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才开口,“你发过来的资料,我已经收到,而且我同时收到了一些你不知道的线索。”
稍稍顿了一顿,将军摘下墨镜随手扔在旁边的座椅上,说道,“祸从口出!水手知道的太多了,有人想要他闭嘴,但有更多的人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关于他从前工作上掌握的内部情报。”
“袭击者属于那部分人?”韩震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后者。”
听到这儿,韩震松了口气。如果水手足够聪明,就会挺住,咬紧牙关不能开口,他的价值就在于他所掌握的情报。没有了那些情报作为筹码,他就变地一文不值,反而成为一个大麻烦,烫手的山芋。守住那些情报不开口,他就能活下去。只要一张口,他离父子团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水手从前做的就是情报上的营生,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韩震多少放心一些。但从马丁搞回来的卫星监控录像上来看,那伙人显然不是把水手请去喝茶聊天,水手熬不熬得过皮肉之苦成了关键。
忽然,韩震从将军的话里捕捉到一个疑问,“知道水手在你这里的只有圣塔斯的少数人和美国方面的,难道是美国方面放出了水手在圣塔斯的消息?否则,其他人怎么会知道?知道水手之前替cia工作的人非常有限,就算是电视上公布了博特和罗伯斯几个人,外界也不可能这么快和水手挂上钩啊!”
“他自己惹的祸!”将军嘴角一抽,明显有点动怒,“他手里掌握的不仅仅只是涉及南美方面的情报,其中亚洲和欧洲部分也有不少。通过烟鬼的渠道他私自把情报透出去一部分,希望能换到更大的好处,甚至想要挟到cia方面,以求报复!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水手和烟鬼背着我们干的!但是他的这枚臭鸡蛋味道太足了,一下子引起了一大群苍蝇,数量之大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也超出了他们能够控制的局面。现在,局面彻底失控了!机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圣菲波哥大的老板们最近会有大工作,都是和水手的情报有关!”
话说到这份上了,韩震心里再明白不过了,现在这个局面将军也有点控制不了。毕竟,收留水手那批军火,从水手那里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他,他现在也是引火上身,想跳出来已经是不可能了。将军最大的威胁就是圣菲波哥大,虽然暂时这个威胁已经消除,但是能维持多久,谁都不敢说。圣菲波哥大的妥协只是为了腾出手清理内部,等到内部清理干净,那时的圣菲波哥大的意见将会更加统一,这是哥伦比亚各方势力都不想看到的结果,首当其冲就是将军。
不过,这样的局面却是韩震希望出现的。
圣菲波哥大最近清理出来的都是派大佬,而这些人和他们依附的星条旗都不想让哥伦比亚太团结,那样就会一致对外,这其中自然包括美国,由此美国方面的损失将会是难以估量的,华盛顿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每年的数亿美金投资援助打了水漂,而是失去了一个通往南美、遏制拉美的跳板和桥头堡。以华盛顿一贯的趾高气昂的思维方式,不是朋友的就是潜在敌人,华盛顿怎么也不可能希望这个跳板和桥头堡一夜之间成为潜在敌人。
而且,圣菲波哥大如果内部清理成功,那么和各武装重启和谈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最终打成统一意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坎坷是难免的,但是随着老一代强硬领导人的相继落网或者死去,现在的武装势力已是一盘散沙,很难再对政府军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如果真的出现了各方达成一致的时候,将军就会成为一支独木——独木难支!没有了其他势力的牵制,圣塔斯也不可能永久和圣菲波哥大抗衡下去,这是将军目前最担心的。水手的出现,彻底搅浑了哥伦比亚这潭水,但水太浑,本来能捞到好处的人反而也看不清水里的鱼,一不小心将自己也陷了进去。
归根结底,这是一场政客之间的赌博游戏。这场游戏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一部分之前还在持观望态度,但水手的情报将他们拖下了水。本来胜券在握的赌徒忽然发现重新洗牌之后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优势,而且越来越多的赌徒正在瓜分自己可能得到的好处,僧多粥少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所有的赌徒都在关心自己能够到手的好处,却似乎没人在意他们手里的赌注正是无辜的哥伦比亚平头百姓。无论输赢,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赌局越乱,输的人越多,无辜百姓受到的伤害越大;而赢了,他们却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我只是一个逃兵,无力改变什么,能做的我都做的,而且,我还有我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沉默了片刻,韩震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只怕上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那些喧闹的人群里会再次出现一枚炸弹。
似乎下了极大的勇气,将军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咬牙,“不,只要能找到水手和烟鬼,让水手住口,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切都将回到从前。”
韩震一惊,猛地回过头盯着将军。这个答案韩震早就想到过,但将军亲口对自己说出来,还是让韩震狠狠地吃了一惊。
“烟鬼呢?”韩震一挑眉毛。
“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将军避开韩震的目光,一声叹息,“但是我相信烟鬼并没有出卖我们,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韩震同意他的说法。如果烟鬼是故意出卖,就不会特地留下自己的手机,而且还在里面留下了农场的gps坐标。但将军的态度却让韩震顿时感觉一股彻骨的凉意从头顺到脚。
难怪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圣菲波哥大亲自接自己,原来是想让水手在再次开口之前彻底闭嘴,但因为烟鬼的顾及不方便自己出手,说到底是想想借自己的手!如果不是因为烟鬼也在那伙人手里,只怕这时他早已派直升机将那里炸成了一片平地!这就是政客!
“有个问题,我一直在疑惑,我想现在是机会说出来了。”顺着将军的话,韩震岔开了话题。
“什么?”将军心事重重,有点心不在焉。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将军?”
“他已经死了。”出乎韩震的意料,将军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哦?”韩震愣了一愣,“那烟鬼究竟是谁,和将军又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姓蒙托亚!”
“说来话长……”将军不胜疲惫地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动身,我派直升机将你送过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好了之后就动身。”搞清楚了这其中的猫腻,韩震冷静下来,反而不急着动身了。无论怎样,马丁是绝对不能落到将军手里,而韩震也需要时间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老子虽然是个逃兵,但绝对不是一个杀手,更不会沦为政客之间相互斗争的棋子!
一个人的战争 第七十三章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09-08-28
第一次走进圣菲波哥大,眼前的城市比韩震想象中的要漂亮地多。
原以为哥伦比亚国内局势动荡不安,数十年动乱不断,又接连遭受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部分极端阵线和其他激进武装的恐怖袭击,哥伦比亚的首都一定非常破落,满目疮痍。而事实上,这个热带的城市别有风情,虽地处热带,但因为海拔较高,城市中四季如春,景色很是秀丽,热情如火的哥伦比亚人用鲜花将这个古老的城市增添了许多色彩与活力。
这座浸透了印第安人鲜血的土地上,殖民时代留下的欧式建筑随处可见。四百多年前,西班牙殖民者在这里大肆屠杀印第安人,雄伟壮丽的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正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上帝站在教堂上的神坛上接受人们膜拜的时候,是否会感觉愧疚不安,正是他宣扬自由与博爱的虔诚信徒带来了这一切血腥和种族屠杀。
玻利瓦尔大广场中央那座骑着骏马的西蒙?玻利瓦尔雕像雄伟庄严,栩栩如生,无数的游客在雕像下瞻仰留念,天真活泼的孩童们在周围的喷泉下嬉戏,享受着童年的欢笑。如果这位伟大的南美解放者泉下有知,看着美丽的哥伦比亚正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侵犯,看着自己的后世同胞相互残杀,看着这块饱经蹂躏的土地上再度洒满印第安人的鲜血,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望着车窗外安详平和充满鲜花欢笑的圣菲波哥大,韩震只能在心底发生无声的叹息。街头街角的人们正在尽情享受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没人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已无声无息悄然蔓延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恐怖袭击和战乱的阴霾正在不远处的群山丛林上空盘旋,伺机吞噬这座历经沧桑的城市。
猛然间,韩震心头掠过一丝恍惚,自己现在在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是查清了真相,找到了杀害队长他们的罪魁祸首又怎样?在那远隔万里的异国他乡,他们就能真的安息瞑目?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上面早已被鲜血浸透,难道血债真的必须血来还?余光扫到身旁一脸凝重的将军,韩震不禁产生怀疑,这些为了自己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政客,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些支离破碎浸在血泊中的无辜平民是否会感觉到良心上的谴责。
一瞬间,韩震感觉脑袋里要炸开一样的疼,仿佛有无数沾满鲜血的双手在身体里撕扯着自己的神经,隆隆的枪炮声回荡在耳边,其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哀嚎。
“逃兵,逃兵?”
“嗯?”回过神,韩震只见将军诧异地看着自己。
“该下车了。”
“好。”活动活动因为握在一起,用力过度而僵硬的双手,韩震发现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刺破。
“这是我在圣菲波哥大的产业,还算安全,可以把你的朋友安置在这里,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阿玛尼,他会替你处理的……”将军指着街边的一家黄金珠宝店说道。
抬头瞟了一眼,韩震木然点点头,却没有听到将军后面的话,耳边鬼哭狼嚎一般的凄厉哀号淹没了他的声音。
“这是你的军刀。”将军从后面一个副官的手里接过一个箱子,递给了韩震。
“谢谢!”韩震勉强抽动脸上僵硬的肌肉笑了笑。
“好好休息,晚上我会派人来接你。晚上行动需要的资料都在阿玛尼那里,稍后他会交给你。”
“ok!”抱起箱子,韩震头也不回从车上钻了出来。
来到将军安排的落脚地,韩震随手翻了翻阿玛尼带来的资料,厚厚的一沓翻到第四页时,韩震眼前一亮,腾地坐直了身体。
“‘凋谢的玫瑰’始于九十年代末期,计划涉及中国、俄罗斯、巴基斯坦、印度,五级保密安全权限,因‘断电’行动失败被迫撤销……”
“断电”行动!!!
心脏仿佛倏然遭到电击一般,剧烈地搏动起来,一波波血液如决口的洪水一般狂涌直上,疯狂地冲击着韩震的脑部神经。
“有问题吗?”旁边的阿玛尼被韩震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凑过来。
“没有。”韩震努力让自己的冷静下来,但他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这是水手向外界提供出来的一部分情报摘要,将军通过一个朋友得到的,这些情报都是水手通过烟鬼的关系网散布出去的……”
“我知道!”韩震调整一下呼吸,“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没有。”阿玛尼摇摇头,“想知道更多,只能问水手了。”
阿玛尼根本不知道韩震的来历,更不知道“断电”行动对韩震的意义,但是亚当斯知道,水手告诉韩震时,他就在旁边。凑过来瞅了一眼,脸色大变,“逃兵!”顾及到阿玛尼在场,他忍住了后面的话。
“这上面的东西中午之前帮我搞到,晚上要用。”找到纸笔,韩震飞快地写下一份清单递给阿玛尼。
目送阿玛尼出门,韩震关上门,等了片刻,估摸着阿玛尼下楼走远,韩震反身一拳砸在了墙上,咚地一声闷响,墙上的油画稀里哗啦全部被震落了下来。
“操!操!操!”
一脚将旁边的桌子踢成两半,举起脸前的沙发狠狠砸在地上,韩震发了疯一样撕碎面前的一切东西。片刻功夫,房间里除了马丁屁股下面的轮椅,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
“逃兵,水手也是迫不得已的。”亚当斯小心观察着韩震的脸色,轻声说道。
“操!”韩震抬脚把地上的沙发掀了个个。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不管怎样,水手必须活着。对你来说!”一直没有说话的马丁捡起地上的资料,递到韩震跟前,幽幽开口说道。
咣!韩震手里的军刀钉进了墙里,“就是死,也要老子亲手活刮了他!”
听韩震这么说,亚当斯反而放心下来,“还有我!记得给我留一刀!”
“不!”韩震一口回绝,“你陪马丁和贝莉离开,尽快走,不能待在这里,最好待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哥伦比亚不能待了!”说着,韩震压低声音朝门外努努嘴,“尤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马丁的身份!”
“对我来说,待在哪里都一样,哥伦比亚反而是最安全的,你就放心吧!”马丁倒是坦然,一脸无所谓。
转念一想,韩震点点头。哥伦比亚现在的局势一片混乱,人人自危,各自自顾不暇,自然没有人有精力去注意马丁这个断了一条腿的“普通人”。
一通发泄,韩震感觉胸口的气顺畅多了。从自我怀疑迷茫的最低谷猛然跃上亢奋恼怒的巅峰,巨大的心理波动即便是韩震也难以承受。就在韩震想要放弃的时候,心里最疼的伤口一下子被撕开,本来黯淡无光的前方骤然间灯光大亮,照地韩震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辛辛苦苦努力寻找的结果忽然出现在眼前,柳暗花明的明暗交错让人眩晕,峰回路转的离心力更是差点让韩震崩溃。
拔出军刀,带掉一大块墙灰,韩震发现刀尖居然锋利如初,没有丝毫卷刃的痕迹。这把已经不能称为9-d80虎牙的“虎牙”,但又是名副其实的“虎牙”,凶相毕露,无坚不摧。样式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构想打造的,可以包住拳头的护手保证了捅刺的时候能够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而不用担心刀子脱手,防滑刀柄握在手里感觉几乎和手掌融合在了一起,十分贴手。几何平直线条刀尖在确保足够强度的前提上,提供了非常合适的角度以达到强悍的锋利和穿透性,能够刺穿耐火空心砖就证明了这一点。
刀背上巨大的倒钩状背齿开刃之后寒光闪闪,透着强悍无比的凶光,似乎随时在期待着咬碎敌人的骨头,饱饮鲜血。背齿下面是一条刨削出来的对顶反三角血槽,刀身刺入人体,这条血槽可以让人体内的血液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向体外喷涌,同时又能防止人体受伤时神经本能反射造成的肌体自我保护闭合以及剧痛引起的肌肉痉挛夹住刀身。刀身的伪装色也是韩震要的暗灰色磨砂,既不反光,又适合多种环境下的伪装。
箱子里除了一把超级“虎牙”,还有另外一把按照韩震要求改造的丛林王和沙漠王,每种军刀都是另外的备份,一种两把。
挥动那把超级“虎牙”,无论什么角度,都是趁手之极,刀身转动,张牙舞爪的背齿上闪过一抹寒光射进韩震的眼里,激荡浑身血气:水手,等着老子!
一个人的战争 第七十四章 营救水手
更新时间:2009-08-28
如果命运可以由自己选择,水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韩震和亚当斯刮自己一刀,但此时他的生死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他正在为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担忧。事实上,他也的确已经几天没有见过阳光了。究竟有几天,他自己也不知道。脑袋上厚厚的头罩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长时间的黑暗早已让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水手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个暴风雨之夜将军的别墅里,跟着烟鬼走上别墅二楼烟鬼的房间之后,便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时,身边是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巨大的呼啸声、颠簸的机身提醒水手,他那时身在一架直升机上。至于要飞到哪里,没人告诉他。无论说什么,只要水手一出声,回答他的就是一枪托,然后就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昏迷。回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除了知道这一切和烟鬼有关系之外,其他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飞机降落的时候,周围很安静,隐约能听到流水声和马匹的嘶鸣声。从杂乱的脚步声判断周围的人数不少,但没有人说话。从直升机上被拖下来,水手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路拖进了一间房子里,中间下了一段台阶,摔地水手感觉骨头都要断了,然后脚步声离开,沉重的关门声在水手的头顶响起。
房间里的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虽然看不到周围的景象,但水手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现在一定身处地球上某个角落的某个农场的酒窖里,干邑在橡木桶中发酵的熟悉味道就在水手的身边。
昏昏沉沉苏醒过来,唯一的感觉就是疼,除了疼还是疼,仿佛被扔进搅拌机里搅过,然后又被压路机来回碾过似的,疼痛从骨头缝里一点点往外冒,撕扯近乎麻木的神经。反反复复的肉体折磨使得神经的承受到了临界点,麻酥酥的木然和通身上下的痛楚反复交替,轮流充当着身体的主宰,让水手在麻木与清醒之间生死两难。
使劲嗅了嗅鼻子,贪婪地呼吸着干邑白兰地的醇香,水手努力让自己忘记身体上的痛苦,想象着极品高斯巴雪茄的烟气在口腔之中翻滚,然后含进一口干邑白兰地,感受着雪茄和干邑在舌尖味蕾上混合之后让人心醉的独特香味。这是水手坚持到现在的唯一信念。因为他知道,和他一起喝着干邑白兰地,品位高斯巴雪茄的那个人会来救自己。因为,水手知道能救自己的,也只有那个人:逃兵!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个人此刻却在咬牙切齿想把他活刮。
吱呀!木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水手的遐想。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从头顶传来。脚步故意踩地很重,落在木质阶梯上邦邦作响,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水手的神经上。条件反射地猛然绷紧,水手知道自己的“进餐”时间到了。
自从被丢到这个酒窖中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脚步声从上面传来,而来人一句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直到水手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才会离开。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又是一顿毒打。从进入酒窖到现在,水手记得已经是第七次了。
水手很清楚,对方没有直接杀了自己,而是用这种方式对待自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对方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摧毁自己的意志,然后得到他们想要的。黑暗会让人没有视觉参照,极容易让失去依靠感,本能地让人感觉恐惧,从而失去安全感。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环境中,没有视觉参照,失去时间的概念,人的生物钟会发生紊乱,进而导致精神会变地脆弱、敏感,渐渐地就会变地神经质,精神和意志最终崩溃。而且,黑暗中失去视觉,人的其他感觉会变地更加灵敏,比如听觉和痛觉。
所以,来人总是刻意加重脚步,故意制造出声响,但是又不急着伤害水手。明明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一顿皮肉之苦,却久久没有来临,那种感觉只会加重条件反射所带来的巨大恐惧感,然后在水手的恐惧被提升到顶点时,来人才会动手。
静静地等待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水手身边打转,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邦邦地回响在酒窖中。
“来啊!爷爷等着呢!用力点,别想上次那样娘们似的软绵绵的,有种的打死爷爷!”水手在给自己鼓劲。
脚步声像踩在水手的心上,每一声脚步声传进耳朵里,水手的心就是一揪,身上的伤口神经反射似的开始疼,开始只是火辣辣的疼,渐渐就麻木了,像是无数只的蚂蚁在伤口中爬行撕咬。每当这时,水手反而期待真的有一顿毒打落在自己身上。肉体的疼痛在精神的折磨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这次,水手却没有等到往常一样的毒打,感觉有人驾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拖了出去。水手明白,自己的审判日到了,能不能活下去,就在今天了。
当水手透过面罩看到一丝微弱的久曾未见的光亮,感觉到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的温暖时,韩震登上了前往圣塔斯的直升机。
在圣菲波哥大短暂休息之后,韩震乘坐将军的直升机赶往圣塔斯和其他人集合。
临走时,亚当斯将刚收拾好的房间又砸了个稀巴烂,韩震亲自动手才制服了他。和水手一起长大,虽然长大后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几乎没有交集,但其感情还是异常深厚,真正关心水手安危的也只有他了。此行关乎水手的生死,亚当斯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可圣菲波哥大局势一片混乱,必须留下一个人照应,韩震只好强制留下了他。
而且,此行凶险异常,韩震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不能安全回来还是未知。将军既然已经对水手动了杀机,他对自己也难免多了几分腹诽。即便他现在对自己依然开诚布公,看似信任,但前提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当水手这个大麻烦解决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兔死狗烹是这些政客们常玩的把戏!可明知如此,韩震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水手不能死!韩震只有冒险一试。
在圣塔斯机场,韩震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马布,他的身后就是当时参与了十天地狱式训练坚持到最后的其他士兵。十几个士兵笔直地站在烈日下,一个个钉子一样纹丝不动,从前那种半死不活的散漫此刻已经荡然无存,黝黑消瘦的面庞看起来像是钢铸铁打一样坚毅。这些人现在算是圣塔斯的精英和王牌了。
看到韩震出现,十三个人一挺身,标准的中国军礼,啪地一声,整齐划一,“上校!”
下飞机时,一头乱糟糟思绪还没有理清,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的情景让韩震心头一振。就在这一刻,韩震猛然觉得无论以后和圣塔斯是敌是友,但踏上圣塔斯的土地韩震已经不再后悔!就冲这些兵还记得他!就冲这些兵的中国军礼!
心头一热,韩震随即掩下了自己的感情波动,面色一正,目光已恢复了往日训练场上的冷酷无情,“我想有人已经告诉了你们行动计划,现在我再来重复一遍!”
接过马布递来的地图,韩震就地展开,狠狠敲了敲红色标记出的河谷,“目标位置这里!目标方位部署有小型防空雷达,因此直升机只能把我们送到距离目标十五公里的区域。然后我们换乘橡皮艇顺流而下,抵达这个位置!接着,兵分三路,四个人为一组,午夜前到达目标方位!行动目的,救回人质!记住,一切行动以安全救回人质为目的!否则,就是行动失败!”
当初训练时由于时间关系,韩震并没有来得及教授他们系统的战术配合作战,这些人从前都是泥腿子出身,有的人甚至大字不识一个,对于军事地图的研判也有难度,因此韩震尽可能简单地向他们叙述行动计划。
讲完之后,韩震停了五秒,随即一声怒吼,“听明白没有?”
“明白!”回答他的是一声惊雷。
“很好,各自检查装备!”
“检查完毕!”
“上机!”
随着一个个矫健的人影窜进机舱,直升机拔地而起,调头向南飞去。
机舱里,十三道目光齐刷刷都落在韩震身上,目不转睛。韩震看地出来,他们多少都有些紧张,紧张中有期待,也有忐忑,毕竟有的人甚至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在他们的眼中,找不到丝毫的恐惧。
十天的地狱式训练下来,又经过野外潜伏实战训练之后,韩震知道他们和从前相比基本能算地上脱胎换骨了。后来在马布的带领下,韩震那种死亡式的训练从没有间断,反而强度越来越大,哥伦比亚毒辣的烈日已将他们锻造出了一副钢筋铁骨,严酷的丛林环境更是将他们的意志凝练地比钢铁更坚韧。据阿玛尼说,马布给他们的最终科目训练就是像桑尼一样徒手肉搏美洲豹。只不过由于营救水手这个临时任务的关系,徒手肉搏美洲豹这个最后的科目还没有来得及进行。
虽然没有完全“毕业”,但不管怎样,这十三名现在已经算得上哥伦比亚武装里最精锐的战士,他们欠缺的只是实战的磨合,这需要枪林弹雨那种真正战场的历练。至于实战的历练,韩震一点也不担心。在哥伦比亚,他们可能缺少粮食,缺少药物,缺少衣物,缺少生活下去的必需品,但从来不缺少战争。韩震坚信,这些士兵最终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铁血战士,因为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恶战!
一个人的战争 第七十五章 出师不利(1)
更新时间:2009-08-29
狭小的机舱里,空气仿佛凝固在了一起,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紧张和不安的气氛也随着机身的颠簸,在机舱里蔓延开来。
桑尼就坐在韩震对面,盯着韩震一个劲地傻笑。
“小子,身上的伤好了?”韩震有意想调节一下机舱里的气氛,便主动打破了沉默,又帮桑尼补了补脸上没有涂抹均匀的防红外油彩。
“全好了!”桑尼咧嘴一乐,举起双臂向韩震比了比,身体恢复的很好,但伤口愈合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不错!不错!”韩震比出个大拇指,“好样的!”
韩震一开口,其他人都明显放松了一些,七嘴八舌开始打趣起了桑尼。自从潜伏训练中桑尼徒手肉搏美洲豹之后,他就得了一个绰号“猎手”。美洲豹是南美丛林里最凶猛的肉食动物,称得上是丛林法则里的王者,南美丛林食物链中的终极猛兽之一,因此在印第安部落中,能徒手肉搏美洲豹人往往会被视为英雄,但“猎手”这个绰号却让桑尼异常兴奋,因为这是逃兵“上校”钦点的。虽然只是韩震随口之言,但韩震比着大拇指对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过的桑尼赞扬到“你是一个顶级的猎手,更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时,对于桑尼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誉。这是不仅是对桑尼的认可,也是对印第安人的尊重。
韩震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这些士兵虽然经历过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但此时他们反而又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在经历过死亡式训练之后,每个人的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这时他们的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同时潜意识里又保持着一种怀疑,对自己真实能力的怀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变得更加强大,是否可以在实战中发挥出自己的真实能力。这是即将面临实战检验自己能力的忐忑。就像一个刻苦努力成绩优秀的学生面对重大考试时的心情。韩震从特种大队抽调到驻外使馆后,第一次执行安保任务时也是这样的感觉。韩震虽然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已足以应对任何突发事件和危险,但依然无法控制紧张和不安。
有过这种经历的韩震非常清楚,这些士兵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重新竖立自信心,那样反而可能会让他们变地盲目自大,毕竟这不是一个学生在考试,这是战争!盲目的自信会导致致命的失误,不仅会危及自己的生命,更会危及战友的生命。生命只有一次,战争这种考试没有重来的机会!他们此刻最需要的是缓解这种紧张和不安,放松自己恢复冷静,避免将这种情绪波动带到真正的战场上,因此韩震也不阻止,不但任由他们笑闹,反而加入了其中,因为韩震同样需要放松。对韩震来说,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失败了可以撤退,然后休整之后重新再来,营救人质任务和安全保卫任务一样,不允许有一次失败,,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韩震听着他们拿桑尼的绰号“猎手”打趣,想起了马布的绰号“酋长”,于是问道,“马布,听说你以前跟随将军之前还是圣塔斯一个部落的酋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马布的脸色忽然一变,虽然笑了笑,但是谁都看地出来他笑地很勉强,“那时我才十六岁,我父亲是我们部落的酋长,他病死之后就把酋长的位置传给了我。但是,我十七岁那年我们整个部落里的人都在政府军的轰炸中死了,整个部落一百多人就剩下我和莫雷两个……”
“对不起!”韩震在库雷认识马布时,偶然间听身边的士兵提起过,本来想拿这事开个小玩笑,但没想到其中居然有如此悲惨的往事,连忙郑重地道歉。
“没关系。”马布摆摆手,然后指着韩震旁边的莫雷说道,“上校,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秃头吗?”
莫雷摘下头盔,伸着脑袋让韩震看了看。从他头皮一大块一大块扭曲的恐怖伤疤上,韩震大致猜出了他不长头发的原因。
“火烧的!”莫雷摸了摸头顶上的伤疤,嘴角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时我还小,只有十三岁。政府军轰炸时,我母亲把我藏在房子的角落里,但是我们的房子被汽油弹点燃了,我母亲被烧死了,房子里很热,还有很多烟,我非常害怕,就用衣服包着头,想从火里冲出来,结果衣服着火了,取下来时粘掉了我的头皮。”
点点头,韩震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他听过了太多,也见过了太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习惯了也好,麻木了也罢,但心头那股悲哀和愤怒却总是难以平息。不用再问,韩震也明白后来发生的事情,马布和莫雷为了报仇加入了将军的队伍,至今誓死和政府军对抗,而这样的仇恨很可能会延续到他们的下一代人身上,就像多米,就像在丛林从多米手里接过枪的那两个流着鼻涕的孩子。
原本笑声不断的机舱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环顾着面前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很平静,包括马布和莫雷,但韩震清楚此时他们心里一定不会平静,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有一段不平静的往事。没有休止的血腥杀戮和死亡虽然让那些往事逐渐平静下来,变地近乎麻木,但仇恨依然还在,也会永远存在,他们也学会了如何去释放仇恨和心头的不平静,那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虽然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在汹涌起伏的暗流中,直升机很快越过了安第斯山脉。为了避免被政府军雷达发现,直升机降低了飞行高度,沿着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边境线一路向前。
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下,夜幕追逐着阳光的脚步,一点点落下来,慢慢笼罩住哥伦比亚广袤的原始丛林。直升机几乎是贴着丛林的树冠在飞行,脚下黑黢黢的丛林像是一个长着大口的野兽在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阴森可怖。为了保持超低空飞行,又要躲避下面随着地形高低起伏的树冠,机身摇摆地厉害,没多久就将士兵们的思绪拉回到了脚下了直升机上,一个个紧紧地抓着扶手动也不敢动。
两个小时后抵达预定位置,飞行员忽然发现实地和地图上标示的有误差,下面的山谷虽然是一块开阔的平坦地,但丛林太茂密,找不到可以着陆的地域,不得已韩震只好决定全体绳降。反复交代了他们绳降的注意事项之后,猎手桑尼第一个跃出了机舱。这家伙从美洲豹爪子下捡了条命回来,争强好胜的性格还是一点没改。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韩震多了一份担心,或许不应该让他参与进来的!
为了保证行动的隐密性,避免头顶上的间谍卫星截获无线电信号,韩震在直升机上已经交代了所有人用绰号为自己的行动代号,取消真实姓名联系。
等到十三个士兵一个个扑进脚下黑洞洞的丛林里,韩震最后一个跃出了机舱。一落地,韩震就看见其他人围在旁边,心里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弓着身子顶着强大的风压跑过去,只见一个士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出事了!
一个人的战争 第七十六章 出师不利(2)
更新时间:2009-08-30
“上校,他摔了下来!”酋长马布在韩震耳边吼道。
仓促之间,韩震只来得及交代了他们绳降需要掌握的技巧,但第一次绳降就在极端环境中实战,着陆点的详细地形未知又没有足够的光线照明,完全是凭借士兵们的勇气和身体素质实施,终归还是出了意外。
摸摸他的脖子,还有脉搏,人没死,只是昏迷过?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