我身上。”

    臭嘎子惊得目瞪口可:“陈良,你是不是气疯了。”

    陈良微笑道:“没有,苏三说的是正经事儿,我只有高兴的份儿。赶路要紧。”

    “你们两个都有病。”臭嘎子气得在马背上跃了起来。

    苏三吁了口气:“有病就有病,你知道什么。”

    陈良已经打马奔出去了。臭嘎子看了苏三一眼,不由疑心大起:“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总有一日,老子要杀了你。”

    苏三不理他。

    臭嘎子咬牙切齿地道:“狗日的贼八哥,你说不说。”

    苏三还是不理他,半晌才淡淡道:“跟你这种木头脑袋没什么可说的。日久见人心,走着瞧吧。”

    第七章 老白栈

    一路之上,陈良一直是笑语连天。苏三也兴高采烈。只有臭嘎子沉着脸,谁也不理。

    眼见天色已经黑透了,陈良还没有下马的意思。

    “喂,你是想累死我的马啊。”苏三不高兴了。

    臭嘎子气愤愤地道:“人家老婆都让给你了,你还心疼这几匹破马。”

    苏三一梗脖子:“人是人,马是马。”

    臭嘎子狠狠一挟马肚子:“老子偏要累死这匹马,你又能怎样。”

    苏三知道,跟臭嘎子斗脾气,只有自己倒霉,只好叫陈良:“陈良,不急着赶路,明天中午准到海宁。”

    陈良回头一笑:“再走一段路,就到‘老白客栈’了。”

    苏三一怔:“老天,你是找死啊。”

    臭嘎子一瞪眼:“马老白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老子偏要住老白客栈。”

    苏三无奈地道:“好好好,住就住,待成了人家刀下之鬼,叫娘都来不及了。”

    臭嘎子只冷冷一哼:“老子愿成刀下之鬼,也不会去夺人之妻。”

    苏三正要发火,陈良回头笑道:“臭嘎子的话不对,她可不是我妻子。”

    臭嘎子憋得绿了脸:“打完东洋人之后,我左右军从此与你们再不相干了。从此大家各走各的道。苏小子,若是你日后犯在我手上,可别怪我左右军不够意思,咱是个粗人,只会说粗话,左右军若是返悔,天……”

    苏三一掌拍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臭嘎子嗷地一吼,左手也递了出去。

    “住手。”陈良一声怒吼,两个都住了手。

    “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窝里斗。”陈良气疯了。

    臭嘎子狠狠地瞪了苏三一眼:“好吧,暂且饶了你,日后有你好看的。”

    “赶快赶路。”陈良只觉得心中绞痛不已。

    并不是因为苏三的请求,陈良想。

    只是因为好端端的三个朋友,竟然会弄成这个地步!陈良走进客栈,金刀大马地一坐:

    “马老白呢,叫他出来。”

    小二本就看他不顺眼见他这么大模大样的,气就更不顺,说出话来也扎人得很:“我们老板不见外人。”

    陈良一瞪眼:“是你说的。”

    小二也不含糊:“是我说的又怎样。”

    陈良晃晃拳头:“看见这个没有。”

    老白客栈的伙计,武功都是相当出色的。小二自然不屑了,“不过是两个肉馒头而已。”

    陈良冷笑:“两个肉馒头?是吗?”

    小二也冷笑:“当然是,而且很软活,很喧腾……”

    眼睛一花,“啪”地一声大响,小二眼前一黑,仰天摔了出去。

    臭嘎子两手叉腰,冷冷道:“看来你是不打不成个人样子。”

    他嘴里在骂小二,眼睛却瞪着苏三,苏三笑眯眯地不理他。

    小二被打了,老白客栈的人竟被打了,这还了得!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老白客栈撒过野的。

    十几个伙计顿时涌了出来:“狗杂种,敢太岁头上动土。”

    “谁打的谁打的。”

    “剁了这三个小子。”

    陈良大吼一声:“叫马老白出来。”

    “打。”十几个伙计可不听这套,一涌而上。

    一阵哎哟倒地声,十几个伙计片刻之间,全部都被打倒了。

    陈良和苏三只出手点倒了六个,其余八九个都是臭嘎子打的,很重很重。

    一声轻咳,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中年病夫,形容萎琐,面色腊黄,右手还捏着一块手帕捂住嘴,时不时咳一声。

    “是谁打的。”声音不高而且沙哑。

    “老子打的。”臭嘎子忍不住火往上冲。明明只有三个人好好立着,他还装模作样地问是谁打的,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吗?

    臭嘎子最烦假惺惺的人。

    “你是马老白。”陈良在微笑。

    他的确是马老白。

    在这么样一个场面中,能这么沉着,这么有气派站着说话的,当然只可能是客栈主人马老白。

    “三位是什么人?我这些伙计什么地方得罪了三位?”马老白反问道。

    “你是不是马老白?问你呢?”臭嘎子拳头捏得吱吱响。

    “你们又是什么人?敢如此无礼?”马老白的声音仍是阴死阳活的。他外号叫“阴死阳活”,简直半分不差。

    “陈良,苏三,左右军。”陈良三个人自报了姓名。

    陈良面带微笑,沉稳有礼,声音也很清亮;苏三一脸讽刺,自报姓名时声音也是油腔滑调的。只有臭嘎子报名如放炮仗,横着就出去了。

    马老白面上变色,退了一步:“失敬失敬,原来是三位齐到了,真是蓬壁生辉。请进请进。”

    马老白是个识相的人。

    地上倒着的十几个伙计就证明了这三人的身份,方才的事,马老白可是都看见了。

    苏三指指地上的伙计:“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打的,反问别人是怎么回事。

    马老白忙道:“这些杂种开罪了各位,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臭嘎子看不惯献媚的人。他简直连马老白的一根毫毛都看不起了。

    陈良微微一笑:“我们来这里,是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马老白忙点头哈腰:“是是,马某若能帮忙,一定尽力。”

    臭嘎子呸了一声:“我要去睡了。”

    他蹬蹬噔上楼去了。马老白忙叫过一名刚爬起来的伙计:“去,领左大爷进房歇息。”

    苏三也伸了个懒腰:“陈良,你有事跟马老板说,我先睡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他也上楼去了。

    陈良被请进了后院。请进了客厅,请上了客座。

    “陈兄有话但讲。”马老白觉得苏三太j,臭嘎子太楞,只有陈良笑眯眯的,显然是个领头的。

    但马老白并没有认为陈良好打交道。

    一个能管住苏三和臭嘎子的人,绝对不好打交道。

    但马老白还是愿意和陈良打交道。马老白已经不年轻了,他需要别人的尊敬,他喜欢平稳沉静地和别人打交道。

    平稳和沉静,难道不是一种尊严吗?

    “我想请马老板出一次手。”陈良啜了一口清茶。

    “出手。”马老白楞住了。

    “不错。”

    “莫非陈兄自己不便出手么。”马老白推心置腹地道。

    “不是,只是少人手。”

    “杀什么人。”马老白放心了。杀人对他来说,太轻松了。

    “东洋人。”

    “海宁那几个。”

    “正是。”

    马老白苦了脸:“可……”

    陈良冷冷一笑:“你会同意的。”

    第八章 重阳血

    马老白眯起了眼睛:“为什么。”

    马老白一眯眼睛,就会杀人,这已经是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事情。

    各人在动手之前,都有自己的习惯动作。或是想掩饰自己的企图;或是想威吓对方;或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

    陈良笑了:“我知道你现在想干什么,你要杀了我是不是。”

    马老白眯起的眼睛睁开了:“怎么会呢,陈兄太紧张了吧。”

    陈良吁了口气,躺倒在椅子上:“我想你会答应我的。”

    “为什么。”马老白这回是笑眯眯地说话了,但还是同样的三个字。

    “因为你是中国人。”陈良一字一顿地道。

    马老白叹了口气:“可我早已不是江湖中人,金盆洗手都十二年了。”

    “我听说过你金盆洗手的事,那是在十二年前的九月九日重阳节。当时你还在洛阳对吧。”陈良竟然唠起家常来了。

    “是啊,光阴似箭,逝者如斯,一转眼就十二年了,真快。”马老白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

    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总有些感叹。对于那些在年轻时风光过的人来说,这种感叹就更多。

    感叹的原因也很简单——过去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到贺的人可不少,不过在正午时分,来了一个姓金的人,你和他在洗手前还打了一架,对不对。”

    马老白又叹了口气:“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马老白的事。”

    江湖上的竞争是十分激烈的。老一代的注定会引退,他们的故事也慢慢地淹灭在后起之秀的光华之中。

    而今日的后起之秀,又会是明日的“前辈”。

    江湖无情。

    “你没有忘记,姓金的人也没有忘记……有些事情是无法忘记的。马老板你说是不是。”

    陈良也叹了口气。

    马老白的眼皮抖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聊聊,马老板,你虽已退出江湖,但与东洋人比武的事,并非只有江湖中人才能出手啊。”

    “我已经老朽了,这把残骨还想多活几年。”马老白拿起手绢,又咳了几下。

    “这次比武是中是两邦武林人物之间的较量,你竟然没有兴趣。”陈良不笑了。

    “不是没有,谁不想咱中国人胜?只是我已经老了,名头又大,若是输了,岂不让日本人更得意了。”马老白的名头确实很大,大到一提起“阴死阳活”,所有的人都不能不失色。

    只不过马老白的担心并不能成为理由,就算是理由,这理由也站不住脚。

    日本浪人根本就不知道中原武林中有个什么“马老白”,马老白的名头,也只对中原武林中人有作用。

    陈良并没有戳穿这一点,他知道马老白为什么要推托。

    陈良摇摇头:“你不会输的。”

    “你怎么知道。”马老白苦笑道。

    “因为这十二年来,你的武功并没有搁下,反而精进了。”

    马老白苦笑不语。

    “我是有证据的。”陈良坐了起来。

    马老白一怔:“证据。”

    “不错,十二年间,你根本没有停止过你的生意。”

    马老白干咳几声:“老弟见笑了,这爿小店,倒是二十年没关过门。”

    “马老板不必再装糊涂了,我指的是杀人的生意。”陈良吹了一下口哨。

    “杀人的生意。”

    “不错。杀人的生意。”陈良注视着马老白,淡淡道:“马老板总不致于否认你做的是杀人的生意吧。”

    马老白刚才的确想否认,可他马上就想起了公孙奇。他做的是哪一种生意,公孙奇当然清楚。

    公孙奇既然清楚,陈良就不会不清楚,马老白否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马老白叹道:“不错,我以前做的是杀人的生意,可现在我已经不做了,自从金盆洗手之后我就没做过了。”

    陈良苦笑:“不会吧?我听说你的生意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马老白眼光闪烁不定:“哦,莫非有人嫁祸于我么。”

    “你洗手后第二年秋天,便杀了张磊。”

    马老白冷冷道:“还有呢。”

    “第三年秋天,杀了赵大鹏。”

    “还有呢。”

    “反正每逢九月九日重阳节死去的高手,都是你所杀。”陈良悠悠地跷起了二郎腿。

    “你血口喷人。”马老白冷冷道。

    “当然不是,你知道不是,我陈良说话,向来钉是钉,铆是铆,决不敢胡说八道。”

    “证据呢。”

    “难道还要证据么。”

    “不错。”

    “马老板,你惯于使的剑招只有三式。”

    每个高手自然都有许多绝招,但他们都有最喜欢用的不多几招。

    马老白冷哼道:“世上剑招大同小异,这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差不多一样,但对于你这样的大高手,难道还看不出差别么,这三招都是‘一王剑’王毛仲的绝招,你是王毛仲的再传弟子。”

    “这能说明什么呢。”

    “十二年中死去的十一个人,都是死在这三招之下。”

    “即使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就说明你是一个大高手,你必须出战。”陈良冷峻异常。

    马老白怔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祖师的再传弟子。”

    陈良笑了:“我告诉你,你也报不了仇灭不了口,少林寺的和尚知道,我又恰巧刚去过那里。”

    王毛仲是少林俗家弟子,自然他的情况少林寺知道。

    要找少林寺的麻烦,简直是开玩笑。马老白蔫了。

    突然,苏三和臭嘎子争吵声响了起来,但听不清二人是不是已经大打出手了。

    陈良跳了起来:“失陪——”

    马老白一拱手:“不送——”

    陈良的身子已在空中,马老白双手疾如闪电地一送。一道冷光从马老白手上弹了出来,那是一柄柔剑,当作腰带的柔剑。

    剑光抖直之时,离陈良的胸口已不及半寸了。陈良伸出双掌,拍了出去。

    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马老白怔怔地望着被挟住的柔剑,面色惨白惨白:“是你。”

    马老白只有一次出剑被人用双手拍住,那是去年九月九日重阳节的深夜,在洛阳金家。

    马老白那次失败,却不知道对手是谁。他只希望对手也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陈良拍住了他的柔剑,绝对相同的一招。

    陈良松开手,冷冷望着马老白:“不错,是我。”

    马老白哑声道:“我出战。”

    陈良冷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失陪。”

    马老白顿然瘫坐在椅子里,身上的冷汗已连内衣都浸湿了。

    柔剑虽还握在他手里,似也已失去了刚才那凄冷绝滟的杀气。

    马老白长叹一声,双手抱住脑袋,缩进了椅子里。

    他知道自己是完了,彻底完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打擂台,好好表现,或许陈良会替他保守秘密。

    陈良会吗?

    臭嘎子和苏三却说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吵了几句。

    “马老白答应出战了。”陈良放心了。

    他们好象已经和解了,臭嘎子和苏三表情都很平静,不象白天那样针尖对麦芒的。

    “还缺一个。”

    “到时候会有大高手来的。”陈良满怀信心。

    第九章 大擂台

    一座极高的擂台搭在旷地上。

    不要说有人上去打擂,连观众也寥寥无几。

    因为上去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那都是些大名鼎鼎的高手。谁还敢再去打呢?

    因为总是中国人失败,谁又愿意去看呢?

    这十来天里,每当有一位中国的高手跳上擂台,观众们的心里立刻就会被希望涨满。

    但很快,希望就又会被失望所代替。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不愿意去看,而是不敢去看,不忍去看。

    他们的心,已经伤透了。

    十几个日本武士白袍佩

    剑,立在擂台上,傲视着四周。

    五个黑衣武士,抱剑端坐在擂台上,闭目默然养神。

    他们已经用手中剑征服了中国东南武林,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半个月的“海宁擂”,这是第十四天了。后天,他们便要移师西进北上,再去征服中原武林和北方武林。

    十四天来,他们战功赫赫。

    报名来打擂的人,都败于五个剑士手中。

    这简直就是奇迹。

    创造这一奇迹的人,当然有理由感到自豪。现在他们抱剑端坐的神态,岂非就是一种自豪?

    钱江潮在远处汹涌,这里却是一片死寂。

    突然,一个日本武士抽出了一只箫,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幽冷的箫声响起,十几个武士面上都泛起了神圣一般的光彩。他们用沙哑苍劲的嗓音,低声唱了起来,唱得凄凉清幽。

    台下的观众先是愕然,因为听不懂他们哼什么,忍不住鼓噪起来。

    一个老头怒道:“他们吹他们的,咱们也奏起乐来,给咱们中国人鼓鼓劲,老子就不信没人能胜他们。”

    于是锣鼓又震天价响了起来,压倒了东洋武士的歌声。

    五个黑衣武士睁开眼睛,看着台下疯狂的观众。

    “高岛君,从这些支那人身上,能找到往日大唐帝国的风范么。”一个年岁稍长的黑衣武士微笑道。

    “荡然无存矣。”一个浓眉短髭的武士不屑地说。

    “他们不过是一群无能而又狂暴的贱种而已。”另一个叫佐佐木的武士也呸了一口。

    “他们是想再激起一些不怕死的人上来吧。”一个叫龟田三郎的武士笑出了声。

    一个面色阴沉的武士冷冷道:“诸君错了。”

    四名武士都低头悚然。

    “诸君以为,半月来上台之人,有多少是明知不敌,也要上来的。”

    年岁稍长的人沉吟道:“中田君,大约有十之四五吧。”

    “宇津君说的不错,诸君试想,这样一个民族,难道不可怕么。”

    “可中田君,半月来胜利的是我们。”浓眉的高岛微有不快。

    “高岛君,你错了,不是半月,而是十四天。我们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至少到今天,胜利的是我们。”

    “可他们并没有服输。”中田冷冷盯着高岛一眼。

    “他们会的。”三郎也顶撞起来了。

    “诸君忘了,我们的父亲、伯父、叔父是怎么死的吗。”中田咬牙切齿地道。

    “十年前海宁比武,无一生还。”别外四人眼中都喷出了怒火。

    “仇人的姓名,你们忘记了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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