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道:“世子爷的表情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欢迎我!我何必再去自讨其辱!”
阿十阴沉地说:“我也不知那个沐婉为什么会在那里!”
金珠皱着眉,不满:“世子爷到底在想什么?”
爱羊希望她们不要再讨论,因为她们的怨言就好像是她自己内心真正想说的,所真正感受的,她不愿意这样!
尤其是阿十用一种你吃醋的表情说道:“说不定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个误会……”
她还想说下去,但看到爱羊脸上的表情。便闭嘴不言了。
爱羊静了半晌,轻轻地说:“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回去后也不要向嬷嬷说起!我不想她担心!”
“是。”阿十与金珠一同应声。
回到居然院后,爱羊兴致很高地掏钱让黄嬷嬷与苏木上街去买些酒菜,说晚上要同她们好好享乐一番!
阿十与金珠都担心地看着,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遭受重大打击疯了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心
“姑娘,你没事吧?”金珠担忧地看着她。
令人惊异的是爱羊扬起眉毛,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怎么说呢?我想,我现在有种想要放纵的感觉……”
金珠与阿十很小心地互看了一眼,又迅速转移了视线。
晚上,她们在暖阁内摆了一个大圆桌子,上摆着一瓮黄嬷嬷酿的青梅酒,是刚从杏树根下拿出来的。爱羊还未尝过一回呢!
又摆了满满半桌子的糕点,糖蒸酥酪、风干栗子、糖腌的玫瑰卤子、木樨清露、藕粉桂糖糕与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玲珑剔透,有着各种花样,如牡丹花、石榴花、凤仙花等。
石绣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爱羊也笑眯眯地看着,这中有几样是从知味堂买来的,但酥酪与面果子肯定都是黄嬷嬷亲手做的,香甜地不得了!她原本只是想以此转移注意力,但现在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糕点,突然就觉得很饿,恨不得立马开吃。
黄嬷嬷笑呵呵地让爱羊先尝上一口。
爱羊也知她若不吃她们是不敢吃的,所以便拿了个栗子剥了吃了,又让金珠她们快吃。
她自顾自地倒了杯青梅酒喝着。
“外面的婆子与粗使丫头都送去了一些吃食吧?”她问。
画菊点点头:“姑娘放心,刚我都各自送了一两样,够她们吃了!”
爱羊淡淡道:“那就好!”到了明天芜菁院就该知道她放纵院子里的下人们半夜聚会吃酒,但现在她不想想这件事!
大太太会怎么对她她也漠不关心!
到了亥时,她们几个人就把一翁的青梅酒鼓捣光了,阿十与石绣两个尤其能喝,个个满脸通红,说话行为都放肆起来。
爱羊也喝了不少。她这幅身体不胜酒力,几杯过后便觉心口突突地跳,头晕得厉害,画菊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炕上歪着。
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晕沉沉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候,似乎她在梦中不停地奔跑着,前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她正在犹豫是否进去,然后她突然惊醒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天亮的缘故。因为窗子外面微微泛着白光。
但紧接着她便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一双犀利的双眸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她打了一个冷战。就要大叫。可那个人的双手迅即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是我!”
即使在迷迷糊糊的醉酒状态之下,爱羊也能听出那是君易清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
白天对他的坏印象还残留在心底,因而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君易清放开了她,轻叹:“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爱羊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现在他又装作关心自己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她望望窗外,原来自己刚醒过来看到的那抹亮是圆月的亮光。此刻还是半夜呢!
“今天是满月啊?”她喃喃地说。
君易清用手背触了一下她的额头。低斥:“你身子不好,怎么就敢在外面睡着,也不怕着了风寒!”
没等爱羊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抱起她,向内室走去。
从他的肩后,爱羊可以看到黄嬷嬷与金珠她们一个个睡得很香,甚至前者还在打着轻鼾。屋子与桌子上一片狼藉!
阿十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爱羊看过去,却见她不易察觉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君易清把她放到柔软的床上,细心为她盖好被子,然后才径自坐到床边。
爱羊巴掌大的小脸自被子里露出来,疑惑地盯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君易清挑挑双眉。开着玩笑:“自然是走进来的!”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不像是白日见到的时候那样阴郁。
爱羊简直摸不透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谜,而自己却一直在谜底外徘徊着。
“那么,你有什么事吗?”不用特意去听,就可以听出爱羊语气中的冷淡。
君易清的薄唇掘了起来,双目冰冷。
爱羊勇敢地直视着他。
君易清忽而又笑了:“你的脾气总是大得很!”
爱羊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她讨厌君易清这种亲昵的宽容的语气,就好像她在他面前有什么特权似的!尤其是在见过他与沐婉相处的情景之后,他的这种态度尤其可恶!
同之前一样,君易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的笑容收了起来。
静默半晌,他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爱羊的心口就像是被一个冰柱打中了一般寒冷,她摇摇头,看着头顶的帐子。
“看着我!”他强硬地命令道:“我说话的时候视线不要从我的注视下移开!”
爱羊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讥讽一笑:“世子爷大半夜的闯入我的闺房,臣女不能多说什么,难道就连看哪里也要受限制吗?”
君易清瞳孔缩了缩,猛地伸手撰住了她的下巴。
爱羊闷哼一声,但倔强地咬住牙,没有叫出声来。
她脆弱细腻的下巴似乎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君易清的手劲放轻了一些。
爱羊依旧冷冷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个冷笑。
她额前的发散开了,露出那颗胭脂痣与一旁暗红的疤痕。
君易清的心又软了下来,他又叹了一口气,松开手,颓然地站起身:“既然你对我有诸多怨言,那此刻也不适宜谈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欲离开。
爱羊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是黑衣卫平日所穿的那种黑衣,外还套着一个黑色的披风。
“把你的银子拿走!”爱羊把床头的一个紫色匣子拿起来,正是数日前君易清给她的那一个。
君易清的背影伫立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动一动。
从身后爱羊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伸手举着匣子的动作也一直没有改变。
就在她感到手臂很累很沉的时候,君易清忽然转过身,几近粗鲁地抢过匣子。冷声道:“你该了解我,我君易清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除非毁了!”
他把那一叠的银票撕了粉碎,然后一扬手,碎屑便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落到哪里都是。
爱羊因吃惊而张大了眼睛。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然后又是一滴,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泪水自她脸颊流了下来,滴到被子上,渗进被子里。
一种酸楚、痛苦与怨恨在她心底疯狂地肆虐着!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流泪。会当着君易清的面哭泣,这就像是在示弱一般让她无法忍受。
她拼命地擦着源源不断的泪水。她的喉间也冒出一个奇怪的低低的不像哽咽的哽咽声。
君易清似也被她突然的行为给弄得呆愣住,然后他便掏出了帕子,大跨步走到床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泪。
他的眉紧紧锁着,但不耐烦的双目中却含着少见的柔情。
爱羊扭着身子躲闪。这看起来倒更像撒娇了。
君易清极轻地笑了笑,便收敛了笑容。一手捂住她的低泣声,一手笨拙地在她背上拍着:“莫哭,莫哭!”
有那么一刻,与欧阳仁姗相处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君易清又回来了。
爱羊低低地问:“你到底……”但话刚到嘴边,她就立即止住了,慌乱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君易清移开他的手。困惑地看着爱羊:“你想要问什么?”
爱羊摇头,双臂抱着膝:“你走吧!”
君易清的眼睛眯了眯,他道:“为什么哭?”
爱羊的脸色像烧起来一般红得厉害,她把脸埋在膝上,声音含含糊糊:“我没有哭……”
“说谎!”君易清抚着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我把银票撕了吗?还是别的……”
爱羊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坚持——想要了解某件事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而且就连他的黑眸也仿佛有了某种吸力。温柔多情,让爱羊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爱羊的头又眩晕起来,就好像她喝了另一坛子的青梅酒。
“我……”她及时住了口,警惕地望着他:“你诱惑我!”
君易清低低笑了起来:“李爱羊,你心悦于我!”
爱羊咬了咬唇,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他总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
君易清的表情又愉快起来:“不要不相信,只有心悦于我的人才会被我诱惑!”
爱羊不安地向后靠了靠身子。
“为什么哭?”君易清又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爱羊扭头看看四周,似乎在寻找能把她从此处解救出来的事物。
君易清把她的脸转过来看向他,表情郑重其事:“我要一个答案!”
爱羊困惑地望着他:“什么?”
“我后天就要带兵去南国,明早进宫,不会再过来了!”君易清突然说道。
爱羊吃了一惊:“这么快?”
君易清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所以我想在离开前问你一个问题!”
爱羊的心里就像有一个鼓在砰砰乱敲:“什么?”她的声音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恍惚飘渺。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君易清直直地盯着她,他犀利的目光在此刻就像是外面的圆月一般,静静地坚定地望进爱羊眼睛里,容不得她轻易忽视。
爱羊的唇无声地颤抖。
“或许几年之内我都不会回来!”君易清就像在此情况下任何一个男子所做的那样,紧紧抓住时机,继续诱惑着她:“也或许我会战死沙场,再也不能回来!你知道的,南国不像北方的胡人那样散漫没有纪律,他们在兵力上强过我们,我不一定能赢……”他长长的睫毛垂下,落在极黑的眼睑上。就仿佛是一只美丽的憔悴的黑色蝴蝶停在了深沉的水面,备显沧桑凄凉。
两行滚烫的热泪自爱羊的的眼眶奔涌而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
南国的强大不逊于本朝,尤其是执政的乌濯王骁勇好战,与二十前的光景更不同!
君易清此去,很难说得清楚会不会打赢!
而且还有从心底渗出的那一种极其压抑着的无法忍受的不舍与难过。
她哽咽地点点头,拼命地点头,就好像这样做能消除那个可怕的五分之一的结果似的!
“我喜欢你!”她抽泣着却坚定地说道,泪水仍在她的脸颊上肆虐地流着。
君易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又如释负重的笑容。
“那么为什么要哭呢?”他温柔地为她拭着泪。安慰道:“莫哭!”爱羊悲伤的表情让他有一种错觉,似乎她承认喜欢他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反而会非常痛苦!
爱羊摇摇头,紧紧闭上眼睛,泪水依旧肆无忌惮地流着:“你不明白!”
他不明白,正因为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这一世仍深深地爱上了他。她才会如此绝望,才会哭泣!
他不是她该爱上的人!
她抱着仇恨而来。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他织造的那个温情的柔软的假象之中,哪怕她知道真相,却不愿意走出来!
她恨这样脆弱的自己!
但是她又无法否认,在君易清说出可能会战死沙场,与她再见不了面的时候,她的心口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无法忍受!
她喜欢他。这一世,她依旧爱上了他!
“不明白什么?”君易清柔声问。
爱羊摇头。
君易清叹了一口气:“莫哭了,你快要把整个李府都要吵醒了!”他伸手抱住她,轻声劝慰着。
他独有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爱羊觉得此刻她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的哭泣、她的绝望、她心底偶尔掀起的那一丝欢快的涟漪,都像是假的!但唯有身前宽敞的温热的安全的怀抱是真的。她不由自主地紧抱住了他——她像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没有烦恼和悲伤的侯府嫡女的时光!
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幸福一直在这里等候!
她知道明早起来她一定会后悔今晚的所作所为,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她鸵鸟心态似的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不去想以后会发生的事。
君易清亦抱紧了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在爱羊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得意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你喜欢我吗?”爱羊小声问,因脑袋在君易清的怀里而显得声音发闷。
“喜欢!很喜欢!”君易清毫不犹豫地说出他的答案。
他那低沉缓慢的声音让爱羊在那一刻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前世他们相处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更拥紧了他!
“你会像杀掉欧阳仁姗一样杀了我吗?”她把头埋得更低,但声音却稍稍提高了一些。
君易清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脸也慢慢铁青起来。
爱羊屏住呼吸等待着。
“傻瓜,怎么会?”他笑了起来,用手揉乱了她的秀发:“我不是说过吗?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的誓言与前世在枫树林里说的是那么相像,爱羊的脸在君易清与她自己都无法看到的他黑暗的怀抱中冷笑——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我相信你!”她喃喃地说。
她没有问起沐婉的事,君易清也没有提起,就好像今日那尴尬的一幕不曾存在一样。
爱羊慢慢进入了梦乡。
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君易清已经不在了。
她猛然坐起,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逼真的悲伤的梦!但地上与脚踏上那团团的纸屑证明了那个梦的真实存在,然后她意识到她的眼睛淤肿得厉害。
晨曦自窗口照了进来,天色还早着呢!
君易清已经回去准备了吗?
她没有多想昨晚发生的事,而是思考着是不是现在下床把这些银票的纸屑清扫干净,若被黄嬷嬷看见,一定会责怪她浪费钱财,而后便是对君易清夜闯闺房的震惊与愤怒!
她还未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就有一个胖乎乎的脑袋自五彩线络盘花帘子旁伸了进来,阿十看向爱羊,咧嘴一笑:“姑娘你的眼睛可真成了桃核了!”
爱羊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昨晚一定在外面偷听。
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但也可能是宿醉的缘故。
“把这里收拾一下!”她的嗓子有些干哑,阿十难得体贴地为她送上一杯温茶。
爱羊摇摇头,指指外面。
阿十知她的意思,悄声笑道:“昨晚大伙儿都闹得厉害,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爱羊微微笑着。
阿十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一个东西递给了爱羊:“姑娘,爷让你醒了给你的!”
那是个绣着竹子的金线青蓝色荷包,半旧的,显然用了一段时间了。
爱羊身后接过,问:“世子爷什么时候走的?”
阿十捂嘴笑道:“刚刚不久,若不是松烟在外催了几次,想必爷还舍不得走呢!”
爱羊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但随即她便“咦”了一声,皱眉把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除了两张五千两的,其余的都是零散银票,爱羊可以确定,这个君易清并不准备给自己的,但因为那一万两银票被撕碎了,所以才作为她的“补偿”!
“这是多少?”她也没有心情去数,便问阿十。
阿十张口便道:“两万三千二百两!”
爱羊自嘲道:“撕了一万两,倒另赚了一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开之前
阿十看出她眼底暗藏的火气,便劝道:“姑娘,世子爷的脾气自小就无人敢驳的,也难怪他会生气!”
爱羊咬了咬唇,换了话题:“你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对黄嬷嬷她们说起!”
阿十应了:“是!”
她蹲下身子,极快地用掌风一扫,银票的纸屑便拢到了一起。
爱羊看着她的动作,随意地问:“世子爷明日便要动身了?”
阿十无精打采地说:“爷原是要等大军调集好了才跟着去的,但他一定要先去边境查看情况,是悄悄的,外人不知!”
这是嘱咐她不要随意说出去了。
爱羊皱了皱眉:“黑衣卫跟着吗?”
阿十摇摇头,烦恼地说道:“正是因为爷不让,松烟才会那么焦躁!”
“他不带是对的!”爱羊从床上起来,自顾自地换了衣服,语气平淡:“人都知明南王世子身边最常跟着的便是黑衣卫,很容易被认出来,倒无故添了风险,还不如不带的好!”
阿十望着她的表情就好像她疯了一样,但可能考虑到什么,没有出声反驳。
她们的动静惊醒了暖阁里睡着的黄嬷嬷与画菊,二人爬起来,睡眼蒙松地走了进来。
“姑娘,起了?”黄嬷嬷道,忙走上前来帮爱羊拾掇着头发。
画菊去外打了水来,爱羊用青盐擦了牙,香胰子洗了脸,黄嬷嬷看着她的眼睛惊讶:“姑娘你怎么了?”
爱羊刚刚就觉得眼睛又涩又疼,忙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没什么!”
黄嬷嬷一把拿开她遮住脸的手,细细审视着她,厉声:“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十急忙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屋内的几人都没有听清,但黄嬷嬷脸上的愤怒迅即变成了惊讶:“真的?”
她怜惜地看着爱羊。
金珠拿了热帕子过来给爱羊敷在眼睛上:“姑娘多敷敷这个会好很多!”
爱羊点头:“今天我就不过去了,阿十你去给大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两日!”
她的一双眼睛的确不能见人,阿十很快就应了,起身出去。
画菊与金珠她们快速而安静地把昨晚弄得乱七八糟的暖阁收拾干净,而爱羊早就坐在绣房里练着大字,平静心情。
出乎意料的。大太太竟然派了周妈妈与阿十一同过来,说是看看她的病况。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只要是阿十过去,大太太一般都非常客气,即使是不情愿的,她也从不敢与爱羊为难。
爱羊立即意识到,大太太已经知道君易清要上战场了。
所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反击了吗?
黄嬷嬷与金珠忙把正吃饭的她扶到内室。躺在床上。画菊刚刚来得及把弄湿的手帕放在她的额头上,周妈妈就已经闯了进来。
爱羊不动声色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对周妈妈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周妈妈来了?快坐!”
她的嗓子有些哑,带着轻微的鼻音。光听声音,倒真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周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待看到那双红肿的眼睛时,就明了几分。她和熙地笑道:“太太不放心五姑娘,让老奴过来瞧瞧,姑娘这会子感觉怎样?”
爱羊露出一个无力的浅笑。
黄嬷嬷忙在旁接话道:“多劳太太关心。姑娘静养两天就好了,到时再亲自去给大太太请安!”
周妈妈一声冷哼,脸上的平和不见了,斥道:“你们也不知是怎么照顾的主子,三天两头的生病。这还是老爷太太宽宏大量,不予计较。若是放在别的府里,早大棍子撵了出去!”
黄嬷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得出来是在强压着怒气。金珠几个也在旁不好做声。
爱羊虚弱地说:“妈妈别怪她们,都是我这幅身子不争气,时好时歹,多亏得她们日夜照料,我近来才感觉好些!说起来,我身边的人都是太太给的,还劳您回去替我向太太道个谢,她送来的个个都很尽心,万不敢偷j耍滑,让我为难的!”
周妈妈脸上的郁色一闪而过。
爱羊这是在讽刺大太太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心腹的丫头送了过来,不料竟全被爱羊给收服了过去!大太太这些日子就是为这个心烦呢,她哪敢再提起!
“这就好!”她干巴巴地说,又看着金珠几人说道:“也是五姑娘心善,不愿意苛责了你们,但你们可不能不识好歹,误了大太太的这份心,知道吗?”
她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心腹,又在后宅掌管着实权,所以金珠、画菊她们都一个个恭敬地应了。
爱羊静静地看着。
“既如此,那就请姑娘多多休息,老奴这就告退了!”周妈妈给爱羊纳了个万福。
“闲了还请来坐坐!”爱羊忙对黄嬷嬷说:“嬷嬷帮我送送!”
黄嬷嬷知道她的意思,掏出一两银子不动声色地塞到周妈妈的手心里。
周妈妈虽不像于妈妈那样喜形于色,但表情绝对柔和许多:“五姑娘看着脸色不大好,老奴回去禀告大太太,看要不要荐一个大夫过来瞧瞧!”
这就是银子的好处!
爱羊感激地笑笑:“那就麻烦您了!”
君易清要带兵打仗的事迟早都会传开,她的确该早做打算,而卧床生病是最好的法子。
见周妈妈与黄嬷嬷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石绣这才紧皱着眉头:“真讨厌!”
爱羊与默默沉思的阿十的目光相撞,都猜到大老爷与大太太已经知道了实情。
阿十低声:“好灵通的消息!”
爱羊点头,的确,大老爷只是个五品的文职,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知道军机要事!除非——
难道伯爵府的没落只是表面上的么?
不过伯爵府原就是以军功起家,在这方面消息敏捷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姑娘。松小哥儿过来了!”黄嬷嬷送走周妈妈回来,喜气洋洋地说。
爱羊笑道:“快请进来!”
阿十给了她一个不赞同的目光。
爱羊也知松烟对自己的意见大得很,平日里极少和自己见面,最多就是和阿十接触一下问问情况。
现在想来,松烟之所以会脾气暴躁,大概也是因为早就知道君易清为了她不做陪嫁而一意孤行要挑起两国的战争!
爱羊苦笑,胡乱整理了一下忙从床上下来,坐到一旁椅子上。
“小的参见五姑娘!”如预料中的一样,松烟神情单板,就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板凳一样。漠然得可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亮。
爱羊问:“世子爷可在府里?”
松烟清亮的眼睛冷冷看了她一眼,恭敬地回道:“爷进宫去了。”
“哦……”爱羊捏捏汗湿的手心。不知该怎么把心中所想问出口。
阿十给黄嬷嬷使了个眼色,二人难得的心意相通,带着几个丫头出了屋子。
见门被关上,爱羊便尽力用一副相处融洽的表情问道:“他明日是确定要去于桑的吗?”
于桑是个商业发达、人口众多的大城,在本朝与南国的边境交界处。君易清的军队必会驻扎在此处。
松烟的眼睛闪了闪,奇异地看向爱羊。
爱羊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透露了前世的记忆。她轻咳一下,掩饰自己的不安。
幸喜松烟没有追问,只道:“这是军机要密,恕小的不能告知!”
爱羊在暗中撇了撇嘴。
好吧,她也知道对话不会那么容易进行下去,无视二人身边所围绕的那种尴尬的沉默气氛,她继续问:“你不跟着去吗?不。我的意思是说黑衣卫真的不……”
话未说完,松烟就极快地回道:“我与漆烟都不跟去!”
爱羊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们都不跟去?那怎么行!”她脸色焦急起来。
她一直没有把漆烟当成是黑衣卫的首领,总觉得君易清在哪儿他必在哪儿,就像松烟一样。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么回事!
“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又不是黑衣卫!”她急急地问道。
松烟给了她一个蔑视的冷冷的眼神。
爱羊猛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她一直不懂君易清只派阿十一人贴身跟着她就足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让松烟也跟着每日早晚过来?
原来为的是这件事!
那个时候,君易清就在为她的以后打算吗?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不带走松烟,独身一人吗?
“不行!”她高声喊道。
松烟垂下眼帘,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怪不得近段日子松烟对自己的态度更加不友好,爱羊无力地说道:“你必须得跟着他,他一个人很危险!”
松烟的口气中难免有着怨气:“爷太关心您的安危!”
爱羊咬着唇,不知道自己心中那突然冒出的酸楚的麻麻的情绪是喜悦还是难过!
“那为什么漆烟也不能跟着?”她问。
但没等到松烟回答,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漆烟是黑衣卫的首领,常不离君易清左右,他留在京中是为遮人耳目。
她突然站起身:“我要见他!”
松烟很明白那个“他”是谁,但他不耐烦地说道:“爷现下忙得很,又在宫中,五姑娘还是不要添乱了!”
爱羊的表情僵硬起来,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乞求道:“我想再劝劝他多带上几个心腹,你能不能在他出宫的时候告诉阿十一声!”
松烟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他低低说道:“你知道吗?我很赞成太后娘娘把你内定为陪嫁!”
爱羊的心就仿佛有一个大锤猛地敲下来一样,又沉又疼。她勉力挤出一丝笑,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一个如此厌恶她却又无过错的人面前,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僵硬。
松烟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了。
阿十快速奔了进来,担忧地看着爱羊。刚才是她在门外守着。
“姑娘?”她小声喊道。
“我没事!”爱羊温婉一笑:“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出府!”
阿十惊异地看着她。
爱羊点点头:“我们去王府外面等着,世子爷总是要回去一趟的!”
阿十还有忧虑,但看到爱羊坚定的神情,便知劝转不过,只得同意。
爱羊只带了阿十在黄嬷嬷她们满腹的疑虑之中坐着马车出了府。
她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向大太太辞行。
马车停在王府所在那条街的一个角落之处,过往行人不仔细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爱羊与阿十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
阿十不耐烦地挪了挪麻麻的身子:“爷怎么还不回来?”
爱羊从窗口向外望去,天边的云已经变成火红色的了。
她们只带了一个车夫,阿十担心若自己离开会让那群躲在暗处的劫持人对爱羊不利。所以三人都没有吃午饭。
车外的车夫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阿十也耐不得饿的,只不过看爱羊脸色沉郁,这才勉强没有哼出声来。
“要不我悄悄去府内瞧瞧?”她问。
爱羊也点头:“你去看看也成,别是人进了府而咱们不知!”
阿十又犹豫起来,她看看外面清静的街道:“还是算了吧,爷回来肯定是走这条道的,他又是进宫,身边跟着那么一大群人呢,咱们不会错过的!”
爱羊叹气:“去吧,不用为我担心,那些人哪能天天守着等我落单呢!”
阿十想要反驳,她忙反问:“世子爷不是还在我身边放了黑衣卫吗?撤走没?”
阿十不甘地说道:“没有!”
爱羊正要说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规律的沉压压的马蹄声,仿佛大兵临境!
除了君易清,还会是谁有这气势?
爱羊一喜,忙对阿十说道:“你快去!”
阿十不等她再吩咐,已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爱羊忐忑不安地在车上等着,从车帘的那细小的缝隙,她隐约可见那一行奔驰的马停了下来。
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大跨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爱羊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她说的那些羞人的话……
而前方,君易清正怒气冲冲地朝马车走来。
爱羊隐约看见他的怒气,不由诧异,这是怎么了?
莫非他不想让自己在王府外面等他吗?
但随即,紧跟在君易清身后的一个素衣身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与猜测——是沐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辱
原来他们一直在一起,怪不得君易清会这么晚才回来!
爱羊觉得心口慢慢冷了下去,就好像有人在那里放了一个大冰块。
沐婉笑容灿烂,就像是太阳一般十分耀眼,与她素色的衣衫很不搭配。
阿十紧跟在二人身后,但可以看出她此刻就像她的两个主人一般非常不高兴。
爱羊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等候。
她纤弱沉默的身影,就仿佛是深秋冷冽的风,随时都会化去一般。
君易清皱着眉头走近,低斥道:“胡闹!谁许你一个来这里的?”
爱羊会错了意,顿时脸色煞白。
她想反驳的,但因为唇颤抖得厉害,竟然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调。
阿十大着胆子在旁说道:“是我带五姑娘来的!”
“你闭嘴!”君易清的语气很冷。
阿十不服气地看着他:“姑娘自早上就一直等在这里,连午饭也没吃……”
“阿十!”爱羊忙阻止了她。她对君易清施了一礼,又对神情略显疑惑的沐婉施了半礼,这才平静地说道:“我来只是想把这个给世子爷,并无他意!您放心,以后没有您的允许,臣女是不会再来此地的!”她伸手递过一个荷包。
君易清的脸色紧绷起来,然后淡漠地说:“那就好!”但是他并没有接爱羊的荷包。
爱羊唇色粉白,轻声:“这里面只是用乌木雕的平安符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
阿十在旁气恼地看了她一眼。
这可是爱羊很用心雕刻的,上面的平安二字也是她临摹了多少大字才最终确定下来,更别提角落里那些精致繁复的花纹。而且,爱羊把这个平安符曾专门供奉在佛像前。早晚各念一遍平安经,原是要作为君易清的生日礼物的,但没想到提前送了!
爱羊平淡无所谓的语气让阿十十分恼火。
但是她看到爱羊瞥过来的警告的目光,也不敢太过,相处了一段日子,她还是知道爱羊的脾气。
君易清皱着眉接过,随意放在里袖袋里。
阿十松了口气,能接受就好!没让姑娘受太多的难堪!
可是沐婉忽笑意吟吟地问:“人都说李府五姑娘的雕工出神入化,世子爷,我能看看吗?”
君易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将那个荷包掷给她:“你对木雕也感兴趣?”
沐婉眨巴眨巴大大的凤眼:“京城谁不对木雕感兴趣?”
“也是!”君易清笑容宽容。
阿十暗地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皱眉看向爱羊,但后者就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静静站在那里。温婉地笑着,仿佛没有听到君易清二人的说话。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好漂亮!”沐婉惊呼一声,把平安符拿在手里细细看着,爱不释手。
君易清淡淡一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