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怎么好意思开口?
周勇将马鞭子放在了一旁,卷起了他那深蓝色的衣袖。
“其实,我们有事儿想求你。我弟妹不好开口,哎,主要是因为总麻烦你帮忙。”周勇一面挽袖子一面说道。
方少文赶紧笑了笑,安慰道:“这有什么?都是一个村子的。有什么事儿,你们直说就是了,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尽力!”
方少文这话说的客气而真诚,这样一说,宋可人更不好意思了。她眨了眨眼睛,沉下心来说道:“其实,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大嫂子遭歹人无限,被抓进去了。我们……”
宋可人说道这里,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求求你姑姑?看看能不能……”
宋可人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用勇气说下去。这年头,跟衙门打交道不需要用钱吗?可他们上哪儿去弄那么多的银子去?
没有银子,除了天王老子来了,谁能帮得了苗兰儿?
“行,这件事儿到不难。我去说说看,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他们。”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抬起了头,露出了感激的目光。周勇对于方少文的举动也甚是感激,连忙抱拳。方少文连忙摆了摆手,笑了笑,拒绝了周勇的客套。
宋可人、周勇两人回到家后,趁着众人都在,便将恳求方少文帮忙之事说与大家听。周唐氏心中五味陈杂,面露悲伤之意。
周张氏到是无所谓的样子,她一辈子受婆婆的欺负,心里早已经将周家的事儿仍在了一边。用现在的话来说,周张氏心里有了阴影后,久而久之的就压抑的有些病态。
除了自己的儿女,剩下人的利益,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到是周克,一听完宋可人的话,立刻就急了。
“谁让你们去的?你们问过我没有?那婆娘跟人有染,往后我这面子往哪儿放?你们还要把她救出来,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得罪了你们了是怎么着,你们要这么害我?”
周克这一番话话音未落,大家不仅面面相觑额。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周唐氏躺在古色古香的床上,其他的人或是坐在椅子上,或是坐在脚踏上。两张桌子上摆满了茶杯,高高的胆瓶中一只最新绑好的鸡毛掸子上,绿色的大公鸡毛直挺挺的,墙上的一幅画上,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头正怡然自得的掉着鱼。旁边有一首陶渊明的诗,这一切凑在一起,俨然是一副悠然的田园景象。
就在一部分人享受着初秋的阳光时,周克这一嗓子,打断了大家的清梦。
在一片惊慌中,方芳最先反应过来,她几乎脱口而出:“大哥,你,你该不会想要休妻吧?”
此话一出,宋可人就打了个冷战。
你仔细分析周克的话,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大哥,你不能这样。你冻伤的时候,大嫂里里外外的伺候,你忘了吗?她几乎整夜不眠不休的守护你!”宋可人脱口而出。
周克冷笑了两声,歪过了头去。
周唐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头,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
你看,初秋时节黄昏的阳光,像是金子一般洒在大地之上。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呼唤着伴侣回家,一个小小的巢承载了两只小鸟的爱。一个小小的家,承载了两个人的爱。
可是,当一只鸟要飞走的时候呢?
……
第四十九章 私奔(上)
苗兰儿被抓进监狱那年,她跟周克的大女儿周晓晓已经十三岁了。乡间的姑娘比不得城里的姑娘,十三岁的周晓晓微微显得有些瘦弱。虽然如此,她却跟她的姑姑一样,保持着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谁也说不清楚,这种傲气从哪里来。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周晓晓往后一定是个美人的坯子。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眨眼时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周晓晓性格内向,很少与人交流,整日穿着他娘穿剩下改过的衣裳,那些衣裳里,大部分都是深颜色的,就连裙也如此,远远的看去,她总像是个没长开的妇人。
过年时给她做的衣裳她总舍不得穿,那绿色的或者是黄|色、红色的衣裳总是透露出过年时的喜庆。她跟妹妹一起住在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房子小的只容下了一张床跟两把椅子。她的衣物常年都在床边的大红柜里整整齐齐的,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拿出来穿一穿。这跟她的妹妹正好相反,她每每周多多是,有一件穿两件。她娘还没给她做呢,她就问她娘要,她娘给她做了,她立刻穿在身上,没一个下午,跟同村的小伙伴玩耍,划破了衣裳,回来又哭又闹,她娘说她两句,她竟然把衣服剪成了碎片。
第二日,接着缠着她娘给她做衣裳。
周晓晓懂事儿听话,十几年来,一直被爹娘的压制着。所以骨子里有一种不常见的压抑的叛逆,一面听话,一面在心中逆反。
而周多多,大约年纪还小,只顾着一味的人性,在加之也知道自己不是男孩儿,所以,更是任性胡来。用苗兰儿的话说,简直就是个泼皮户。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看周晓晓听话,但就连周克都说,自己可能是偏疼周多多多一点。
也正是这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却在苗兰儿被抓走后,作出了一件惊天大事儿。
这事儿,还要先从村子东头的老孙家说起。
老孙家有个宝贝儿子,叫孙铭起。老孙家虽然已经败落,但是孙寡妇却将这儿子当成了宝贝。那一年,孙寡妇的儿子孙铭起十六岁,比周晓晓大三岁而已。
在孙寡妇的保护下,孙铭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跟着周恒、周茂等人上学读书,虽然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倒也是个读书的苗子。
孙铭起大小就认得周晓晓等人,特别是周晓晓,两人也算是两小无猜,光着屁股长大的情分,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周晓晓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特别是见到了楚楚跟周恒的情感发生的变化。周晓晓对孙铭起的情感更加的忐忑,生怕家中反对她跟孙铭起在一起。
想一想,周家的事儿是够乱的,周晓晓跟周茂也不过相差四五岁。在这种家庭中,周唐氏一手遮天,周张氏满腹抱怨,苗兰儿跟方芳钩心斗角,周晓晓在一种无人认真理会的状态下,慢慢的出落成一个小美女。
十三四岁本不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可她从小就见惯了事事非非,难免比别的孩子还要早熟一些。
孙铭起,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当然,孙铭起对周晓晓也是情有独钟。他喜欢周晓晓身上那股神秘而清高的气质,因她与他的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所以,才更加的可爱。
却说,那一日苗兰儿被官府抓了。周晓晓的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她一下子就变得落落寡欢,心中无限的自卑。
那一日,她与妹妹坐在一起,复习着前天晚上四叔周茂教的那几个字。
忽然,周多多放下了手中的绣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埋怨道:“姐,你说我们往后怎么见人呐……娘也真是的,跟那孙老四……哎呀,脏死了!”
周晓晓立刻狠狠的将手中的绣活仍在了一边,立起了她那双圆而明亮的眼睛,怒道:“你不要浑说,她是你娘,别人怎么糟蹋她如何,你不能糟蹋她!”
周多多的脸腾一下的就红了,可她嘴上不输人,立刻反驳道:“既然不想被别人瞧不起,那就别做么!”说完,周多多拂袖而去。
周晓晓潸然泪下,眼泪滴到裙子上的连理枝,像是初春时节的露珠。周晓晓跑了出去,躲在村口,等着孙铭起一放学,周晓晓就冲了上去。
孙铭起是个眉清目秀的好男孩儿,一身士子的白衣上,溅上了周晓晓的泪痕。孙铭起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周晓晓钻进村头的小树林。
一进小树林儿,周晓晓哭得更凶狠了。
孙铭起可急了,这怎么话儿说的,一会人家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周晓晓却狠狠的抓着孙铭起的胳膊。
“过去,你说想离开这里是不是?现在,现在你带我走好不好?”周晓晓哭着说道。
孙铭起立刻舔了舔嘴唇,他上次被先生骂了以后让娘打了一顿,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事情过去了,何必,何必那么较真么!
“你,你到底怎么了?”孙铭起问道。
周晓晓咬了咬嘴唇,将这两日发生之事,一一告诉孙铭起。一面说,一面哭。哭道最后,孙铭起生怕她哭瞎了眼睛。
“你快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现在一出门,就能感觉到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瞧着我!”周晓晓说。
孙铭起舔了舔嘴唇,他是孔圣人门下,君子么,要有君子的样子。所以,至多也不过是轻轻的拍了拍周晓晓的手。
“你别乱想,他们怎么会看不起你?”
“你带我走好不好?”
“……”
“孙大哥,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了……孙大哥……”
周晓晓哭得可怜,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人都会立刻被她的泪水冲散心中的阴霾,更何况,孙铭起早已经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初懂情感的人呢?
他挺起了胸脯,心中暗暗说道,我是个男人。
“孙大哥……”
孙铭起目光坚毅,十分坚定的说道:“妹子,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随着你的意思带你去!”
“孙大哥……”
周晓晓当时感动不已,一颗真心,便托付给了这个微微文弱的书生。
可孙铭起没一会就后悔了,家中,他的娘孙寡妇正算计这小账。过去孙家那荣华富贵之后,倾倒的大厦只留下了他一颗独苗苗。如今,他这个独苗苗要走了,他娘咋办?
一想到这里,孙铭起立刻后悔了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
可的周晓晓不知道孙铭起的花花肠子呀,一想到自己能离开这个家,周晓晓心中乐开了花。回到家中,背着妹子跟叔叔婶婶,偷偷的收拾了小包袱。
包袱中有她没怎么穿的衣裳,也有她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对了,还有两个肉包子。孙铭起最爱吃这种牛肉的包子,今儿家里开荤,正好给孙铭起留着。
等周晓晓都收拾好了,第二日一早,在村口等着跟孙铭起商量何时动身时,却等到了孙铭起拿着包书的小包上学的模样。
周晓晓哪里依?又哭闹了一场,说什么,都要孙铭起陪着自己离家出走。孙铭起最初不肯答应,但是,实在拗不过周晓晓,最后,还是同意了。
就在宋可人求方少文帮忙的那天晚上,周晓晓计算着大家都入睡了,自己偷偷的出了门,毫不费力的翻过后墙跑了出去。她一路狂奔,路上摔了两次,差一点掉了鞋。跑到了小树林儿里,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个孩子,心里发慌么。
这一慌乱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小树林的深处。周晓晓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小树林的深处……多年前,不是有个……不是有个女人吊死在这里么?
等等,她好像,她好像就死在前面……
对,你看,今晚月明星稀。月光像是银沙一般,轻轻的铺在地上,朦朦胧胧的,像是眼前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周晓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轻轻的捂住胸口,只觉得眼角边像是有什么白白的东西。猛然的一抬头,只见,不远处,树上,一条红色的腰带上挂着一个白衣尸体。
清风吹过,那尸体,随着风,轻轻的摆动……
忽然,那尸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冲到周晓晓面前,周晓晓惊叫出来,连忙浑身就往后奔去。
她一面跑,一面不停回到望去,只见,那东西越来越近。周晓晓那腿竟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抬都抬不动了,周晓晓再也不敢看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
只道身后那东西立刻冲过来吃掉自己,周晓晓立刻万念俱灰。
“啪”的一下,只感到肩膀上多了个东西。周晓晓心说,这下完了,一定是那东西找上来了。天呐,这可怎么办?我还没等离家出走呢,就丧生在鬼怪的口中?
周晓晓将心一横,死就死了,早死早托生!
正这样一想,忽然,听到一个人说道:“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这树林子里有点诡异,咱们快走吧!”
第五十章 私奔(下)
周晓晓打了个冷战,缓缓的回过头去,这才看到,那白影不是别人,正是就孙铭起。不禁“哇”的一声失声痛哭,抱着孙铭起的腿就不起来了。
孙铭起心急如焚,他娘有半夜起床为他盖被的习惯,若是此刻起夜发现他并没有在屋里,他娘还不是要急死了?
他没好气的拖着周晓晓起身,嗔道:“赶紧起来,现在哭个什么劲儿。赶紧的,咱快走吧,再不走,一会来不及了!”
周晓晓被自孙铭起这般一骂,不禁的清醒了三分,抹掉了脸上的泪珠,回头看了看,后面没有东西跟着,这才想起来问道:“奇怪了,你刚刚跑到里面去做什么?
孙铭起举着包袱,冲着周晓晓晃了晃。
“你昨天不是把包袱藏到里面里?我刚刚去把包袱拿出来,快,别说这么多的废话了,赶紧走吧。再一会就来不及了!”
周晓晓点了点头,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她说道:“我腿软!”
孙铭起登时就急了,好么,你这时候腿软,让家人把你抓回去了,看看你还腿软不腿软!
“赶紧走,你要是不走,我回去睡觉了!”孙铭起怒道。
周晓晓也顾不上腿软了,哭着说道:“别,别把我丢下……”
“那就快走吧!”
周晓晓跌跌撞撞的跟着孙铭起,孙铭起此时也顾不得孔夫子的教育,拖着周晓晓两人一同往外走,周晓晓被刚刚那一吓,三魂丢了两魂,身上哆哆嗦嗦的不听自己的指挥,像是筛子一般,浑身没劲儿。可她也不敢跟孙铭起说,生怕孙铭起丢下她,不带着她走。
两人一路小跑,孙铭起左手拎着包袱,右手拉着周晓晓,甩开了小腿儿拼命的向大山的那头跑去。
这小村落,本是盆地,四面环山。虽是半夜,但孙铭起仗着男人天生的辨别方向的能力,顺着北斗星的方向,带着周晓晓冲过去。他只觉得那路为何如此漫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他内心焦急,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跑不到山脚下。
周晓晓一面哭一面跑,没一会就岔了气,捂着肚子竟一步也跑不动。又害怕孙铭起不带着自己走,只有一面捂着肚子一面跑。
两人跑了也不知道多久,这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凉气,虚汗不停的流出来,浑身上下像是被使了蛊术,竟不得一点力气。孙铭起再也跑不动了,这才寻了个树下,两人随即就摔在地上,身上软塌塌的。
周晓晓蜷起身子躺在孙铭起的身边,此刻,她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样,腹中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
孙铭起可不知道这些,他只担心,他娘有没有起床。正想着,忽然发现身下有一块石头。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到身子底下去,摸到一块不小的石头,他挪着将那石头摸出来,猛然觉得,身子底下有些纸。
孙铭起连忙站起身来,只见,他身子底下的竟然是一打叠好的黄纸,那,那,那是给死人烧的黄纸……
孙铭起拿着纸往后退了几步,只见,周晓晓正躺在坟堆上乎乎的喘气。
月夜风高,树影婆娑,初秋的夜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这季节,正应该是蟋蟀叫、蛐蛐闹的时候,就连他们跑过来的这一路上,都能听到蛙声鸣叫。为什么,单单到了这里,竟什么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了?
孙铭起抬头望去,却见,柳树下黑乎乎的一团。像是一团浓郁的夜色一般,缓缓的,缓缓的向周晓晓袭来。
孙铭起登时大叫一声,抬腿就跑。周晓晓吓了一跳,立刻爬起身来,一个没站住又跌了下去。孙铭起回头一看周晓晓跌倒,又瞧见那后面的黑图冲了上来,撒丫子开始跑到,丢下了周晓晓一个人。
周晓晓慌张的向后看了看,这一看,她差一点昏死过去……
孙寡妇半夜给儿子去盖被子,忽然发现床上没人。以为儿子出去上茅房了,结果孙寡妇左等右等渐渐的困了,索性躺在了孙铭起的床上。
这一躺下,就是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见儿子竟不再床上,孙寡妇登时大骇。以为儿子掉进了茅房中,她紧忙跑去看。
茅房中空无一人,也没有地倒进去的痕迹,又跑到自己的房间里,还没有人。这才开始担心,觉得儿子是让半夜出来的妖怪给吃了。
里里外外的找儿子,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
孙寡妇打开一看,自己不识字呀。又连忙求了邻居会识字的小伙帮忙看看,这封信一念完,孙寡妇登时就晕了过去……
周晓晓在周家一向没什么地位,第二日清晨周多多醒来时见自己的身边没有人,也到没太在意,以为周晓晓是起来早了。
周家的习惯一直是两顿饭,几乎是不怎么吃早饭的,所以,家里少了一个人,并没有谁感觉的出来。
宋可人一早上就张罗着这两日发货的事儿,还要为周唐氏熬药。外加上顺便担心送礼的银子,周恒周茂上学去了。周克自从苗兰儿被抓,就彻底的颓废了,整日只是打麻将。所以周勇只好帮忙照看庄稼。
周多多一个人在屋子里做绣活,姐姐不见了,她还以为周晓晓出去玩儿了,心中不免三分生气。
一直到孙寡妇拿着孙铭起的信来到周家之前,周家的人都不知道家中少了一个人。
孙寡妇一进周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惊得周家的人都跑出来瞧,宋可人只见过孙寡妇几次,她忽然跑到自己家哭,难免有些害怕。
方芳跟孙寡妇甚熟,立刻迎上去。
“大姐,好端端的,你这是……”
孙寡妇哭的说不出话来,将手中的信塞到了方芳的手中。方芳识得几个字,瞧了一眼,又递给宋可人。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立刻喊周多多出来。
“多多,我问你,你姐姐呢?”方芳紧张的问道。
周多多被问的一头雾水,纳闷儿的说道:“不知道呀。”
“我问你,你姐姐昨儿晚上在家吗?”宋可人问道。
“在呀。我俩一起睡觉的呀!”多多说。
“她说啥奇怪的话没有?”宋可人问。
周多多抓了抓脑袋,想了半日。
“我姐姐昨天晚上就跟我说,家中如今不太富裕,叫我不要随便问娘跟婶婶们要东西。还有,叫我好好孝顺奶奶跟娘,爹的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还要靠我孝顺……”
周多多的话还没说完,宋可人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的说道:“完了……”
“什么完了?”周多多问。
“我问你,今儿早上你姐姐在哪儿?”宋可人问。
周多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呀……”
孙寡妇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上前扯住了周多多的衣领。
“你,你还我儿子……”
宋可人等人大惊,立刻连拉带扯的将孙寡妇拉开,宋可人一把将周多多护在身后,免得孙寡妇在冲向这个无辜的孩子。
“大姐,到了现在这时候,咱们就别说这个了,赶紧找人吧,找人才要紧!”宋可人连连劝导。
孙寡妇立刻白了宋可人一眼,哭着喊道:“找,上哪儿找去?你们说说,我容易吗?我一个寡妇,将儿子拉扯到这么大,眼见着儿子要成家立业了,你们却使了个阴招子将我儿子骗走了。你们……你们怎么那么狠毒呀,我的那个儿子呀,你也不想想你的娘。你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了娘。跟那杀千刀的狐狸精跑了,我的那个儿子呀,你信里说要娘好好过,娘咋样好好过呀。我的那个儿子呀,你看不到娘的眼泪吗?还是看不到娘的心疼呀。我的那个儿子呀……”
“行了,别吵吵了,我们指定把他们找回来!”宋可人担忧的说道。
别说,这一声不太响亮的狮子吼还真起到了效果,孙寡妇鼻涕眼泪混了一脸,抬着头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疲惫。
“我们尽力把他们找回来就是了,你儿子是宝贝,我们家的姑娘也是宝贝。谁不是手心手背一样疼?我们家的姑娘也是大家的心头肉!”宋可人抢白了几句。
虽压下了孙寡妇的混闹,宋可人心里却拧成了疙瘩。
找,上哪儿找去?瞧着信上的意思,俩人是半夜跑的,如今都晌午了,他们俩制定走出了大山去。
再说了,谁知道他们按照什么路线跑的?东西南北,按照那条路线找?
家中连个男人都没有,宋可人现在是唯一的主心骨。她咬了咬嘴唇,沉吟了一下。
“二嫂,这件事儿暂时不能告诉奶奶。奶奶病着呢,走吧,先把孙大姐扶到屋里去,这事儿跟爹娘先说说,分析分析,咱从哪条路线去追他们去!”宋可人说道。
方芳点了点头,孙寡妇不用人扶,自己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多多白了她一眼,孙寡妇抬手就要打,宋可人连忙将周多多护于身后,他们家的孩子虽然不好,但也轮不到外人教训!这就是她宋可人的脾气!
第五十一章 有个暗恋的人(上)
几人来到厢房,正逢周张氏跟周光意都在。连忙将事情一说,周光意一脸的无奈,口中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一辈的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
周张氏只顾着流眼泪,先是大骂苗兰儿、周克,在接着,又哭天喊地的说起周晓晓的好。宋可人不耐烦的瞥了瞥嘴,你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知道周晓晓好,早干什么去了?
虽不耐烦,却也无可奈何。宋可人连忙安慰了几句,并跟周张氏商量,如何去寻周晓晓的下落。
周张氏登时眼睛一立,霸道的喊道:“找?怎么找?上哪儿找?谁去找?咱家的事儿这么多,谁空下手去找?难道,你要我老婆子跟你公公去找么?还是,叫周恒、周茂去找?”
孙寡妇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干了,立刻呼喊道:“你们老周家缺了八辈子的德,周晓晓那小狐狸精勾引了我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呀,你一岁没了爷,两岁没了奶,三岁没了爹,现如今,你还要丢下我这个孤寡的老婆子吗?我的那个儿呀,你真真是好狠那个心呀。将你这孤苦伶仃的娘丢下,跟那小狐狸精浪迹天涯。你也不想想,好闺女多了,他周家的闺女算是什么东西。你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漂亮姑娘。我的那个儿……”
“我周家的姑娘不是东西,你孙家的儿子是东西。我倒要问问你,他是个什么东西!”周多多伶牙俐齿,听那孙寡妇说她姐姐不好,立刻冒出这句话。
一句话,将那孙寡妇的哭声噎没了一半。孙寡妇何许人也,哪儿容得周多多如此戏弄?登时站起来就要打,周多多连连后退,不忘白那孙寡妇两眼。
宋可人哪儿容许孙寡妇随便动手,连忙说道:“你到底想不想找你儿子!你要是不想找你儿子,你就在这哭吧。”
“你们说的那叫什么话?我能不想找我儿子吗?我……”孙寡妇登时哽咽。
这一哭一闹搅和的宋可人更加的难受,她怎能不了解做母亲的心情?可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哭能有什么用?是放任两人去,还是将两人找回来,这才是重点。
宋可人十分佩服周晓晓的勇气,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身上这带了一二两银子就敢离家出走,她才十三岁,若是遇到坏人,孙铭起能保护她吗?
找!
一定要把周晓晓找回来,不能让她涉险!孙铭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一没体力,二没经验,靠什么养活周晓晓?
想到这点,宋可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镇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你疯了吗?家里这么多人……”
“娘,别忘了,她是你孙女!”宋可人说道。
周张氏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瞥了瞥嘴,扭过头去。她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孙女么?只不过看不惯宋可人这般的张狂罢了。
方芳也同意去找,几人商议了一下。方芳一会到地里去找上周勇,两人西下,宋可人去学堂里找周恒,两人北上。周茂一会回家跟周克,一起东移。南面是村子。他们俩不肯能越走越向村里去。当然,为了排除这点嫌疑,孙寡妇往南去寻找。
商议好后,宋可人跟方芳立即起程。周张氏见家中只剩下自己跟相公,心情到也轻松了起来。几十年里,她一直跟婆婆居住,被婆婆骂的习惯了,整日绷紧了神经。好容易得了空,她能好好歇歇了。
宋可人心里着急,盘算着,若是他们一宿半天都在赶路的话,现在已经翻过大山去了。哎,这两个倒霉孩子,你们俩就算是离家出走,也要多带点钱呐!更可恨的是那个孙铭起,孙寡妇说,他身上只有几十个大子儿!
天呐,你是要吃软饭吗?要周家如何把周晓晓托付给你?
宋可人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暗暗咒骂。
还未走到村口,就见着一辆马车冲着自己跑了过来。宋可人连忙躲开,哪儿想到,那马车竟然在自己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宋可人烦躁的白了那马车一眼,却见,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
那人身着白衣,阳光下,那如雪的白衣微微显得耀眼。绝世孤傲、白衣如雪?若在背着一把剑,岂不是那绝代的剑客西门吹雪?
当然,他骨子里没有西门吹雪的那股傲慢劲儿。微微一笑,反而显得十分谦逊。
“无巧不成书,正要去找你,想不到这这里遇见了你。”那人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风吹过,轻轻的拨弄起她的长发。谁说过,头发乱了,或是水面皱起鱼鳞似的锦?
“方公子,你找我……”
“恩,我跟姑姑说了那件事儿。只怕,不是那么好办。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这话不是一言两语能解决的,不如坐下来详细谈?”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无奈的说道:“今日只怕……哎,方公子不是外人,其实,我家出了点事儿……”
说着,便将周晓晓出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方少文一脸的焦急,宋可人为了维护自家的颜面,只说了周晓晓出去砍柴不见了踪影。方少文一听,简直比周晓晓的爹还着急。
“小五子,你先回家去,我去跟三嫂找一找。”方少文说。
猛然被人叫三嫂,宋可人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好像这名字跟自己没啥关系,但确确实实又是暂时自己的代号。
虽她本欲推脱,但见方少文那一脸的凝重,又不好意思拒绝。方少文又安排人去等候周恒跟周茂放学,宋可人抿了抿嘴,心说,往前走走看也好。并一再吩咐那小厮,叫周恒一放学就赶来。
宋可人没有想太多,一来是方少文乃大户人家的公子,知书达理,二来,周家每每有事,方少文都不予余力的出手相助,这份情谊,宋可人实在无法拒绝。最重要的,她知道周恒一定会跟来,到时候,还担心什么呢?
事后想一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周恒?
方少文跟周晓晓一路快走,他们俩奔着山的方向去,马车等一概用不上。只能靠两人走,宋可人的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周晓晓出点什么事儿。
没一会,两人便走到了昨晚周晓晓跟孙铭起停留的树林中,宋可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林子边上的一条黄帕子,她三步并成两步,急速奔上前去,一把抢过帕子。
“怎么?”方少文赶紧问道。
“是……是晓晓的,昨儿白天还瞧见她那这条帕子……”宋可人说着,竟要哭出来。方少文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宋可人虽然担忧,但也不敢过多表露。赶忙收起帕子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方少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等等三哥吧。”他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可心急如焚。这周恒怎么还不来?能在这里发现周晓晓的手帕,说明她昨天晚上是沿着这条路走的,此刻若马不停蹄的追下去,应该能找到周晓晓。可耽误时间的竟然是周恒,宋可人此刻别提多气了。
恨不得打那周恒两巴掌,平日里磨蹭也就算了,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眺望。眼前不就是宋晓晓一直好奇的大山吗?据说,居住在这里的世世代代,很少有人翻越这座大山过去,很少有人知道山后面是什么。也很少有人说起山后面的事儿。
这山应是秦岭山脉的支系,早年还有人在这里打猎时遇到过狼……
宋可人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心里立刻就像是塞满了石头。
有人遇到了狼,天呐,那周晓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不行,赶紧走吧。
他nn的,这年头也没手机,要怎么联系周恒?幸亏身边有树皮,宋可人捡起了一块树皮,伸手掏出火折子点燃,熄灭后,用像炭一般的树皮在另一个树皮上写下“进山,妻可”。
“走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本想等一等周恒,见宋可人心急如焚的样子,连忙从石头上站起身,挥了挥衣袖拂去身上的尘土,两人一同向前赶路。
一路上,方少文见宋可人一脸的焦急,心中一动,笑了笑,搜肠刮肚的寻找逗乐子的笑话,可他的脑袋竟像是空的一样,寻不出一个好故事。
一进山脚下,顿觉不大一样。这里的草竟长到了腰那般的高,周围也没有路,偶尔能看到几个凌乱的脚印。
方少文忽然拉住了宋可人,摇了摇头。
“你小心点,瞧瞧,你脚边!”
宋可人一低头,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宋可人的脚边竟躲着一只半尺长的大老鼠,那老鼠竟也不怕人。见宋可人让来了路,那老鼠大摇大摆的缓步走过,不忘回头看看宋可人。仿佛,讨厌宋可人挡了它的路一般。
“山里什么都有,要小心才是。我虽然读死书,不过,这些事情还算知道一些。”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感激的看了看他,心说,方少文还真是人好,自己家跟他非亲非故的,还肯帮忙。这样的邻居,还真不常见。
第五十二章 有个暗恋的人(中)
方少文轻轻的拉扯着宋可人的衣袖,自己走在前面,让宋可人走在后面。两人这般缓慢的前行着。
天知道这里的草为什么长的如此高大,草丛中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一个不小心,宋可人只听到“啪”的一声,接着,一股发麻的感觉一瞬间从脚底冲上心头,随即,直逼大脑。
方少文见宋可人忽然停住不走了,连忙回头。
只见,宋可人两眼发直,一脸的惨白。
“啊,你这是怎么了?”方少文惊道。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挪开了一只脚,方少文不禁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灰色的甲壳虫,被宋可人一脚踩扁,那甲壳虫足有半只手掌那么大。
“吓死我了……”宋可人惶恐的说道。
方少文心中一动,不禁的仔细瞧了瞧宋可人那张清秀的脸,忍不住的松开宋可人的衣袖,转而拉着宋可人的手。
“放心吧,有我在……”他说。
宋可人看着方少文,方少文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的明亮,他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那一笑,虽不似美人般倾国倾城,却充满了温暖。像是春日的阳光,温暖的打在你慵懒的心中,时而花香飘过,抚慰着你的心。
宋可人的心也感受到这样一股温暖。
方少文的手也很温暖,一股暖意从宋可人的手心传递过来。宋可人不禁的害羞了,绯红了脸,垂下了眼睛,不敢去看方少文。
“走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拉着宋可人的手,心中微微高兴。他早就从小厮的口中打探到周家的虚实,知道宋可人跟周恒是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也知道,宋可人以后是要离开周家的。所以,才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吧。
这还得感谢楚楚,因楚楚对情敌的详细了解,方少文才有了这种机会。也许,是大少爷独有的傲气,喜欢宋可人的与众不同?也许,是发自内心的情感吧。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学堂里,老先生刚刚拿起书卷,这时,方家的小厮就慌里慌张的跑进去为周恒周茂两人请假。
小厮只说,周家出了事儿。周恒兄弟连忙收起了书,回了家。
周张氏见两个儿子一同回来,不禁吃惊。连忙说出家中发生之事,并告知,宋可人大致的方向。
周张氏不满意的说道:“是你媳妇去找你的,怎么换成了方家的人?”
周恒沉着脸,咬着牙,扭头就出去。此刻恨不得把宋可人抓来狠狠的打上一顿,竟然敢跟那方少文上山,还把他这个老公放在眼里么?
周茂见有热闹看,连忙跟上,一时间,竟忘了是去找周晓晓的。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挂到了天空的正当中。方少文跟宋可人两人走到了大山的三分之一处,苏轼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两人的脑袋中,以为到了半山腰,不禁的有些兴奋。
宋可人最是高兴,要是能翻过这座大山去,她就能看到这辈子最想抵达的地方。一抬头看见了太阳,宋可人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方少文也有同样的感觉,便提议,稍事休息。方少文寻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从口袋中掏出帕子铺在石头上,接着,请宋可人坐下。
宋可人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遇到这般体贴的男子,让她在惊喜中伴着忧愁。惊喜的是方少文如此的体贴,忧愁的是,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