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而元京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凤夫人极为爱护凤二小姐的,所以他看见凤夫人保护的姿势护着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少女,立时便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凤薇。
细长的眼睛有精光闪烁而过,他瞟了凤薇一眼,立即便展开手里绸黄圣旨,当众用他那似是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宣读起来:“陛下有旨,凤薇毒杀晋王殿下罪证确凿,立即押往大理寺大牢看审。”
凤薇越过怀安公主往外面望了望,一排排整齐的面无表情的禁卫军,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似乎看不到头般。保守估算一下,至少都有五百人。
凤薇心中冷笑,不知是怀安公主太看得起她,还是皇帝太看重她,居然出动了上五百禁卫军来“押送”她去大牢。
难道还怕她会长翅膀飞了不成!
“薇儿……”凤夫人担忧的看着她,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这是陷阱,你不能去大牢。”他们凤国公府的嫡小姐,被人冤枉进了大牢,日后就算清白出来,也会被人诟病。
怀安公主这一手,实在太毒了。
凤夫人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在掠过怀安公主时,第一次流露了不会善罢甘休的煞气。
凤薇心下叹了口气,眼前的情形可不是她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可面上她只能无事人一般微笑着,还得反过来安慰凤夫人,“娘,现在只是怀疑,只要找到真凶证明了我的清白,我很快就能出来的。”
这也就是因为她家势雄厚,怀安公主不敢私下处置,特意飞速的忽略过程;只将事情浓缩为“凤薇在公主府的宴会上蓄意谋害晋王殿下”这事报与皇帝,皇帝当堂大怒,要不是有太监在旁边提醒这凤薇是凤国公府的嫡小姐,只怕这会皇帝下的圣旨就不是将她押入大理寺的大牢,而是直接砍她的头了。
凤夫人眼睁睁看着凤薇被禁卫军带走,心里疼得要命,可同时也知道凤薇说的有道理。她得尽快找出证据证明凤薇的清白,大理寺的官差,谅也不敢对凤薇过份。
可是想归想,凤夫人在让人回凤国公府报信的同时,立即就安排人手去大理寺打点关系。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凤薇在大牢里有一丁点损伤。
事关重大,大理寺的官员哪敢怠慢,随着禁卫军一走;呼啦的带了一大堆人到公主府来,取证的取证,调查的调查。
至于死透的司马昱?
反倒没有人在意了,最后还是晋王府的婢女悄悄找来同伴,让人将司马昱运回晋王府去。
大理寺的人很快调查清楚了,公主府下人准备的墨汁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凤薇自己准备的那件水红夹着银白的衣裳。
因为他们经过调查取证反复查验之后,从凤薇换下那件衣裳右边袖子处查出了融在墨汁里的慢性毒药。
当然,大理寺的人更是第一时间查清了,凤薇那衣袖挥舞所甩出去的含毒墨汁,本来针对的人并非晋王司马昱,而是当时刚好进来站在司马昱身后的怀安公主。
至于凤薇想要毒害怀安公主的动机?这也很清楚,当日凤国公府为这位二小姐举办宴会时,曾遭到怀安公主的怀疑质问。
换言之,司马昱在这起事件中枉死,就是凤薇蓄意报复怀安公主的结果。
墨汁中所含的慢性毒药,如果是怀安公主当场吸下去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适表现,日后就算毒发身亡,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凤薇身上。
司马昱因为从小患有心悸病,心脏本就较常人脆弱,又一直在服药,所以才会惊吓之下因这些慢性毒药而当场身亡。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中,司马昱就是代怀安公主无辜横遭毒手了,我要杀的怀安公主反而活得好好的。”凤薇站在散发着酸馊味的昏暗牢房里,看着在这等污脏的地方仍不减容光潋滟的秦王殿下,低低冷笑起来,“这么说,现在是证据确凿了?”
司马晨看着清雅面容不见一丝慌乱不安的少女,眼眸里隐隐闪过心疼,“你跳舞时穿的那件衣裳,一直都没有别人碰过。”而毒性就是在那件衣裳的袖子处验出来的,这是铁证。
凤薇明白他口中的别人是指除凤国公府以外的人,她敛起眸子懒散光芒,默默回忆了一下。
那件衣裳自她从凤国公府带出来,一直就是杜若在保管。
找不到突破口,她的嫌疑确实洗不掉。
“薇儿,三皇兄他……小时候曾替父皇挡过一次灾。”司马晨沉默了一会,忽然别有深意的解释了一句。
凤薇怔了怔,若非被陷害的人是自己,她真要为怀安公主这次的人选拍手叫好。
之前她只听说皇帝待司马昱特别,原来特别的原因竟是这样。也就是说,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帝很有可能不顾忌凤国公府,而直接下旨将她砍了。
“那你还现在混进来!”太冒险了吧?
凤薇嗔恼的白一眼司马晨,这人听闻她被禁卫军押入大理寺大牢,后脚就混进来安抚她。
咳,她又不是遇事就只会慌张流泪的弱女子,他用不着急巴巴冒险混进来。
“不亲眼看看你,我不放心。”虽然他知道凤国公府的人一定会打点好关系,不让凤薇在牢里受一点苦。
可怀安那个疯女人……谁知道会不会利用皇后的身份暗中在大牢里捣鬼呢。
“那现在放心了……”真是的!怀安公主要暗中捣鬼,随时都可以,他又不可能一直在这陪着。
被人嫌弃的司马晨并没有郁闷,只是更心疼的看着硬装坚强没事人似的少女。
“那我现在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些。”司马晨虽然不舍,可也知道只有尽快找到证据证明凤薇的清白,她才能早些离开大牢。
再说,谁知道他家那老头会不会因为司马昱,而直接下旨砍人呢?
怀安那个疯女人准备充分的话,这会证据都该搜集齐了。
想到这,司马晨再不舍也不敢逗留了。
“嗯,薇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让你出去的。”
凤薇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半点看不出担忧的神色。其实她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担心也无用,她人都被关在牢里了。现在,只能靠外面那些关心她的人了。
凤薇被关在牢里,外面的消息一点也收不到,根本不知道就在司马晨混进里面安抚她的时间里,大理寺以神速将所有罪证都呈到了皇帝跟前。
司马昱的心悸病,并非天生就有的。其实是小时候因为无意替皇帝挡过一次灾祸之后,才患上了。
皇帝对这个随时会毙命的儿子,心里一直都有种复杂的感情。乍然听闻司马昱的死讯,他既悲伤又隐约觉得高兴。高兴的是司马昱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从那件让他内疚的往事中解脱了。
当然,这些心事皇帝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而看着大理寺呈来的历历罪证,他当即悲痛的下了道圣旨。
那道圣旨,幸好司马晨不放心凤薇先混进大牢来看她,不然绝对赶不及拦下来。
那道圣旨,皇帝悲痛之下,竟然听不进任何劝阻,直接下旨让人砍凤薇的脑袋。
凤薇事后知道这个百越皇帝不靠谱的事迹,真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冷汗在涔涔直冒。
宫里太监带着皇帝的圣旨磨磨磳磳半天来到大理寺,在看到司马晨天神一样冷着脸,态度强硬的出面拦下圣旨,他内心不禁狠狠的松了口气。
要知道,他虽然让人送了消息去凤国公府,可眼下也不见凤国公府的人及时赶得过来。而就算凤国公府的人赶得过来,拦截阻挠宣旨,那也是犯了死罪的呀。
司马晨也不为难那太监,直接夺了他手里的圣旨,骑上马就往那宫墙巍峨禁锢了灵魂自由的皇宫狂奔而去。
他一路强行骑马奔进宫的时候,知道皇帝就在金銮殿,也不怕惊吓了宫人,直接用轻功飞着奔去金銮殿。
靠近金銮殿,远远的就望见殿门前跪着背影孤直的凤国公凤谦。
他眼神顿时一冷,愤怒抑制不住的从心底直往头顶冲。
他的父皇也不怕害了臣子的心,居然让凤国公一介股肱之臣顶着瓢泼大雨跪在冰冷的石阶下,任凭削面的寒风猎猎肆虐,竟也不肯召见。
不错,皇帝就在金銮殿内,但他拒不召见凤国公。
证据确凿,凤谦的女儿害死他的儿子,他让姓凤的女儿给他儿子偿命有什么错!
别以为凭着凤谦国公的身份就可以随意威胁他更改旨意,凤薇的脑袋——他砍定了。
凤谦心里无比焦急,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呀!
如果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薇儿……。凤国公闭上眼睛暗下叹息一声,顺着雨水淌下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司马晨只在门口外略一停顿,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闯进金銮殿去。
通报什么的,他何必非要那么死脑筋守规矩。他就不相信,里面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还能真砍了他的脑袋。
“哎……秦王殿下,你不能进去……你容奴才先进去通报啊!”突然看见司马晨一身雨水一身冰冷却怒气腾腾的闯进来,守在殿门口的太监顿时慌了。可凭他之力想要拦住司马晨,那是绝对拦不住的。
司马晨一手将他挥去角落打几个滚,杀气冷冽的趟着雨水直接就大步跨到了大殿里头。
隔着青烟绕缭的龙涎香,司马晨站在了半人高的三脚青铜鼎旁边,寒着脸,昂起头直接怒视金龙宝座上的男人。
皇帝虽然一身龙袍在身,可面相却因为过度虚浮而少了几分王者该有的威严凌厉之气。
“有大出息了,连金銮殿都敢闯了!”皇帝微眯起眼眸,冰冷无情的盯着玉阶下身形颀高的儿子,十分不满的哼了哼。
“恳请父皇收回将凤薇斩立决的成命,让大理寺会同三司共同翻查三皇兄的案子。”
司马晨这话虽说是恳求,可皇帝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没见哪一处有一丁点恳求的影子。
他看着司马晨这倨傲冰冷的态度,就跟门外那个跪在大雨中的凤谦一样讨厌,一样是在威胁他。
“翻案?朕为何要让人翻案?”皇帝眯着眼眸似猎鹰一般盯着他,“证据确凿了,不是吗?”
“还是你能给朕一个特别的理由,一个特别到能让朕收回成命给凤薇翻案的理由。”
究竟他这个儿子,与凤谦那个才寻回来不久的小女儿有什么关系?
司马晨对凤薇的关心会不会突然得太过份了?
好吧,只能说这个皇帝实在不怎么关心这个从小被他丢去大梁为质的儿子。当然也就不曾注意到司马晨与凤薇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了。
“别跟朕说她是凤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没有理由杀害昱儿之类的。”皇帝从金龙宝座上微微往玉阶下的司马晨俯了俯身,那姿势完全是压迫的强硬的,深幽难见情绪的眼睛里透露出让司马晨非说不可的意思。“朕要听实话。”
“实话?”司马晨嘴角微勾,转动着那双光彩万千的眸子,冷冷的与皇帝对视。
虽然金龙宝座上的男人浑身帝王霸气在刻意之下,对他压迫无遗,可他从来就不惧任何强权压迫。
“那请父皇你听好了。”司马晨脸色一肃,却突然静了下来。空旷的大殿里,除了铜鼎里散发出袅袅轻烟外,就是宫人们的呼吸声也静若不闻,而让皇帝觉得特别刺耳的是——从司马晨墨青衣衫上不断往白玉地砖滴落的雨水所发出的声音。
皇帝皱了皱眉头,看司马晨的目光冷了几分,听着滴答滴答的雨水声,他的心情也烦燥起来。
“说吧?”
司马晨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更是清澈坚定的笔直望进皇帝眼睛里,薄唇微启,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凤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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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咱们高大上的秦王殿下到底想说什么呀?
☆、第134章 人,也要
“凤薇她是儿臣的未来王妃。”司马晨说得很慢,那语速足够金龙宝座上的皇帝脸色渐变。司马晨完全无惧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理不怕他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仍很慢很慢的似在表决心一样继续道:“一个人没有手,可以活;没有了腿,仍然可以活;但若没了心,父皇请告诉儿臣,该怎么活?”
没有心?怎么活?
皇帝内心狠狠震了震,他的儿子是向他表明,凤薇就是眼前这玉树俊颀般的儿子的心吗?
“什么未来王妃?”震憾过后,皇帝敛了眸底情绪,皱着眉头仍旧冷冷盯着同样强硬的司马晨,“自古儿女的婚姻,有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她有婚书吗?问过朕了吗?”
朕同意了吗?
虽然后面半句皇帝没有说出来,可他的眼神他前倾压迫的姿势,与那阴沉暴怒的面容,无一不表明他此刻对司马晨突然爆出的事很震怒。
司马晨忽然弯着唇角,面露讥讽的冷冷笑了笑,“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情相悦就行。”
皇帝猛地坐直,拳头紧握,可在他发怒捶向案桌之前。
司马晨半眯那千般光彩的眸子,凛然无惧的直视着他,淡漠道:“父皇十年前将儿臣送去大梁的时候,有问过儿臣意愿吗?”
既然送他千里迢迢到别国为质,都可以不询问他的意愿;那么他在异国与谁两情相悦,金龙宝座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还管得着吗?
皇帝忽然就被他那澄澈明净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司马晨这话带着明显质问的挑衅。真要追究起来,就算身为皇子,他这么跟皇帝说话,那也是大逆不道。
可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对上他那澄澈流彩的眼眸,忽然就被噎得哑口无言。
半晌,皇帝的气势慢慢弱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复杂又奇怪的情绪。
心头一瞬闪过痛恨、愤怒、厌恶却又无奈的情绪。
不过他掩饰得极好,那张虚浮的脸根本不见一丝波动,司马晨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先去把这身湿衣裳换了,没得在这弄脏朕的地……”垂着眉睫的皇帝语气淡漠中透着疏离,很轻的对司马晨挥了挥手。
司马晨怔了一下,眸子里的光彩忽然便似注入了活力。
“是,儿臣遵旨。”双手作揖,司马晨飞快转身跨出了金銮殿。
外头的大雨狂风仍在继续,而孤直跪在金銮殿外的凤国公也仍一动不动的跪着。
司马晨暗下叹了口气,随即加快了两步迈出石阶外。
“凤国公先回去吧,他不会见你。”司马晨在距凤国公三步之遥处站定,淡淡的声音低沉而动听,令人肌肤生疼的风雨发怒般打在他身上,更显得雨幕中他的身影伟岸挺拔。
凤国公看着闯入眼帘的黑色皂靴,眼里霎时有讶异闪过。
“秦王殿下?”他知道司马晨刚才指的是皇帝不会肯召见他,但是他跪在这里,并非真的为了跪求皇帝召见。而是为了拖住皇帝,给外面的人时间去找证据。
只不过,司马晨显然话中有话。
可是,司马晨弦外之音是他想的那样吗?
“薇儿不会有事,本王保证!”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凤国公眼中的疑惑与诧异刚刚闪过,司马晨便立时给了答案。
凤国公眼底有惊喜闪过,压着疑惑腰板依然挺得笔直。
“多谢殿下,不过臣还是要在这跪求陛下。”即使凤国公心里怀疑司马晨与自己的小女儿有点什么,这会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诚恳的淡淡道了声谢,仍旧风雨不改的朝着金銮殿里跪着。
司马晨眉头皱了皱,心中一动,便明白凤国公的考虑。站在凤薇身为女儿的角度,他是希望凤国公愿意听他所劝现在起来打道回府的。如果薇儿知道自己的父亲这般为她,万一还因此淋出个好歹来,她心里一定会不安。
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他确实明白凤国公的考虑。不管里面那个人是什么意思,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凤国公一直跪下去,才能显得够诚心。
司马晨淡淡看了凤国公一眼,垂下浓睫,旋即大步离去。
皇帝始终没有召见凤国公,因为风雨太大,凤国公跪了一夜之后,麻木得倒了下去……。
宫外,忽然有数千风流名士及学子聚集宫门前,请求皇帝公开审理凤薇毒杀晋王殿下一案。
凤薇的姑姑凤昕,乃是皇帝弟弟殷王的正妃,她所出的世子曾口头上与凤薇有婚约,所以于情于理,都得出面为凤薇求情。当然,为了不让皇帝“误认为”他们在逼迫威胁,有些事有些情并不方便正面出来求。
凤絮这个晋王妃亦一样,只不过,无论是皇帝的弟弟殷王还是皇帝的儿子晋王,在这件事上,都是夹心人的局面,同样不方便正面出来为这事出力。
不过,不方便正面出力,不表示他们不会在暗中出力。
看宫内外各种闹得凶的暗潮明涌,就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皇帝心里当然是恼火异常,但是再愤怒,他也不能真不考虑那些人的动静,执着一意孤行到底。
被逼无奈之下,皇帝终于松口,默许了当司马晨从传旨太监手里夺过的斩立决这道旨意没下过。但是,却明确的给出了三司会审破案的期限。
多方争取之下,皇帝只松口给了三天时间让司马晨他们找证据为凤薇翻案。
“三天?”司马晨低声咀嚼着这两字,眸光里藏着难测的冷与怒。
楚千浔瞥他一眼,语气仍旧淡淡的,“就算只有一天,我们也要尽力为薇儿找证据翻案。”
想要直接让皇帝将凤薇释放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这事闹得这么大,死的又是一国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合理交待就将嫌疑最大的人放出来。
司马晨冷冷勾唇,眼底那抹寒意愈发浓烈。三天就三天,怀安公主周密布的局要将薇儿置于死地,想要在三天内找到证据翻案,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很难。
不过找证据难,另外一件事却容易。找不到替凤薇翻案的证据,他就将这三天变成无数个三天。
三天,凤国公府的人几乎无人合眼;而翻案的线索,就如最初预料的一样,半星也找不着。
三司开堂会审这天,大理寺、刑部与御史三家的大佬们硬着头皮在大理寺的公堂排排坐。
可待他们坐定,却看到那天人之姿的秦王殿下一袭墨青锦袍在身,悠闲怡然的坐在下首,拨着杯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浑身处处透着风雅的在品茶。
三家大佬无声在空中对望一眼,俱露出一记无奈的苦笑来。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秦王殿下与凤国公府的二小姐有什么过人交情,不过凭着他们所知的之前两人都在大梁待过的经历,这就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脑补前提了。
要说秦王殿下与凤国公府的二小姐没什么特别关系,他们打心眼里不信的。
司马晨从头到尾都没看公案后那三人,似乎他这么恣闲的出现在这坐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就是单纯来饮茶的。
三家大佬在座上如坐针毡的,眼神是默默交流了一个又一个,可谁都拿不准这位看似不得帝心却又似得帝心的秦王殿下今日坐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来二去的,大眼瞪小眼,时间便过去了。
“史大人,本王都不知道大理寺升堂审案竟是如此随意的?”司马晨拨盖子的动作一顿,眼皮掀起往大理寺卿掠了一下,语气淡然的道:“史大人若是还没准备好,就不该开这公堂大门。”
过时不开始审案,没看到外面的百姓都开始马蚤动了吗?
大冷的天,史大人额头上唰的冒出汗来。
秦王殿下今日这话若传到宫里那位耳中,他这大理寺卿只怕就做到头了。
史大人目露恳求的深深看了眼淡定悠闲的司马晨,胡乱抬手擦了把额上冷汗,憋着一口气大喝一声:“升堂。”
公堂之上左右两侧的衙差立时冷峻严肃的唱喝起来,一声整齐宏亮的“威武”震天响,史大人听着今儿倍响的喝声,下意识拿眼角扫了扫司马晨。
却见司马晨面色淡淡,似乎半分也不受影响一样。
史大人暗下泄气,与左右两位大佬各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大手一挥,“带犯人凤薇上堂。”
司马晨似是完全没听到这话一般,一味的坐在下首捧着那只彩瓷雕花茶杯,悠然自得的盯着,似乎那杯子对他而言有无上的吸引力一般,由始至终连眼角都不曾抬一下。
史大人拿不定司马晨今天坐在这是什么意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就在他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司马晨用意的时候,那人低沉动听的声音却缓缓的传了过来。
“史大人,本王都不知道你这个大理寺卿是怎么做的,若是让父皇知道……”
知道什么,司马晨没有明着继续说下去,而是淡漠的掠了记意味深长的眼神过去,弧度美妙的嘴角处隐隐挂着冷意。
史大人额头上刚刚才擦完的冷汗,突然又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他总算看出司马晨今天是做什么来的了,他刚才那话只是按正常程序来说的,哪知听在这位殿下耳里惹人不满了。
让皇帝怀疑他的能力?他也不用在大理寺再混下去了。
史大人突然无比忧愁的掠了眼左右两位同僚。
这会谁还看不出来司马晨有意护着凤薇?不过一句虚词的犯人,都已经惹得秦王殿下冷笑连连的,这案他们还要怎么往下审哇?
史大人突然无比懊悔,早知秦王强硬掺和此事,他当初还不如奏请皇帝来亲审。秦王殿下能给他们冷脸,可皇帝是他老子,他总不能也像今天一样坐在旁边干扰吧?
就在史大人心绪起伏不定间,换上囚服的凤薇被衙差押到肃穆的公堂上来了。
远远的,便听闻连通大牢的小门处传来走动时镣铐撞击所出来的刺耳声。司马晨眉头陡然皱了起来,眉梢之处一记森然冷风骤然大盛。
史大人本能的觉得浑身一寒,没有看到司马晨的眼神,但这次却无比机警的暗示他的人赶紧给凤薇松开镣铐。
司马晨依旧没有抬头,甚至一直没有看凤薇一眼,只听得空气中有冰冷铁哭碰撞的清脆声在拖沓响着。
而很快,那阵声响过后,传来了凤薇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那么多人罩着,大理寺的人并不敢偷偷对凤薇用刑,就算怀安公主暗中施压,大理寺卿也颤颤的顶住了压力,没让凤薇在牢里吃什么暗亏。
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凤薇外表上并没有多大变化。
可这面色苍白,司马晨心里也极度不满了。
大理寺的人,他迟早让他们没好果子吃。咳,光顾着心疼凤薇的秦王殿下都忘了,但凡牢房都是暗无天日所在;整日被关在这种地方,就是黑人进去,相信出来时也会变成白人。
史大人一直密切留意着司马晨的动静,此刻见他俊脸似罩了层寒霜一般,心里越觉得发苦不安。
可他没想到,更让他有苦说不出的是后来的事。
“传证人上堂!”史大人拿着惊堂木,瞄了瞄司马晨,又轻轻放了下去。
这么粗鲁的动作,今天还是不要在秦王殿下面前做了。万一将秦王殿下惊着,他到哪赔好去。
“咳咳……”左边的刑部尚书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提醒他,按正常程序,他们应该先详细确认犯人的身份。
大理寺卿心头苦笑,面无表情的看了刑部尚书一眼,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就不要纠结了。
没看见下头坐着一位容貌无限好面色无比冷的冰人么?
他可不想这案没审完,就让司马晨身上的飕飕寒意给冻死。
可是,史大人与刑部尚书眼神交流了一会又一会,他让衙差去宣的证人却仍迟迟不见踪影。
史大人眉头一皱,那张天生威严相的国字脸上摆满不悦,忍不住往旁边的衙差递了眼神。意思是让人去催一下,赶紧的将证人带到堂上来。
那被他眼神瞪到的衙差,瘦弱身板小小的瑟缩了一下,低着头悄悄从小门退了出去。
可是,左等右等。之前积极作证的证人,却一个也没见踪影。
史大人心里开始急燥了,眼睛一个劲的往小门那瞄呀瞄。他左右两旁的同僚,也慢慢的开始坐立不安了。
证人怎么传也不到公堂,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们还怎么接着往下审?
史大人压抑着心底急燥与不安,又往另外一个衙差递了个眼色。
又等了一会,可仍旧不见有一个证人上堂。
正想再让人去看究竟,就见其中一个衙差哭丧着脸从小门走出来,站到他跟前一拱手,“禀大人,今天……没证人。”
“没证人?”史大人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是又怒又急,“什么叫没证人?你给本官说清楚。”按程序,在开堂审案之前,他们不是应该早已经将证人带到后堂等着吗?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衙差苦着脸,这种事他一个小兵小卒的哪里清楚。
就是清楚,这会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呀。
他听人说,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前去请证人的同伴。到现在还未回来,大人开堂前没问一问,这就……。
司马晨仿佛没听到堂上的对话一般,自顾的捧着那只彩瓷雕花茶杯,如珠如宝的目不转睛看着。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证人上堂,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司马晨似笑非笑的掠了眼大理寺卿,淡漠道:“史大人,本王真怀疑你是怎么做这个大理寺卿的。”传个证人都要半个时辰,以为人人都像史大人那么闲吗?什么都不用干,单在这耗着等人?
史大人心肝立即收缩得发疼,苦笑着看了一眼司马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直流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这个……秦王殿下,证人、证人……”大理寺卿真想哭给司马晨看了,没有证人这案怎么往下审哇!
司马晨看着他一副水深火热的模样,忽然大发慈悲的淡淡道:“除了证人,难道就没有别的?”
大理寺卿眼神一亮,随即露了抹感激的眼神。秦王殿下这是提醒他,没了证人还有证物。
司马晨瞟见史大人那眼神,心里只在冷笑。
那些证人,今天是绝对不会到场的。他们不是出不了门就是下不了床,要不……就是直接不在元京。就算史大人将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派出去,他也敢担保一个证人也找不来。
至于证物……?扫了史大人一眼,司马晨眼底的讥讽冷意更深了。
衙差很快就到了存放证物的房间,因为事关重大,与这件案有关的所有证物都直接锁在了一个密封的铁皮柜里。
可是,待衙差进入那房间打开铁皮柜一看,顿时惊得傻眼了。
里面的证物——从本质上来说,依然还是证物。只是从外形上,凭人的肉眼来判断。那只是一团看不出任何形状的碎屑,看模样就跟成群耗子一齐发疯咬烂的差不多。
衙差双手扶着那铁皮柜,真是急得想哭啊。
一团乱七八糟的碎屑,他怎么敢拿出去给史大人?可是这团东西,他能在短时间内还原成原貎吗?除非他成神仙了,否则还是别做梦了。
衙差捧着脑袋哀嚎一声,深吸无数口气,才敢走出公堂去禀报。
史大人看见他一脸的垂头丧气,就觉得事情不妙。
“证物呢?”
衙差耷拉着脑袋,眼角瞄了瞄满脸不悦两眼焦急的史大人,带着哭腔道:“大人,证物……没有证物了。”
“怎么回事?你给本官说清楚,证物不是一直都在证物室保管着吗?”怎么就没有证物了?
衙差哪里敢面对史大人惊骇愤怒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证物的重要性,可这会他也变不出来啊,不管怎样,他只能实话实说,“禀大人,证物……被耗子咬烂了。”
衙差心一横,闭上眼睛飞快吐出这句,说罢,便面如死灰的等着史大人发落。
史大人呆了半晌,才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证物不是锁在密封的铁皮柜吗?”耗子?哪来这么厉害的耗子可以咬破铁皮柜?
衙差听他这么一质问,顿时深有同感的泪流满面了。大人,他也想知道哪里来这么厉害的耗子。可是不用看,光听史大人嘴巴发出的格格声,衙差就知道史大人这会气得狠了,简直在咬牙切齿呀!
御史中丞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小声向史大人建议道:“大人,不管有没有证物,今天这案我们都必须得审呀。”他说着,拿眼角往司马晨的位置扫了扫。
史大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司马晨在这坐着,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参与什么,但他人摆在这身份摆在这,他们哪敢不审。而且,皇帝给的期限也是今天必定要审这案。
“没有证人没有证物,我们只能先审眼前的了。”刑部尚书也缓缓开口,心底在沉沉叹气。
这么棘手的案子,哪是他们三个审得了的,皇帝就该亲自来定凤薇的罪。
“凤薇,你可认罪?”史大人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司马晨,不得不拿出主审的气势对堂下的凤薇斥喝起来。
为了顾及司马晨的面子,史大人很有眼色的没让凤薇跪下来。
可这会审问的时候,史大人就觉得头疼了。他们坐着,凤薇站着,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像犯人。反过来,他们几人更像犯人一些。
“认罪?我认什么罪?”凤薇一脸奇怪的看着公案后那国字脸的史大人,“史大人都没有相关的人证物证呈上来,我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她忽然虔诚的朝史大人作揖,无比诚恳道:“还望大人赐教,我到底犯了何罪。”
史大人差点没被她呕死,可是掠过下首那完全就是休闲来公堂喝茶的司马晨,他不得不生生忍住心中恼怒。
“凤薇,你于寅申年二月二十三日,在怀安公主的公主府借献舞之机,企图暗中加害怀安公主,却因过分紧张误害了昱王殿下。”
史大人又看了看司马晨,见他依然垂眸盯着茶杯,胆子渐渐壮了几分,“这罪,你认是不认?”
凤薇暗下翻了翻白眼,莫须有的罪名,连正常审案程序都没有,她除非疯了才会认。
不过这个史大人不愧是常年在官场混的,误害一词用得妙呀。从司马昱身上找不到动机,就拐个弯往怀安公主身上变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司马昱被害死了是事实,所以她这个嫌疑犯都该给司马昱偿命。
只不过,史大人这样审案会不会太过儿戏了点?
凤薇垂眸无声冷笑,可眉梢那抹讥讽却大咧咧的呈给史大人看了。
“大人,无凭无据的,说什么害公主害昱王的,大人你自己觉得这事靠谱吗?”
史大人被她轻描淡写的那么一质问,差点血气上涌。他也知道不靠谱,可这不是没法的事么。
“史大人,本王很怀疑你这个大理寺卿的能力啊……”一直安静得似个隐形人一般的司马晨,很及时的不露情绪的又淡淡来了这么一句,史大人真要被他吓得心肝乱颤了。
再被质疑能力不足,他这个大理寺卿真不用再当了。
“光凭臆测审案,这法子够别出心裁的。”司马晨淡淡说完,眼角一个示意,立即有人捧出一叠资料摆到史大人跟前。
“那些都是有可能对怀安公主心有怨恨的人,他们当天都在现场,也都有机会接触到三皇兄。”谁让他们大理寺的人当时听了怀安公主暗示,只取了凤薇身上的证,只怀疑她带去的东西。
这个空子,司马晨钻得轻松,钻得心安理得。
“秦王……”史大人望着纸上面的一串人名,真正的欲哭无泪。
“他们就算有动机,可昱王殿下是在凤小姐拂去墨汁后才……”
司马晨淡然掠他一眼,“史大人该怎么办怎么办,一切秉公办理,不用理会本王。”
史大人真想当场甩手不干了,说得好听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你秦王殿下倒是挪挪窝呀?就算不肯挪屁股,也没时不时放两声刺人心窝的冷枪呀!
“大人,既然说昱王殿下是因为我当时拂去的墨汁才发生意外,那现在人证呢?物证呢?”凤薇冷笑着挑了挑眉,语含讥讽,“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就光凭大人你张嘴说是什么是什么吧?”
这案没法审了!
史大人猛地站了起来,黑着脸恶狠狠又无奈的小心翼翼扫了眼凤薇。
“本案……押后再审。”说完,也不等司马晨反应,直接逃也似的从后堂的小门跑了出去。
他要进宫面圣,让陛下为这案定夺。
凤薇耸了耸肩,默默与司马晨对视一眼。审案审到主审直接当场逃跑的,前世今?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